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啪……”城里传来一阵阵爆竹声,这提醒着尤世禄除夕到了!
这爆竹声犹如扇尤世禄的耳光一般:城里的贼寇根本就没把尤世禄的重兵放在眼里。尤世禄对此既愤怒又觉得不可思议,最后只能用叫花子过年穷开心来解释这一切。
的确,鼠目寸光的贼寇正在穷开心!
辽州城给李自成的手下留下了美好的回忆,他们在这半月内过足了烧杀yin掠的瘾,掠夺了无数的钱粮,并且让麾下jing锐的兵甲又上了一个档次。兴高采烈的部将忍不住左拥右抱,在城里放起了爆竹庆贺新年,期待来年攻破更多的城池,享受更多的女人。
但贼首李自成就没有这么好的心情了。对尤世禄的兵力部署,李自成一清二楚,并且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抛弃流民和军资,率着jing骑突围,李自成不认为尤世禄有困住jing骑的能力,只要保留了jing锐,流民瞬间可聚集数万。军资么,也没关系,有了队伍,还怕抢不到东西?
但是尤世禄主动放开南门,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事情反常必有妖!
“报……左良玉部将罗岱协同荆州军,率领六千余人往辽州而来,业已抵达墨镫!”
正在聚将议事的李自成暗道:难怪要放开南门,原来尤世禄有了援兵。
众将面面相觑,对林纯鸿好奇不已,这个家伙到底是谁?居然违反官军的一贯传统,跑到这里来凑热闹?官军历来不是只扫自己门前雪的么?
高杰兴奋不已,热切的眼光投向李自成,他早就梦想着李自成能集中兵力吃掉林纯鸿,好报上次修武一战之仇。
李自成瞅了瞅高杰,缓缓说道:“官兵不停的增兵,我们没有取胜的可能,只有离开辽州了!”
众将纷纷点头,多年的拼杀,他们对即将到来的危险还算敏锐!
这个冬天真够冷的,滴水成冰!
罗岱的兵丁来源于北方,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就差把眼睛也遮蔽住。这么谨慎小心,遭到了荆州兵的嘲笑,将士们纷纷嘻嘻哈哈道:“nainai的,还jing兵,这么怕冷还打什么仗?”
的确,荆州的冬天chao湿yin冷,寒风吹来,侵彻入骨,难以忍受,无数的人在冬天长了冻疮。而山西冬天虽然温度极低,但空气干燥,丝毫没有南方刺骨的感觉,但裸露在寒风中的皮肤极易被冻伤。
深悉此道的林纯鸿严令兵丁将裸露之处遮蔽住,不得有丝毫大意。兵丁们才放弃对罗岱军的嘲笑,纷纷遵照执行,林游击是偶像,说的话当然正确,没有人敢违背。
好在北上之前,林纯鸿早就做好了冬天防寒的准备,各种棉袄、冬靴准备极为充分。
离辽州还有二十多里,遥遥望见辽州方向烟幕弥漫,林纯鸿惊疑不定:难道尤世禄已经攻入了辽州?
将士们脚步不停,眼睛都瞅向辽州方向,对漫天的烟幕迷惑不解。
片刻之后,一骑迎面飞奔而来,隔得老远,就大喊道:“报……”
还有五十余步,骑士飞身下马,一路滚爬过来,说道:“辽州之贼纵火焚城,四处突围!”
林纯鸿心中暗叹道:李自成见机倒快,这次困不住他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挥刀令道:“保持jing戒,加速前进!”
将士们接令后,纷纷加快了脚步,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隆隆的炮声不停的传过来,喊杀声隐约可闻……
“报……罗参将已与贼寇接战,令将军速速从西寨村侧袭贼寇……”
林纯鸿没有丝毫表情,喝问道:“贼首是谁?有多少人马?”
“贼首乃满天星,人马甚多,大约有七千多!”
林纯鸿听闻,丝毫不把七千这个数字放在眼里,通过琢磨修武一战,他知道变民军中jing锐有多少。
“攻击阵列,前往西寨!”
将士们迅速由行军阵列变换为攻击阵列,汇成一股洪流,滚滚向前,如同一条巨龙般,扑向惨烈的战场。
周清乃陕西米脂县人,曾以打铁为生,火星满室,被众人称为满天星。这家伙崇祯元年就开始占山为王,资历比李自成还老。投降过杨鹤,未几,复叛之,自王嘉胤死后,便追随王自用。后来被洪承畴和曹文诏追剿,在陕西无法立足,流窜至山西。去年末,正与八金刚在阳城附近转悠,听闻李自成咬下了辽州这块肥肉,便到辽州分一杯羹。
李自成部将当然不待见这两位吃白食的家伙,言辞间不无嘲弄和轻视,这让八金刚和满天星郁闷无比。等到计划突围时,八金刚和满天星说什么也不愿意随同李自成行动。两人一合计,八金刚向东进入太行山,满天星往南回阳城。他俩的算盘敲得叮当响:你李自成实力雄厚,官兵主力很可能咬住不放,我们跟着你只有被穷追不舍,没准向南和向东生机更大!
