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贯问着,眼神瞟向了杨戬手里的圣旨。这东西他认得。
杨戬不无炫耀道,“承太后旨意出宫宣旨。”
“哦,那就不叨扰杨勾当了。”童贯笑着伸手作请。
杨戬卖弄了威风。也算过了瘾头,带着一众人大摇大摆地走了。
童贯看着杨戬离开的背影。心中不无鄙夷,联系着这几天官家病重。太后临朝的事,他敏锐判断应该是官家即将不虞了。
童贯抬头看看灰蒙蒙的天,加快了脚步,赶去赴约。
童贯出了宫,叫上一辆马车直赴酒楼,刚一到下了车,就看见王诩竟然迎接到了酒楼门口,一时间心中颇有些感动,王诩作为状元出身,深受皇帝恩宠,更是各方拉拢的对象,最重要的事,童贯还听闻王诩跟端王赵佶关系匪浅,这样的人能迎出来接他一个内侍,能不让他感动。
“王官人真是折煞童某,折煞童某啊。”童贯连忙拱手。
“哪里的话,道夫兄见外,太见外。”王诩笑着回礼。
童贯一见王诩直接称呼自己表字,更加倍感亲切,“邵牧兄请!请!”
二人一路上了二楼,叫齐酒菜,童贯这才问道,“邵牧兄今次请童某来有何见教?”
王诩摆手笑道,“哪敢有谈什么见教,只是多日未见,甚是念想,便请道夫兄出来一叙。”
童贯一听心头很是舒坦,连忙敬酒。
两人喝得几巡,言语间逐渐说道了宫中之事,这才是王诩请童贯来的目的,毕竟童贯是宫中之人,对赵煦的病情最是了解。
“邵牧兄,童某觉得,这天怕是要变了。”童贯喝得有些脸红,说话也没甚顾忌。
王诩心头一跳,故作无事道,“何以见得?”
童贯凑近王诩道,“邵牧兄你有所不知,童某方才出宫之时,恰巧碰见了勾当御药院杨戬。”
王诩一听这个名字立刻来了精神,北宋六贼之一的杨戬,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出场,随即问道,“而后呢?”
“此人手持太后懿旨出宫,虽不知其中内容,但是童某猜测,必定与官家病重有关。”童贯把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
王诩皱着眉头想了片刻,又才问道,“道夫兄可与此人有交情?”
童贯得意地一笑,“宫中内侍童某识得七八,有交情者又占五六,自然结识杨戬。”
看来这童贯能够权势熏天,不是没有原因的,王诩心中暗忖,随后又问,“此人可有嗜好或是其它?”
童贯想半天,有些不确定道,“杨戬此人为太后近臣,平日里我们接触不多,要说嗜好,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童贯说着,忍不住带着些讥笑道,“就连酒肉都不爱,估计就喜欢钱财吧。”
“钱财…”王诩默默地念着,忽然发现了童贯话里的前半句,“酒肉都不爱?”
童贯笑着说,“天下之人,除了和尚道士,谁不吃肉喝酒,他杨戬内侍一个,还忌讳得这么好,真是不明白。”
摩尼教!三个字立刻闪现在王诩的脑海中,王诩心中一阵巨骇。没想到摩尼教的势力竟然深入了宫中,居然还是六贼之一的杨戬。
王诩在脑海中盘算着照童贯的话来说。杨戬应该是持懿旨召宰执进宫,商量立储之事。若历史不按照原来的方向,那么很可能赵佶就当不上皇帝了。
如今之计,迫在眉睫,只有赌上一赌了。
有了定计,王诩对童贯道:“邵牧有一事还望道夫兄帮忙才是。”
“邵牧兄有何事尽管讲来!童贯某万死不辞!”童贯拍着胸脯保证道。
“邵牧有一物还望道夫兄帮忙交给杨戬。”王诩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童贯颇有些奇怪道,“哦?!邵牧兄和他杨戬有旧?”
“曾有一面之缘,恰巧欠了些人情,所以还望道夫兄成全。”王诩随口编了个理由。
童贯哈哈一笑道,“我还以为是何事。如此小事,何足挂齿,包在童某身上便是,邵牧兄尽管放心。”
“道夫兄切等片刻,邵牧去去就来。”王诩说完,即刻离开了酒楼,将在清风观得到的包袱拿来,在上面留下了一张纸条,随即便返回到了酒楼。
“道夫兄久等!”王诩笑着捧着包袱返回来。
“哪里哪里。”童贯看着王诩捧着的包袱。心中略有些不是滋味,暗自猜想那里面的东西。
童贯的眼神被王诩看得清楚,王诩即刻掏出一张巴家钱庄的票号塞到童贯手里,“一点心意。还望道夫兄莫怪才是!”
童贯伪作一番推辞,这才美滋滋地揣进怀中,捧着包袱离开之时。一再向王诩保证,“邵牧兄请放心!童某定然不负嘱托!”
直到王诩把童贯送上马车离开后。德祥和燕青这才从一旁出来。
“公子不怕此人偷看包袱里的东西?”德祥有些担心地问道。
王诩看着童贯的马车消失在视野里,这才笑道。“若你是童贯,看到了会怎样?”
