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吧!1202队自揭开“超功勋”、争夺世界冠军的战斗序幕后,他们一路战鼓轰鸣、杀声撼山。而因为他们的行动,也让那些不甘落后的其他英雄队伍摩拳擦掌,热血沸腾。
“老子就熊?不!他1202队能干成的事,我们就不成?”半道上,又杀出一个1203队。也是新疆来的标杆队,也是“石油师”的钢铁军人队伍。你张云清、马德仁、王天琪干得成的事,我们同样能干得了!
这1203队像蝎子蜇人,死死盯住1202队,一步不放,一眼不眨地盯在后面,而且看准机会,一鼓作气,将一路高歌的1202队甩在了自己的后面。
“他娘的,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他1203队怎么上来了?”1202队大惊。
惊有什么用?既是“运动会”,比赛就是规则,胜利者就是王牌军!1203队冲在了全战区的最前列,把1202队的气焰狠狠地“治”了!而且最让1202队不堪忍受的是他们居然把“挑战书”派人送到了1202队队长手上:我们要与你们一样争夺世界冠军!言外之意,这最后夺冠的不一定就是余部长给你们送对联的1202队!
这还了得?1202队的50多条汉子像被人当面撒了一把臭屁儿——太不是滋味了!
正是无巧不成书。7月初,钻井指挥部把萨尔图南部的一排七口井的任务下达到大队,大队又下达到了1202和1203两个队上,令他们从这七口井的两端往中间打。
这不明摆着让两头猛虎争雄吗?
1202队和1203队的双雄之争已不可避免!
这热闹劲儿!两个队、两座钻塔,排列在同一线上,那大草原一展平地,虽隔数千米,却如咫尺对阵,对手们真是到了相见分外眼红之势,就差各执兵器对搏了!只见比赛工地上人影与钻杆日夜交相辉映,分不清机声和人声,一句话:谁要在此时说闲话、挡他们一阵子活,他们就会把你从井台上扔下去。不是无情,而是他们现在的眼里只盯着中间的那口井。这不明摆着,二三得六,第七口井是两队的争夺焦点,谁先夺得,谁就是胜者。对军人出身的人而言,荣誉胜似生命。
短兵相接、白刃格斗就在两队几乎同时完成各自的第三口井的固井时。当时1202队正在卸钻杆,而1203队已卸完了两排(总计应为7排120根钻杆),这让1202队急坏了。红旗班班长、司钻张石琳一面派出“情报员”来回传递着1203队的进度,一面合理安排卸杆和在场地滚杆的人力,同时改进措施,不断加快卸杆的速度,由开始的半小时卸一根钻杆到最后只用六七分钟,十几个工人简直就是在拼命……晨曦初露时,1202队终于卸下最后一根钻杆。
他们胜利啦!提前把井位移到两队中间的那口第七号井……
此后不久,国家主席刘少奇视察大庆,听说1202队正在瞄准苏联功勋队的目标进军时,非常高兴地来到井台握着工人们的手说:“祝你们胜利,祝你们成功!”当听说不少工人是吃着野菜团子和玉米面糊、身患浮肿在坚持战斗时,国家主席沉默了许久说:我们现在都是在紧着裤腰带过日子,希望你们注意劳逸结合。
面对如此强度的工作,面对一个个脸色发青、皮肤浮肿的工人们,堂堂国家主席能送的仅仅只是一句安慰的话。这就是那个极度困难的年代。但工人们依然壮志凌云,他们喊出了“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誓超功勋队,拼死硬到底”的豪迈誓言。
任务如此艰巨,战斗如此残酷,生活又那样困苦。有一天柴油机司机蒋世昌在擦洗小油缸时,因为饥饿无力,擦着擦着,就昏倒在地,后经队友们抢救方才清醒过来……在1202队夺冠之战最激烈时,会战副总指挥张文彬来到队上看着自己的队伍吃着酱油加开水的菜汤,干着常人几倍的工作量,忍不住泪流满面……
至当年11月,1202队打完最后一口井,以9个半月的时间,钻井31746米的成绩超过了苏联格列尼亚功勋队的纪录,一举夺得当时的快速打井世界冠军。
余秋里听到这消息后,欣喜地让会战指挥部给1202队送去两头大肥猪以示犒劳。
其实,在“生产运动会”上,瞄准世界冠军目标的不仅是1202队。王进喜的1205队从来就没有服气过1202队。当大伙儿听说余秋里部长把夺冠的对联送给了1202队时,他们也把迎新年的辞旧迎新之夜当作了誓师之夜。大伙儿个个摩拳擦掌地表示:咱是铁人标杆队,咱的红旗不能褪色。1202队能干到的事我们铁人钻井队绝不少一米!
