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郡王请息怒,孙传庭非常阴险,凡是将领声称有截获粮食,从不核实数量多少。武将们知悉这点后,每日不间断地派兵巡逻,截获粮食后,绝大部分流入自己的腰包,只将很少的一部分上缴给总督府。如此一来,一颗粮食都难以运出大同或者宣府!”
“现在,总督虽然换成了王继谟,即便王继谟想改变此策,也要面临武将们的集体反对,投鼠忌器之下,他哪里敢动弹丝毫?”
阿济格心里大声叫苦:辽东两百多万人口,粮食一直不足,全依靠晋商输入或者劫掠,现在劫掠越来越困难,孙传庭又想出如此毒辣之计,这对满清而言,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他默然半晌,又接着问道:“将羊毛换成大圆,这样没有问题吧?”
王登库只觉得自己被架在火上烤,难受至极,哭丧着脸,说道:“羊毛进入大同或者宣府没问题,只是,目前大规模收购羊毛的,仅仅只有黄渤。黄渤这厮鬼精,所购羊毛,要么来源于荆州境内商人,要么就是蒙古人,其他人手中的羊毛,一概不收。”
阿济格已经处于暴走的边缘,霍地站起身来,怒道:“难道除了黄渤,别人就不从事毛纺?”
“的确如此。据奴才所知,也就只有黄渤将毛纺做成了赚钱的买卖,其他任何人想毛纺,无不亏得血本无归!”
阿济格差点冲上前,将王登库踹出帐外。好不容易按捺住,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你马上派精干人手打探,看黄渤是如何将毛纺做成赚钱的买卖的,一旦探听清楚,立即开设毛纺工坊,辽东、漠南、大明,随便你开设在哪里,我们会给你提供方便!”
话已说到这个程度,王登库哪里敢拒绝,只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出了阿济格的军帐后,王登库一口闷气无法发泄,马鞭挥得噼啪作响,驱使马匹如飞一般。左右也不知王登库发了什么神经,只好忍气吞声地跟随其后,吃了一路的黄沙。
事实上,王登库早就想开设毛纺工坊,而且对黄渤赚钱的办法也了如指掌,什么用水力、流水线生产都如数家珍。之所以一直未开设,唯一的原因就是市场!
毛纺所出产的毛线、呢绒,都是奢侈品,算上长途贩运的成本后,价格高得离谱。也就只有在江南、荆州及京师才有一定的购买人群。
王登库所缺的,就是市场。他用脚趾头也能想到,一旦江南和荆州出现了非荆州所产的毛纺织品,荆州必然采取强硬的措施,将其驱逐出江南、荆州。
王登库想来想去,忽然想到了朝鲜。朝鲜在满清的控制之下,其国内的贵族生活豪奢,没准能为毛纺织品找到一条销路。
只是,朝鲜人口过少,能消费毛纺织品的人屈指可数,市场还是过于狭窄。
“算了,不管了,先应付一时再说。反正只要毛纺工坊能运转就行,至于能消耗多少羊毛,关老子球事!”
王登库心里不停地痛骂阿济格,自觉得想好了应付之策。
虽然阿济格强令王登库开设毛纺工坊,但他知道,远水解不了近渴,要解决堆积的羊毛,目前没什么好办法,现在唯一能着手的,就是通过劫掠解决粮草问题。
而且,阿济格认为,目前劫掠算是遇到了好机会。一方面,大明朝廷自毁武功,将能征善战、奸猾如狼的孙传庭下了诏狱,换上了战场雏儿王继谟;另一方面,阿济格知道,如郑嘉栋部、左勷部,皆是孙传庭嫡系部队,孙传庭下狱后,郑嘉栋、左勷理所当然成了王继谟着力削弱的对象,一旦毁边墙劫掠,王继谟很可能不会派兵援助,甚至还有可能找一个抵抗不力的借口,直接拿掉郑嘉栋和左勷完事。
几十年来,大明这样的内耗还少么?
不过,阿济格对朔州方面还是有点不放心。虽说,荆州军和宣大边军不是一路人,彼此之间也不对付,但荆州军行事常常出人意表,谁又能保证盛坤山不会发疯?
阿济格琢磨良久,立即下令鳌拜扩大骑兵的活动范围,密切监视荆州军动向,对朔州施加更大的压力。
他又将岭北四部首领唤来,令其至左云卫及右玉林卫打草谷。
岭北四部皆被手雷吓破了胆,听到阿济格的军令后,一时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阿济格知道,自己强令四人出战,四人绝不敢拒绝,只是,如此一来,四人前往左云卫时,必然消极避战,影响作战效果。因此,阿济格耐心地告知四人,他会令鳌拜牵制骠骑军及武卫军,而且,由于大明自己混蛋,郑嘉栋十有**得不到支援,属于孤军作战。
同时,阿济格还保证,他会亲率重骑兵出新丰,随时对四人进行支援。
四人听闻武卫军不会来,将心放回了肚子,爽快地接受了军令。
紧接着,阿济格授意四人,道:“你们四部,一部攻打一个地方,鄂托克部攻打马官屯,主固特攻打十里河,布里雅特攻打李家堡,阿刺齐特攻打双官屯,郑嘉栋惧防线出现缺口,必然分兵把守,待调动郑嘉栋兵力后,然后四部集合在十里河,倾力攻击之下,防线必然土崩瓦解。防线之后,任你们施为!”
