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什么地界说什么话,现在这个时候,她能守在厨房吃个新鲜就已经不错了。所以,萧婆娑很满足。
“娘娘,好了。”掌勺的是个中年的女子,叫做善娘,本来不是宫里的人,年轻的时候开过饭馆,可是却因为经营不善,不但店子倒了,还欠了一屁股的债。正好前些日子萧婆娑的小厨房要找厨子,她就自告奋勇的报名了,虽然进宫还是费了一番周折,不过,因为她的好手艺,最后,还是留在了萧婆娑的小厨房里。而善娘因为领悟能力很强,又经验老到,很受萧婆娑的赏识,一般,萧婆娑要传授什么新菜的话,都是让善娘掌勺的。
此时此刻她把刚刚做好的鱼香肉丝端到了萧婆娑的面前,带着一点献宝的兴奋和忐忑,眼巴巴的等着皇后的评价。
萧婆娑让若瑾拿来了筷子,小心翼翼的夹了几根肉丝和莴笋丝放进了面前的小碟子里,等到稍微的凉了一点,她才放进了嘴里。
善娘的手艺果然很好,一个长安人,居然把一千多年以后的鱼香肉丝做得像模像样,实在是让人不得不佩服。
那又酸又甜的味道从萧婆娑的舌尖荡漾开,很快就充满她整个口腔,肉丝的滑嫩,木耳丝和莴笋丝的清脆混合在一起真的可以算是人间美味了。要不是因为这么多的人眼巴巴的看着,等着她的评价,萧婆娑估计能让人盛上一碗饭,就着这鱼香肉丝大吃一顿。
她放下了筷子,微笑的点点头:“真地道,晚上就吃这个。”
得到了萧婆娑的认可,一厨房的人几乎都欢呼雀跃。作为和美食打交道的厨子们,大概没有比学会做一道叫好又叫座的新菜更加让人兴奋的了。
站在门外面的杨广静静的看着一厨房的热闹,看着那坐在所有人中的萧婆娑,她浅浅的笑着,如同往常一样,可是,那在眼睛里压都压不住的兴奋,是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时候,他也忍不住想知道,那道菜真的是这样好吃吗?
“奴婢见过陛下。”若瑾和碧珠永远都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在一厨房的人都在兴奋的去攻克下一道菜的时候,她们首先发现了站在厨房门口的杨广,立刻跪下参见。
顿时,那热闹的厨房里一片寂静,所有的人全部都跪了下去,在大声的见驾的呼喊中,萧婆娑缓缓的站了起来,也跟着众人行礼。她弯下腰,低下头,可是耳朵里却再听那厨房里的一切响动。第一口锅里的水是不是开了?第三口锅里的油是不是太烫了?
杨广抬抬手,让所有人都起来,这才撩开了袍子,一抬腿走进了厨房里。
厨房里的人全部都站在一边,低着头,等着杨广的训话,可是,他却什么都没有说,直接走到了萧婆娑旁边的那个小桌子边,看着这个有些走神的女人。原来,也有人跟他说话是会走神的吗?
他微笑:“皇后还真是好兴致,在这里玩得开心。”
这是杨广有生以来第一次踏进这个叫做厨房的地方。他原来可从来不知道能做出那些美食的地方居然也乱得跟战场没有什么区别。在厨房的正中间一字排开的桌子上摆着四五个切菜的菜板,而那些新鲜的蔬菜全部都堆在这桌子的下面,东面一大面墙,有很多的小抽屉,小柜子,看样子是摆放什么“神秘”的东西,而其他的地方就是灶台了。这些灶台上摆放着他根本就不认识的东西,看起来还真是有点打仗的意思。
而厨房里那充斥着各种味道又满是水汽和高温让杨广实在是觉得这地方他没来过可真是一件做得极对的事情。他觉得有些奇怪了,这样的地方,萧婆娑怎么会有兴趣?如果他没有记错,这宫里的嫔妃说是亲手下厨也不过是交代下去,让下人们做了在自己端过来而已,哪有人真正的跑到厨房里忍受这样的烟熏火燎?
对于杨广的说法,萧婆娑可是颇不认同,不过,她的脸色并没有变,还是那样浅笑:“民以食为天,这吃饭的事是天下人顶顶在意,顶顶记得的一件事,怎能说是玩呢?”
这大概是萧婆娑第一次对于杨广的话提出了不同的意见,虽然只是那样漫不经心的淡漠,可是,还是让杨广侧目相看。他忍不住去猜测,能写出那“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的女子真的只是他看见的那一面吗?
对于萧婆娑的反驳,出奇的,他没有生气,他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的凝视着这个女人,他想看穿她,看到她的心里去,可是,看来看去,却还是那张云淡风轻的脸。杨广微微的有些挫败感,他下头去,看着桌子上摆着的那盘还冒着热气的鱼香肉丝问:“这是什么菜?”
“鱼香肉丝。”
“鱼香肉丝?”杨广听见这个奇怪的菜名又抬头看着萧婆娑:“是口有余香吗?”
