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愿意在这里逗留,骑兵们加快了脚步。
小镇外边,偶尔能够看到几头山羊,它们无精打采发出两声叫声。
正如赛汶所说的那样,系密特没有看到这座小镇被毁坏些什么,魔族并没有将这座小镇当作值得袭击的目标,不过毫无疑问,仍旧有一样东西已被彻底毁灭,那便是信心和勇气。
系密特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在我看来,这些魔族已然毁坏了最为重要的东西,这些杂草和这片荒芜,便是最好的证明。非常值得庆幸的是,勃尔日城没有变成这副模样,至少那里还拥有着繁荣和安宁。”
赛汶点了点头说道:“那是因为勃尔日城拥有厚厚的墙壁和众多士兵。我同样也非常期望,勃尔日城能够永远保持安宁,我最亲密的人都在那里,为了他们,我愿意献出生命。”
这一次,系密特保持沉默。
勃尔日城里之所以能够恢复往日的繁荣,确实是因为厚厚的城墙阻挡住了魔族士兵,因此给了勃尔日居民生活的勇气和信心。
突然间,他有所感悟,只有像勃尔日这样的大城市,才能够恢复往日的繁荣。
同样这也令他明白过来,为什么人们拼命想要前往京城拜尔克,那是为了获取更多的生活的信心和保证。
班莫在北方只是一个较小省,在系密特的印象之中,这里以往颇为热闹,因为班莫的大部分地区都是最为肥美的草甸,这里溪水众多。
不过,最为宝贵的是北部的温泉。
正是这里遍布的温泉,令班莫成为许多喜爱悠闲和乡村景色的贵族们休息和度假的好地方。
特别是到了冬季,其他地方已然一片萧瑟凄冷的景象,只有这里仍旧郁郁葱葱,顺带着班莫其他地方的大草甸,也在冬季仍旧能够保持葱郁的绿意。
系密特记得自己的父亲当年带他来到这里时候的景象,但是此刻,一切都已经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系密特朝着四周张望着,最终摇了摇头说道:“这里全都变了一副模样,我根本就认不出来了,我记得以前这里有一片别墅,现在那些别墅到哪里去了?”
赛汶举起手臂朝着远处指了指:“看到那座山坡了吗?那里便是你想要寻找的别墅,至少曾经有过许多别墅,那里同样也是你我正要去的地方。
“这些别墅如果拥有和堡垒一样坚固的围墙,我想它们可以被保留下来,住在房子里面,总比住在帐篷里面舒服得多,但是非常可惜,它们没有那样坚固,正因为如此,它们只能够被拆除,当作更为坚固的围墙的一部分。”
系密特顺着赛汶指点的方向看去,远处确实有一座要塞,这座要塞建造在一道丘陵之上。
虽然外观有了很大的改变,不过系密特依稀彷彿还能够看到以前的一丝影子。
以往别墅成群的山坡上面,此刻建造起了一排排的环形围墙。从山坡脚下到山坡顶端,这样的防线总共拥有十二道之多。
这些防线虽然看上去简陋,不过却组成了一座座独立而又坚固的堡垒,那层次推递的样子,就彷彿是波浪一般,给人以一种层层叠叠的感觉。
系密特猜想这些围墙,就是赛汶刚才所说,那些别墅被推倒成为废墟和瓦砾之后重新建造起来的杰作,
不过在通道和门户的地方,毫无疑问是由大块的岩石堆砌而成。
这些横七竖八拼结在一起的岩石,令系密特想起自己家的宅邸,虽然做法没有什么两样,不过前者根本就是粗制滥造的作品,而后者却被誉为最为伟大的杰作之一。
除了那座工事,其他的地方,显得仍旧那样熟悉,山坡脚下,到处是蜿蜒流淌的小溪。
和其他地方不同,这里的溪流之上,总是弥漫着烟雾一般的水蒸气。
地下的热水,从岩石的缝隙之中汩汩地涌出来,并且形成了一座座星罗棋布一般的河滩,这些河滩,永远都像是一个个巨大的锅子,聚拢着团团热气。
众多的温泉,同样也令这里永远绿草如荫。
那无数溪流旁边,只要能够看到土壤的所在,总是长满了茂森的青草,而青草地颜色永远是那样碧油葱郁。
突然间,系密特看到远处,另外一支骑兵小队,正从那稀疏的树林之中出来。
战马踏着那清清的溪水,这队骑兵显然也正往工事赶去。
和系密特看到他们的同时,这队骑兵小队同样也看到了这边,因此这队骑兵掉转方向,踩过一片浅浅的、冒着蒸腾雾气的水塘赶过来。
这些骑兵并没有穿着沉重的铠甲,甚至没有配备盾牌,他们的武器同样简单,甚至连长枪都没有看到,系密特猜测这是一支刚刚巡逻归来的小队。
为首的是一位中年骑士,他穿着胸前加固的战斗铠甲,两边的肩头同样有所加固,不过仍旧和骑士真正穿着的铠甲无法相比。
毕竟此刻他在巡逻,太过沉重的铠甲,对于战马是巨大的负担。
那个骑士的盾牌,和赛汶的盾牌差不了多少,这也表明了两个人的级别差不多。
两个人骑在马背上互相热烈地拥抱了一下。
看到两个人如此热烈打招呼的样子,系密特猜想,他们的关系想必相当不错。
中年骑士将手臂搭在赛汶的肩膀上,问道:“我的老朋友,你的假期过得怎么样?听说你的太太已怀孕,什么时候你将成为一个真正的父亲?”