四人听闻阿济格之计,心里更喜,对劫掠成功又多了一份信心。
第好六百零六章 好处多多
鳌拜奉命,扩大了活动范围,与骠骑军侦骑之间的交锋逐渐多起来。
骠骑军的主要优势,在于制式武器集群使用时爆发出的慑人威力,而女真重骑及蒙古轻骑的优势在于天生的默契感及纯熟的战技。所以,小股骑兵间的交锋,骠骑军并不占优势,甚至还被鳌拜不停地往朔州方面挤压。
如此几天,鳌拜骑兵的活动范围已经抵近朔州城墙,骠骑军、武卫军的任何活动,尽收眼底。
盛坤山按兵不动,似乎没有兴趣与鳌拜争夺荒山野岭的主导权。
阿济格得知后,立即令岭北四部出发。
岭北四部一路南下,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在右玉林卫、左云卫与郑嘉栋的陕兵交上了锋。
一时间,自西往东,马官屯、十里河、李家堡、双管屯全线告急。郑嘉栋虽知在防线上平均分布兵力,迟早逃脱不了败亡的结局,奈何岭北四部的攻势非常猛,无奈之下,郑嘉栋只留了五百人的预备队,将其余兵力全部赶上了边墙。
就在郑嘉栋频频向盛坤山示警时,骠骑军突然大举出城,也不理会散布在朔州周边的鞑子游骑,径直攻向清水河畔。
紧随着骠骑军马屁股出城的,便是三千精锐民兵。三千精锐民兵在骠骑军指挥副使葛文飞的率领下,一路往北,兵锋直指和林格尔!
武卫军当然不会留在城内,等民兵出城后,武卫军斜向插向右玉林卫丁家窑,断绝了岭北四部的后路。
沉寂了月余后,朔州、左云卫一线,突然变得热闹起来,各部之间,互相捉对厮杀,惨烈无比。
最先交锋的,当然是骠骑军与鳌拜部的外围土默特部。
土默特部均为轻骑兵,根本挡不住骠骑军的兵锋,稍一接触之下,就被骠骑军的散弹枪打得七零八落,仓皇东西逃奔,最终远远地摄在骠骑军左右,放任骠骑军直面鳌拜的两千余重骑。
如果单纯比重的话,骠骑军的骑士丝毫不比鳌拜的骑士轻。毕竟,除了身着板甲、马匹披皮甲外,骠骑军的将士还携带了重达二十斤的散弹枪。除了散弹枪外,骑士们的腰间,?间,还携带着钢弩。
如此远近结合、冲击力十足,按说,鳌拜的骑士不是对手。不过,鳌拜显然接受了多铎上次与骠骑军交手的教训,令骑士们全部装备长枪及骑弓。
双方未接触前,完全是骠骑军占优,钢弩、散弹枪的攒射之下,鳌拜部纷纷落马;一旦双方接触,手持长枪的鞑子骑兵又胜过拿着马刀及散弹枪硬砸的骠骑军。
盛坤山和鳌拜不停地调动兵力,拼命地发挥己方的优势,你来我往,杀得不亦说乎。
与此同时,岭北四部听闻后路被断后,居然死战不退,继续攻打郑嘉栋防线,让郑嘉栋苦不堪言。
幸亏陕兵的韧性极强,将士们皆悍不畏死,方才将岭北四部挡在了边墙之外。
阿济格得知朔州方面大举动兵后,立即率着三千重骑前往新丰,试图打通岭北四部的后路。然而,他在行军中遭遇了当初岭北四部同样的难题,被葛文飞率领的三千精锐民兵骚扰得烦不胜烦,两天之内,不仅只前进数十里,而且还有不少勇士被民兵敲了闷棍。
当阿济格抵达新丰时,却获知,武卫军见岭北四部不退,调头向南,全力攻击岭北四部的腹背。
岭北四部正准备骤然集结兵力于十里河,一举突破郑嘉栋防线,却惊愕的发现,他们的死对头武卫军居然在一夜之间跑到了他们的屁股后头。
看着武卫军排着整齐的军阵不停地向他们靠近,听着武卫军行进中发出的刺耳金属碰击声,岭北四部终于心理崩溃,四散逃跑。
武卫军立即上马,全力追袭岭北四部。郑嘉栋也趁机出边墙,四处追袭岭北四部,直把岭北四部杀得鬼哭狼嚎,拼命往和林格尔奔逃。
葛文飞得知岭北四部崩溃后,立即率民兵舍弃阿济格,径直迎向狂奔的岭北四部。
岭北四部前有民兵堵截,后有武卫军、郑嘉栋部追袭,损失极为惨重,最终不过四成逃到了新丰。
见岭北四部得到了阿济格的接应,郑嘉栋带着战利品,兴高采烈地南归。而武卫军、精锐民兵则迅速转头向西,往清水河畔靠拢。
本已被骠骑军打得七零八落的鳌拜获悉后,哪里还敢在清水河畔停留,迅速率领本部兵马及土默特部北上,一直到和林格尔,才止住脚步。
斯役,阿济格损失重骑千余骑,土默特部及岭北四部损失轻骑七千余骑,最终失去了在清水河畔立足的资本。
阿济格无法,只好令岭北四部残兵返回岭北。
反观朔州方面,除了骠骑军损失将近一千骑士外,武卫军、民兵几乎没什么损失。但郑嘉栋就比较惨了,由于直接承受了岭北四部的攻击,郑嘉栋兵力几乎折损一半。
对于此,郑嘉栋也没什么好懊恼的,毕竟,阿济格的进攻方向就是左云卫,要不是盛坤山及时出兵,恐怕下场就不是损兵五成,而是全军覆没。
不过,让郑嘉栋大吃一惊的是,大战初歇,盛坤山派人送来五百具板甲,作为联合作战的报酬。
五百具板甲,价值将近两万圆!更何况,板甲这玩意既轻,防护能力又不亚于任何其他盔甲,完全是有价无市的高级货!
