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着四周张望了两眼,系密特多多少少能够猜到这是因为什么。
他所拜访的大多数家庭,部和这里一样,四周堆满了古老的装饰,还有一些算得上昂贵的艺术品,不过房屋和那些艺术品的修缮和保养,就完全说不上了,显然宅邸的主人并没有这么多闲钱。
眼前这位子爵的津贴,十有八九刚刚足够维持眼前这样的生活。
系密特猜想,这对于他们来说,或许也是一种不得已的办法,或许同样这也是一种自我麻痹,让他们既能够生活在以往繁华的幻象底下,同时又用不着为了如何维持这一切而费尽心机。
突然间,系密特感到无比失望,这位布培特子爵,并不像是他想要寻找的那位奇怪的魔法师。
虽然这位子爵所表现出的一切,或许全都是一番假相,但是这副假相所需要掩盖的,显然并非是他身为魔法师的身分。
此刻的系密特,对于各种各样的伪装,已然变得相当敏感,因为他自己就擅长此道,而他的哥哥财务大臣阁下,更是这方面的专家。
“塔特尼斯第一勋爵,恕我冒昧,我想询问一下,伽登最近所发生的这一连串骇人听闻的事件,是否会令这座平静和谐的城市,变得不再安静?”宅邸的主人,小心翌羞一地问道。
对于这样的问题,系密特已感到有些疲倦了,这座小城市里面的每一个人,几乎都想从自己的口中探听到这方面的情况。
有好几次在餐桌上的时候,他清清楚楚地感觉到餐桌上的其他人,对他的到来并不感兴趣,特别是那些真正拥有着高贵血统、拥有漫长悠久历史的家族,他们的傲慢几乎清楚地显露在脸上。
令他们发出邀请,并且表现出礼貌和恭顺的原因,正是因为他们希望能够从自己口中,得到令他们安心的答案。
虽然这个地方是如此闭塞,这里的大多数人,甚至未曾听到过“国务咨询会”这个名称,但是漫长悠久的历史,让这些家族非常清楚,那些出现在国王陛下身边、拥有庞大的职权和绝对信任的组织,到底足一些多么可怕的东西。
系密特清楚地感觉到,住在这里的人,对他与其说是恭顺和礼貌,还不如说是恐惧和害怕更加贴切。
“对于这件事情,我无法作出任何回答,这全要看国王陛下的心意。
“陛下的慷慨众所周知,不过却未必宽容,以我个人的意见,陛下或许会对这件事情追根究底。
“不过住在这里的人其实用不着担忧,毕竟这里和京城拜尔克以及北方领地完全不同,即将受到处分的,仅仅只是那些贪婪的罪人。”
系密特和往常一样平静地说道。
同样,宅邸的主人布培特子爵的反应,也和他曾经拜访过的那些人一模一样,这些人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这番话而感到平静,反倒更显得紧张起来。
系密特猜想,这座小城的居民或许大多是知情者,正因为如此,他们非常害怕,国王陛下的愤怒会落在他们的头上。
系密特已开始有些怀疑,那位安纳杰魔法师是否会在他们之中。
伽登的夜晚,同样炎热得令人不堪忍受,系密特尽管拥有着与众不同的忍耐力,不过他仍旧希望能够脱掉那拘束无比的外套。
可惜,此刻马车里面除了坐着沙拉小姐,还有那两位作陪的伽登的高官。
令系密特感到非常疑惑的是,那位市长大人是怎么做到自始至终都面不改色,在系密特看来,能够做到这一点,绝对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不过,对于这种天生冷漠的人,系密特擅长与之交往。
和那位市长比起来,旁边的警务署长就显得正常许多,此刻他已解开了最上面的衣拙,并且不停地用手里的毛中擦抹着汗水。
“这是您名单之上的最后第七个人,您是否有所发现?”
那个胖子伯爵急匆匆地问道,此刻的他只需要系密特一声令下,立刻便会去抓人。虽然算不上戴罪立功,不过这位警务署长同样也非常清楚,只要他表现得越是积极,那滔天的罪名就离开他越远。
“不,我没有看出任何可疑的迹象,甘度伯爵您用不着如此担忧,我从不曾怀疑过这些人之中有什么问题,我只是例行公事询问一番而已,这是陛下的命令。
“从我本人的意愿,我并不希望有太多人牵连进这件事情。”
系密特平淡地说道,不过他的语气之中的分量,足以让那位警务署长感到胆颤心惊。
“是否接着去下一位的住所,现在离约好的时间也已然不远。”
旁边那位始终板着面孔的市长,突然间问道。
“这位施渥德勋爵是十四年前,也就是六0九年七月来到这里的,据住在他周围的人说,自从这位勋爵定居在这里之后,他一直深居简出,是个十足的神秘人物。”那位胖胖的警务署长连忙在一旁说道。
为了这件事情,他确实花费过一番心思。
听到这番话,系密特不禁眼睛一亮,他突然间感到,自己或许已找到了渴望见到的人物。
有什么人比一个深居简出的神秘住客,更像是一位隐居的魔法师呢?
