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泪儿又不是呆子,自然也已看出了她们的用意,但想到这姐妹两人最大的本事就是下毒,朱泪儿肚子里就觉得很好笑。
“你们以为我很好欺负的么?要骗我到屋子里下手么?告诉你,你们今天遇见了我,就算你们倒楣了。”
她觉得这姐妹两人实在是班门弄斧。
可是她却未想到这茅舍里竟会布置得如此漂亮,而且一尘不染,每样东西都像是已洗过几十次。
那青衣人并不在这屋子里,方才出去迎接她们的那汉子也不在,朱泪儿心里暗暗忖道:“莫非她们已将那人杀了灭口?”
那妹妹直拉着她问长问短:“你贵姓呀?住在那里呀?多大年纪了呀?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呀?”
朱泪儿就随口胡诌,说得她自己也暗暗好笑,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说谎原来也很有天才。
她却不知女人说谎的天才本是天生的,男人却非久经训练不可。
过了半晌,姐姐就从后面厨房里拿出了三双筷子、三只汤匙,大盘油炸锅粑,还有三大碗牛肉汤。
牛肉汤果然是刚炖好的,还冒着热气,显然,那狗的汉子早已为她们准备好了,等她们来吃早点的。
那姐姐笑着道:“小妹妹,牛肉汤冷了就有膻气,快趁热来吃。”
朱泪儿眨着眼睛,忽然道:“我不敢吃。”
那姐姐像是怔了怔,道:“你为什么不敢吃呢?”
朱泪儿笑道:“我们乡下人,除了逢年过节外,难得吃到一次肉,这么大一碗牛肉汤,我怕吃了会泻肚子。”
那姐姐展颜一笑,道:“你放心,这牛肉汤虽然浓,但油却不重,吃不坏肚子的。”
朱泪儿笑嘻嘻道:“真的吃不死人么?”
姐姐的脸色像是有些变了,望了妹妹一眼。
妹妹就娇笑着道:“这位小妹妹真会说笑话,牛肉汤怎么吃得死人呢?”
朱泪儿眼珠子一转,笑道:“好,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她果然坐不来就吃,而且吃得津津有味。
那姐妹两人也在旁边陪着她吃,两人还在悄悄使着眼色。
妹妹用眼色在问姐姐:“她这碗汤里你有没有放『待别的作料?』姐姐就笑了笑:“我忘不了的。”
突听朱泪儿笑道:“这碗汤真好吃,只可惜我有点吃不惯你们这种特别的作料?”
姐妹两人又都怔了怔,妹妹娇笑道:“汤里那有什么特别的作料呀。”
朱泪儿道:“没有特别的作料,我吃了舌头怎么会发麻呢?”
姐姐笑道:“这也许是盐放得太多了。”
朱泪儿叹了口气,喃喃道:“盐放得太多,有时也会咸死人的。”
她嘴里说着话,人已从椅子上滑了下去。
那姐妹两人还好像很吃惊,失声道:“小妹妹,你怎么样了呀?”
但过了半晌,朱泪儿还是躺在桌子底下,动也下动,嘴角竟流出白沫子来了,姐妹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妹妹拍着心口笑道:“方才真吓了我一跳,听她那样说话,我还以为她是个行家哩。”
姐姐笑道:“她若真是行家,就不会喝下我这碗牛肉汤了。”
妹妹道:“你下的药份量很重?”
姐姐道:“不重但也不轻,就算胡佬佬那样的大行家,喝下我这碗汤后,也休想再爬得起来。”
只听『嗖』的一声,那青衣人已从后面窜了出来,俯身瞧了朱泪儿一眼,皱起了眉,道:“你怎么能毒死她?”
姐姐板起了脸,道:“为什么不能,难道你认得她不成?”