郑嘉栋欣喜若狂,立即将五百具板甲笑纳,将其装备在精锐部队中,时不时穿出来显摆一下。
郑嘉栋是个嘴里藏不住话的主,自从得到板甲后,逢人便说:“跟着荆州军作战,既有战功,又有实惠,下次还去!”
消息传至王继谟处,王继谟差点跳了起来。盛坤山此举,无异于宣告,下次参军联席署有什么作战计划,你王继谟不答应也得答应,否则,就准备面临将士们的怒火吧!
王继谟颓然无力,他似乎已经提前看到了自己被架空的命运。
相比较王继谟激烈的反应,左勷要冷静得多,只是笑了笑,道:“还以为荆州军会给一些粮草呢,没想到直接给了板甲!倒便宜郑嘉栋那小子了!”
待王朴、杨国柱及许定国听到传闻后,不约而同地汇集在一起。王朴最为气愤,骂不绝口:“狗日的王继谟,老子想出兵,结果不下达军令!下次他有什么命令,老子也阴奉阳违!”
王朴的痛骂,让杨国柱和许定国目瞪口呆,腹诽道:娘的,现在说得漂亮!当初还不是只派了一小参军参加参军联席署?
三人虽各怀鬼胎,倒是达成了一致:板甲是个好东西,要是让麾下的亲卫全部穿上板甲,不仅性命多一层保障,而且手中的资本要更雄厚;王继谟是混蛋,与其听他的,还不如听朔州方面的,手下的儿郎还多一份保障;另外,下次联席署有什么作战计划,王继谟要是不下令,就联合起来施压!
三人议定,刚各自返回营中,就接到了盛坤山的通告:第二次联席署会议将于三天后召开。
三人丝毫不敢懈怠,亲自前往大同参加会议。不仅三总兵悉数到场,郑嘉栋、左勷也亲至,唯有总督府方面,还是原来的小属吏。
这次会议,倒没什么作战任务,仅仅只是上次作战的总结会。总结会上,盛坤山非常隐晦地告知众将:若能完成参军联席署分配的作战任务,奖赏板甲五十具;在此基础上,阵亡五人,另奖赏板甲一副。
众将这才明白,郑嘉栋的五百具板甲是怎么算来的。
左勷对麾下的战斗力非常有信心,卯足了劲,准备在下次任务中大放异彩;而三总兵则多了一层忧虑:麾下的儿郎们,一个比一个面,有没有能力完成联席署分配的作战任务?
……
不说盛坤山逐步抢夺王继谟的统帅权,且说鳌拜离开清水河畔,朔州至草原的商道重新开通,阿济格转变思路,令所余重骑及土默特部轻骑扩大活动范围,准备劫掠来往商旅。
不过,让阿济格失望的是,虽然商道重新开通,朔州方面几乎没有任何商旅出城,反倒是鄂尔多斯部和土默特部一些人偷偷摸摸地往朔州运去羊毛。
阿济格当然不会劫掠这些羊毛。
可是,当这些偷偷摸摸的人从朔州返回时,大车上不是装着沉重的大圆,就是价值极高的丝绸、棉布、铁器等物。这个时候,即便阿济格不下令,他的部下也忍不住向这些商旅动手。
鄂尔多斯部和土默特部的牧民对女真人恨得只咬牙,却又无可奈何。
最终,接受荆州熏陶多时的牧民终于想出了应对之策,南下时,大摇大摆地运送羊毛,然后将出售所得全部存入邦泰钱庄,只携带票据返回草原。
反正票据都有画像保留,除非本人,任何人都取不出来。发展到最后,这帮商旅干脆就住在了朔州城,心中强烈期盼女真人赶紧滚蛋。
最终,阿济格发现,他重兵驻扎在和林格尔,既消耗大量粮草,又无法阻止荆州获得羊毛,成效几近于零。
阿济格不得不承认,阻隔荆州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