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箫英雄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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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箫英雄榜- 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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络腮胡汉子道:“携有这几面莲花旗便一定是白莲教的么?难道不会是有人蓄意栽赃?刺杀王爷是何等大罪,也该交由有司追查主使之人,公公把人杀了,死无对证,如何再查?”
花白胡老者双膝跪地,失声叫道:“求王爷做主,惩办阉贼魏忠贤……”内侍卞三喜喝道:“住口!”向信王道:“王爷,那御史杨涟妄议朝政,贪污纳贿,厂狱锻炼,查证属实,现已伏法返赃。丧家之犬,心怀怨望,诽谤厂公,不满朝政,罪名不小哩,如何处置,还请王爷示下。”
信王眉头紧皱,尚未发言,猛听侍卫大叫道:“有刺客!保护王爷!”只见树林中冲出十余个蒙面人,挥刀与众侍卫砍杀起来。这十余人训练有素,均是硬手,当中十人吸住大半侍卫,另外三人则冲到信王近处,一名内侍还未反应过来便即中刀倒地,另两名内侍吓得撒腿而跑,眼看着一刀向信王头顶劈去,他竟呆若木鸡,动也不动。忽然有人闪到信王面前,挡了那刀,又有人抱住刺客的腿,信王这才反应过来,连退数步,脚底卵石一滑,一屁股坐地。却见另一名刺客又举刀上来,信王心中乱作一团,只道是再劫难逃了。
少冲一直隐在暗处,见二义仆性命有忧,随即跳出来。一名刺客不及防备,被他一掌击毙。另两名刺客见他厉害,挥刀迎了上来。少冲身子一斜,避开刀锋,人已从两人缝隙中穿过,双手抓住两人后领一合,头撞在了一处。此时一名刺客正在追赶信王,信王狼狈奔逃,那刺客追得急了,把手中之刀向信王后背猛掷而去。少冲立忙抓起一枚河卵石掷出,那刀飞行中被击偏,“当”的一声,插在了一棵树干上。那刺客正想探头瞧是谁下的手,忽然被一枚卵石击中太阳穴,随即倒毙。
少冲指东打西,起落纵跃,转眼间便将十余名刺客一一打倒。信王见有壮士拔刀,打斗又煞是精彩,竟忘了适才的惊险,驻足观看。卞三喜和另一个内侍也转了回来。待剩下最后一名刺客时,少冲先飞脚尖踢飞他手中的刀,再一脚把他踩在脚下。那人只觉气窒眩昏,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
卞三喜走上前喝问道:“照实招来,谁派你们来刺杀王爷的?”少冲把他提了起来,另一名内侍走过来,一手揪住刺客胸襟,恶狠狠的道:“快说!”那刺客正要说话,却闷哼一声绝气,那内侍放了手,刺客软在地上,心口插着了柄匕首,鲜血兀自涸涸而流。
少冲知是那内侍下的手,吃惊的看着他。那内侍从那刺客怀里取出一面小旗,展开来白旗上绣着一朵莲花,说道:“不用问了,他们是白莲教的邪徒。”
花白胡老者指着他道:“你,你杀人灭口,莫非你便是背后主使……”话未话完,卞三喜向信王道:“王爷明见,不要听这两条丧家之犬狂吠乱咬。”信王道:“刺客都死了,本王也没受什么伤,此事就不必追究了。”卞三喜便命侍卫焚去死尸,收拾停当,然后打道回宫。信王临走时命人赏了少冲几锭银子,以谢他拔刀相助。