那青衣人还未说话,妹妹已笑道:“你说话可得小心些,姐姐已吃醋了。”
青衣人叹了口气,苦笑道:“我就因为不认得她,所以才要留下她的活口。”
姐姐还是板着脸道:“为什么?你难道还想跟她交个朋友吗?”
青衣人着急道:“我不问清楚,怎知是谁派她来的?还有没有人跟她一起来?”
他长叹着道:“到了这种时候你还吃醋?还不信任我?”
姐姐展颜一笑,从背后搂住了他的腰,柔声道:“我怎会不信任你,我……我只不过跟你说着玩的。”
妹妹却撇着嘴道:“你生什么气呀,姐姐若不喜欢你,怎会为你吃醋?若有人肯为我吃醋,我高兴还来不及哩。”
青衣人已笑了,道:“我也不是真的生气,只不过……”
姐姐抢着道:“只不过你尽管放心,我下的毒并下重,她暂时还死不了,你若要问她的诂,我还可以把她救活。”
谁知她的话还未说完,朱泪儿忽然笑道:“不必费心了,只要你们想我活回来,我自己就会活回来的。”
她开口说话时,已闪电般出手,那青衣人正想回来探她的脉息,於是,他的手腕就被朱泪儿一把扣住。
他再也想不到这小姑娘竟会死而复活,更想不到她手上竟有这么好的功夫,他只觉全身发麻,连动都不能动了。
那姐妹两人自然更都被惊得怔住,妹妹瞪着姐姐,像是在问:“这是怎么回事?你难道真把盐当成了毒药?”
姐姐自己更莫名其妙,更不懂这是怎么回事。
汤里的毒药是她亲手放下去的,她自己自然绝不会弄错,那份量就算一匹马也吃不消的。
可是,这小姑娘吃下去之后,为什么连一点事都没有呢?
朱泪儿瞧着她们,只是吃吃的笑。
妹妹眼珠子一转,忽也笑道:“小妹妹,你以为我们真要下毒害你么?我们方才只不过故意吓吓你的,你想,汤里若真下了毒,你怎么吃得消。”
朱泪儿立刻点头道:“是呀,汤里要真下了毒,我岂非早已死了。”
妹妹娇笑道:“是呀,我们只不过在汤里搁了一些香料,而且,还是别人特地从交趾那边带回来的哩。”
朱泪儿道:“哦?”
妹妹忽然跑进厨房,拿了个小瓶子出来,笑着道:“你看,就是这种香料,一点毒也没有。”
朱泪儿道:“真的没有毒吗?我倒想看。”
妹妹似乎觉得有些喜出望外,因为她正不知道该如何骗这小丫头一点,谁知这小丫头竟自己说出来了。
她立刻笑道:“你只管吧,若是有毒,你找我算帐就是。”
朱泪儿笑道:“若是有毒,我岂非就被毒死了,怎么能找你算帐呢?”
妹妹又吃了一惊,陪笑道:“这……”
她正不知该怎么说,谁知朱泪儿又已笑道:“你将瓶子抛过来吧,这么香的东西,我好歹都要一点。”
她果然接着那瓶子,用嘴咬开瓶盖,因为她的右手还是在扣住那青衣人的脉门,不肯放松。
那姐妹两人实在被这疯疯癫癫的小姑娘弄糊涂了,也不知她是个聪明人呢?还是个呆子?