“那恐怕是半年之后的事情了。
“萨科,你的夫人让我转告你一个平安的口信,你的弟弟巴甫洛已从前线下来,据说很快就要被调往波尔玫的矿山。”赛汶说道。
“这绝对是一个好消息,调往波尔玫至少会安全许多。”中年骑士萨科点了点头,说道。
而此刻,那一队骑兵也早已经完全散开。
一时之间,两支队伍都变得非常混乱,两边的人都各自热烈的交谈和问候着,他们交谈的内容,几乎全都是询问家人和亲友的情况。
那纷乱嘈杂的声音,引起了赛汶和那位中年骑士的注意,他们喝斥了两句,骑兵们总算重新整顿队列,不过两支人马却汇合在一起。
和系密特同行的那些骑兵们,向他们的询问者转告平安的消息之后,而后者总是在悲伤和喜悦之中往前方行进。
不过系密特注意到,喜悦的人显然比悲伤的多得多,而家人平安的消息,总是能够让人感到安心。
询问完家人的情况,自然他们开始将话题转向蒙森特最近所发生的最大、同样也是最令人震惊的那件事情。
在系密特看来,这些士兵们对于那件事情的关心,或许更多是因为,他们非常担忧自己是否能够得到军饷和津贴。
正因为如此,他们对于那些官员们的愤怒,更显得强烈,咒骂的语言,也要凶狠恶毒得多。
那位中年骑士,显然同样对这件事情充满了好奇,而他所能够询问的,自然只有赛汶:“听说夏姆那个老家伙总算罪有应得,他和他的同伙,终于因为贪得无厌而遭了报应。前几天,团长说,勃尔日许多官员都被抓了起来。你是否听到风声,国王打算如何裁决他们?他们是否会被判处死刑?”
赛汶连连摇头说道:“这里的消息太过延迟,夏姆和他的那一伙被捕已有了一段日子,陛下的裁决也早已经下达。
“虽然夏姆他们能够保留一条活命,不过我相信,此刻他们毫无疑问盼望着能够尽快死去,不过陛下显然希望他们为自己的罪行,付出更大的代价。”
看到老朋友脸上那忿忿不平的神情,赛汶立刻明白,老朋友根本就没有弄懂他的意思,他连忙将自己在勃尔日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
不过赛汶的描述,和他手下的那些士兵们比起来,显然平淡许多。
只听到一个士兵在那里绘声绘色地说道:“那场音乐会可真是动听,我和几个朋友专程去听,那里聚集着许多人,监狱内外简直是两个天地,里面的人心惊胆颤,而我们则大快人心。
“特别是老夏姆,他可真能哀号,只可惜我们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如果能够看到那一幕,我愿意付出一个银币。”
听着他的描述,几乎所有的骑兵都异常解气地笑了起来。
唯一不在意的,就只有系密特一个人。
虽然系密特同样也不喜欢那位贪得无厌的郡守,不过对于国王陛下给予这些人的处罚,系密特心里颇有些微辞。
在他看来,这样的判决太过残忍,甚至连当初哥哥在那个小镇上所做的一切,在这个判决面前,都显得温和而又美妙。
这也令他想起,当初那位国王的情妇伦涅丝小姐为她以前的情敌所设计的惩罚。
不过只要一想到自己,原本就是那件事情的执行者,系密特不禁淡淡地叹息了一声。
这声叹息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那位中年骑士转过头来看了系密特一眼,系密特的装束令他感到非常奇怪,这样的豪门世家小少爷,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
中年骑士凑到赛汶的耳边,压低了声音问道:“这个小家伙是什么人?难不成是你的私生子,因为害怕你的夫人发现,所以带在身边?”
