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知公子还有什么事要交代?”马华依旧是没有过多地寻根究底。
王诩在脑海里检索了一下自己的历史知识,继而道,“不知马先生和蔡京有无交情?”
不想马华一听,哈哈大笑道,“我在汴京之时,还曾为他搜罗过古玩字画。若是他见了公子的字画,定然惊为稀世罕有,此人爱字爱画,人也仪表堂堂,算是个风流人物。不过,人品操守却不怎么样。”
“何以见得?”从历史上来看,蔡京的人品操守不仅是不怎么样,而是祸国殃民,罪大恶极,只是现在哲宗在朝,蔡京应该还没有掌权,如何马华能够知道蔡京为人。
第一百章 借医问政
“元丰末年,司马光秉政之时,复行差役法,为期五天。所有朝臣都认为时间过于紧迫,唯有当时的知开封府蔡京在雷厉风行,不顾实情将开封地区各县的免役法改成差役法。随后蔡京到政事堂(宰相办公之地)邀功行赏,对宰相司马光诉说自己的政绩。司马光喜不自禁,竟然说‘使人人奉法如君,何不可行之有!’,绍圣元年,章惇为相,蔡京又转而助章惇推行新法,其首鼠两端的人品可见一斑。若说交情,我马华和他蔡元长还是有些,不知公子为何问及蔡京之事?”马华有些纳闷,若说此事王诩先遣自己入京,交厚东西两府还算是情有可原,而且那夜曾肇对他的诗词字画也是赞赏有佳,走枢密使曾布的门路,显然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为何问及这蔡京这个品性不端时常遭受台谏弹劾的翰林学士。
其实,对于北宋朝即将迎来的皇帝宋徽宗和蔡京以及六个断送北宋基业遭到后世唾弃的权奸,王诩心头并没有什么万全的对策,究竟该是趁他们与羽翼未丰之时用非常手段剪除还是加入他们,借着昏君佞臣的胡作非为,顶着权奸的骂名在末世的北宋来一场大破而后大立的惊世变革,延续天水朝的数百年江山。王诩心头没有底,他看着眼前这个堪称智囊的男子,想要听听他的意见。
“马先生,邵牧有一难题还望马先生不吝赐教。”
“公子请讲,马某知无不言。”
王诩斟酌了一番,“若我知道一个人即将身患重疾而不愈。敢问马先生,我是为其除疾在未现之时,还是让其疾凸显,再为其除之?”
“当然是趁早帮他啊,万一疾病发作,人死了怎么办?”夏淮忍不住抢白道。
马华伸出手去,搭上夏淮的脉搏,做出噤声的手势,测量了好一会,才煞有介事地道,“夏淮小弟常年出海,这风寒入肺,已侵入手少阳经,这手臂当除去,若久不除,恐怕生命危矣。”
夏淮嘻嘻笑笑地并不拿马华的话当一回事,“我身体好着呢,马先生莫要哄我了,莫不是听我诩哥说了他能看病,你也想试试。而且,手臂除了,这以后还怎么出海啊。我不信。”
马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马某当然是说笑的。公子你可见到了,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判定他人有疾,招来的无非是一阵非议。医之好治不病以为功,以当年扁鹊之盛名,蔡桓公犹自不信。何况公子呢?”
王诩沉吟半响,又道,“若带其病发,恐怕事态就难以控制了。”
马华当然知道王诩不是和自己谈论医病的事,虽说王诩时常给自己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但是他也不认为王诩什么事都会。所以,他判断王诩在入京之前,问及蔡京一事之后忽然说到了这个问题,很可能是他推测了今后的朝政之事,所以借医病隐射之,“公子有经纬之才,为何如此不自信呢。若公子除其疾于未现之时,公子之才有从何能够体现出来?不知公子可知这样一个典故,魏文王曾求教于名医扁鹊:‘们家兄弟三人,都精于医术,谁是医术最好的呢?’扁鹊:‘大哥最好,二哥差些,我是三人中最差的一个。’魏王不解地说:‘请你介绍的详细些。’扁鹊解释说:‘大哥治病,是在病情发作之前,那时候病人自己还不觉得有病,但大哥就下药铲除了病根,使他的医术难以被人认可,所以没有名气,只是在我们家中被推崇备至。我的二哥治病,是在病初起之时,症状尚不十分明显,病人也没有觉得痛苦,二哥就能药到病除,使乡里人都认为二哥只是治小病很灵。我治病,都是在病情十分严重之时,病人痛苦万分,病人家属心急如焚。此时,他们看到我在经脉上穿刺,用针放血,或在患处敷以毒药以毒攻毒,或动大手术直指病灶,使重病人病情得到缓解或很快治愈,所以我名闻天下。’魏王大悟。”