没想到两人的计划让李自成欣喜不已,李自成正需要他们去吸引官兵的兵力,以便自己从容往北突围!三人一拍即合,李自成还大方的送他们一些粮草和军资。
满天星带上能搬走的军资,一把火把多余的粮食烧得干干净净,李自成和八金刚自然不甘落后,放火的范围扩散到整个州城。粮食和过冬的房屋当然不能留给官兵,至于老百姓,贼寇的脑中有老百姓这个词汇么?
满天星带着自己七八千人马冲出南门,过了清漳河,一路连条人影都未见到,正自以为得计,自豪不已时,迎上了罗岱,便趁罗岱立足未稳,用尽全力猛攻,希望吃掉这两千人。
满天星的一顿乱拳几乎将罗岱兵马打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稳住阵脚,派出传令兵令林纯鸿火速来援。
朔风凛冽,云层如铅!
西寨附近,已经成为修罗场,上万至灵在这里抛弃了人类的智慧,互相撕咬着!
不过,爪子进化为锋利的刀剑,牙齿进化为漫天飞舞的弓箭,至于什么进化成火炮,谁也不知道,谁也没有闲工夫去考虑这些问题!
在这个狭窄的河谷里,每个人忘记了自己是丈夫、忘记了自己是义父、忘记了自己是儿子……甚至,他们连自己是人都忘记了,他们只知道机械的刺出自己手中的长枪,机械的she出手中的弓箭。
他们已经麻木了,伙伴的倒下,愤怒不再;敌人倒下,欣喜若无!
他们只知道按照习惯闪避、按照习惯去收割xing命!
于是,训练有素、配合密切的杀人机器,效率明显比乌合之众要高。
但罗岱手头仅仅只有两千人,被五六千人围住撕咬,有苦说不出。这样的乱仗,正是贼寇所擅长的战争!
“杀官军喽……”
退无可退,进无可进的变民势若猛虎,一个个视死如归,冲向眼前的官兵。纵然他们的武器并不锋利,纵然他们身上仅仅裹着破棉袄,纵然他们的配合并不默契,但是血红的双眼透露出他们对官军的仇恨,即便身受重伤,也要拼着余力拉着一个官兵垫背!
早已麻木的官军和变民谁又会想到,双方都是穷苦的农民而已!
官军顶不住压力,正在节节后退,罗岱骑在枣红马上,不停的往西寨方向张望,嘴里不停的骂道:“nainai的,就是乌龟,也该爬到了!”
也难怪罗岱焦急,满天星身边还聚集着千余jing锐,担负着督战队和预备队的双重职能,要是满天星豁出去了,全力进攻罗岱,官军很可能兵败如山倒,一泻千里!
罗岱在焦急,满天星也没好到哪里去,迟迟吃不下罗岱,这可不是好兆头,他知道,官兵还有数千的援军正在附近!为了防止援军突然冲出,他一直将jing锐环布周围。
担心什么来什么,一阵咚咚的鼓声传来,西边的山岗顶上终于冒出一团军阵!
罗岱的军中首先爆发出雷鸣般的呼声:“援军来喽,援军来喽!”,一时之间兵丁士气大涨,止住后退的步伐,拼命将手中的刀枪和弓箭往乱民身上招呼。
探马不停的将战况汇报给林纯鸿,考虑到满天星的进攻队伍不成阵列,林纯鸿打算让盛坤山的骠骑营从侧后冲击变民,而自己亲率两营车步营与满天星的jing锐对撼。
如果自己直接支援罗岱,一时解决不了战斗,满天星率jing锐突入,所有队伍可能陷入乱战,即便能胜,也会留给满天星从容撤退的机会!
于是,刚翻过山岗,林纯鸿单手持刀,指着修罗场,厉声喝道:“骠骑营侧后冲阵,支援罗参将!”
“诺!”
“唰……”,响亮的金属摩擦声骤然响起,盛坤山拔出马刀,喝道:“骠骑营,出击!”
铁蹄声缓缓响起,慢慢汇成有规律的踢踏声,节奏越来越快,逐渐变成风驰电掣,冲向变民的腹背!
骑士们缓缓拉开距离,双手持弩,铜铃般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当面之敌。
“咻……咻……”
相距一百五十多步,骑士们扣动了弩机,一根根夺命之弩she向尚未批坚着甲的乱民!
冲阵时,临阵一弩,骑士们纷纷将弩机挂于身后,拔出马刀,高举在手,哇哇怪叫着冲向试图转身接战的乱民。
乱民中的低级头领早就意识到即将到来的威胁,在一阵怒骂和呼号之后,好不容易组成了简单的枪阵,试图抵挡骑兵。然而,飞驰而来的弩箭将并不深厚的枪阵破坏得七零八落,留下了大量的缺口,也留下了惊恐万状的乱民。
对于步兵来说,缺口和混乱意味着什么,谁都明白!
乱民们还未反应过来,一群持刀着甲的钢铁怪物就冲进了战阵之中,他们并不留恋身边的猎物,他们只知道往前冲,他们要将乱民冲个通透!
