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蓝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放下来了,这女人显然对自己没意思,可是……她不得不考虑眼下的窘境;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自己怎么办?她才十四岁;万一真的出来个妖怪……不敢往下想;连忙冲着那背对自己已经走出很远的女人喊道:“姐姐!帮帮忙好吗?”说完却没有得到回应,定睛一看,前面哪有人的影子啊!那雪地里甚至连脚印都没有。“真是妖怪?”江蓝快哭出来了,就算那人走得再快,也该留个脚印出来,她只觉得后脊发凉,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刚要转身跑开,肩膀却被拍了一下,一道柔和的声音传来:“小妹妹,你在找我么?”江蓝回头一看,披着长发,穿着单衣,赤着脚,不是刚才那女人是谁?当下两眼发黑,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江蓝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已经扫除积雪的干草地上,不远处是一处篝火,有一个人正坐在火堆旁,正是刚刚那女妖怪。
“妖怪啊!”江蓝惊叫着闭上眼睛,身子不住地往后缩,可过了半天,没人碰她,而且四周出了柴火的啪啪声外没有别的动静,小心地眯起一只眼睛偷着瞧了瞧,那女人似乎没听到她的呼喊,还是保持着刚才那个动作。
过了好久,江蓝觉得这样的姿势很累,稍微活动了一下,她已经看出眼前这个人并不是什么妖怪,要不然自己早死了,而且,火堆上那烤肉的香味搔着她的小鼻子,肚子已经咕咕直叫了,实在抵不住那种诱惑,她咽了口口水,轻声问道:“姐姐?”
那女人去仍然没有反应,只是一直抬头看着天。
江蓝也抬头看了看天,原来雪早就停了除了那几片没有生气的云彩在那里,什么也没有。“你在看什么?”说完竟然大着胆子坐到了那女人的旁边。
“唉!”女子长叹一口气,转过头看了看她,笑了笑,递过来一个串着烤肉的枝杈:“饿了么?吃吧!”
江蓝接过烤肉,埋头咬了一口,抬眼正好看到那女子的笑容,在火光的映照下,那精致的面庞竟有种说不出的美丽,让人目眩,不由脱口道:“姐姐,你真漂亮!”这肉更是不错,火候正好!
往常只要她这么一说,不论什么女人都会露出高兴的神情,谁知这次那女子却摇头苦笑,神色甚是凄婉。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不过从小练就的甜嘴又接着说:“姐姐!我叫江蓝,你叫什么阿?咱们叫个朋友好么?”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江蓝,好名字!你是江南人?”那女子浅浅一笑。“我叫兰若冰!”她正是方拓。
“兰若冰?”江蓝皱起眉头,这名字挺耳熟的,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算了,不想了:“兰姐姐!你刚才在看什么?”
“看什么?”方拓望向远方,悠悠说道:“我在看天,看它有没有睁开眼睛!”随即笑了起来:“不说这些了!你多大了,这次是瞒着大人偷跑出来的吧?”江蓝衣着华丽,虽然身具武功,却不怎么高明,而且一点江湖经验都没有。
“我已经十四岁了!我这次是追一个讨厌的家伙来着,没想到他逃得到快!”江蓝点点头,这时候她已经消灭了手中的肉,眼睛又看向火堆。
方拓又递给她一个枝杈:“你这么小!以后还是不要乱跑,遇到坏人就不好了!”十四岁?文宇也是这个年纪了吧?
“才不会呢!”江蓝娇声道,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刁蛮的她,此时和第一次见面的方拓特别投缘,忍不住想亲近她。“兰姐姐又不是坏人?”
“不是坏人?”方拓自嘲地摇了摇头,不是坏人吗?
“是啊!你给我肉吃,还这么关心我,当然不是坏人啦!”
“哈哈!”方拓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好人坏人的界限是这么分的!细想一下,自己不是也从这个时候走过来的么?“你没有见过坏人,他们是不会在脸上刻字的!”
“反正姐姐就是好人!”江蓝吃完了肉,就着袖子擦了擦嘴。
“你睡这里吧!”方拓没有再说什么,用根粗木棍将火堆推到一边,在刚才点火的地方仔细地扑了层沙土,再找来干草垫在上面。
“好!”江蓝依言躺在干草上,只觉得下面有阵阵热气传来,舒服极了,看了看方拓,又问道:“姐姐你睡哪里?”
“我?”方拓愣了一下,脸色黯淡下去:“你睡吧!我现在不想睡!”她抬起手掌,那手依旧纤细白净,她有种错觉,那上面仍然残留着别人的鲜血,凑上去闻了一下,依旧是那股血腥味,无论清洗多少次,过了多少天,自己背负的人命是永远磨灭不掉的。她现在一闭眼,就是那天鸽子山的情景,利剑上挂着青莲,在火光中,抹过了一个个人的脖颈,血喷洒在身上,滚烫的,在这冬日里,给人暖和的感觉,那飞溅的血花,是如此的美,那一张张惊骇欲裂的脸,如此让人陶醉,那天她笑了,开心的笑了!真气流转全身,每一条经脉都跟着沸腾起来了。。。。。。不,不!猛地摇了摇头,她不能再想下去了!