花白胡老者兀自不肯罢休,追上信王马车,抱住车轮道:“这明明是魏忠贤的诡计,魏阉可比宋时之高俅、国朝之刘瑾,若不剪除,大明江山迟早亡在他的手里呀!”车行不止,老者被轮彀勒得满手是血,卞三喜跳下马车,骂道:“老不死的,敢挡王爷的驾!”抬腿向他脑袋踢去。忽然被人抓住背心直掼了出去,挣扎爬起,见是适才半路杀出来的那个少年,毕竟怕他的手段,骂咧咧的上车走了。
络腮胡汉子扶起老者,痛声道:“罢了,罢了,奸贼当道,好人难做,天要亡明,非人力所能挽救。”少冲道:“我恐阉贼还要加害二位,二位还是速速离去,到安全之所避一避风头。”络腮胡汉子点头道:“壮士也要当心。”说罢扶着老者,两人蹒跚着离去。
按:据方苞《左忠毅公逸事》载:“及左公下厂狱,史朝夕狱门外,逆阉防伺甚严,虽家仆不得近。久之,闻左公被炮烙,旦夕且死;持五十金,涕泣谋于禁卒,卒感焉。一日,使史更敝衣草屦,背筐,手长镵,为除不洁者。引入,微指左公处,则席地倚墙而坐,面额焦烂不可辨,左膝以下,筋骨尽脱矣。史前跪,抱公膝而呜咽。公辨其声而目不可开,乃奋臂以指拨眦,目光如炬,怒曰:‘庸奴!此何地也?而汝来前!国家之事,糜烂至此。老夫已矣,汝复轻身而昧大义,天下事谁可支柱者!不速去,无俟奸人构陷,吾今即扑杀汝!’因摸地上刑械,作投击势。史噤不敢发声,趋而出。后常流涕述其事,以语人曰:‘吾师肺肝,皆铁石所铸造也!’(左公,即左光斗,字遗直,谥号忠毅;史即史可法)

第三部 烟雨江湖  第卅回 请君入瓮
少冲见天色已晚,便返回潭柘寺。一路上心想:“那两个太监多半是魏忠贤一党,谋害信王不成便嫁祸给白莲教,信王有阉贼在身边,如与虎同眠,随时有不测之虞。”又想信王年幼无能,忠奸不辨,自身尚且难保,岂能指望他能主持公道,屏除奸佞?
此后几日逼问朱华凤有关玲儿下落,想起她武功的门路,说道:“瞧你掷袖箭的手法,出自峨眉一派,那日九龙园法会上戏弄徐鸿儒的便是你所为了。”朱华凤道:“你怕了么?峨眉派前任掌门师太是我师父,你得罪了我,不但得罪的朝廷,还得罪了峨眉派。”少冲道:“偷学了几招便自封峨眉派弟子,未了师太怎会收下你这顽劣的徒弟?”但也不得不佩服她机谋百出,聪明善变,委实难以对付。
朱华凤似乎乐于贫嘴,但当少冲问及玲儿下落,仍是东拉西扯,答非所问。少冲渐渐烦躁,逼问时也动起刑来,不过只让她略吃苦头,不敢伤损。其间少冲回了两次幽云客栈,美黛子、担担大师一切安好,玲儿与陆护法的下落仍无眉目。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这一问便是一两月。这一日又到朱华凤房里来,刚把门推开,头顶有物坠下,他举掌击开,却被草灰洒了一身,眼中嘴里也进了不少,随即响起朱华凤银铃一般的笑声。少冲气冲冲出房清洗了,回来道:“这是你搞的鬼!”朱华凤笑得直不起腰来,半晌才止住笑声,道:“若不如此,我怎能睡得安稳,万一你这大坏蛋半夜偷偷潜进来,……”说到这里便住了口,余下不言自明,乃是担心少冲欲行非礼。
少冲忍住气道:“我朋友的下落你还是不说么?”朱华凤道:“瞧你这么可怜,我也于心不忍了。不过你得替我做一件事。”少冲见她口气松动,心中一喜,道:“只要我少冲能做到,莫说一件事,便是千件事也答应你。”朱华凤道:“原来你的玲儿妹妹对你如此要紧。此事也不难,我只要你去城里一趟,日中之前买回一斤大米、一斤鸡蛋、半斤豆腐,还有油盐酱醋各种调料也要买些。”少冲本想她要自己做的事必定极难,哪料如此简单,奇而问道:“你要这些做什么?”朱华凤狡黠的一笑,道:“本小姐自有妙用。”少冲只得依允。