马车行驶在炎热的夏夜街道之上,两旁那昏暗的路灯,显得异样昏黄。
突然间,远处小巷的深处,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虽然夏季的夜晚,是最好的散步的时间,但是此刻那异常酷热的天气,却令大部分人宁愿待在自己的家中。
当然系密特同样也不会认为,有人正窥视着城里某户人家的财产。
正如那位警务署长所说的那样,偷窃抢劫这类案件,在这个平静的地方,已销声匿迹几个世纪之久。
突然间,那隐藏在小巷阴影里面的人,腰际所佩戴着的利剑,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拉德曼查四世时代之前,或许佩剑确实是身分地位的证明,不过自从这位第一个将马车设计得富丽堂皇的国王执政之后,贵族男子佩戴长剑,已然不再是流行的时尚。
事实上,此刻的贵族们,为了将自己和侍从护卫很好的区分开来,大多数人是绝对不会携带佩剑的,即便必须这样做,也只会配上一柄装饰异常奢华、握柄制作极为精巧美观的长剑。
但是此刻系密特所看到的,却并非是那样的武器。
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这一次脚步声来自另外一个方向。
系密特再一次看到了佩剑的踪影,此刻他感到有些不妙起来,因为这一次人影晃动的所在,是马车后方的一条小巷。
他清清楚楚地知道,此刻马车已被前后包围。
将窗帘缓缓拉开,系密特轻轻地抽出了自己的魔杖,明亮的白光,立刻将四周的一切都照耀得和白天一样。
突然间,一阵尖锐的破空之声响起,系密特几乎连想都没有想,魔杖信手一拨,只听到“夺”的一声,一支力量强劲的弩矢,有在了窗口上方的车厢上。
半寸厚上等红胡桃木的车厢壁,被这支劲急的箭矢几乎彻底穿透。
看着那突然间从头顶上冒出来的一箭箭头,那位警务署长一时之间还未曾反应过来,不过等到他反应过来之后,已然脸色刷白。
又是几声轻响,紧接着,咻咻破空之声紧随而至。
系密特几乎没有思考,他的身体已做出了反应,将一旁的沙拉小姐猛地拉倒在座位上,这是他唯一担心的一件事情。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那根魔杖,猛然间放射出令人无法睁开眼睛的白光。
如同一阵突如其来的骤雨,击打在车厢的顶棚之上,一阵轻轻的击打声,接二连三传来。
不过那一根根穿出的箭头,却令坐在里面的人感到不寒而栗。
值得庆幸的是,那些箭头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围拢成一圈有在并不是那样有威胁性的也方。
不过尽管如此,那位警务署长从失明之中恢复过来,看到眼前的景象的时候,仍旧差一点吓得瘫倒在地。
而此刻,车厢里面早已经失去了塔特尼斯第一勋爵的踪影。
系密特非常清楚,现在是生死攸关的时刻。
他虽然拥有着绝对的自信,能够从对手的包围之中顺利逃离,但是想要带着沙拉小姐逃跑,那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将背后的那批人交给芙拉,系密特如同一阵旋风般,刮到那群躲在小巷之中的偷袭者面前。
这些人手里拎着的清一色是重型军用弩,大多数人的手里,还握着另一发正准备扣上弦的箭矢。
刚才那道灼眼的白光,显然起到了它应有的作用。
此刻,这些人全都痛苦地捂住眼睛,显然一时还难以恢复视觉。
对于这些偷袭者,系密特从来不会加以客气,不过他并不希望自己成为一个随意夺定人命、残忍而又冷酷的刽子手。
顺手从其中一个偷袭者的腰际抽出了他的佩剑,这并非是士兵在战场卜用的普通长剑,也不是用来决斗和装饰的细刺剑,细长的剑身却丝毫没有弹性,靠近握柄的地方,缠绕着螺旋型如同蔓藤一般的东西。
不过此刻,系密特丝毫没有时间对这件武器进行鉴别,他抖手将剑朝着那个偷袭者的肩膀刺去。
系密特对于力量的控制多少有些自信,正因为如此,当他看到随着一声惨叫,那个人的背后显露出一个巨大的撕裂口的时候,他差一点惊呆了。
就在这一刹那,一阵轻微的劈啪声,令他醒悟过来。
系密特原本以为,那轻微的劈啪声,是那个没有生命的小东西芙拉发起攻击的信号,但是当一道明亮的梭形光芒,飞射到他眼前的时候,系密特这才真正警醒起来。
手腕一抖,那柄形状奇特的剑,交织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罗网。
