“何事?”
“今天早上,下官与今西去走访了远征军驻帝都的办事处……”卢真绘声绘色把今天的经历说了一遍,反正都是事实,他也不怕今西揭穿:“远东军那边强调,一定要保证宁殿下和李清大人的安全。下官想问沙布罗阁下,可找到她们的下落了?”
沙布罗一愣,摇头道:“没有,大人。战场很混乱,到现在我们还没发现她们二人。”
卢真肃然道:“大人,李清阁下是斯特林大人的遗孀,在安抚远征军这事上的,她的作用巨大;而宁殿下是家族的继承人——哦,不,参星殿下身亡,宁殿下已是我家族的总长了!控制此二人,对我们意义重大,更不要说她们还是远东秀川大人指名道姓要保护的人了!”
听到紫川秀的名字。帝林的秀眉轻轻一挑,眼中闪烁,神情颇为耐人寻味。
他点头道:“卢真,你提醒得好。这事,我还真是疏忽了。找到她们。若没死,她们应该还躲在总长府的哪个角落。”然后,他说出了卢真最想听的话:“卢真,你就不要去达克了。你留在帝都,专门负责搜查,但,不许伤害她们!”
卢真高兴的立正敬礼:“遵命,大人!下官一定完成任务!”
卢真在帝林面前夸下海口,说一定能找到紫川宁。再怎么说,这个任务都比到那狼巢虎穴一般的达克来得安全多了,所以,他也抱着极大的热情雷厉风行的开始了搜查。
在搜查之前,卢真先审问了禁卫军俘虏们。他们都招认了。围困时,宁殿下确实在府中,还亲自指挥过战斗,但她后来去了哪里,谁也说不上来了。
担心紫川宁在混战中身亡。卢真下令将战场上的所有阵亡官兵遗体通通辨认了,其中并没有紫川宁和李清,这让他大大松了口气。
因为总长府的封锁禁令还没解除,卢真认为,紫川宁肯定还躲藏在总长府的哪个角落里,找到人并不困难。
入夜,大规模的搜查行动开始了。火把将数小时并还是战场的废墟照得通明透亮,鏖战结束的宪兵们没来得及擦干净身上斑斑的血迹,就被命令要在总长府内搜查两个年轻女子,而且不能伤害她们。
为了搜索方便,卢真将诺大的总长府划分为十五个区域,每个区域指派两个中队进驻搜查。总长府建筑众多,为了加快进度,卢真调动了监察厅的刑侦专家组前来助阵,他们指挥着士兵翻箱倒柜的查看着每个壁柜和衣柜,连床底都搜遍了。
但一直到半夜十二点,各个搜查组传回的报告都是:“没有找到人。”家族的未来继承人杳无音讯,这让卢真十分震惊。紫川宁是个关键人物,她不但关系叛军和远东军之间的关系。而且没有了紫川宁做掩护,监察厅就是一伙叛军这个事实将会赤裸裸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遭到四面八方围攻。
“继续搜!找不到人,大家都别想休息!”
对于部下们的埋怨声,卢真充耳不闻。他红着眼睛在总长府断墙残壁的废墟中走来走去,不时对路过的官兵破口大骂:“饭桶!无能!废物!”仿佛这样对找到人有很大的帮助,心里却是充满了惶恐和绝望。
在卢真疯狂的进行搜查的时候,七八六年一月一日的深夜,在帝都城外的荒野上,漫天的飞雪中,一队披着蓑衣的行人正在雪地中艰难的前进着,在他们身后,一串深深的足迹散布在脚腕的雪地中显得分外显目。
“停步,大家休息一下!”李清红衣旗本解下了头罩,回过身来走向队伍后面。一名披着斗篷的少女已经被落到了队伍最后,正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看着这位少女,李清的眼中满是关切和疼惜,她搀扶着对方起来:“殿下,请不要坐雪地里,会冻坏身子落下病根的。”
“没事的,清姐。”紫川宁的头脸裹在斗篷里,用力挣扎着起来。她的脸蛋被冻得通红,额头上却冒出了细细的汗珠,双脚又疼又酸,已经被冻得麻木了。她的眼中含着泪,却依然倔犟地说:“这点累,算不了什么。”
“殿下……这样的雪天里,让殿下如此跋涉……对不起,都是臣等无能,让您受罪了!还请您再坚持一下,只要到达克就好了。我夫君斯特林虽然无能,但对家族却是赤胆忠心,只要与他会合,我们就安全了!”
紫川宁努力对李清微笑着:“清姐,这一路过来,多亏了你。将来平叛讨逆,还得倚仗斯特林大哥。清姐,我发誓,只要我紫川宁尚存一天,斯特林家族就与我紫川家共存同荣!”
