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剑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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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剑风流-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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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佩玉既害怕,又好奇,不由自主走过去。

突听庄主夫人叱道:“不能过去。”

她温柔痴迷的语声竟似变的十分惊惶。

俞佩玉一惊停步,回首道:“为什麽?”

庄主夫人道:“谁走近了这屋子,谁就得死。”

俞佩玉更吃惊,道:“为……为什麽?”

庄主夫人嘴角又泛起神秘的笑容,缓缓道:“只这屋子里是人,他们都想拉人去陪他们。”

俞佩玉失声道:“死人?都是死人?”

庄主夫人眼睛空洞地凝注着远方,道:“这屋子就是我们姬家的坟墓,屋子里埋葬的都是姬家的祖先,而姬家的祖先都是疯子,活着是疯子,死了也是疯子”俞佩玉听得毛骨悚然,掌心又满是冷汗。

庄主夫人的手却更冷,她拉住他的手走向旁边的一条小路,只觉她的手冷得像铁,像冰。

俞佩玉晕晕迷迷地被拉着往前走,也不知要走到那里。

前面有个小小的八角亭,走上四级石阶,亭的中央,四面栏杆围着黑黑的深洞,仔细一瞧,才知道是口井。

姬夫人喃喃道:“这是奇怪的井!”

她这话像是在自言自语,并不是说给别人听的。

俞佩玉却忍不住间道:“为什麽是奇怪的井?”

姬夫人道:“这口井叫做“魔镜”。”

俞佩玉更奇怪,追间道:“为什麽叫做魔镜?”

姬夫人悠悠道:“据说这口井可以告诉人的未来,在有月光的晚上,你站在井边照下去,那井中的影子便是你未来的命运。”

俞佩玉道:“这……我有些不太懂。”

姬夫人道:“有的人照下去,他的影子在笑,而他并没有笑,那麽就表示他一生幸运,有的人照下去,他虽没有哭,他的影子却在哭,那麽他未来的一生,便必定充满了悲伤,充满了不幸。”

俞佩玉骇然道:“那有这样的事。”

姬夫人悠悠接着道:“有的人照下去,却是什麽都瞧不见,只能见到一片血光,那麽,就表示他立刻便将有杀身之祸。”

俞佩玉不禁又打了个寒噤,道:“我不信。”

姬夫人道:“你不信?为何不试试?”

俞佩玉道:“我……我不想……”

他口中虽说不想,但这口井赏在是口魔镜,竟似有种神奇的吸引力,他身不由主地走了过去,探首下望。

井很深,非常深,黑黝黝的深不见底,俞佩玉根本什麽都瞧不见,他的头不禁越探越低。

姬夫人突然失声道:“血……血……”

俞佩玉惊极骇极,再往下望,突然栏杆崩裂,他整个人就像是块石头的直落下井去。

姬夫人掩面狂呼道:“血……血……魔镜……魔井……”发狂般奔走了。

这时,才听得井底传上来“噗通”一声。

  口口口

这“噗通”一声自然就是俞佩玉落下井时的声音,这魔井出奇的深,幸好还有水,而且水很深。

他身子无助它重击在水面上,全身骨头都像是要散了,笔直沉入水底,久久升不上来。

他若不是一身铜筋铁骨,只怕升起时已是个死人。

那恐怖的惊呼声犹在耳胖,俞佩玉惊魂未定,在冰冷的水里不停地发抖,似乎永远不能停止。

“她为何要害我?”

“我自己不小心失足落下,怎能怪别人?”

“她为何不救我?”

“她心灵本来脆弱,此刻也已骇极,怎能救我?”

“何况,她必定认为我已死了,又何苦来救我。”

俞佩玉想来想去唯有自责自怨。

“我本就是个不幸的人,一生中本就充满了不幸的遭遇。”

别人梦想不到的不幸遭遇,在他说来,已是家常便饭了。

井很宽,若是站在井中央,伸手难及井壁,何况井壁上满是又厚又滑的青苔,任何人都休想能爬上去。

若是别人,此刻早已呼救,但俞佩玉却违呼救都不敢,呼声若是惊动了他的仇敌,他岂非死得更快。

幸好他水性精深,还不至於沉下去,但身子沉在冷得刺骨的井水里,已渐渐开始发麻。

他迟早还是要沉下去。

这一切,简直像是个噩梦,他实在不愿相信,却又不能不信,从那日在他自己的庭院中,黑鸽子传书信的那一刹那开始,他的生命就像是活在梦魇中,他的生命是否就此终结。

他不愿想,不敢想,但却偏偏忍不住要想,想得简直要发狂,黑夜,便在这令人发狂的痛苦中慢慢过去。

井口射入了灰蒙蒙的光,但这光却又是那麽遥远,远不可及。

不可及的远处,突然传来了啁啾鸟语。

这在俞佩玉听来,简直像是听见了世上最悦耳的声音。

这鸟语正是他的救星。

若真是有人在害他,那麽这就是那人绝对未曾想到的一着棋,谁又能想到鸟语竟能救人。

他竟在井中“吱吱喳喳”的学起鸟叫来,叫个不停,这时远处突然有了比鸟语更清润婉转的歌声:“柳梢的黄莺儿呀,你是否在嘀嘟舂城的荒芜!梁间的小燕子呀,你为什麽总是埋怨人间的凄苦?……”

歌声突然停顿,过了半晌,又响起:“又是谁落在井底?你有什麽心事要向我倾诉?为什麽你的声音我听来如此生疏?”