乱民中的低级头领大怒,持着铁矛迎向一马当先的盛坤山。
盛坤山出身边军,与蒙古人、女真人大战无数次,哪里将这些乱民放在眼里?眼看着铁矛迎面而来,他挥舞着马刀往矛头斩去!
盛坤山对马刀的锋利相当自信,果然,哐当一声,矛头飞得不知去向,盛坤山也不管这名头领,马刀带往下一名乱民,割断了乱民的喉咙,鲜血飞溅,倒地身亡。
而那名低级头领微一愣神,后面骑士的马刀带过他的胸膛,轻易的划破了他的皮甲,在他的胸膛上留下了一道伤口,剧痛传来,身体里的力量一下子全消失,头领扑到在地,鲜血淌入这片多灾多难的土地里!
片刻功夫,骠骑营就将乱民冲了个对穿,本来就惊慌不已的乱民更加混乱,使得罗岱的压力减轻,不停的调兵遣将,配合骑兵的冲阵。
与此同时,林纯鸿也没有闲着,满天星也不是看客,林纯鸿刚一露头,他便派出三百余名骑兵sao扰车步营,企图干扰林纯鸿的冲击。
荆州兵按照平ri的训练,盾车在前,步兵紧摄其后,缓缓压向满天星。骑兵以无比威猛的气势企图靠近军阵发she弓箭,却在一百八十步时遭到弩箭的迎头痛击,丢下了十几具尸体,往旁边兜去!
对于列阵之步营,骑兵胜算甚少,更何况只有三百多骑兵!
况且,一百八十步这个距离让满天星暗自心寒,这个距离在他的认知范围之外!
不能让官兵从容发she弩箭,任谁也无法忍受只挨打不还击的局面。
满天星一声怒吼:“冲啊,杀光官军!”,麾下jing锐蓄ing养锐多时,如长江洪水一般往荆州兵倾泻。
看着满天星忍耐不住,率先出击,林纯鸿忍不住露出了笑容,nainai的,来吧,老子就喜欢勇往无前的猛人!
“结阵防守!”
荆州兵瞬间将自己缩成刺猬,并未影响到变民冲击的热情,这次作战关系他们能否突围,更是舍生忘死,奋力冲击。
“哇……杀官兵喽……”上千人发出的怪叫声势吓人,他们卷起一团沙雾,袭向严阵以待的荆州兵。
随着咻咻的破空之声,荆州军的弓弩如飞蝗一般,瞬间使百余人失去了鲜活的xing命:荆州兵的训练果然非同一般,箭箭嗜血,比满天星平ri所见的官兵强多了。漫天飞舞的弓箭几乎成了满天星的梦魇,一次冲击就让他的jing锐减损了三分之一!
满天星紧咬钢牙,嘴角几乎渗出血来,狂呼道:“冲啊,兄弟们冲,杀光这群狗官兵!”
“杀……”
然而,满天星的噩梦还未结束,眼看着兄弟们越来越近,只看见盾车上火光一闪,砰砰的炮声纷纷响起,那是虎蹲炮发she的声音。
虎蹲炮she程甚近,但范围甚广,将当面之敌扫掉一大片!
然而,虎蹲炮威力太小,有的变民虽然身中好几颗铁砂和铅子,依然活蹦乱跳,生龙活虎。并且,这些铁砂和铅子彻底的激怒了他们,他们几乎疯狂的扑向盾车!
盾车不高,一个猛冲,就能爬上车顶,用自己手中的刀枪结果里面龟缩的敌人!
然而,当这些变民冲上去,面临的几乎是五杆长枪的同时攒刺!
一具具尸体被长枪手用枪抛出盾车外面,鲜血依然在流淌,顺着长枪一直到达长枪手的手中,许多长枪手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他们的手逐渐变软,他们的战术动作逐渐变形,他们的胃在痉挛!
许多长枪手忍不住呕吐起来!
更为严重的是,他们的腿逐渐发软,甚至有长枪手跪在了盾车上,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随着冲到盾车前的变民越来越多,终于有人杀入了盾车中,越过长枪阵,肆意砍杀尚未完全适应战场的新手!
他们的作用岂止是杀了几个长枪手,更让人恐惧的是,他们搅乱了组织严密的防守阵型,让越来越多的弟兄们爬入盾车中。
刀盾手早就钻入长枪阵中,与变民面对面的厮杀,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掩护着长枪手!
失去了战机的弓弩手抛弃了弓箭和钢弩,纷纷拔出朴刀,与侵入盾车的变民杀成一团。
所有的荆州兵虽然恐惧,虽然腿脚发软,但好在没有一人后退!后退者将被剥夺一切优惠政策,还将受到军法的严厉追究!
战况胶着,让林纯鸿旁边的楚文山跃跃yu试,林纯鸿转头看了看身边的二百jing锐,喝道:“楚文山!”
“在!”
“率选锋反冲击!目标敌方将领!”林纯鸿盯着满天星的身影,喝道。
“诺!”
林纯鸿琢磨了不少战例,知道预备队对作战的关键作用,修武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