马华说完意味深长地看着王诩,王诩此刻也明白了马华知道自己是在借医说政,马华的一番话犹如醍醐灌顶,让王诩顿时幡然,即便是现在趁六贼(蔡京、王黼、童贯、梁师成、朱勔、李彦)势弱,将他们除掉,那么自己心中对北宋的一番改革的设想和规划,又该怎么来实现。若不创巨痛深,又怎能改天换地,六贼于前破除旧党禁锢,搅坏礼仪伦常,变异规法制度。他王诩就在后,重立法度规范,变革体制弊端,再塑一个雄视世界傲立东方崭新的北宋王朝。
王诩深吸一口气,掷地有声地对着马华道,“也许后世会有七贼之说,多我一个王诩,但是诚如孔圣人所言,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好一个知我罪我,其惟春秋。有邵牧这番雄心,马华肝脑涂地,愿为马前之卒。”
马华和王诩二人畅怀大笑,只有不知所以的夏淮莫名其妙地说道,“我只是觉得马先生说的扁鹊的故事挺好听的。”
二人一听,复又笑了起来。
“公子遣马某接近蔡京,是要马某为蔡京食客?”马华笑毕,依旧问起了正事。
“官吏能养食客?”王诩对此很是好奇,此事若放在明清脱不了的是收买人心,更甚者能扣上结党营私,密谋造反的罪名。而北宋竟然可以如此,看了这个朝代无愧是最可爱的。
“当然可以,当年范纯仁在知陈州事时,以俸金作布被三千,以济寒士,门下亦常多有食客。范纯仁乃是元佑旧党,被贬陈州,行此举也未尝受到御史台谏的弹劾,何况是他蔡京呢。而且蔡京喜好文墨,马某又与他有旧,再送上公子的墨宝,此事乃是举手之劳而已。”马华娓娓道来。
听过了马华一番话之后,王诩就有了自己的考量,赵煦一旦驾崩,赵佶继位,蔡京便会立刻飞黄腾达。而既然已经决定了游刃于六贼和皇帝之间,为自己找到一个能够做一番大事,并且必要的时候还能够扭转乾坤的位置,现在就必须开始好好的部属。对于蔡京若能利用他实现自己推行变革以改造北宋的抱负和理想那自然是最好。若不能,那么处处提防着,莫以后给自己撩阴使绊也是好的。
“公子码头到了。”石勇的声音传来,王诩知道是该走的时候了。
“李家的粮草入中还有邵牧托付的事,就拜托你们二位了。”王诩将马华和夏淮送下了马车,他自己随后便要赶回杭州。
“诩哥你放心吧,汴京我去过很多次。”夏淮摸着脑袋笑道。
“有你在,我一定放心。”王诩和夏淮说笑一阵,随即便送二人上了大船。
萧萧的长江支流载船而去,前方不知道会是怎样的一番路,河边的寒风刮起来竟是如此地刺骨寒心,王诩呼出一口热气,转而对石勇道,“你留下帮着李府处理事宜,你跟了槿儿也算是有些时日了,她不会亏待你的。”
石勇即刻拱手,“公子严重了,公子和苏姑娘待我两兄弟很好,若没有公子和苏姑娘,我俩还在提点刑狱司拿募役钱过日子,哪里能买宅子,买田地供养双亲。”
房子的事自然是王诩帮他们购置的,没想到苏槿儿还给他俩弄了地,看来苏槿儿对于人情世故还是要高出自己几分。
“石勇说得对,小的嘴笨得很,没有石勇会说话。但是,我也是这样想的。”丁强摸摸脑袋,憨憨地一笑。
“无论如何,我王诩还是要感谢二位。说来惭愧,王诩自知是用非常手段将你们拉入伙的,若有一天你们不愿意跟我了,说一声便是。王诩定然厚资以送。”说完王诩深深一躬,对于借燕三一事拉石勇和丁强入伙,王诩也很是愧疚。但当时实在是出于无奈,也别无他法。
石勇和丁强赶忙还礼,直言愿意一直跟着王诩。
上马车的前一刻,王诩忽然想到了朱冲的事,“石勇,回去以后给槿儿说,有个叫朱冲的药材商人想要于我们合作,让槿儿好好接待他,他救过我的命。”
“小的记得。公子一路小心。”石勇挥手,看着丁强驾着马车载着王诩朝着城门远去了。
冬季的落日红得异样的温柔,犹若女子的淡妆带着贴心的温暖,让人分不清是朝日或是夕阳。
第一百零一章 回到杭州
一辆马车载着满身的风尘自北而来,穿过厚重的杭州城门,直直地朝里而去。
“吁,公子,到家了。”还未等丁强拉住马车,王诩就蹭地跳了下来,朝着自家院子奔去。
“娘子,冉儿。”听见王诩的喊声,正端着木盆的冉儿缓缓地转过了身,看着王诩站在冬日柔软的阳光里,想棉袄一般贴心地笑着。
“哗啦”木盆顿时掉在了地上,冉儿因挂念而变得消瘦的脸上顿时泪花四溢,呆呆地看着王诩,想是自己无数次在梦中梦到过的场景一般。冉儿,伸出手在自个儿的柔嫩的小手上掐了掐,直到一股疼痛传上脑海,才发现这一切都是真的。
“相公!”冉儿连泪水也顾不得抹去,就冲到了王诩面前,一把将他死死地抱住,仿佛这个人像梦里的场景,随时会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王诩轻轻地抱着着冉儿单薄的身子,心里有无尽的述说,但是最后还是只吐出了几个字,“让娘子担心了,是相公的不是。”
冉儿只顾着呜咽地摇头,却说不上来一句话。