但等到朱泪儿真的将瓶子里的粉未往舌头上倒时,妲妹两人面上终於还是忍不住露出了喜色。
因为她们知道这瓶子里的药非但有毒,而且还毒得厉害,现在她们亲眼瞧见这小姑娘将毒药往嘴里倒,那是再也不会弄错的了,姐妹两人不禁在心中暗暗好笑:“原来这小丫头毕竟是个呆子。”
只见朱泪儿嘴里啧啧有声,还笑着道:“果然香得很,能到这么香的东西,就算被毒死,也不冤枉了。”
她一面说着话,竟将整瓶毒药都倒在嘴里。
那姐妹两人虽然欢喜,又觉得很可惜。
这瓶毒药比金子还珍贵得多,就算要毒死十来条大汉也足足有馀,这小丫头却一个人将它全吞了下去。
她们只觉这简直是王八吃大麦糟蹋粮食。
妹妹叹了口气,忽然道:“一、二、三……”
她知道只要数到『三』字,这小丫头就得倒下去,因为吞下这么样一瓶毒药后,就算铁打的人也要烂成一堆泥的。
谁知她数到『三』之后,朱泪儿不但一点事也没有,反而替她数了下去:“四、五、六、七、八、九……”
妲妹两人这才真的被吓呆了。
朱泪儿望着她们笑道:“这香料味道的确不错,只可惜太少了些,要吃嘛,至少也要吃个十瓶二十瓶的才过瘾。”
她将空瓶子抛在地上,吃吃的笑道:“你们要请客,就不该这么小气呀,再拿几瓶出来吧。”
那姐妹两人那里还说得出一个字来。
她们也并不是没有经过风,遇过浪的人物,武林中的高手她们也见过不少,她们从来也没有将任何人放在心上。
可是,现在这小姑娘,却实在令她们无话可说。
那青衣人一直在等着机会,现在也知道什么机会都没有了,他这才长长嗅了口气,道:“在下等有眼无珠,竟不知道姑娘是位高人……”
朱泪儿笑道:“我也并不是什么高人,只不过肠胃比别人好些而已。”
那姐姐跺了跺脚,嗄声道:“好,我们认栽了,但你……你究竟要拿他怎么样?”
朱泪儿道:“我也并不想……”
她语声忽然顿住,只因她发现屋子里忽然多了一个人,谁也没有看出这人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这人就像是忽然从天上掉了不来,地下长了出来。
口口口
屋里虽然还燃着灯,但外面的天光已很亮,日色斜斜的照进窗户,就照在这个人的身上。
只见他不知何时已坐到对面的椅子上,正在不停的打呵欠,就好像已在这张椅子上睡了一觉,现在刚醒过来似的。
但这人却并不是个老头子,他非但很年轻,而且还长得很好看,只不过眼睛老是睁不开,总像是没有睡足觉的模样。
那姐妹两人发现屋子忽然无声无息的多了一个人,自然也难免吃惊,但却没有那青衣人和朱泪儿吃惊得厉害。
因为朱泪儿是认得这个人的,那青衣人更认得,瞧见这人来了,他固然吃惊,也有些欢喜。
他只望这人会出手救他。谁知这人打了七八个呵欠后,只是望着他嘻嘻的笑,全身就好像连一根骨头都没有,整个人都赖在那张椅子上。
青衣人忍不住陪笑道:“杨兄,这位姑娘你可认得?”
那人笑嘻嘻道:“看她拉着你的手舍不得放,自然是你的好朋友,你的好朋友我若认得,你岂非又要吃醋,又要跟我翻脸么?”
朱泪儿眼珠子一转,立刻笑道:“是呀,我们才是好朋友,你为什么要问人家呢?”
她嘴里说着话,手上却已用了力,那青衣人疼得汗都流了出来,那里还敢再说个『不』字。
那少年叹了口气,喃喃道:“难怪你不肯在那望花楼喝酒,原来你还知道有这么样一个好地方,有这么多标致的姑娘。”
他忽然一拍桌子,道:“但你竟瞒着我们一个人偷偷的来,这未免太不够朋友了吧。”
那姐妹两人面上都现出怒容,青衣人赶紧道:“小弟虽是一个人来的,但却再三向这几位姑娘说,当今天下第一位少年英雄,就是杨子江杨大侠。”
那少年忽然仰苜大笑起来,道:“我杨子江原来是个少年英雄么?这倒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朱泪儿目光闪动,忽又笑道:“这位杨大侠刚来,肚子一定也有些饿了,你们还有牛肉汤,为什么下替杨大侠装一碗来?”