德祥仔细一想,不由得皱眉道,“这是个烫手山芋,如果中途扔掉了,势必童贯会得罪公子,若向朝廷举告,自己会被牵连,最好的方法就是,照着公子的去做,即便是看了也当做没看见,扔给杨戬,谁也不得罪。”
王诩笑着点点头,“他会让一个小黄门替他去做,若是出了事,直接推给小黄门,这才是童贯!”
燕青跟在王诩身边有些时日了,越发佩服王诩的胆识智谋,“王官人,杨戬会按照你说的做吗?”
“当然会,其实这件事童贯做亦可,但是童贯为人太过圆滑,风险太大,而杨戬既然是摩尼教的人,那么就会有所畏惧,一旦人有所畏惧和把柄,自然就会臣服于人。杨戬是聪明人,知道到时候该怎么取舍。”王诩又继续对燕青道,“苦头和甜头,我都给他了,一旦他照做,得到的肯定比现在多得多,摩尼教在京城的势力被拔除想必他也有所耳闻,所以我敢赌!”
燕青再无话可说,信服地点点头。
忽然,一滴雨水落在王诩的脸上,王诩看看乌云压城的天,知道今夜必然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走吧,去找汪盈盈。”王诩淡淡地说完,径直走上马车。
倾盆大雨即刻而来,王诩等人坐着马车来到第二甜水巷的大宅前,敲了几下门,立刻就有人打开了大门。
“汪盈盈怎么样了?”王诩还们跨进门,就开口问道。
“老实着呢,这几天哪都没去,就在房间里待着。”监视的人说着。
王诩点点头,立刻带着人走了进去。
几人一路来到之前来过的房间,王诩打开门走进去,正巧看见汪盈盈在化妆。
“哟,都要入夜了,还冒着大雨赶来,是想要弥补那天的遗憾,尝尝本姑娘的滋味么?”当着一众人的面,汪盈盈毫不避讳,说得露骨。
王诩也不介意,伸出两根手指笑道,“滋味不是太好。”
汪盈盈脸唰地一下羞了个红透,“你!”指着王诩半天说不出话来。
“走吧,去申王府上。”王诩也不多和汪盈盈斗嘴,现在时间紧迫。
“去申王府干什么?”汪盈盈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半晌这才恍然道。“难道说?”
“多的你不必知道,跟我们去便是。”王诩说着。让开了一条路,示意汪盈盈出门。
汪盈盈扭动着身子站起来。摊开手朝着王诩,“解药呢?”
“完事之后,自然会给你,不必心急。”王诩说完,不等汪盈盈再多言,径直走了出去。
汪盈盈被德祥一瞪眼,也自知没了讨价还价的余地,乖乖地跟着王诩走了出去。
坐在马车上,听着车顶传来的噼噼啪啪的雨滴声和电闪雷鸣。汪盈盈不由得有些惧怕,“我们怎么进得去申王府,有人看守的。”
“怎么进你的宅子就怎么进申王府,这有何难?”德祥一脸鄙夷地回道。
汪盈盈撇了撇嘴,知道他们的本事大,也就不再多说了,只得静静地待着车里,听着雷雨声。
很快马车就停了下来,车帘外传来一个声音。“公子,到了。”
德祥和燕青彼此看了一眼,心照不宣地走下了马车,只剩王诩巍然不动。坐在车里。
汪盈盈瞥了王诩一眼,“你就这么放心把我和你自己单独留在一起?”
“上了我的马车,你还有什么选择?”王诩冷冷地回了一句。
汪盈盈虽然有些生气自己处处吃亏。但是仔细一想,确实如此。跟着王诩若事成,能得到的东西绝对会比待在摩尼教的要多得多。
一炷香的功夫过后。车帘被掀开,穿着蓑衣的德祥伸头进来道,“公子,办妥了。”
这么快!汪盈盈不由得有些吃惊,申王府好歹也比自己住的宅子大上数倍,里面不乏家丁侍卫,竟然这么快就被王诩的十多人拿下了。
“走,下车!”王诩拽着汪盈盈就下了马车,两人在德祥的指引下,很快就从大门进了申王府。
一路走来,雨夜里的申王府格外地黑暗骇人,尤其是茂密的植被和假山楼阁,仿佛伺服的野兽一般。
“人都清理干净了?”王诩一边走一边问道。
“都弄昏了,还得多亏小乙兄的迷烟。”德祥在一边答道。
“申王呢?”王诩再问。
“也用迷烟迷昏了。”
“好,走!”王诩说完,快步跟着德祥。
几人走了好一会儿这才来到了申王的房间,王诩和汪盈盈进门之后,便嘱咐德祥和燕青几人在门外守着。
“是他吗?”王诩指了指在床榻上看似安详睡觉的男子。
“当然是。”汪盈盈看了申王一眼,眼神中并没有任何情感。
王诩走近申王看了两眼,心中虽忍不住叹息,但是亦是没有办法,成王败寇,历来如此,他不能手软,必须要用尽一切手段保证赵佶顺利登基。
“记住我说的话,若明日有内侍来传旨,你知道该怎么做。”王诩转身对汪盈盈道。
“这个不难,不过你也要记得答应我的条件。”汪盈盈到此刻依旧是害怕王诩反悔。
“我说过了不会反悔。”王诩显得有些不耐烦,正准备离开,却被汪盈盈拦住。
“还想干什么?”王诩有些不悦道。
汪盈盈忽然脸上露出了魅惑的神色,呵气如兰道,“你说呢?”