二人默默地沉浸在慵懒的阳光里,享受着只属于二人的时光,王诩不记得他们上一次这样抱着,感受彼此是在什么时候了,若说苏槿儿是带着刺极尽妖艳的玫瑰,李梦瑶是一株稚嫩含苞待放的丁香,那么冉儿就是一朵木棉朴实得简单却又在最需要的时候能够温暖人心,这是这样的感觉让他温馨舒适而放松,走过生死的彼此不需要太多的言语,就能感受到最真实的对方。
王诩和冉儿温存了一会,夏陆就带着夏彦、夏桑还有任远一道来探望了。这倒是让王诩吃惊不小,看来任远的投诚让夏家对自己的家主地位彻底地承认了。
其实,王诩还在苏州的时候,就着马华给夏桑和夏彦写过信,让他们开始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生意上的部属。夏桑也确实开始了纺织院的建设,本来王家的丝绸织品生意买卖就在北方。所以,在原料产地建起纺织院也不是什么难事,同时,王诩还让夏桑去各地开始纺织院的时候,借助行商会调查各地的地理地况地貌以及风土人情和出产等等,要为以后的事做好准备。
而夏彦也选出了几个信得过的钱庄掌柜去了扬州、苏州等州府开设钱庄,王诩同时也给夏彦增添了另一件事,就是注重钱庄印票号以及放贷流程和规范的建立,还有人才的培养。
最让王诩意外的就是任远,之前王诩一直不知道任远掌管着王家的哪一方面的生意。直到今天,他才知晓,原来任远是掌管着金银铺的,不仅买卖金银饰品,同时也收购金银,在北宋金银是允许商人自行交易的,而金银矿也是准许百姓开采,但是要缴纳一定税赋的。听任远说到这些,王诩心思又开始活络了起来,他脑海里产生了一个宏大的构想,他让任远开始把生意的重点放在金银矿的收购上来,并且将开采出来的金银不进行加工买卖,而是尽量大规模地囤积起来。虽然任远不明白王诩的作法,但是已经彻底承认王诩的傲气男子保证自己会不遗余力地去做。
夏陆看着王诩给自己的儿子们安排事宜,就像他当年看到王老爷给这些毛头小子们还有自己分配生意买卖一样。少了当年的一份感激和激动,心里却倍感安慰。
安排好了诸项事宜,看着夏家父子离开,王诩知道自己宏大的商业蓝图已经开始慢慢展现了。金银的储备,纺织业份额的扩大,纸币的推行,更重要的还有技术的革命和对社会变革的一些试验和尝试。
其实,在马华投靠王诩的时候,他就有了一个初步的想法,着个想法随着他自己实力的不断壮大,开始慢慢地构建以至于达到今天的丰满:用学术影响北宋士林,为自己今后的变革提供土壤甚至是人才。游刃于权臣于皇帝之间,在历史的缝隙中找到足以立足于庙堂的位置。脱壳于北宋现有的成熟商业贸易,用后世的经济理念和手段想尽一切方法积累财富,支撑起自己的变革甚至带来资本主义的萌芽。集中引导技术革命和创新,提高生产力改善农业状况,甚至借此抵御夏、辽双夷。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挽救靖康之变,再创一个屹立东方傲视世界的北宋王朝。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这一天王诩要将他一手从历史里彻底地抹去。所以,他做了那么多的事,他也知道这些事的发展以至于完善是需要一个过程的:北宋是一个金银匮乏的国家,金银的储备能够到什么规模还不知道,能不能够支撑起金本位制的货币体系一改北宋缺钱以及滥发纸币交引的现状还是个极大的未知数。而纺织业除了棉纺织一项以外,在商品贸易和运输还不发达的北宋,能够对其他的纺织品有多大的占有多少份额也是不清楚的。抄袭而来的经世致用学术,虽然遇上了一个极佳的时机,但是能不能够登上太学以至成为帝王之学,还要等待时间的考验。技术的革新和农业的发展,同样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所以,王诩没有把一切都想得太美好,虽然这些东西都已经开始悄无声息地进行了,但是春雨润物究竟能不能发芽,都很难说。王诩极力地在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所有的成果,不惜一切代价和金钱的投入。好在今后的宋徽宗赵佶如今还只是端王,王诩还有一大把的时间。
“老爷,外面有个叫裴健的人,要见老爷。”姜麽很是纳闷,自家的这个老爷失踪了好些天,一出现就是人来人往。
正巧王诩在想着书院的事,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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