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招浑圆无极,根本无招,是以根本无迹可寻,灵鬼就算要闪避破解,也无从破起。
但这一招虽无『招』,却有『刀』,既然有刀,灵鬼就非躲不可,只因真正伤人的是『刀』,而不是招。
灵鬼微笑道:“好,好刀!”
这短短叁个字还未说完,俞佩玉一刀已砍在他身上。
只因他既不知该如何来躲俞佩玉的这一刀,只有先破杨子江向前面刺来的叁剑,他破了杨子江的叁剑,就已躲不开俞佩玉这一刀了。
他躲不开俞佩玉这一刀,杨子江的剑就也刺在他身上。
只见剑芒闪动,鲜血飞溅而出。
灵鬼微笑道:“好,很好,只可惜灵鬼是谁也杀不死的,永远也杀不死的……”
他人已倒在鲜血中,面上却仍带着那生冷的微笑。
口口口
这一次杨子江连看都没有看他,却瞪着俞佩玉,过了半晌,才长叹道:“昔年小李将军刀法天下第一,故老相传,天下无人能挡得住他一刀,只因他一刀使出,刀与招已浑成一体,别人但见其招,不见其刀,是所谓『有招而无刀』,却教别人如何能闪避得开。”
俞佩玉道:“小李将军的英名,在下也曾听前辈说起过的。”
杨子江笑了笑,道:“这正如以後必定也有很多人会听到你的名字一样。”
俞佩玉道:“我?”
杨子江道:“不错,你!”
他像是对自己有些生气,不耐烦地指着俞佩玉掌中的刀,道:“那并不是因为你这个人,更不是为了你这张漂亮的脸,而是因为你的刀法,因为你已创出了一种前无古人的刀法。”
俞佩玉笑了,也并不是因为他的夸奖而笑,而是他忽然想起一个聪明人对他说过的话:“一个骄傲的人,在不得已非要夸奖别人不可时,自己总会对自己生气的。”
俞佩玉笑道:“我的刀法?我根本不懂得任何刀法。”
杨子江苦笑道:“就因为你不懂得刀法,所以才可怕,『有刀而无招』,岂非比『有招而无刀』还要可怕得多。”
朱泪儿忽然一笑道:“男人都说女人罗嗦,依我看,男人才是真正最罗嗦的,女人只有在空闲无聊时才会罗嗦,男人却无论在什麽时候都要罗嗦,越紧张的时候他倒越要罗里罗嗦的说些莫名其妙的客气话。”
杨子江也忍不住笑了笑,道:“这句话你倒说得有点道理,现在的确不是聊天的时候。”
朱泪儿板着脸道:“灵鬼永远不会死的,灵鬼马上又要来报仇了。”
她说话的声音,居然学得和『灵鬼』一模一样,但大家想到那赶也赶不走,打也打不死的怪物,有谁能笑得出来。
杨子江在衣服上擦乾了掌心的汗,道:“俞兄,我知道你心里必定对我有许多怀疑之处,但我却可以告诉你,我并不是你的仇敌,而是你的朋友。”
俞佩玉回答得很简单,也很乾脆。
『我相信。』
杨子江长长吐出口气,道:“很好,现在我只想求你一件事。”
俞佩玉道:“什麽事?”
杨子江道:“屋子里有条秘道,你快带着这里的女人和病人走吧,还有这叁口箱子,也得要你一齐带走。”
俞佩玉道:“你呢?”
杨子江淡淡道:“我至少还能够照顾自己,你用不着替我担心,也用不着留在这里等着救我。”
俞佩玉道:“可是你……”
杨子江忽然又不耐烦起来,挥手道:“我就算打不过人家,至少总可以跑得了吧,但你们若都留在这里,我就连跑都没法子跑了。”
他扶起海东青,又道:“你们心里若有什麽怀疑,等我师兄醒来时再问他吧。”
朱泪儿道:“可是你……”
杨子江皱眉道:“我连老婆都已交给了你们,你们还怕我跑了麽?”
口口口
这条地道就像世上大多数地道一样,阴森而潮湿,而且因为上面就是厨房,所以还带着种令人作呕的油烟味。
地道的入口是铁花娘打开的,但连她也不知道这地道通向何处,更不知道厨房里怎会有这麽样一条地道。
朱泪儿不住喃喃埋怨着,道:“真是活见鬼,我们怎会糊里糊涂的就听了他的话,钻到这老鼠洞里来了?前面若有什麽毒蛇猛兽,杀人陷阱,我们这才真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了。”
铁花娘咬着嘴唇,道:“你难道从来也没有信任过别人麽?”