“别胡说八道,我对于我的妻子永远忠贞。
“这位是我的连襟,赫赫有名的塔特尼斯伯爵的弟弟,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翻越奇斯拉特山脉的名人。
“至于他为什么和我在一起,就连我自己也不清楚,他肩负着陛下的秘密使命,就连那位钦差大臣阁下都不曾知道分毫。
“如果你想要知道原因,你可以自己询问他。我同样也期待着答案,猜测令我心痒难熬。”赛汶耸了耸肩膀说道。
赛汶这样一说,令系密特再一次成为被注意的对象。
无论是那位中年骑士,还是旁边的骑兵们,全都在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系密特。
他们还不至于像当初那些佣兵们那样好奇,也更有礼貌得多。
虽然系密特此刻已不再被打扮成那副洋娃娃一般的模样,不过他的装束,仍旧引起了骑兵们的各种猜想。
除此之外,系密特的那辆马车,还有放置在马车上面的东西,同样也引起了骑兵们的好奇。
这辆轻便的马车本身就引人注目,而马车后面的挂兜里面,更是塞满了奇怪无比的东西。
许多手掌般长短的细长铁钉被捆在一起,这些铁钉的一端,被磨得异常尖锐犀利,而另一端被打造得稍稍有些扁平,就彷彿是箭矢的翎羽一般。
除此之外,车兜里面还塞着一盘盘的钢丝绳索,钢丝的表面,涂抹着一层厚厚的油脂。
那位中年骑士来到系密特身旁,他一边扫视着系密特和他的马车,一边询问道:“你是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
系密特淡然地回答道:“我相信这应该没错。”
中年骑士继续追问道:“你真的像赛汶所说的那样,肩负着国王陛下的特殊使命?”
系密特说道:“这原本就是我来到这里的原因。”
中年骑士更加来了兴致,他又问道:“你真的不能够透露分毫,关于你来到这里的目的?”
“现在不是适当的时机,阁下也不是正确的人选,非常抱歉,这是军事秘密,我必须守口如瓶。”系密特这一次用斩钉截铁的语气说道。
那位中年骑士颇有些不以为然,他转过头来朝着赛汶看了一眼,赛汶只是朝着他笑着点了点头,这更令他感到疑惑不解。
带着满腹的疑问,和对于家人平安的欣慰,众人朝着远处的山坡缓缓而去。
爬上那道山坡,跨过深深的壕沟,进入了那建造在山坡之上的防御工事里面。
虽然,这些防御工事的外表非常简陋和粗糙,不过,里面倒是错落有致,显得整整齐齐。
一排排的兵营紧靠着围墙,那些围墙外侧,居然是用青石板堆砌而成,不过里面全都是破碎的砖瓦混合泥土,显然那便是赛汶所说的,以前的别墅唯一保留下来的东西。
一根根斜插的木桩,令围墙更为牢固,同样它们也成为了兵营的支柱和隔墙。
横搭在那些木桩上面的原木,成为了营房的房梁,厚实的木板钉在这些原木上面,既是房顶,又是作战的平台,这样的平台上面,能够并排站立不少人。
每座营房门口,都有一个木质的楼梯,显然这是为了在作战开始的时候,能够尽可能迅速地让士兵们登上平台。
营地里面,到处能够看到地面上挖好的深坑,而旁边的围墙边上,总是能够看到排放在那里细长的、两头削尖的刺枪。
这样的布置,显然是为了防止魔族士兵从天而降。
朝着地上指了指,赛汶说道:“听说这是你的建议。”
系密特仍旧用淡然的语调说道:“任何人都会想到这个办法,毕竟魔族最令人感到头痛的,便是它们可以从我们头顶上发起攻击。”
越往防御工事的中心,地面上的坑洞排列越紧密。
当所有人进入最里面的一层围墙,赛汶和那位中年骑士同时高声命令,部下们下马休息。
系密特同样从马车上下来,他将那些成捆的铁钉和一盘盘的钢丝,从马车上搬运到地上。
其他的骑兵纷纷从战马上下来,令系密特意想不到的是,他们竟然直接卸下了马鞍。
不过当他注意到,武器和那沉重的背包全都吊挂在马鞍上面,系密特立刻明白了,马鞍连同上面所吊挂的东西,便是士兵们个人所拥有的一切,这些全都由他们自己保管。
而战马则显然有专人负责,系密特看到一队士兵接过这些战马,牵着它们往后面走去。
这时候,一阵刺耳而又难听的敲击声,引起了系密特的注意。
只见十几个人抬着六口大锅往这里走来。那种声音,正是由其中的一个人,用长柄勺子敲打着大锅所发出的。
看着骑兵们显得极为兴奋的神情,系密特自然可以猜得出那是什么。
又是一阵忙乱,骑兵们从各自的背包里面,取出锡制的杯子,系密特猜想,这同样也是他们的餐盘。
系密特朝着那些杯子看了一眼,他有些怀疑这些骑兵们进餐之后,是否清洗他们的杯子,因为这些锡制的杯子内侧,无一例外全都黑黝黝的,不知道堆积了多少污垢。
系密特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