出门时,北风吹得紧。北方冬天来得早,这一年才入冬,气候反常,朔朔北风中竟夹杂着霰雪。少冲顶风冒雪到城中备齐了物品,又顺便打了壶酒。回潭柘寺途中,在一处山阴的地方,见雪地里埋着一人,只露出半个脑袋,头顶苍蝇乱飞,少冲做过叫化儿,道是冻死的丐户,心生怜悯,上前刨雪为他掩埋。忽听有人说道:“正睡得香呢,谁来吵我?”那人竟睁开双目,坐了起来。少冲吃了一惊,盯着他道:“你,你没死?”那人怒道:“大白天的,你咒我叫化儿死么?我好端端的在此睡觉,干你甚事?”少冲见他衣不蔽体,竟能幕天席地,卧雪而眠,这份内功当真不简单。便道:“在下不知,得罪莫怪。我这儿有壶烧酒,送与大哥暖身子,权当赔礼。”那丐户笑道:“好说好说。”接过壶拔去木塞,正欲喝时,忽听不远处传来几声蛙鸣,其时蛇蛙一类虫正当冬眠,到春暖花开、土地温润时节才钻出地面。那丐户脸上先是一喜,接着一变,喝道:“你这酒中有毒!”向少冲当胸一拳打来,劲道颇猛。
少冲一跃丈余,轻松避过,道:“有毒么?我也不知啊。”那丐户见少冲这一跃,惊道:“‘烂叫化儿快活似神仙功’!你怎么也会?你是……?”说到最后,脸色由怒转喜。少冲道:“大哥好眼力!在下少冲,师从于铁拐老大侠。”那丐户霁然色喜道:“原来是少冲兄弟,当真是大水冲到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我是丐帮弟子石康,早年铁老前辈曾指点我一点内功心法,说来咱们还是师兄弟。”少冲曾听师父提到丐帮中有六大团头,分管天下叫化儿事务,当中便有石康,宋献宝分管中原一带,石康分管京畿一带。当下抱拳道:“原来是石大叔。”石康道:“我大不了你多少,咱们兄弟相称便了。”丐帮中最为推重平等互爱,是以重大会议时,帮主、团头往往与一班叫化儿平起平坐,打成一片。少冲也不也与他客气,叫声:“石大哥。”石康哈哈一笑,道:“好兄弟!”
少冲道:“若不是石大哥识破酒中有毒,只怕我也没命了。”石康道:“鸩酒乃天下数一数二的剧毒,不知兄弟得罪了什么人,他们要用鸩酒剧毒害你?”少冲惊道:“谁能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他行走江湖以来,得罪的人着实不少,徐鸿儒一伙、樱花神社的人以及那两个太监,都想要自己性命,也猜不出究是何人。
却见石康从褡裢里取了些银色粉末灌入壶中,荡了两下,银粉变黑。石康点点头道:“你知我何以识破酒中有毒么?”少冲正感纳闷,摇了摇头。石康道:“适才那几声蛙鸣你也听到了,此蛙名叫‘朱睛雪蟾’,本来生长在天山腹地,被云南排教的人捉到,养在滇南点苍山的滴水洞中。逍遥谷的蛊王曾多次派人抢夺,均告失败。上月地方上的土司官员到滴水滴索要雪蟾,说要献给朝廷,排教不敢得罪官府,只得乖乖交出雪蟾。土司把雪蟾装入箱笼,派人押送进京,哪知到京开箱看时,雪蟾却不见了。万水千山,也不知在何处让它逃去,如何去找?这班人当然都被杀了头。谁都以为这件宝贝再难找回,可是无巧不成书,那日我行乞到了此处,与押送马队迎面而过,低头见其车上掉下一物,旋即隐于草中不见。我当时也没在意,其后听帮中兄弟说起前因后果,才想起这个地方来,但大雪封山,几天来寻觅无果,我正想睡上一觉,就此离去,谁知兄弟到来,便引出了这只活宝。兄弟当真福缘不浅。”