“姐姐!你在想什么?”江蓝看着方拓一直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时而痛苦,时而陶醉,这会儿又古怪的摇头,当下不解的问道。
“没什么!”她的手微微颤抖着:“你怎么还不睡?”
“我睡不着!”江蓝的眼眶红了,哽咽地说:“我已经出来好多天了!我想我娘!”
方拓吐出一口气,上前拍着她的背:“睡吧!我给你唱首歌!”接着唱道:
“你;从天而降的你;落在我的马背上。如玉的模样;清水般的目光,一丝浅笑让我心发烫。你,头也不回的你,展开你一双翅膀,寻觅着方向,方向在前方,一声叹息将我一生变凉,你在那万人中央,感受那万丈荣光,看不见你的眼睛是否会藏着泪光,我没有那种力量,想忘也总不能忘。只等到漆黑夜晚,梦一回那曾经心爱的姑娘。”
“真好听!比我娘唱的好多了!”江蓝突然坐了起来,说道:“再唱一遍好不好?”
“快睡!”方拓笑了笑。
“……你头也不回的你;展开你一双翅膀寻觅着方向方向在前方一声叹息将我一生变凉……。”
这首歌就一遍又一遍的传荡在林莽大山;冥冥穹苍!而方拓的目光却带着哀婉和凄伤;投向了远方……
**********
“伙计!有什么最贵的菜都给小姐端上来!”坐在小镇的客栈内,江蓝掏出鼓鼓的银袋晃了晃,转头又对方拓说道:“兰姐姐,你还要什么尽管说啊!我请客!”
“你上几样特色小菜,对了!再拿两个馒头。”方拓笑着对站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的小二说道。
“好吧!”江蓝叹口气,她现在最听方拓的话了!她说小菜就小菜好了!
不一会儿,菜端上来了!方拓却没有动江蓝给自己碗里添的菜,只是咬着馒头。
“兰姐姐!你怎么不吃啊?是不是这菜不合口?”江蓝皱眉道。
“我现在不能吃这些东西!”方拓笑了笑:“吃你的吧!我不是还有馒头么?”
“馒头有什么好吃的?”江蓝撅起小嘴。
“有些事情你现在是不会懂的!”方拓摇了摇头,眼睛望向窗外,悠悠开口道:“这世间,有的人为了能吃上馒头,累死累活,到头来,连它的味道都没有闻过!有的人。。。。。。”她叹口气:“有的人吃什么都只是一个味道!”转头又看见江蓝那茫然的神色:“你以后会明白的!”她但愿眼前这单纯的姑娘永远都不要明白这个道理!
这时候一阵喧闹声传来,方拓拧紧眉头,看向客栈的大门。只见一个体格“健壮”官员模样的人带着大帮的手下点头哈腰地簇拥着一个穿着锦服的枯瘦老人走了进来。
他们来到方拓旁边那张桌子旁,那官员挺着大肚子,亲自给那老人搬了张椅子,待那老人坐下,笑容可掬地说道:“柳老爷能光临敝镇,可真是下官,不,是全镇的荣耀啊!”
“哪里!”那柳老爷的下巴高高抬着,双眼微闭,左手食指在桌子上点了点,伸了伸懒腰,用很重的鼻音说道:“汪大人屈身相迎,才让草民惶恐啊!唉!”叹了口气,抬起手,盯着那戴满戒指的手掌:“最近时间太紧,没有来看大人,尚请大人原谅啊!”
“不敢不敢!”那汪大人似对柳老爷的态度毫不在意,始终用着谦卑的语气说话:“听说您喜得金孙,应酬多了起来!我们这些晚辈,自然应该体谅您老!”
“哈哈!”那柳老爷一听别人提起孙子,立时高兴起来,从那毛茸茸的嘴中,发出鸭子似的干瘪笑声,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迭在一起,与酒楼那屏风上绣的菊花一般无二:“汪大认真是会说话,没想到我的孙子的事情您也知道了!”
“您的喜事就是大家的喜事!下官焉能不知?”汪大人笑道。
“哈哈哈哈!”柳老爷得意洋洋的晃着脑袋笑起来,每道皱纹都闪动出一样的光彩来。
方拓光听着他们的话就一点食欲都没有了!皱了皱眉头,这时候一道很轻的声音传来,是店小二在嘀咕什么:“汪扒皮遇到柳老狗,两个畜生!”接着又响起道更轻的声音:“你小声点,别让他们听到!”“我都家破人亡了!还在乎这个?这两个王八蛋,一个为富不仁,一个恶贯满盈,早该死了!”小二没好气地说道。
方拓已经明白了大概,看来旁边这个柳老爷和汪大人都不是好人,她的手触摸到腰间,却打了个寒颤,又放了下去,长叹了口气。
江蓝看她的脸色不好,以为是跟自己一样被旁边那鸭子似的叫声搅得,当下使劲儿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喝道:“恶心!”