“不是,是鱼肉香气。”萧婆娑倒是不介意杨广这样好学,想想看,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有这么生活性的对话吧。在他们之间好像永远都充斥着心计,暗算还有那永无休止的厌恶和防备。而这样简单而没有利害关系的对话,真的可以说是难能可贵。
“鱼肉的香气?”杨广抬起了眉毛:“难道这猪身上的肉还能做出鱼的味道?”他说出来以后又忍不住笑了一下,坐了下来,伸手拿起了萧婆娑刚才用过的筷子和碟子,也挑了一点青笋丝木耳丝以及肉丝放进了碟子里,等到它们微微凉了一下,这才放进了嘴里,细细品味。
说起来这味道还真是有点奇怪,和平时他吃过的东西决然不同,酸酸甜甜还带着一点点辛辣的味道,让人不禁胃口大开。
放下了筷子以后,他忽然很理解杨昭为什么每次到皇后这里来总是要赖着吃了饭,才会离开,看来,这个女人这里的吃食确实是不错。
萧婆娑则看着杨广用自己的筷子吃东西,她略微有些惊讶,如果没有记错,刚就在不到三个小时之前安平秋才跟她说过,这个男人将自己最宠爱的妃子送来的汤给倒了,他不是应该很忌惮每个人的吗?怎么到了她这个厌恶至极的皇后这里倒不讲究了。
甚至萧婆娑有点恶毒的想,整个皇宫里,她是不是最有杀人动机的人呢?
杨广抬眼看了一下萧婆娑,道:“皇后也坐下吧,这么站着难道不累吗?”
萧婆娑微微一欠身,算是行礼,然后就坐了下来,她转头对这厨房里都在看热闹的人说:“如果再不去看着锅,刚才辛苦的切菜就浪费了,晚上你们就要陪我一起饿肚子。”
这话一出口,那厨房里刚刚还在偷着抬眼等八卦看热闹的人呼啦啦的全散了,要知道,萧婆娑点的菜还有四个没有出锅呢。
“你这里倒是热闹。”杨广看着厨房里的人来人往,由衷的说。这里的热闹和那甘露殿里的冰冷孤寂真的是天壤之别。
“热闹倒是热闹了,就是热闹不出什么名堂。”萧婆娑站了起来轻笑:“陛下,这厨房里又是油又是烟的,还是不待的好,倒不如去侧殿坐坐。”
杨广也听出了萧婆娑赶人的意思,而且,这里确实环境不是那么好,也就跟着站了起来,点点头:“也好。”
他转身就往厨房外面去了,站在门口的时候,他站住了脚步,回头对着那些还在忙碌的厨子说:“今天晚膳就在这里吃了,记得要上这道鱼香肉丝。”
能得到杨广的认可,自然又让厨房里的人一阵欢呼,齐齐跪下谢恩。
可是萧婆娑却觉得头昏脑涨,这个男人平时在这里连口水都不喝的男人,今天居然要在这里吃饭?是天下红雨还是什么?她愣在这里,而身边的若瑾轻轻的推了她一下:“娘娘,陛下都走远了。”
听着若瑾那兴奋的声音,萧婆娑却心情愈发的沉重起来,她快步跟上了杨广。
这个男人,她只想把他当上司,却不想和他有些别的什么瓜葛。
正文 第二十四章 距离
第二十四章距离
杨广只是缓缓的走着。
他不紧不慢的看着这安仁殿,似乎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久得连他自己都已经忘记这里原来是什么样子了。不过,他好像也从来没有记得过这安仁殿到底是什么样子,只是,现在,这安仁殿到底有些不一样了,可是要真让他说出来是什么地方不一样的话,他也是说不出来。
难道是因为,这院子里的主人变了模样,所以,就连着院子里也都变了吗?
安仁殿其实和甘露殿的构造差不多,只不过要比甘露殿稍微的小那么一个规格,所以,就算杨广只是偶尔来这里,可是对这里的格局也是相当的熟悉的。
走在那长长的廊子上,两边是方方正正的水池子,池子的边上是精工雕刻的石灯,里面放置的灯烛早就已经熄灭了,宫女们这个时候正在那里将灯烛的残渣收拾掉,换上今天晚上要用的新的灯烛,远远的看见杨广来了,全部都跪在了地上。
他的目光在这些宫女的身上轻飘飘的掠过,风一样的吹过了那条深远的廊子。
萧婆娑跟在杨广的后面,保持着大概两米的距离,不远不近,不疾不徐。这两米的距离好像就是两人之间的鸿沟,她绝对不会跨过。
杨广忽然停住了脚步,他转过身来。萧婆娑也跟着停住了脚步,像一个标准的封建社会的妇女一样在丈夫的面前地下了头,一副恭谨谦卑的样子。杨广的目光一直落在萧婆娑的的身上,看着她那如云的黑发,看着她黑发上那簪着的一朵小小的珠花,他不可否认这个女人确实美得惊心动魄,虽然已经生过了孩子,虽然已经做了那么多年的夫妻,可是这个女人就好像是一朵才刚刚盛开的牡丹花,倾城倾国,艳冠四方。这宫里的女人那么多,不过好像时间只有特别的优待她,这么些年,不但不显老,反而更加的美丽动人了。
就算是杨广由衷的这么感叹,可是,对于萧婆娑,她就好像是他心里的一根刺,让他无论如何也是不舒服的。就算她这么美,可是他还是忍不住要挑刺。
“你身为一个皇后,怎么打扮的这么素净,难道我大隋朝还会亏待你一个皇后不成?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出去了谁会不笑话呢?”