1205队后来跟1202队较上了劲,第一次挑战是瞄着年创5万米的世界冠军目标。后来两个队双双实现。
第二次挑战是在1966年,这一年在中国历史上极不平凡,“文革”的风暴已乍起,造反派煽动的大串联搅得全国不安宁,大庆也不例外。但1205队和1202队的比赛没有停止。那年正好听说美国有个年创9万米的王牌钻井队,王进喜他们就在8、9月份继突破5万米任务后,一鼓作气,直逼10万米。这中间还有一个小插曲:在这年5月初,周恩来总理最后一次来到大庆视察,听说1202队和王进喜的队决心在上半年打井5万米、再超苏联功勋队时,周恩来非常高兴,并拉着王进喜和1202队老队长张云清的手说:“打上5万米时一定告诉我,国务院要向你们祝贺!”9月,大庆工人报捷团到北京参加国庆观礼。周恩来见到王进喜时,就伸出五指晃了晃。王进喜一见就明白,笑了:“总理,我们到8月18日,就打了5万米,现在两个队都准备向年钻进10万米的目标进军呢!”周恩来一听大喜,说:“好,我祝贺你们!”并再三托嘱:真到10万米时,一定告诉我,我请你们两个队的工人同志们进中南海。可是历史遗憾地失去了这一幕:当王进喜他们双双创造10万米纪录、向中南海汇报时,周总理已经身不由己地整天忙乎平息造反派的种种纠缠而无暇接待大庆的同志。
在大庆采访时,当我来到1202队这支英雄队伍的荣誉陈列室,看到这儿挂满了会战时期余秋里部长等领导颁发给他们的一面面带着油腥味的红旗时,敬佩之意油然升起。然而就是这样的一支钢铁铸成的英雄队伍,他们在“文革”中也经受了不该有的耻辱。有个造反派队伍来到1202队让他们搞所谓的“停生产闹革命”。1202队的职工们不答应。造反派们就嘲笑1202队的人是“不知路线斗争只知道生产的瞎牛”。1202队的工人回答说:“谁说我们不知路线?从宿舍到食堂,再从食堂到钻台,这就是我们的路线。”造反派们一阵哄笑。钻工们则一阵大笑。
“造反派在‘文革’中要批斗余部长、康部长,硬让承认他们是我们的黑后台,并要烧掉当年我们用血和汗凝成的夺冠红旗。我们没有答应,并且机智地将这些红旗保存了下来。”一位1202队老钻工深情地告诉我,他就是“文革”中冒着生命保护了这些红旗的那个人。
我向这位老同志伸出了敬意之手。因为是他让历史得以完整地保留了,而且让我们后代得以从那一面面溅着斑斑油痕的红旗上一次次重新感受大庆红旗来之不易的历史与岁月。
余秋里善于用标杆队的形式来激励队伍向一个通常看起来不易达到的目标奋进,并实现之。对此,他本人有过一段话:“干工作就得这样,有些时候你看起来够不着的东西就得跳一跳。大庆会战困难得很嘞!我们又想搞出大名堂。不这样不行。抓几个标杆也不是什么新名堂。1941年最艰苦的时候,我们部队就有两三个代表连队。这两三个代表连的装备非同一般,全是缴获的日本鬼子的武器,抬着重机枪,扛着轻机枪,还有榴弹筒、六○炮,总之,小日本鬼子有的我们这几个连队也都有。连长指导员就是王八盒子,小手枪。每次开群众大会,代表连就绕场一周,让群众看。然后表演,刺杀、投弹,吼声比日本鬼子还大,我们的群众就有信心啦!”何谓将之道?这便是。
1202队的一位“老会战”曾经如此自豪地对我说:“余部长的用兵之道,就是善于抓典型来带动全体。可以说,大庆会战能在那么艰苦的条件下搞出大名堂,就是余秋里部长用了一个王进喜的典型和我们1202队与1205队两把尖刀。所以天大的困难,我们一上,其他队伍也就跟着上了,这样就不会不胜利的。”
是军事艺术?还是政工艺术?是物质力量?还是精神力量?皆有之吧!不,准确地说,这是余秋里的艺术。
但有人在执行“余秋里艺术”时也会走样的。
你不是说大干吗?不是要速度吗?邪的也出来了:横穿萨尔图有条铁道,油建大队的刘万宝等人扛着大口径的钢管走着走着觉得又累又慢,这刘万宝便把钢管往铁道双轨上一放,那钢管“当当啷啷”地滚出十几米。嘿,这可是又省劲又抢时间的好法子喔!来来,大家跟我学:把肩上的钢管放在铁轨上,轻点轻点啊,别破坏了国家的铁路啊!火车来了大伙就赶紧把钢管往一边甩啊,千万要注意火车的安全啊!瞧这刘万宝,还真有“安全”意识。
工人们把钢管往铁轨上一放,再用镐一撬,这几百斤的大钢管“哧溜哧溜”地往前就走……哈哈哈,省劲又快速!大伙儿乐得直击掌。
运钢管的速度直线上升。
可北京这边的情况却大不妙:
“喂,是石油部吗?给我接余部长办公室!”电话里,有人口气很大,声音也大。
石油部的接线员心想:你是什么人?敢这么要我们余部长的电话哩!