那柳老爷的声音立刻停止了,却没有说话,显然是自持身份,不愿意和小丫头计较。
那汪大人肚皮一摆,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江蓝跟前,气道:“哪里来的野丫头,上这里来撒野?冲撞了柳老爷和本官,有你好看!”
“是吗?”江蓝瞥了他那大肚子一眼:“你们打扰了姑娘吃饭,怎么办?”说完取出鞭子,照他的脚下就是一鞭,却聪明的没有伤到人,她还不想惹麻烦。
“你!”汪大人被她一吓,惊得坐到了地上。
“嘿嘿!”江蓝发出一声娇笑,接着亮出一块令牌,放到他的眼睛前面:“惹到了姑娘我,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噢!”
那汪大人见到令牌,脸上的怒气瞬间消失,换上了笑容,目光戏剧性地柔和起来:“原来是小姐!下官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也不用手下的搀扶,自己爬了起来,连灰尘也顾不得清理,恭着腰连连作揖道歉。
“我们吃饱了!”江蓝看都不看他一眼,拉着方拓就往里面走。
“是,是!”那汪大人点点头,随即冲小二喝道:“给小姐安排最好的房间,算我帐!”
方拓看他那神情,比那电视上的太监还没有尊严,心下叹口气:“官啊!”
***********************
这天夜里,“兰姐姐!你怎么不穿我给你准备的衣服?”江蓝埋怨道:“连鞋子你也不穿!”她坐在桌子上,吃着一盘干果,那两条腿还在不停的摇晃。
“我这样,能感受天地灵气!”方拓匡道,目光却变得悠远。这借口怕是连她自己都不信。
“真的?”江蓝停住了动作,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你的武功是不是也这么练的!如此与众不同,难怪武功会那么高!”
“厄!”方拓的嘴角动了一下,这时候,外面传来敲门声,解了这尴尬的窘境。
“有人敲院门!”方拓坐在灯前,要起身出去看看。在一旁正无聊的江蓝跳了起来:“我去看看!”说完就奔了出去,不一会儿,却看见她一脸阴沉的独自走了回来。
“是谁?”方拓疑惑道。
“狗!”江蓝没好气的啐了一口。
“狗?”方拓更迷糊了!狗怎么会叩门?还这么大动静?
“它是后爪站着,前爪碰响了门环子。”江蓝的脸紧绷着。
“有这样的狗?那不成狗精了?”方拓笑了起来。她已经知道外面是谁了!
“是啊!”江蓝点点头:“只会摇尾巴!不是狗是什么?”又皱眉道:“真烦,它怎么还不走?”
方拓叹口气:“你老实在屋里呆着!我出去走走,顺便打发掉那条肥狗!”
来到屋外开了门;果然看见那位汪大人站在门外。
“你家小姐呢?”汪大人扫了方拓两眼,显然把她当作丫环什么的,口气也完全不一样了!
“滚!”方拓两眼一瞪,要是再让她面对这张脸肯定会忍不住吐出来。
“你!”汪大人气极,指着方拓刚要说什么,却对上那双冷冰冰的眼睛,止不住地打了个寒颤,只觉得头皮发麻,当下咽了口口水,缩着脑袋就跑没影了!
“唉!”方拓猛地想起那只小狗,想来,那狗也比他强了不知多少倍!
************************
夜静悄悄的,冷风习习,真是万籁俱寂的冬夜。方拓抬头,明月高悬,光波如涟,她长长舒了口气,为什么,每到夜里,会这么难熬,频频被噩梦缠绕的日子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双脚轻点,踏上了房屋,悄无声息地走在瓦片上,穿梭于大街小巷,脚下的凉意透体而入,北风如刀锋般尖锐刺骨,方拓就是靠着这些痛苦,逃避那令人恐惧的感受,她站在高处,伸展两臂,将心神放开,感受着冬夜空气的脉动。
这时候,几个声音穿如她的耳朵,她本不在意,但那些人的话里有些什么绑架,什么逼迫的字眼,让她凝聚了功力,仔细聆听。
“那柳老爷叫柳青山,目前只有一个儿子,一个孙子,那孙子还不是他的宝贝?”一个粗狂的声音道。
另一种嗓音响起,好像是一个年轻人:“我已经计划好了,他孙子过满月当天,趁着他全家都在京兆,咱们的内应捋了那婴儿,逼他点钱出来,那人说了,他只要那东西!只要咱们办成这件事情,得的那些钱不但归咱们,他还要给赏金!有他帮忙里应外合,什么事情办不成?”
“估计能行!”先前的人说道:“不过,时候咱们怎么处理?我有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