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子种谔接过了种世衡的担当,继续与西贼作战,累功升至鄜延经略安抚副使,世称‘小种经略相公’。那日和邵牧兄斗酒的便是种师道,种彝叔便是种世衡的孙子,种谔的侄儿。”郭景修说完,捋须浅笑。
看来种家军和折家军均是西军的顶梁支柱,若是拉拢了他们,取得了他们的信任,今后要在西北做一些军队的改革和变法,都会容易得多,王诩细细地留意下了郭景修说的一切。
“如今的种师道和折可适都是能征善战的骁勇之将,为人更是正直不屈,宁折勿弯,邵牧你那一计对伤兵下的人情药,可是正中两家的下怀啊。”郭景修说着,很是赞赏地看着王诩。
王诩连忙摆手谦让。
就在二人谈笑之时,农文在远处朝着王诩招手,王诩会意地辞别了郭景修,走了过去。
“公子,德祥说李勉该写的已经写完了。”说着,农文将一叠纸交给了王诩,继续补充道,“李勉下一步该怎么处理。”
“等等”王诩将农文拉到僻静处,略略地翻看了一下李勉写的东西,大多是他跟俞沁尉的往来,找了好半天,王诩终于找在最后一张纸上到了他要找的那个人——秦州步军十将陶金田。
王诩选出了和俞沁尉以及其他与军队无关的官吏的材料部分,交给农文道,“将这摞纸着人送到凤翔府的提刑司,记住要做得隐秘些。”王诩自然不想处理掉俞沁尉还惹上其他麻烦。
见农文收好之后,王诩又补充道,“告诉黑虬,他可以动手了,让德祥处理好后事,莫要惊动了其他人。”
“是”农文应了一声,随即就离开了。
王诩看着手中的纸张,左思右想,决定先去打探一番有关于陶金田的底细,他并不打算将陶金田像李勉一样处理掉,或是像俞沁尉那般交给官府,或许留着会有其他作用。
王诩揣好李勉写的东西,又找到了郭景修,为勉郭景修多疑,王诩和其闲聊了一阵才牵扯到正题,“伯永可知秦州有一十将名叫陶金田?”
“陶金田?没有听过此人。邵牧何故这般问起?”郭景修一脸的疑惑。
“秦州官吏众多,伯永怕是记不得了吧?”王诩笑着说道,但心头似乎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
哪想郭景修一扬手道,“陕西五路,文吏不敢说,武馆只要有品级的,我郭景修绝对能给你认出来。”
“伯永此话当真?秦州没有一个叫陶金田的十将?”王诩急急地追问道,险些就要出手抓住郭景修。
郭景修不明所以,被王诩忽然的表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当然没有说笑,邵牧你这是怎么了?”
“哦,没什么,就是听下人说起了,所以顺便问问。家中还有一些事,我就先告辞了。”还没等郭景修开口。王诩就匆匆辞别了他。几乎是一路小跑着离开了知州府。
身后是郭景修嘱咐再过两日就要去渭州的呼喊。
此刻,王诩的心情参杂着懊悔和愤怒,后悔自己万不该如此鲁莽地下决定。
垮上了马,王诩一路飞奔朝着百鹤斋而去,他只希望郭景修记错了,或是黑虬没那么快动手。
王诩风尘仆仆地赶到了百鹤斋,连马都还没有拴好。就忙不迭地蹿了下来,一路直直地朝着里间跑去,刚一进庭院,瞬间就愣在当场。眼前,德祥已经在指挥着几个蕃人,抬着一个裹得厚厚的麻袋从西天间里走了出来。
“公子。您怎么来了?”农文一眼看到王诩,就走了过来,再瞧瞧王诩有些发愣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裹得厚实的麻袋,好像明白了什么,但似乎又不完全清楚。
“李勉…死了?”王诩看也没看农文,犹自不信地问道。
“嗯,照着公子的意思。让黑虬动手了。这尸体还要德祥处理吗?”农文觉得王诩似乎哪里不对。出言问道。
“让他们走吧。”王诩叹了一声,一摆手让德祥带着几个蕃人出了百鹤斋处理李勉的尸体去。
事已至此。沮丧也没有任何意义了,好在李勉自己设置的两条联络西夏的线路彼此不认识,运作,虽然没能抓出细作,但是也不会因此影响到黑虬的那条线。
王诩长叹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振作了精神,对农文道,“叫上黑虬,咱们先回小院再说。”
即将赴任渭州,秦州的事,必须要有个安排和了解。
回到小院,王诩在前厅里,召来了黑虬和德勒,让二人见了面,互相熟悉了一番,随即就让黑虬下去安排尽快和西夏人接触的事宜,因为王诩要制造李勉还没有死的假象,既然李勉还没有死,那么他暗地里见不得人的勾当就需要尽快地开展下去,王诩也想借此钓出隐藏在秦州内部的细作。
王诩猜想,若是细作眼见黑虬的这一条联通西夏的线还在正常运作,而且黑虬将李勉假死的消息散播出去,那么细作必然会想方设法地打探李勉的消息。当然,一个尸体都被处理掉的死人是无论是谁都找不到的,所以,细作定然会联络和李勉关系最近的黑虬,这样一来,就能将此人铲除。
至于细作究竟会潜伏到什么时候,要到哪一天才会按捺不住找上黑虬,这都不是王诩能控制得了的,眼下只能布置好陷阱,等着虎狼入瓮。
