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贵老爹怒极而笑,声震整个客栈。
长笑声罢,左贵老爹两手一背,居然笑吟吟道:“想退婚书?行啊”
于大夫大喜,一拱到地:“多谢左兄……”
“如果你们于家能叫太阳从西边出来,我就把婚书退给你们否则,咱们长安官衙上见”
于大夫苦着脸不停拱手作揖:“左兄,切不可冲动啊,这事要是闹到衙门,两家都没面子的”
“面子?我左家被你们这些京城人已经搞得颜面扫地了一而再再而三,三家人定了亲,三家人悔婚你们当真以为我们乡下人好欺负是吧?我告诉你姓于的,你家闺女我们忠儿娶定了,你要是顾全脸面,立即把聘礼挑回去,咱们还是亲家,要是不肯,由不得只能衙门上见了”
“真真对不起,左兄,这婚事……唉,只能退了,得罪之处还请海涵,赔偿金不合适,还可以商量……”
“呸当我们是什么?既然你坚持退婚,那,咱们只有打官司了”左贵老爹怒气冲冲走了几步,气不过,又回头指着于大夫厉声道:“我知道你们家后面有人,你爹于老太医的姐夫是当今刑部尚书刘大人,你爹又是高祖皇上的侍御医,这些我都知道。不过我不怕王法说了不准擅自悔婚你们天子脚下竟然不顾王法,好,我就要看看,这天子脚下到底还有没有王法——这场官司我是打定了,谁劝都没用”说罢,袍袖一拂,转身上楼而去。
于大夫脸都成了一张踩扁的烂饼子,叫着左兄,追上两步,左贵毫不搭理上楼而去。于大夫跺脚长叹,搓着手,瞧见左少阳,又忙过来连连拱手:“左公子,这件事,唉是我们于家不对,我们愿意赔偿,多少钱都行,你说个价,只是这亲事,我们是真的很抱歉,只能退婚。你能不能给令尊说个情啊?”
“说情?”左少阳的脸也难看得跟锅底似的,“你们打了我们左脸,还要我把右脸也凑过来给你们打?媳妇都没了,我说哪门子情?”
于夫人在一旁努力挤出几分笑容,福礼道:“左公子,这婚事我们当真没有考虑周全,其实,小女已经,已经许了人家了……”
左少阳也是气得鼻子歪:“许了人家了?哈哈,这个借口当真有趣,这么说来,你们家是一女二嫁了?那就更没得说,只能衙门上讨个公道了。”
于大夫急忙一把推开妻子,瞪了她一眼,对左少阳道:“贱内着急了,胡说了,小女没有一女二嫁。”
“那你们为何悔婚,说出来,若情有可原,倒也可以商量。”左少阳冷声道。
第383章 悔婚官司
于大夫和于夫人相视苦笑,于大夫道:“这个,也没什么理由,是小女,这个小女突然又不愿意嫁了,说合州太远,会想念父母,小女一片孝心……”
“这个不是理由”左少阳冷声打断了他的话,“我们家在合州,届时要迎娶到合州去,昨日相亲时跟令嫒已经说的很清楚。她不是不知道,也并未表示任何反对,相反对合州还饶有兴趣。”
“小女昨日没有细想,昨夜问了旁人,得知合州十分偏僻遥远,小女身体娇弱,实在吃不得这苦啊,你就看在……”
没等左少阳说话,楼上传来左贵老爹尖利的声音:“忠儿上来,别跟他们废话聘礼已下,婚书在手,他闺女就是我们于家的人到时候花轿迎亲接不到人,便径直上衙门喊冤去官老爷自会打他板子,把他女儿判给咱们家的我是不想撕破脸闹成这样,但是,你们京城人也欺人太甚,只能如此”
左少阳便拱拱手,转身上了楼,白芷寒后面跟着。
于大夫和夫人哭丧着脸往楼上拱手作揖,齐声哀求。最后跪在地上哀求,身后仆从们也跟着跪倒哀求。一时之间,客栈里闹哄哄的,许多人都出来围观,得知实情之后,众口一词都指着于家不讲信誉,鼓动左家到衙门告状。
于大夫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他夫人更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可是左贵老爹这次是铁了心,想讨还一个公道,闭门不理,于大夫无奈,只得带着夫人仆从,抬着聘礼财物出客栈走了。
客房里,左贵老爹铁青着脸坐在交椅上,端着茶接着喝,可是,谁都看得出来,他的心思根本不在喝茶上,端着茶缸的手在不停颤抖。屋里谁都不说话。
这时,门口有人轻轻敲门,丁小三忙跑过去拉开房门,门口站着的却是乔巧儿。一个老妈子搀扶着,慢慢走了进来。
左少阳忙道:“巧儿你怎么起来了?”