那不知道底细的光梭,并不能够穿透这密集的罗网,一头撞了上去,那个光梭炸裂成一团朦胧的白光,随之而起的是一声并不响亮的爆炸。
无数金属碎屑,朝着四面八方飞溅开来。
系密特以最快急的速度往后飞窜,但是仍旧无法彻底躲过这些细碎的金属碎屑。
愕然地看了一眼手中的那柄奇形长剑,长剑从被光梭击中的地方折断。
突然间,他的眼睛的余光看到,又是一串光梭朝着这里飞射而王。
这一次系密特再也不敢大意,虽然他并不愿意再运用那有可能替所有人带来麻烦的力量,但是此刻的情况,却逼着他不得不这样去做。
将魔力输入到那件奇特的衣服,系密特变得比闪电更加迅疾,他的身形诡异到了极点,瞬息间,已逃出了那些光梭笼罩的范围。
又是一串轻响,随着四散飞溅的金属碎屑,还有那崩碎的街道地面上的砖块。
不过此刻,系密特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可能,他偷眼看到几道朦胧的光影在街道另一头闪亮。
那是芙拉负责的方向。
系密特并不希望这个有趣的小东西变成一堆碎屑,虽然无法和这个没有生命、却拥有着一点点意识的小东西成为朋友,不过他仍旧不舍得让芙拉受到损伤。
再一次化作那迅疾的鬼魅,系密特以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速度,奔到街道那头。
他信手抓住飘在空中的小仙灵。
光梭几乎擦着他的背脊飞了过去,系密特甚至能够感觉到光梭炸开之时,空气被撕裂而发出的颤抖。
不过此刻他丝毫没有兴趣欣赏这一切。
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隐隐传来,那滚滚的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证明那是几辆狂奔的马车。
突然间,一道灵光从系密特的心头闪过,他转过身,想要朝着那些还没有睁开眼睛的偷袭者急冲过去。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在幽暗的拐角,出现了另外一些身影。
这些人的身上好像穿着钟甲,不过并不是骑士用来防身的那种,在系密特看来,更像是能武士所穿着的、那能够招来强悍无比的闪电风暴的钟甲,唯一的区别,只是没有那么厚重。
这些人的手里,全都拎着一样极为奇特的东西,有点像是竖琴,但是从他们拿在手中的样子看来,这些奇特东西的作用,应该和弩弓差不了多少。
系密特猜测,刚才那差一点令他丧命的光梭,或许就是这些东西发射出来的。
虽然系密特有自信,能够对付得了这些诡异的武器,但是令他不敢轻举妄动的是,其中的两个人,显然将手中的武器对准了他所乘坐的那辆马车。
沙拉小姐还在马车上,系密特绝对不打算用沙拉小姐的安危,来换取这一次的胜利。
“你很强,强得有些奇怪,不过有一件事情可以肯定,那便是我们全都低估了你的实力,显然想要对付你并不容易。
“别轻举妄动,让我们离开,这同样对你也有好处。”
一个身穿铠甲、躲在小巷角落里面的人,突然间说道。
“显然这是最好的选择。”系密特点了点头说道。
说话问,一辆马车出现在小巷尽头的街道之上,那是一辆用来运货的四轮拖车。系密特眼睁睁地看着车夫,将那些视力渐渐恢复过来的人引上了马车。
那些身穿钟甲的人,也一个个都站了上去,只有刚才说话的那个人,仍旧站厅在巷门。
“我本劝你一句,拥有这样好的身手,也没有必要替你的国王如此卖命,他不会记住你的功劳,反倒是太过强大的力量,将会引起他的恐慌。
“曾经为他卖命的那些人,从来没有一个最终得到了好下场。”那个人用充满鄙视的语气说道。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你们要袭击我?”系密特疑惑不解地问道。
“不,如果事先知道你的实力,我们不会轻举妄动,更不会仅仅只是现在这番排场,迎接你的将是更为隆重的场面。
“我们之所以要杀你,原本只是为了给詹姆斯七世一点颜色,因为传闻中你是他最喜欢的宠臣之一。”那人淡然地说道。
说着,那个人一步一步退着州到了马车之上。
看着那些人离去的方向,系密特尖然问感到,丝恐慌。
他并不担心有人想要暗算他,八足刚才那一幕却令他感到难以接受。
他感到自己卷进了一场巨大的漩涡之中,毫无疑问,这是丹摩尔最大的一个漩涡,漩涡的中心就是王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