黑虬大仇得报,娘亲被救,自己的罪证被销毁,自然心甘情愿地为王诩卖命,随即令命而去。
待黑虬走后,王诩才将西夏一行的三个目的:找到夏淮、刺探情报地形、政治贿赂三件嘱咐给德勒。
并让匡尚找来鲁克峰,让鲁克峰即刻派出一支商队,运送西夏人急求的货物,让德勒带着他手下的二十人混在商队里,跟着黑虬进入西夏境内,开始活动。
安排好了德勒的事之后,王诩又着匡尚找来了丁强。
丁强刚一进前厅,就笑逐颜开道,“公子,好消息,工学院的第一批玻璃已经造出来了。”
王诩接笑道,“没想到这些兵丁还真不赖,进展得很是迅速。”
“公子,小的有个两个请求,不知公子答应否?”丁强很难得向王诩提出什么要求,此番开口,道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尽管说。”
“第一个嘛,小的还想留在秦州。因为工学院玻璃做好了,但是玻璃大棚还没开始搭建,小的想留在秦州,在菜园堡搭建起玻璃大棚,种些庄稼再走。”丁强一脸期待地看着王诩。
王诩不禁失笑道,“你还真是合格的农民。好了,此事准了。不过,熟练的匠人和新型的农具我要带一套走,工学院和新型的农耕还得在渭州铺开,你种好了庄稼,也得赶紧给我来渭州。”
“多谢公子,小的记得。种好了庄稼,小的立刻就来。”
“再说第二件事吧。”王诩笑着道。
“嗯…”丁强看看农文,方才道。“小的…不对。应该是工学院的兵丁们,想要让农文兄来指导指导,做做山长。”
“农文?!”丁强的话让王诩一头雾水,工学院的事怎么和农文又扯得上关系,王诩随即转头用询问的眼神瞧向了农文,见其亦是疑惑的表情。
丁强赶紧解释道,“是这样。上次有个兵丁拿了自家的祖传弓箭来,撺掇着大伙一起去城外打猎。当时,刚好农文兄也在,大家就一起去了。后来,农文兄技惊四座,不仅猎法出众。更是能改良弓箭。所以,这件事之后,很多工学院的兄弟都找到我,让我请农文兄到工学院指导他们改良弓箭,提高打猎技巧。”
“我本就是猎户出身,吃饭的本领罢了,上不得台面的。”农文连忙摇头谦虚。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王诩倒是觉得这是个好的机会。正好可以借着这个由头,让工学院就地取材。开始对西军的各色武器进行改良和对新型武器进行研发。
“这件事我也同意,不过…不是在秦州,而是在渭州。”
“渭州?”丁强和农文不约而同道。
“当然是渭州,我说过工学院也要在渭州开设起来。秦州的工学院已经运作得很好了,而渭州的只是个构想,急需人手财物,所以让农文在渭州去会更好。若他改良了弓箭或是其他什么,我会着人拿来,让秦州的人照着做不也是一样的吗。”王诩商量的话语中,却带着不容置疑。他有自己的打算,毕竟渭州乃是自己的任地,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研究和改良军器更为妥当,也不容易落下把柄,遭人诟病。另外,渭州处在对西夏的最前沿,新式的军器一旦出现,就立刻可以拿西夏人实验一番,检验实战效果,继而通过实战效果再加以验证和改进,两全其美。
丁强和农文也认为王诩说的在理,遂也点头应诺。随即,丁强便离开了小院,去了工学院,带上玻璃去了菜园堡种田。
王诩稍后着匡尚召来了德祥,在处理掉李勉一事之后,虽然所有的事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但是秦州毕竟是重镇,所以不能掉以轻心。
所以,王诩给德祥做出这样的安排,陕西五路的首府,除开渭州,各派四人给予钱财资助,自行招募其他帮佣,所需要做的便是收集当地大小各色官吏的情报,监督七大商号的生意买卖运行情况,以及打探是否有异常蕃人活动的情况。
剩下的五人包括德祥在内,都跟着他王诩去渭州,自己的任所,当然要格外注意,用心经营。
德祥领命而去,开始着手安排。
王诩随后要找来了鲁克峰,经历秦州一场毛纺织品的豪赌之后,鲁克峰对王诩再无半点怀疑,满心里全是信任和佩服,甚至暗暗觉得王诩已经超过了王老爷。
“鲁掌柜,七大商号分拆和整合的事开始了吗?”王诩示意鲁克峰先坐,对于这个为自家在西北尽心尽力的老掌柜,王诩还是很感激尊重的。
“自从那日公子你在百鹤斋见过七大商号的东家之后,回去他们就找上了我,已经开始在做了。不过七大商号连同咱们家的和李勉的生意,实在是太过庞大,一时间难以理顺,不过七大商号的东家都在尽力配合,并无推诿,相信不出半月,就能完成。”鲁克峰的眼角带着些疲惫和倦怠,这些天光是七大商号的资产清算,都让他费力不少,不过作为一个生意人,能看到收获如此丰硕的资财,心中的喜悦还是难以自已的。
“有劳鲁掌柜了,只要七大商号能够尽力配合就好。”王诩虽然许诺了七大商号在三年后能够分得一半的资产,但是贪婪毕竟是人类的天性,尤其商人更甚,所以他才让德勒对七大商号进行监视,七大商号的稳定运作,关乎到将来对西夏全面战争的后勤保障,容不得半点闪失。
“华金和仁次多吉那里怎么样了?”