“刚才的事情我都看见了,”乔巧儿勉强一笑,对左贵老爹道:“伯父,如果对方决议悔婚,恐怕就不怕打官司,他们又是太医,我担心他们后面有人撑腰。要不,我让我哥去京城衙门县衙找一下彭县尉,先说说这件事,免得对方搞手脚。”
乔巧儿碰了一鼻子灰,涨红着脸不知道该怎么办。
白芷寒低声劝道:“老爷,打官司可不同于别的,没人的话,只怕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左贵老爹一凛,他是气头上说那话,他也知道,很多情况下打官司就是打关系,对方可是高祖皇上的侍御医,也就是皇上身边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如果不找关系,这官司就未必能赢。按耐住心头怒火,招手道:“巧儿姑娘,进来说话吧”
白芷寒过去帮忙搀扶乔巧儿进屋,在旁边坐下,
“不太熟,不过应该能说得上话的。”
唐朝京城长安称为京兆,设两级行政机关,一级是长安县,一级是京兆府。长安县虽然与其他县同属县级,但是行政长官的级别要高出其他县一大截,普通中县的县令只是正七品上,而长安县的县令是正五品上。
长安县衙的县尉负责长安发生的婚姻纠纷民事案件的审理,长安县尉级别也比普通县高,达到从八品下。大理寺是唐朝最高审判机关,从诉讼层面看,大理寺相当于现在的最高法院,而长安县衙则相当于基层法院。
在唐朝,一般民事案件都有县一级衙门审理并一审终审,不能上诉。当然,涉及到官员或者有重大影响的民事案件,要报州府一级复核,特别有影响的,甚至可能要报请刑部侍郎、御史中丞,大理寺卿组成的“三司推事”裁决。或者报皇上裁决。那几乎是理论上才存在的事情。所以,大理寺原则上是不审理民事案件的。
乔冠担任的职务是大理评事,相当于最高法院的刑庭庭长。与长安县尉之间没有业务上的领导或者指导关系,而且,他与长安的县尉也是同一级别,都是从八品下。不过,到底是同僚,就算不熟,还是说得上话的。
左贵老爹沉吟片刻,道:“那好,就拜托你兄长帮这个忙,我知道打官司要花费,需要多少花费就开口,不管花多少钱,这个官司我一定要打赢出这口恶气”
“好的,我这就派人去找我哥来。”
“拜托了”
乔巧儿吩咐照顾她的周妈去叫兄长乔冠。左少阳让周妈先等等,对老爹左贵道:“父亲,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
“计议什么?人家都骑到我们脖子上拉屎了,还有什么好计议的——我可告诉你,这口气我无论如何咽不下去不帮我可以,但绝不准劝我”
左少阳见老爹左贵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知道他这一次是动了真怒了,想想也是,两次三番地悔婚,就算泥菩萨也有三分土气,老爹左贵虽然待人宽厚,却也不是懦弱的人。
不过,悔婚这件事对于左少阳来说,并不像左贵老爹这么觉得无法接受,现在社会婚姻自由,只要没领结婚证,男女谁都可以反悔分手,虽然会难过,但合得来就合,合不来就分手,现代青年一般都会这么想,谁也不怕嫁不出去娶不到媳妇,所以不会觉得受到了多大的侮辱。
至于这三个姑娘,左少阳都只是一面之缘,感觉还不错,古代也不允许谈恋爱慢慢谈,觉得不错就娶了,反正主要目的是为了苗佩兰她们三个女子。只要能跟她们合得来就行。所以这三个女人家悔婚,左少阳虽然也有些气愤,但却没有像左贵那样气急败坏,以他的想法,既然不乐意跟我,退婚就退呗,大不了再找。可是现在见到左贵老爹如此愤怒,也能理解他这样的原因。
左少阳并不打算劝阻父亲把这件事闹大闹下去,闹出个结果来,说道:“父亲,我不是要劝你,而是想说,这件事不简单,必须从长计议才行所谓谋定而后动嘛。”
左贵老爹瞧着左少阳:“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想啊,先前的高家、李家,现在的于家,为什么三家人都是定亲之后便即反悔?这三家是我们找上去的,不是他们找过来的,不可能是串通好了一起来故意欺负我们。就像我先前说的那样,从商议婚事过程来看,他们也是真心诚意的,并没有故意设圈套欺负我们的意思。从悔婚的情况来看,他们似乎都有什么难言之隐。”
“你是说,有人故意在后面跟我们作对?”左贵老爹沉声道。
“目前没有证据,还不好作出这样的判断。”
“那你说该怎么办?”
左少阳沉吟片刻,缓缓道:“咱们必须搞清楚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所以,先不急着撕破脸,先跟他们好好说,反正我们有婚书这个杀手锏在手,用打官司来逼迫他们说出悔婚的真正原因。然后再决定如何处置。实在不行,迫不得已,再打官司。这样也算仁至义尽。他们也说不出话来。”
“嗯”左贵老爹捋着胡须点点头,“那巧儿兄长那边,要不要先打招呼?”