接着井口便出现了一双美丽的眼睛。

俞佩玉这才敢轻呼道:“云雀姑娘……”

美丽的眼睛张大了,失声道:“呀,是你,难怪找听不出你说的是什麽,啊你不是岛。”

俞佩玉苦笑道:“我但愿能是只鸟。”

云雀姑娘眨着眼道:“你显然不是鸟,再见吧。”

抬起头,竟要走了。

俞佩玉呼道:“姑娘,人落在井里,你难道不拉他上去?”

云雀姑娘终於又探出头,痴痴的笑道:“我为何要拉你上来?”

俞佩玉道:“因为……因为……”

这本是个最简单的间题,他一时间却偏偏回笞不出。

云雀姑娘拍手笑道:“我知道你没有理由,我走了。”

她竟然真的说走就走,俞佩玉怔在那里,当真是哭笑不得,他恨不得掴自己几个耳光,为什麽连如此简单的间题都回笞不出,却不知这间题本是任何人都不会问出来的,猝然之间,他自然要被问住。

“姬家的人,难道真的全都是疯子?”

俞佩玉心里发苦他除了心里还有感觉,别的地方几乎已全部麻木,整个人就像是浸在水里的一根木头。

他掏了点苦涩的井水,润了润嘴唇。

突然间,一根长索垂了下来。

俞佩玉狂喜地抓住了那绳索,但心念转过,立刻又一惊抬头去望,井上并没有人。

他哑声间道:“谁?谁来救我?”

上面仍没有人笞应。

莫非是昆仑、点苍的弟子。

莫非是那恶党中的人。

他们要将他拉上去,只不过为了要杀他。

俞佩玉咬了咬牙,抓紧绳素,一寸寸爬上去,无论如何,总比活活被泡死在这魔井中好。

此时此刻,他除了走一步算一步之外,又还能怎样?

他根本不能选择。

从下面到井口,彷佛是他一生中所走过的最长的路,但终於还是到了,今晨没有雾,淡金色的阳光满了庭园。

就连这破旧的小亭,这些油漆剥落的栏杆柱子,在阳光下看来,都显得那麽辉煌而美丽。

能活下去,毕竟是好事。

但上面竟仍然瞧不见人影,长索是被人系在柱子上的,究竟是谁救了他?为什麽不肯露面。

俞佩玉又惊又疑,一步步走出亭子,走下石阶,突听身後啁啾一声,他霍然回头,就又瞧见了她。

她斜倚在亭外的栏杆上,美丽的长发在阳光下宛如黄金,一只翠鸟停在她纤柔的小手上,真的像是正在和她说话。俞佩玉喜道:“是你!你……你为何还是救起了我?”

云雀姑娘轻笑道:“是“她”要我拉你上来的。”

俞佩玉道:“她?……她是谁?”

云雀姑娘轻摸着那翠绿的羽毛,柔声道:“小妹,你说他是个好人,又说他不像你一样长着翅膀,所以要别人拉他起来是麽?但他却不来谢谢你。”

那翠鸟“吱吱喳喳”它叫着,样子也显得很开心。

俞佩玉发呆地瞧着她,这少女究竟是特别的聪慧,还是个疯子?

他忍不住问道:“你真的懂得鸟语?”

云雀姑娘突然开始往前走,像是很生气,嘟着嘴道:“你也像别人一样不相信?”

俞佩玉道:“我……我相信,但你又是怎麽学会鸟语的?”

云雀姑娘嫣然一笑,道:“我不用学,我瞧见她们之後就知道了。”

在这一瞬间,她迷惘的眼睛里像是突然充满了灵光,俞佩玉不知怎地,竟无法不相信她的话,忽又问道:“她们快乐麽?”

云雀姑娘想了想,道:“有的快乐,有的不,有时快乐,有时不……”

她忽然开心地笑道:“但至少总比愚蠢的人们快乐得多。”

俞佩玉默然半晌叹道:“不错,人们的确太愚蠢,世上只怕唯有人才会有自寻烦恼。”

云雀姑娘笑道:“你知就好,就应该……”

她掌中的鸟突然叫了一声,冲天飞起。

她脸色也变了。

俞佩玉奇道:“姑娘你……”

云雀姑娘摇手打断了他的话,转过头飞也似的跑了,就真的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鸟似的。

俞佩玉瞪大了眼睛正在发呆,只听一阵奇绝的声音从左面的树丛中传了过来,像是有人在铲土。

莫非有人正在为他的仇敌挖掘坟墓。

俞佩玉悄悄走过去躲在树後向外望,果然瞧见一个矮小的人蹲在地上挖土,他穿着件大花的袍子,一双手就像是孩子那麽小,他正是这杀人庄的庄主。

昨天被他追赶的黑猫,已血肉模糊,死得很惨。

第五章 生而复死

杀人庄庄主挖好洞,轻轻将猫的身放下去,又在四围堆满了鲜花,再将土一把把撒上去,口中喃喃道“别人都说猫有九条命,你为什麽只有一条可怜的孩子,是你骗了我,还是我骗了你?”