朱泪儿冷冷道:“我就算信任别人,也不会糊里糊涂,随随便便的就嫁给他。”
她瞪着铁花娘,铁花娘也瞪着她,两人斗鹤般似的瞪了半晌,铁花娘缓缓垂下头,眼圈儿似已红了起来,幽幽道:“我不像你,又有人疼、又有人爱,我孤苦伶仃一个人,只要有人肯要我,我就已欢喜得很。”
朱泪儿嘟着嘴,大步向前走了出去,走了十几步,突又转身跑了回来,搂住了铁花娘,道:“我不是有心说这话的,你千万不能生我的气,我……我也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而且从小就没有家教,所以才会这样讨人厌。”
铁花娘勉强一笑,柔声说:“谁说你讨人厌,你若讨人厌,这世上简直就没有一个可爱的人了。”
朱泪儿垂下头抿嘴一笑,又偷偷瞟了俞佩玉一眼,叹道:“其实你的心意我也知道,你为了要保护我们,为了要探杨子江的底细,所以才委曲求全,嫁给他的。”
铁花娘轻轻叹息了一声,道:“我本来也许是这意思,但是到後来,我才发觉他这人说话虽然很可恶,但却并不是个坏人。”
俞佩玉笑了笑,道:“依找看,就连他那些可恶的样子也全都是故意装出来的。”
朱泪儿道:“可是,他为什麽要故意装得讨人厌呢?”
俞佩玉道:“有些人胸怀大志,责任艰巨,就不能不忍辱负重……”
突听地道上『砰』的一声大震。
朱泪儿变色道:“那打下死的灵鬼只怕又已来了。”
铁花娘脸色苍白,似乎已在发抖。
俞佩玉忽然一笑,道:“你们可知道『小神童』活活累死『血影人』的故事麽?”
铁花娘道:“不……不知道。”
此时此刻,俞佩玉居然要说起故事来了,朱泪儿虽然猜不透他的心意,但有故事可听,她总是开心的,笑道:“血影人这名字听来就邪气,他这人想必也不是好东西。”
俞佩玉道:“不错,这血影人心黑手辣,杀人如麻,江湖中人虽然都恨他入骨,但却也拿他无可奈何。”
朱泪儿道:“他武功很高?”
俞佩玉道:“他不但武功极高,轻功更是天下无双,有几次他明明被数十高手围住,眼看就要恶贯满盈,但还是被他仗着绝世的轻功逃了出去。”
朱泪儿道:“那麽,『小神童』又是何许人也?是怎麽样将他累死的?”
俞佩玉道:“小神童自然只不过是个孩子,而且刚出道,江湖中人谁也不知他的来历,对他也没有注意,直到有那麽一天,这位小神童竟忽然做了一件震动江湖,令每个人都为之侧目的事。”
朱泪儿道:“什麽事?”
俞佩玉道:“他雇了很多人,每个大城都贴下张告示,说是要和『血影人』比赛轻功,而且还说『血影人』若不敢来,就是畜牲。”
朱泪儿失笑道:“这位『小神童』的人虽小,胆子倒真的不小。”
铁花娘这时似也听得入神了,忍不住问道:“那血影人来了没有呢?”
俞佩玉道:“血影人目中无人,凶横狂傲,怎能忍得下这口气,不出叁天,就找着了『小神童』,两人讲明,由京城至武汉作五千里的轻功竞走,先至者为胜,输的人就得引颈自决,不得有异言。”
铁花娘道:“血影人既然那麽心狠手辣,为什麽没有将小神童杀了。”
俞佩玉道:“只因他狂傲自负,小神童既要和他比赛轻功,他若用别的法子将小神童杀了,就算不了英雄。”
他笑了笑,接道:“何况,他的轻功的确很高明,的确无人能及,就连昆仑派的『飞龙真人』都自认比不上他,何况小神童这还不到十五岁的孩子,纵然在娘胎里就开始练轻功,也只不过练了十六年而已。”
朱泪儿皱眉道:“如此说来,小神童岂非在自讨苦吃麽?”
俞佩玉道:“当时江湖中人,也都认为小神童这是在自寻死路,大家都在为他担心,谁知事情的结果,却大大出了他们意料之外。”
朱泪儿喜动颜色,道:“小神童难道居然胜了。”
俞佩玉道:“两人由北京东城门外出发,那时正是旭日初升时,到了日落後,血影人便已越过直隶省界。”
铁花娘动容道:“这『血影人』的脚力果然快逾奔马。”
俞佩玉道:“当时他自己也以为已将『小神童』抛在後面很远了,正想停下休息休息,打尖用饭,谁知他刚走进饭??,还未拿起筷子,就瞧见小神童自门外飞也似的掠了过去,身法居然还和出发时一样快,竟似毫无疲倦力竭之意。”
朱泪儿展颜笑道:“好个『小神童』,果然有两下子。”
俞佩玉道:“血影人自然连饭也来下及吃了,抛下筷子就追,追了一夜,又赶出了七八百里地,血影人就算是铁打的人,也有些累了。”
朱泪儿叹道:“若换了是我,只怕早已躺了下来。”
俞佩玉道:“那时他见到路旁有个豆腐店,刚出来的豆汁,又香又热,他忍不住走了过去,喝几碗热豆汁提提神。”
朱泪儿笑道:“谁知他刚端起碗就瞧见小神童又自门外飞掠了过去。”
俞佩玉笑道:“一点也不错,而且他居然还能保持开始时的速度,就像是永远也不会累的,血影人连一口豆汁都没有喝,拔脚就追。”
铁花娘道:“不知他会不会看错人?”