鲁克峰放下茶杯,正颜道,“华金私下跟我说过,公子既然许诺其他六家三年后能分一半去,那么他华家是不是也在其列。再有,原本许诺他的部分,他希望公子能一并兑现。不要食言。”
王诩笑道。“你去告诉他,我说过的话当然是算数的,许诺他的部分,我会兑成钱给他,资产分拆整合之后还有大用,不能让他拿出额外占用。”
“我明白了,我会如实转告华金。但是。若是他想将公子之前许诺的部分加入咱们,参与到以后的分利,甚至是三年后的分成,不知公子意下如何?”鲁克峰想得更进一步,王诩的提议实在是很有诱惑力,他鲁克峰是个商人。华金自然也是,商人当然会朝着更大利益的方向去追逐。
“欢迎之至。”能够一并整合,王诩当然是愿意的,若是华金出来,虽说肯定是竞争不过自己,但是也免不得他可能使阴招,所以,最好还是能一并纳入。
说着。鲁克峰再一次地露出了标志性的苦脸。“公子,仁次多吉那边就有些麻烦了。”
“哦?他莫不是还有其他什么要求?”秦州一场商战。仁次多吉的站队无疑是至关重要的一点,当然他也是在为自己的利益作出选择,通过这一战,王诩也清楚了仁次多吉是一个敢于冒险,敢于放手一搏的人,否则他也不会跟着王诩走到最后,往往这种人容易拉拢,也难于拉拢,利益不够大,不够多,他是瞧不上眼的。
“他说,七大商号的生意他愿意参与,也愿意按照公子说的模式合作。但是纺织院、工学院、书院和医馆,他不参与。”鲁克峰把仁次多吉的话转述给了王诩,他心里虽然觉得仁次多吉这般做法实属只沾便宜不出力的,但是同为商人,换做是他,他也会这样选择。
“哼,他不想参与,我还不愿意让他参与。这些东西原本我就不打算拿出来分成给七大商号的东家。在百鹤斋,我许诺他们的,只是他们原来的部分,不包括我们王家的还有纺织院等设施以及李勉原有的。”王诩还道仁次多吉能提出什么难题,原来只是鼠目寸光,只能看到眼前的利益。
不过,转念一想,这些个工学院、书院还有医馆,目前都是处在一种倒贴钱的状态,医馆还好些,尤其是书院。王诩要的是国家和民族的利益,非是摆在眼前看得见摸得着的真金白银,这些是仁次多吉看不见也不想去谋取的。
“不过,除了这一点,他还想和咱们做个交易。”鲁克峰开口道。
“交易?”王诩不禁有些好奇。
“对,仁次多吉想要用西北的一半资产,换取和咱们合作一并开拓青唐的生意。当然,事成之后,他也要占一半。”鲁克峰实在搞不明白,一个夷狄之所在,为什么这么吸引仁次多吉,他觉得仁次多吉之前的一个条件算是好招,这一出却是一招臭棋。
王诩的想法却和鲁克峰的想法截然相反,仁次多吉着手下的亲信领着驮队去了一趟青唐,肯定是知道青唐蕴藏的巨大利益,抛开羊驼毛原料和其他物资不说,光是马匹买卖一项,就能让人垂涎三尺。
“公子,我实不明白,青唐除了毛原料还有什么。纺织院一旦兑现了契约,大量的毛织品就要囤积,仁次多吉显然是预见了这一点,所以才不掺和纺织院。他如今又要用经营得很完善的生意去换他根本不熟悉的生意,这不是前后矛盾,买椟还珠吗?”
“青唐除了毛原料,还有牛马金银,这些东西都有巨大的利益。他之所以要去青唐就是看中了这些。想必,当初他着人领着驮队去青唐,应该是暗中探访了青唐的出产。所以才敢如此大胆,谋而后动,仁次多吉算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王诩不禁有些欣赏起这个蕃商来,“至于为何要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