那姐妹两人犹疑了半晌,姐姐瞧了瞧朱泪儿的手,又瞧了瞧那青衣人头上的汗水,只有陪笑道:“是,我这就去装。”
杨子江大笑道:“下必了,我既不是销魂宫主的女儿,也不是凤三的徒弟,姑娘这特制的牛肉汤,我是万万吃下消的。”
这句话说出来,大家又吃了一惊。
朱泪儿再也想不到这神秘的少年人竟会知道她的来历,那姐妹两人自然更想不到她是销魂宫主的女儿。
她们都不禁用眼睛去瞟她,朱泪儿的眼睛却瞪着杨子江,道:“你怎会认得我的。”
杨子江笑嘻嘻道:“姑娘你现在已不是无名无姓的人了,我听了姑娘在李渡镇上做的事后,早已想见姑娘一面,因为姑娘跟我一样,都是不折不扣的坏蛋。”
朱泪儿怒道:“谁跟你一样?鬼才跟你一样。”
杨子江笑道:“据在下所知,李渡镇上的冤鬼,到现在至少已有百把个了,那些人难道不是死在姑娘手上的么?”
他哈哈大笑,接着道:“姑娘年纪还小,已有如此成就,前途正是未可限量,而在下之心黑手辣,也绝不在姑娘之下,所以姑娘和我正是天生的一对。”
朱泪儿肚子都快气破了,只觉这人脸皮之厚,实在是天下少有,她见过的坏人虽不少,但却没有人会承认自己是坏蛋的,现在这少年非但承认自己是个大坏蛋,而且还好像觉得很得意。
那妹妹忽然银铃般娇笑起来,道:“你说她是坏蛋,我也不是好人呀。”
杨子江咐掌道:“不错,这屋子里实在连一个好人也没有。”
妹妹眼波流动媚笑道:“那么,我和你岂非也正是一对。”
杨子江从头到脚,上上下下瞧了她一遍,眼睛都眯了起来,就好像她身上是赤裸裸的,一丝不挂。
她只恨不得将这双眼珠子挖出来,但脸上却笑得更甜,咬着嘴唇道:“你看够了吗?怎么样?”
杨子江眯着眼笑道:“很好很好,你就做我的老二吧,我这人一向是来者不拒,多多益善。”
妹妹吃吃的笑着,走到他面前,将手里的丝巾在他脸上一扬,娇笑道:“好个贪心的小色鬼,就只我一个人,你已经吃不消了,你还想要几个。”
她笑得虽甜,但一双眼睛却冷冰冰的,瞪着杨子江,等着他倒下去,只因已不知有多少色鬼在她这块丝巾下倒了下去。
谁知杨子江却大笑道:“你用这块小手巾,就想将我的心勾去么?这没有用的,我的心早已抛在扬子江里王八了。”
姐妹两人鼻尖上都沁出了汗,姐姐暗中咬了咬牙,身子忽然滴溜溜一转,七道金光已闪电般飞了出来。
谁知杨子江的手只轻轻一扬,七道金光竟又飞了回去,去势竟比来势更快,只听『夺』的一声,七柄金刀已同时钉入墙里,其中还有柄金刀的刀尖上,竟带着那姐姐的一绺头发。
现在,连朱泪儿的脸色都变了,她实在不知道这人的武功是怎么练的,那姐妹两人更已面无人色。
杨子江却将一双腿高高跷到桌子上,笑嘻嘻道:“我这手功夫,你们没见过吧?你们若还想瞧瞧我别的功夫,不妨就将你们身上的破铜烂铁全使出来。”
妹妹叹了口气,道:“不必了,我们已服了你。”
青衣人厉声道:“你此来若是想杀我灭口,就快动手吧,莫要难为了她们。”
杨子江叹着气道:“好个多情种子,难怪这位姑娘要死心塌地的跟着你,只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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