俞佩玉道:“血影人也是当时数一数二的暗器名家,目力之强,据说连一里外的苍蝇,都可以看得见,而且还可看出那苍蝇是雄的,还是雌的,『小神童』在门外虽然一掠即过,但血影人还是看得清清楚楚。”
朱泪儿失笑道:“这人倒生了双贼眼。”
俞佩玉叹道:“此人的确可算是不世出的武林奇才,但他毕竟还是个人,人总有支持不住的时候,到了武汉时,他终於倒了下去。”
朱泪儿道:“这一路上难道他从来也没有休息过片刻?”
第三十五章 灵鬼化身
俞佩玉接着说道:“非但绝未休息过片刻,而且水米未沾。”
他笑了笑,接着道:“只要他刚想休息休息,刚端起碗,就会发现小神童从从容容的赶了过去,他一路不停,赶到黄鹤楼,正以为这场比赛必定是自己胜了,谁知他一抬头,就发现『小神童』正在楼上向他招手。”
朱泪儿拍手笑道:“妙极妙极,这故事实在好听极了。”
铁花娘道:“後来?血影人难道真引颈自决了不成?”
俞佩玉道:“此人虽恶毒,但却极自命不凡,泼皮撒赖的事,他倒是从来没有做过,何况他到了武汉时,已是强弩之未,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纵然想撒赖逃走,别人也是万万不会放过他的。”
铁花娘道:“於是这一代枭雄就死在一个小小的孩子身上。”
俞佩玉道:“不错。”
朱泪儿眼睛里发着光,道:“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就有如此高明的轻功,实在令人佩服。”
俞佩玉微笑着摇了摇头,道:“他轻功虽不弱,但比起『血影人』来,还是差着很多。”
朱泪儿怔了怔,道:“他轻功既然不如血影人,怎会胜了呢?”
铁花娘沉吟着道:“这也许是因为他仗着年纪轻,体力足。”
俞佩玉又摇了摇头,微笑道:“也不对。”
朱泪儿道:“那……那究竟是怎麽回事呢?”
俞佩玉道:“你难道猜不出?”
朱泪儿低着头想了半天,忽然拍手笑道:“我明白了,『小神童』一定是双胞胎,兄弟两人长得一模一样,弟弟先就赶在前面等着,等血影人经过时,故意亮一亮相,哥哥再乘快马赶到前面去,等血影人赶过弟弟,哥哥又已在前面等着了。”
俞佩玉笑道:“还是不对。”
朱泪儿又怔了怔,道:“还不对?”
俞佩玉道:“你想,血影人纵横一世,岂是容易上当的人,何况,以他的身法之快,纵然有日行千里的宝马,也绝对无法赶到他前头的。”
朱泪儿道:“也许……也许他们抄了近路。”
俞佩玉道:“血影人走的就是最近的一条路。”
朱泪儿苦笑道:“那麽,这……这可真把我弄糊涂了。”
铁花娘忽然道:“我明白了。”
俞佩玉道:“哦?”
铁花娘导『小神童必定找了很多和他身材相似的孩子,扮成和他一样的容貌,躲在路上等到血影人要歇不来时,他们就故意自血影人面前掠过。』
俞佩玉摇头笑道:“还是不对。”
铁花娘也一怔道:“还不对?”
俞佩玉道:“我早已说过,血影人不是容易上当的人,而且目光锐利如鹰,『小神童』怎敢用这种法子来骗他。”
朱泪儿道:“不错,易容改扮,总有破绽可以看出来的,何况,要找个和『小神童』同样身材的孩子,也并不是件容易事。”
俞佩玉道:“更何况『小神童』的轻功自成一格,身法极特异,别人就是要学,也学不像的,也就因为这缘故,所以『血影人』才丝毫没有怀疑……”
铁花娘苦笑道:“那麽,这究竟是怎麽回事呢?我实在也糊涂了。”
俞佩玉笑道:“这件事揭穿了其实一点也不稀奇,只因『小神童』虽不是双胞胎,却是五胞胎,他们五兄弟长得都是一模一样的。”
口口口
杨子江坚持现在还不能将箱子里的人放出来,为了便於行动,他们只有将箱子用绳索绑在背後。
身上背着这麽重的一口箱子,自然不是件舒服事,但听了俞佩玉这故事,铁花娘和朱泪儿竟不觉将这件事忘了。
朱泪儿笑道:“我本来一直以为你不会说话,谁知你说起话来,简直可以将死人都说活,而且还会卖关子,吊胃口。”
铁花娘笑道:“五兄弟全都长得一模一样,那倒真有趣极了。”
朱泪儿道:“但我敢担保这五兄弟一定娶不到老婆。”
铁花娘又怔了怔,道:“为什麽?”
朱泪儿道:“女孩子听了这故事,还有谁敢嫁给他们。”
铁花娘道:“为什麽不敢?”
朱泪儿道:“他们若是心血来潮,也用对付血影人的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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