“我是铁道部长!你马上给我接通余部长的电话!马上!”
接线员不敢再问什么了。赶紧把插头插到余部长的专线电话线孔。
“什么?是我们的工人误了国际列车?乱弹琴!好好,我马上派人去处理!对不起啊,我余秋里先向你赔不是!”正在埋头处理公务的余秋里,突然被铁道部长的电话搅和了,气呼呼地走到孙敬文副部长办公室。
“老孙啊,看来你得亲自出马一趟了。”余秋里闷着头,有些怒,又有些喜似的说。
“上哪?”孙敬文感到突然。
“大庆。大庆去。跟铁道部的一名副部长一起去。”
“怎么,我们的人跟铁道部闹上劲了?”孙敬文问。
余秋里点点头,说:“偷懒嘞!运钢管占了人家的铁道,害得国际列车进站时为躲开钢管把信号灯都打了。”
孙敬文奉命匆匆赶到会战现场。见运钢管的队伍正热火朝天地在铁轨上运送着输油钢管,那又快又省劲的场面,着实让他暗暗乐了一把。但他不能笑,于是只好心笑肉不笑地板着脸问油建指挥部的人:“这个队伍是谁带的?为什么这么干?”
刘万宝一见是副部长来了,吓得连腰上扎着的那根麻绳都掉了链,赶紧双手按住裤子,回答道:“我,副大队长刘万宝。”
“刘万宝?保什么?你这么干能保什么?”孙敬文见这干活不要脸面的副大队长,又气又好笑,但仍然装着很严肃的样儿。
“保任务,保余部长说的高速度!”
“屁话!有你这么保高速度的吗?余部长是让你在铁轨上保高速度的吗?你今天给我说说清楚,啊?有这回事吗?”孙敬文这回真火了。
刘万宝紧张得站在那儿直哆嗦。“没、没有……我们以后不敢再这么干了。”
孙敬文想笑,又没笑出,于是口气缓和了许多,反问道:“我说不让干了吗?啊?我是让你们注意安全!别误了人家火车!”说完,副部长连个招呼都没打,便直奔当地的铁路党委办公室。
刘万宝弄不明白了,愣在那儿,一直等孙副部长的身影在他视线里消失了也还没弄明白。
“副大队长,还愣着干什么?继续干吧!”工人们在一边重新扛起钢管往铁轨上放着,笑嘻嘻地冲副大队长说着。
“你们、你们怎么又要这么干了?”刘万宝吓坏了。
工人们乐得更带劲了:“你忘了孙副部长最后对你说的什么?”
“什么?”刘万宝还在发蒙。
“孙副部长的原话是:‘我说不让干了吗?’”
是啊,孙副部长是说的这话嘛!刘万宝猛然省悟地拍着脑袋,自个儿也笑了起来。
“副大队长,那到底还干不干了?”工人们狡黠地问。
“干啊!不干出得了余部长要的高速度吗?”刘万宝底气十足地吆喝道,完后又重重地补了一句:“谁要再误了来往的火车,老子真的不客气了!”
“放心吧,副大队长,误不了!”几十条汉子响亮地齐声回答。瞬间,一根根钢管又开始在铁轨上飞奔起来……
据说孙敬文回部里向余秋里将此事汇报后,余秋里抿了抿嘴,笑笑,再没说什么话。
别太来劲了!独臂部长办事可是有原则性的。这原则是:干什么事不能出格!更不能对国家和人民的利益有损害,尤其是在石油开发建设问题上那种马马虎虎、不讲质量和安全的行为!
这回挨克的可是一抹到底了!用四个字可以形容余秋里当时听说后的气愤之情:暴跳如雷!
能不暴跳如雷吗?会战紧要关头,居然有几个钻井队在施工过程中一声震天的“轰隆”巨响后,整个钻机和井台陷得无影无踪……钻机和井台到哪儿去了?昨天还巍峨耸立在大草原上的钻塔竟然瞬间消失得莫名其妙。
“你们、你们给我作出解释!知道我们国家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吗?知道我们石油部有多少台钻机吗?知道一台钻机多少钱吗?知道国家哪个地方弄来的钱给我们去打井找油吗?啊?知道吗?”余秋里在电话里一连说了无数个“知道吗”,就像突然间自己家的孩子丢了似的,心疼和焦虑之心昭然。这个电话他是打给正在前方的康世恩的。
“我知道……”那边,康世恩沉痛地回答。
“知道就给我找出原因!找出责任!”余秋里“啪”地按下电话,依然怒气冲冲地在办公室走动,空袖子“嗖嗖”生风,如暴风骤雨。
钻机没了。被无情的井喷吞没了……康世恩其实比余秋里还要心疼,他是专家,又是会战的总指挥。这么大的事他不能不向“一把手”汇报,与余秋里之间默契配合,正是他们相互信任、相互理解和相互支持与相互辉映的结果。现在,他更感到责任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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