他拔开酒壶木塞,摇了几摇,每摇一下,那蟾便叫一声。瞧明雪蟾躲藏之处,说道:“这家伙既然能吸毒,便能解毒,有无穷妙用,是以江湖人无不欲得之。你守在此处,别让外人靠近,把它吓跑了。我去去就回。”将壶塞盖紧了,纵身而起,如一溜烟的去了,雪地上却无步行痕迹。少冲见他踏雪无痕,轻功也是甚高,心中佩服不已。
过了半炷香的工夫,石康扛着一根竹子回来,说道:“北京城没一根像样的竹子,你猜怎么着,我去皇帝的御花园偷了一根。”少冲心想:“石大哥必定先在北京城转了一圈,再到御花园偷竹,来去如风,轻功自是极高,出入禁地,也是敢想敢为。自古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这石大哥也是一位燕赵豪杰。”
石康从腰间取出一把篾刀,先将枝叶去了,竹干截为三截,分细条,剖蔑片,编起竹笼来。一双茧手翻动如飞,竹子转眼间变成了一个有底有门的小竹笼。他又将竹尖从背后麻袋上取下一根麻线,系于竹尖,做成八尺长的钓杆,少冲篮中有肉,他便割下一小块,在酒中浸了一会儿然后系于麻线一端。叫少冲远远的站着别出声,他一手拿着钓杆,向一处匍匐前进,那蟾蜍的叫声越来越响,石康的脸色也越来越凝重。忽然停下,将肉块在一处石缝上方逗引,但久久不见雪蟾现身,只是聒噪不已。石康大是不安,将钓杆插在一旁,围着石缝转了一圈,边走边洒黄色粉末,雪地里画出一个一丈见方的圆圈。他便蹲在圈外,往手臂上涂抹蛇药,小心翼翼的取下麻袋,往黄圈中一倒。少冲见状一惊,只见双头攒动,一红一黑两蛇游进圈内,叽叽乱叫。石康吹哨赶蛇去石缝边,两蛇却挨着黄圈游了一圈,始终不敢靠近,似乎感到什么凶猛的敌人便要来临,摇头摆尾,便想跳到圈外。那黄色粉末乃硫磺等蛇药制成,气味浓烈,两蛇也不敢靠得太近。
石康脸然十分难看,似觉事态之可怕高出预料,就在此时,忽见石缝处一闪,跳出一只蟾蜍来。那蟾蜍通体雪白,纯白无瑕,只一双眼睛殷红如血,晶莹闪亮,相衬之下,白者愈白,红者愈红。石康见正是传说中的朱睛雪蟾,又是激动又是害怕,连手心都是冷汗。两蛇一见雪蟾,如逢大敌,拼命往外游走,游到圈外却再也无法出去,俯首贴地,尽显楚楚可怜之态。雪蟾跳到近处,嘴一张,伴随一团黑烟,一股浓涎向两蛇喷射而出。石康屏了呼吸,少冲站在远处也觉头晕目眩,直犯恶心。那一红一黑两蛇为浓涎射中,顿即蜷曲而死。
雪蟾呱呱大叫,在雪地里跳来跳去,似在庆贺自己的胜利,忽然头顶一只如蝇似蛾的飞虫飞去,又嗅到毒药的香味,当即纵起衔住,吃进肚里。这哪里是什么飞虫,正是石康钓杆上的肉块。他见计得售,心中一阵狂喜,钓起蟾蜍放入笼中,关好笼门,崩断麻线,再用麻袋把竹笼罩上,以防雪蟾吐涎伤人。
石康把麻袋扛起,松了一口大气,问少冲道:“兄弟在何处落脚?回头为兄便来看望。”少冲道:“就在前面的潭柘寺。”两人分了手,少冲见日已过午,暗叫糟糕,误了与朱华凤的约定,忙赶回潭柘寺,到屋中看时,朱华凤已不见了,却见墙角被挖了小窟窿,恰好只容女子纤细的身体钻过。暗自失悔:“这女子身上藏有兵器,我并未搜去,她这一逃,我如何救人?”又奇怪她早早不逃,却要等到今日。出屋来正在哀声叹气,忽听厨房中有人咳嗽,似为烟火呛着,他居此月余,寺中并无第三人,暗自奇怪,几步走到厨房外,见房中黑烟弥漫,有个女子正向灶膛里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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