“殿下,您言重了。”李清严肃的说,“微臣与斯特林都是家族臣子,受家族厚恩。值此危难之际,只要有一丝良知的人都知道该勤王卫国,不过尽本份而已。殿下您如此挂怀,倒令微臣不安了。”
她紧紧握住了紫川宁的手,恳切的说:“殿下,您不必担心,帝林不过一时猖獗而已。达克驻有家族的精锐部队,有拙夫辅佐,殿下统领大军转瞬即可杀回,诛杀逆贼易如反掌!”
“嗯!”望着李清明澈的双眼,紫川宁用力的点头。她回头望去,漫天的风雪中,帝都巨大的轮廓在夜幕下若隐若现,紫川宁又一次热泪盈眶。
“叔叔,我一定会为您复仇!”紫川家年轻的总长暗暗发誓:“帝都,我会再回来的!”
第二十九卷 第一章
更新时间:2008…4…17 1:08:56 本章字数:9912
一七八六年,一月七日,河丘。
天空是蓝色的天空,空中吹拂着饱含海洋水气的暖风。
又是一个清晨。白川打开面朝着森林的窗户,带着树木气息的清新空气涌入,晨光照在脸上,暖洋洋的。长长彩色翎毛的鸟儿吱吱喳喳的叫着,从她的窗口飞过,白川舒服的伸展开双臂,仿佛整个人都融化在那扑面而来的晨光里。比起远东那冷入骨髓的寒冬,河丘的日子过得太舒服了。
门口响起了两声清晰而礼貌的敲门声,顿了一下,然后又是两声。
“请进吧。”
有人推开了门,白川没有回头,笑着说:“早餐搁桌上就行了。谢谢。”
“很抱歉,白川阁下,我来得匆忙,并没有带早餐。”
身后传来了醇厚的男子声音,白川转身:玉树临风的林氏首席长老就站在门边,微笑这:“早上好,白川阁下。”
“啊”看到林睿,白川的第一反应是拉紧了睡袍的领口,然后,她笑了:“长老,您早。”
打量下林睿,她举起了双手:“林长老,我投降!为了晶石的价格,昨晚谈判到了深夜,今天一大早您就亲自杀过来了——呃,我服了。就按您说的办好了。”
“听到这个消息,真是让我高兴。”林睿礼貌的欠欠身,但他的笑容里带着一种掩饰不住的焦虑:“不过,我过来是有更重要的事要与白川阁下您商议。”
“更重要的事?您指的是什么?”
“这几天,我们达成了一系列合作协议,这令我们都感到十分满意。但现在,出现了一些变故——非常重大的变故——我不得不与阁下探讨些必要的修改了。”游牧之神手打。
“必要的修订?”尽管林睿说得温文尔雅,但从他的神情和语气里,白川隐隐感觉到了不祥的味道。
“不得不告诉白川您这个坏消息,请相信我有是非常难过的。但没有别的办法。我就直接点说吧:白川阁下,这些协议,我们恐怕是无法履行了。”
“什么?”白川又惊又怒,她站了起来:“长老,你在跟我开玩笑吧?”
“我不开玩笑,白川阁下,您先请坐下,听我详细解释。”林睿的语气很平静。但言语间,一股逼人的威严扑面而来,白川竟不由身形一窒,不由自主的照着对方的意思坐了下来。
“我河丘政府虽然比不上紫川家强大,但也是有着三百年历史的大国,国无信不立的道理,我们也懂。此次中止合同,实在是有不得已的原因。”
“请教长老。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呢?您是否需要保密?”白川讽刺道,她估计,对方肯定是会拿出些很烂的理由。例如长老会通不过、商人们不答应之类的烂理由来糊弄自己。
林睿摇头,他蹙起了眉头,令得那轮廓分明的俊脸平添了一股忧郁的气息:“这个当然不需要保密。事实上,这跟白川阁下您的祖国还有很大的关系。”
“长老,敢问其详?”
“昨晚深夜,我们刚刚得到通知。就在六天之前。贵国的首都发生了军事政变。贵国的总长紫川参星、总统领罗明海、军务处章斯特林等政要都在政变中死亡。皇储紫川宁……她的下落还没有确切消息。”
即使天上打下一个雷来也不会让白川更震惊了。她猛然站了起来,指着林睿的脸,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良久,她才恢复了思考。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半晌才能挣扎着问:“谁干的?”
“官方的生命说是罗明海弑君并且谋害了斯特林,罗明海书——哦。他什么也没说,他死了。至于真相如何……”林睿耸耸肩膀,摊开手:“那真的只有天知道了。”
虽然不明真相,但白川凭直觉就能感觉到,这个声明不是真的。弑君谋反,骇人听闻,这需要破釜沉舟的决断,豁出去的胆量。罗明海是个循规蹈矩的好官僚,但他不是有魄力的枭雄。反过来说,他的仇家帝林倒是符合条件。他有野心,雷厉风行,敢冒险,更敢孤注一掷,是个造反的好料子。
但斯特林与帝林也是莫逆之交啊,他们有着深厚的友情,帝林又怎会对斯特林下手?