“要”左少阳肯定道,“未雨绸缪,做好打官司的准备,而且还可以找瞿老太爷,他是保婚人,有责任保证这婚事顺利办成,而且,他是六品官,更有办法。而且咱们要故意让对方知道我们在找人,让他们知道我们并非朝中无人,这样才能达到震慑效果”
乔巧儿又道:“我跟甄瑶是闺友,要不,我去求一下甄瑶,跟他叔曾祖说一声,看能不能帮忙。只要他叔曾祖同意帮忙,这件事没有办不成的。”
“甄瑶是谁?”左贵老爹道。
“甄瑶是咱们京城有名的甄氏医馆老掌柜甄权甄老神医的曾外孙女。”
左贵喜道:“哦?那她叔曾祖是谁啊?”
“太常寺丞甄立言甄老神医。”
左贵老爹倒吸一口凉气,他自然知道甄立言的大名,喜道:“人家肯不肯帮忙啊?”
“试试看嘛,甄立言老神医的兄长,也就是甄氏医馆的老掌柜甄权老神医,跟我曾祖父当年同是隋朝大臣,两家关系还不错的。再说了,甄立言老神医很喜欢甄瑶这位侄曾孙女的。甄瑶又跟我是闺友,我也让她帮帮我去跟他曾叔祖说,她一定会帮我这个忙的,”
左贵老爹不知道甄家情况,而左少阳却碰了两次钉子,还跟甄权的大儿子甄悬吵了一架,他现在是听到甄家就头大,不想把他们扯进来,没得帮不上忙还惹气受,也不好跟父亲说前些日子在甄氏医馆受的气。便道:“父亲,这件事还是先不要闹得太大,搞得尽人皆知,对方没了退路,只能硬着头皮跟我们对着干,反而不妙,还是先私下商谈的好,最后不得已,再走这些关系。”
第384章 打官司还是打关系
左贵老爹刚才也是气头上,现在逐渐冷静下来了,想想也是,这件事闹大了只怕也不好,还是先找人商议再说。便到:“这样吧,巧儿姑娘,这件事暂时不要跟外人说,如果需要请甄老神医帮忙,那时候再说也不迟。”
乔巧儿只是一番好意,她年纪尚小,不谙世事,听左少阳他们的话,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红着脸答应了。转头吩咐周妈去找兄长。
中午,乔冠还没有来,瞿老太爷却先来了,带着媒婆,两人是急得满头大汗,一进门便拱手作揖跺脚叹息,一个劲赔罪:“左郎中,这件事,当真是,唉唉老朽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唉”
左贵反倒已经镇定下来了,拱手道:“这事与瞿老太爷无关,是他们于家不讲信誉。我只找他们于家理论。”
瞿老太爷并不因为左贵宽宏大量没有责备而感到好受一些,相反,更加觉得愧对左家,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于家已经把事情跟我说了,说他们闺女又不愿意远嫁了,所以,想退婚。我当时就火了,大骂了他们一顿,说着,这门亲事是我保的媒,他们这样就是不给我面子,既然如此,我也不给他什么面子,老夫最恨的也是这种不讲信誉的人所以把他们哄出家去,然后赶来了,咱们商议一下,这件事该怎么办?”
左少阳反问到:“以瞿老太爷之意,该当如何?”
瞿老太爷对左家心存感激,外孙女又是人家儿子未来的妾室,自然帮着左家,沉声道:“这件事来的路上,老朽已经跟媒人商量过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必须跟他们打官司,把人要过来”
旁边的媒婆也一个劲点头:“哎呀还真邪门了,老身保媒这么多年,结成对的婚事多如牛毛,要说悔婚的也见过,多半是男方家悔婚,不要彩礼也就完事了,这女方家悔婚的,老身没怎么见着,有也是因为男方家倒霉穷困了,不愿意闺女过去吃苦,但那也是拖上几个月甚至一两年才说的。像左老爷这一次这样,今儿个才订了婚,明儿个就退婚,而且一连三次都是这样,老身不仅没遇到过,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当真是邪门了。”
瞿老太爷道:“就是啊,现在就是不知道左郎中你的想法,要不要打官司争这儿媳妇?”
左贵老爹冷冷道:“打砸锅卖铁也要打到金銮殿击登闻鼓鸣冤叫屈也要打这个鸟气老朽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了”
“好”瞿老太爷道,“我也是这意思,你放心,老朽拼了命拼了这官不当了,也要帮你打赢这场官司”
左贵老爹起身,长揖一礼:“多谢老太爷”
“说什么,这都是我亏欠你们的,我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这于家平时看着挺好的,我这才出面保媒,想不到他们家竟然,唉……”
“问过了,他们胡扯,说什么闺女不愿意远嫁,既然不愿意远嫁,昨天商谈的时候就该说明啊,分明是借口,老朽反复问了缘由,他们看样子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但是无论我怎么软硬兼施盘问,他们只是不肯说,我一气之下,就把他们赶了出去。”
左少阳有些沮丧:“连老太爷都没能问出事情真相,看来这件事更加不简单了。”
左贵老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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