萧婆娑抬起头,微微的挑了一下眉毛,了然的笑了笑,才躬身又说:“臣妾记下了,以后一定会好好打扮,不有辱这大隋朝皇后的称呼。”
杨广听他这么说,心里更是不舒服,他哼了一声:“你还不是普通的无趣!”
萧婆娑听这话,笑得更盛了,那明媚的笑容在夕阳静静的余晖下却美得让人无法逼视,她的眼角弯弯的,像是新月,却透着一股让人骨头都酥麻的媚态。杨广见着她的这个样子,忽然觉得口干舌燥,他对于自己这样的反应很是恼火,没好气的问:“你笑什么笑?”
萧婆娑直起了身子,转身挥挥手,让跟着自己的那一众的宫女都下去了,只留下了碧珠和若瑾以及平日就跟前跟后的安平秋。眼见着人都散了,她这才回头看着杨广,目光如星:“陛下果然是讨厌臣妾的。”
杨广见着萧婆娑的这个样子,心里的火无由来的冒了起来。这个大兴宫里的女人,哪个不是巴不得讨自己的喜欢,她倒是好,知道自己讨厌她,还如此的高兴,她到底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假的不在意?
“哦?知道我这么讨厌你,看来你很高兴?”
碧珠给萧婆娑送上了一把扇子,她轻轻的扇了几下,好像是在思考怎么回答杨广,又好像根本就没有在意这个问题。她的目光透过了廊子外面屋檐朝着那一方小小水池上的天空看去,目光飘忽不定,让人根本就没有办法猜透她在想什么。
杨广的脚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他竟然朝着萧婆娑的身边走了几步,站在了她的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在夕阳的余晖中不时的有零零落落的鸟儿飞了过来,给那方小小的天空增加些淡薄的生机。
“人,最重要的,是要看清楚时事,要看清楚自己的处境,这样才能活下去。”萧婆娑淡淡的开口,她的声音遥远的不像是来自这个女人,而是像从天上那无由来落下的云彩,来无影去无踪。
杨广的目光一直粘在萧婆娑的身上,这个女人的身上仿佛笼罩着浓浓的雾,他以为自己看清楚了,可是在下一刻却发现自己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得到。这个世界上最难猜的就是人的心思,不过女人的心思似乎要好猜一些。就好像她们有的要宠爱,有的要名誉,有的要地位,有的要财富,有的要娘家兴旺不衰,无论什么,都是有目的的。
可是,萧婆娑的现在的心思,他是却是猜不到的。她是要什么?宠爱?地位?名誉?财富?好像什么都是她想要的,可是又什么都不像是她想要的。现在的萧婆娑和原来的萧婆娑虽然长着同一张脸,但里面的魂却仿佛被掏空了重新换过了。
“你想说什么?”杨广这么问不是因为他不知道,而是他不确定,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当一个男人讨厌一个女人,她哭闹是错,静默也是错,活着呼吸是错,死了还是错。”这本是亦舒的话,可是萧婆娑觉得她和杨广之间应该谈不上爱与不爱,所以,很自觉的把不在爱换成了讨厌。“对于陛下来说,我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她浅浅的笑着,仿佛是不在意,而且是真的不在意。
她真的不在意杨广的喜好,因为从她的眼睛里,根本就看不到情绪的波动。杨广最终还是相信了,因为,萧婆娑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
看来,她是真的不在意了。
杨广的心里,莫名其妙的酸了起来,而后,在心里的某个角落,缓缓的疼痛默默的蔓延开,让他忍不住皱眉。他是讨厌的这个女人的,甚至对于她的纠缠,她的争宠感到恶心,可是,在现在,听见她这么说,他竟然觉得舍不得。
正文 第二十五章 记错了
第二十五章记错了
“你这样认为对你有什么好处吗?”杨广心里仿佛是扎了一根刺,而萧婆娑就是那根刺,大概是这根刺已经扎了太久了,他已经习惯了它的存在,可是现在,听见这根刺要拔出去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很彷徨。
他细细的看着萧婆娑的眉,还是那么舒缓如春天的柳叶,看她的眼,还是明亮如暗夜的繁星,看她的笑容,还是如深秋的桂花,一切都没有变。没有哭闹,没有哀愁,甚至连心痛的情绪都是没有的。
这样的平静另杨广很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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