难道真的是罗明海弑君造反?
白川傻傻的坐在椅子上。她问:“参星殿下逝世,宁殿下行踪不明,现在谁掌控大局?”
“根据情报,帝都及周边地区如今掌握在一个”军人救国委员会“的组织手中,这个委员会由一些军队将领组成,贵国总监察长也在其中。”林睿笑笑:“当然,这个委员会的合法性,它是否有权利代表整个紫川家,这些我们还在观察,不过这些都远了,我们还是说回正题。
白川阁下,昨晚接到消息后,保卫厅和外交部的小伙子们熬了一个通宵,就紫川家将来的走势做了一个分析。报告送到我那里了,我也看了,感觉还是比较有根据的。”
林睿沉吟着,很慎重的斟字酌句说:“因为紫川家中央地区的剧变,接下来,为了争夺家族的统治权,紫川家内部的纷争不可避免。甚至,我们有理由认为,家族很有可能爆发大规模内战。这种情况下,紫川家地区已成为潜在的战乱高风险区了。
派遣商人穿越即将爆发大规模战乱的地区前往远东履行投资协议,这是一个冒险。很抱歉,作为林氏家族的首脑之一,我不能将林氏家族的臣民置于这样的危险之中。林氏家族必须为他的臣民安全负责,这是我们的立场。虽然不得已,但我们要对您说声抱歉,合作协议暂缓实行。这点,希望远东军的诸位能谅解。”
白喘默然,她答道:“林长老,我们明白了。远东军政府明白您的处境,也体谅您的为难。这是谁都没有料到的事情。”
林睿微笑的说:“白川阁下您通情达理,让我们松了口气。好在,协议只是暂缓,形势有所好转后,我们还是有合作机会的。白川阁下您辛苦那么多天,也浪费了宝贵的时间和精力,对此,我们也是有所补偿的。我们准备了一些薄礼,让您回程的路上可以带上,希望能多少对您的心情有所补偿吧。希望这件事,不会有损我们与远东之间的友好关系。”
白川不知道“薄礼”是什么,以林睿的身份,他既然提起了,那肯定不会轻了。但再重的礼物,那也不过是“补偿”而已。
“林长老,您刚刚提到帝都地区的政变,还有更详尽的消息吗?”
“很抱歉,和您一样,我们也是刚刚得到消息,详细情况现在还不得知。”
“那么,河丘政府将如何应对此事呢?”
林睿沉吟:“帝都事变来得太突然,要说应对,我们还没有完整的计划。不过,应该会采取一些措施,提高边防的警戒等级,增派边防部队,提防大规模的难民潮涌入。
我们很担心,若紫川家内部的动乱不能很快得到控制,若紫川家的当权者无力维持其国内秩序,动乱的风潮很可能会影响到我们。为了捍卫河丘的利益,也为了保证河丘的侨民不受侵害,同时也是出于我国与紫川家族多年的传统友谊,既然身为盟友,在这个时候,我们林家不会袖手旁观。长老会昨晚已决定,在必要的时候,河丘会出面增援紫川家,保卫厅会接管紫川家的西南省份,帮助紫川家维持社会秩序和治安。”
白川陡地倒吸一口冷气。真不愧是老资格的政治家,干着最龌龊卑鄙的事,却能举着最冠冕堂皇的旗号。明明是趁火打劫抢劫家族的西南领土,却解释成:“出于与紫川家的传统友谊出面帮助家族维护西南行省的秩序。”
正视着眼前英俊的男子,白川沉静的说:“林睿长老,下官一向对您非常敬佩。但这种做法,下官实在不能苟同。”
林睿打量着白川,他笑了,笑容里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嘲讽味道——但很奇怪,笑容里并无恶意,反而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白川阁下。我只是通报一声,并非在征求您的意见。”他笑着,站起身:“这么早来打扰您,希望没有妨碍您进餐的胃口。告辞了。”游牧之神手打。
走到门口时,林睿停住了脚步,回过头若有所思的说:“白川阁下,在很多年前,我和现在的您一样年青。心里充满了正义和梦想。那时,我还不明白一个道理:指引个人行为的,是道德和良知;指导国家行动的,是利益。很多时候,这两样东西并不在一条线上。白川,祝您好运!”
在林睿的话中蕴含着不常见的真诚感,白川站起身,目送着他消失在门外。心头乱成了一团麻。
紫川家的中枢崩溃了,维系家族达到凝聚力和向心力都走到了最低。连一向与紫川家交好的林氏家族都不顾盟友的身份,准备下手抢夺西南——他们已经看出来了。家族快完蛋了。
难道,称霸大陆三百年的紫川家,就要在今天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