俞佩玉瞧着他矮小佝偻的身影,瞧着他那虽然孩子气却又是那麽善良的举动,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声。

杀人庄主吃惊得跳了起来,大声道“谁?”

俞佩玉赶紧走出去,柔声道“你莫要害怕,我绝无恶意。”

杀人庄主紧张地瞪着他,道“你    ……你是谁?”

俞佩玉尽量不让自己惊吓了他,微笑道“我也是这里的客人,叫俞佩玉。他竟然觉得什麽事都不必瞒他,只因这畸形矮小的身子里,必定有颗伟大而善良的心。他对猫都如此仁慈,又怎会害人。杀人庄主那苍白而秀气,像是还未完全发育成熟的脸,终於完全安定下来,展颜一笑,道:“你是客人,我却是主人,我叫姬葬花。”

俞佩玉道:“我知道。”

姬葬花张大眼睛,道:“你已知道了?”

俞佩玉笑道:“我已见过夫人和令嫒。”

姬葬花眼睛垂了下来,苦笑道:“好像很多人都是先见到她们才见我。”

他突然抓住俞佩玉的手,大声道:“但你千万别听她们的话,我那妻子脑筋不正常,很不正常,简直是个疯子,我那大女儿更是个泼妇,没有人敢惹她,连我都不敢,她们长得虽美,心却毒得很,你下次见着她们,千万要躲远些。”

俞佩玉实未想到他对自己的妻子和女儿竟如此说法,不禁被惊得怔住,他说的话是真?

是假?

他看来并没有理由要骗他。

姬葬花颤声道:“找说这话全是为你好,否则我又怎会骂自己的亲人。”

俞佩玉终於长叹一声,道:“多谢庄主。”他停了一停,忍不住又间道:“但还有位能通鸟语的姑娘……”

姬葬花这才笑了笑,道:“你是说灵燕,只有她,是绝不会害人的,她……她是个白痴。”

俞佩玉怔住了,失声道:“白……白痴。”

林木间,有一阵沙沙的脚步声响起。

姬葬花一把拉住他的手,变色道:“这只怕是她们来了,你千万不能让他们见着你,否则你就再也休想活了,快,快跟我走。”

俞佩玉听了他的话,再想到那可怖的魔井,想到那双扼他脖子的手,忽然觉得自己以前为她辩护的理由,委实都脆弱得不堪一驳。

只见姬葬花拉着他在林木间左转右转,来到一座假山,从假山的中间穿过去,有间小绑,阁中到处都是灰尘、蛛网,四面写字的纸都已发黄。

阁的中央,有个陈旧的蒲团,两个人站在这小绑里,已觉挤得很,但姬葬花却松了口气,道:“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绝不会有人来的。”

俞佩玉一生中简直从未见过这麽小的屋子,不禁间道:“这是什麽地方?”

姬葬花道:“这里就是先父晚年的静坐诵经之处,从五十岁以後,他老人家便在这里,足下出户,达二十年之久。”

俞佩玉骇然道:“二十年足不出户……但此间连站都站不直,躺更不能躺下,令尊大人又为何如此自苦?”

姬葬花黯然叹道:“先父自觉少年时杀戮太重,是以晚年力求忏悔,他老人家心灵已平静如止水,肉身上的折磨,又算得什麽?”

俞佩玉长长叹息道:“他老人家,委实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他想到那姬夫人居然说姬家的祖先都是疯子,暗中不禁苦笑摇头,姬葬花拍了拍他的手,道:“你安心藏在这里,饮食我自会送来,但你千万不能跑出去,这庄院中流血已太多,我实在不愿再见到有人流血。”

俞佩玉瞧着他走出去,暗叹忖道:“他妻子已疯狂,女儿又是白痴,自己又是个侏儒,永远被人欺负戏弄,他的一生,岂非比我还要不幸得多,而他待人却还是如此仁慈善良,我若换了他,我是否会有他这麽伟大的心肠?”

地上积着厚厚的尘土,俞佩玉叹息着坐在蒲团上。

这小绑中竟没有墙,四面都是以纸格的门窗隔起来的,严冬风雨时,那日子必定甚难度外面有流水声不断地在响。

过。

风吹树叶,也在响。

俞佩玉东张西望,只觉地上的麈土下,似有花纹,他撕下块衣襟,擦了擦,竟现出一幅八卦图来。

“先天无极”门下,对於奇门八卦一道本不陌生,俞佩玉名父之子,对於此道,可称翘楚,他静心瞧了半晌,伸手沿着地上的花纹划了划,他座下的蒲团突然移动起来,现出圆地穴。

地穴中很黑也很深。

俞佩玉忍不住试探着走下去。

就在这时,突然间,二十多柄精光雪亮的长剑,无声无息地自四面门户中闪电般刺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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