“对你没兴趣。”王诩虽然嘴上说着,但是没有推开汪盈盈,他并不想在这个关键时候把两人关系弄得太僵。
“我知道!”汪盈盈咬着朱唇,伸出两根手指道,“这总行了吧?”
“这…”王诩无奈地摇摇头,只得又来一次二指禅了。
王诩离开了申王府,特意留下了德祥几个人监视着汪盈盈,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能容许出现任何的纰漏。
离开申王府后,王诩又嘱咐燕青带着几个人监视着莘王府,这才提着一颗悬心回到了自己家中。
夜色如墨,倾盆大雨似乎下个没有尽头一般,电闪雷鸣接连不断,一时间将黑夜照得直如白昼一般。
深宫之中,内侍宫女太医进进出出忙碌不断,谁都知道官家拖着最后一口气,但是谁也不敢轻言放弃。
“哗啦”一声,瓷碗摔碎在地上。汤药倾倒一地。
太医颤抖着声音道,“官家殡天了。”
太医一说完。周围的内侍和宫女即刻“呼啦”跪在了御榻之前,消息很快传到了向太后耳中。
向太后即刻吩咐为赵煦准备后事。并且立刻召集入宫的宰执于崇政殿议事。
章惇等人冒着倾盆大雨刚走到崇政殿门口,便听到了小黄门的尖声喊道,“皇上驾崩了!”
章惇等人一愣,随即立刻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跪下,直到内侍过来传旨,这方才跟着进了崇政殿。
今次进殿几人都知道意义非常,没有满朝的文武,没有秉承父志的年轻皇帝,只有一位以扇珠帘遮住容颜的皇太后。如今,举国上下的命运都掌握在这扇珠帘后的女人手里。
“诸位卿家辛苦,连夜召诸位卿家进宫,想必诸位卿家已知官家不虞了。”说着,向太后低头啜泣,好一阵子,才缓过劲来。
“国不可一日无君,诸位卿家又是官家倚重的重臣,今次召各位卿家前来。即是商议立君之事。”向太后直截了当地把眼前的难题摆在了几个宰执面前。
章惇作为宰相,当然是第一个要发言的,他亦是知道自己的此言将关系到将来的仕途,于是出列道。“母以子贵,如果继统的话,应立先帝同母弟简王。”
此言一出。向太后立刻就变了脸色,十分不悦道。“宰相你这是何言?何谓同母弟,这六个皇子哀家个个视如己出。难道不都是哀家的儿子吗?”
章惇一听,立刻就后悔自己太过鲁莽了,细想一下,这才觉得不妥。
因为当今皇上本身就是庶出,不是向太后亲生,而是朱太妃所生。现在如果再立朱太妃所生的简王,那朱太妃就有两个儿子先后为帝。太后虽然是正位中宫,有这个位份,但是倘若朱太妃的两个儿子都当皇帝了,那太后和朱太妃的关系就不好处了。因此,太后勃然变色,章惇的这个提议也就作废了。
既然立简王不行,章惇于是又提了一个人,说道,“睦王向来聪颖,可为一国之君。”
一听章惇此言,向太后更是有些不悦,刚才被章惇的话气恼了,心头此刻在想,方才你提母凭子贵,这会又提还不满十六的睦王赵偲,分明言语中暗指哀家想要临朝听政。
一想到此处,向太后气就不打一处来,即刻否决道,“睦王年幼,心智未开,不足以君临天下。”
章惇见自己的提议接连被否,甚是不甘心,继续提议道,“按照长幼之序,当立九子申王。”
珠帘后的向太后听了,倒还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先帝共有十四子,前五子俱都早殇,第六子便是当今圣上。七子赵价和八子赵倜也俱都早殇,九子赵佖封申王,便是除去当今圣上,最为年长的一个。
“嗯…申王是不错。”向太后点头道,虽然不满章惇,但是心里却是如此觉得。
“诸位卿家觉得章相公所言如何?”向太后不好专断,开口问道其他宰执。
曾布听到了向太后之前所说,既然向太后已经表示了申王不错,那么最好就跟着附和,将来也能捞一个从龙之臣的名头,随即出列道,“臣亦觉申王可立。”
见东西两府皆已表态,许将和李清也听得懂太后的话,随即出列附和,表示自己没有异议。
向太后见诸位宰执均同意,立刻着内侍前往申王府接申王入宫。
内侍们兴高采烈地接到了这档美差事,浩浩荡荡隆重地来到了申王府前。
“咦,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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