幢都涌了过来,到数丈外停下,五大门派居中,十三派八十一门向两翼散开,来人足有上千人之多,大多身挟兵刃,气势雄壮,顿时把场中几百人比了下去。
众人眼前一花,陆鸿渐已跃过数人,单手一挥,立即扫倒两人,几个转身,又有数人倒地,但离徐鸿儒还两有两丈,忽然腾空纵出,翔飞而下,身在半空,忽见两面金钹挟劲风袭至,急用袖封开,哪知那钹旋转中边缘锋利如刀,竟将他衣袖割破,盘旋了一圈,飞入一个番僧手中,随即又掷了回来。陆鸿渐足刚落地,便见四面钹从四个方位袭来,又纵身闪开,亏他身法敏捷,在这间不容发之际避开,但落地时离徐鸿儒又远了数步,这才看清徐鸿儒身边站了十个黄衣喇嘛,身材魁梧,双目精光闪亮,显见内家功夫极好。这十人一直藏在人群之中,是以一直没有留意。
陆鸿渐又是一个箭步而上,跟着七八面金钹破空飞来,漫天寒芒,耀人双目,众人眼前又一花,却见陆鸿渐人在数丈之外,直冲向五宗十三派这边,有人惊叫声中,陆鸿渐又已奔了回去,手中却多了一人。崆峒派中有人喊叫道:“劳师兄被魔头掳走啦……”五宗十三派中忽然跃出一人,如流云出岫,几个起落挡在了陆鸿渐身前,长剑一指,朗声道:“陆鸿渐,还不放下崆峒派的师侄?”群雄见是真机子,只见他星冠鹤氅,美髯拂胸,如清松挺立,又如画里神仙,服他轻功之妙,都大声喝采。梁太清见徒儿有难,几乎与真机子同时纵身,但落在了陆鸿渐后面,与真机子成前后夹击之势。
陆鸿渐冷冷的道:“真机子,我不到武当拜望,你倒先上了莲花峰,叫我好生过意不去。”话音刚落,猛然一个转身,左掌向梁太清拍去。梁太清急忙翻身后跃,哪知陆鸿渐这一招乃虚,转回身作势欲以手中人质掷打真机子。真机子知他毒掌的厉害,立即闪开。陆鸿渐这一招仍虚,身子一纵,挟着那人向徐鸿儒扑去。早有数面飞钹盘旋而至,当即以手中人质作盾牌封挡。那人被封了哑穴,这时为钹所割,竟痛叫出声,但叫得几下便即绝气。虽有数钹被陆鸿渐打偏了方向,但大多又飞回黄衣番僧手中,钹一到手,复即掷出,将陆鸿渐身前封得风雨不透。陆鸿渐抖擞神威,向钹阵中迎去,但那飞钹实在太多,闪避间却离徐鸿儒越来越远。
梁太清仍站在原处,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一副骑虎难下的神情,陆鸿渐朝他一笑,道:“你徒儿不中用,还你吧。”把手中尸体向他掷去。梁太清张臂欲接,真机子叫道:“小心!”急忙纵身上前,飞起一脚把尸体踢了开去。他怕陆鸿渐在尸体上用毒,以此陷害梁太清。梁太清却不知他这等好意,见状大怒,奔到弟子身前,一看已死,叫道:“真机子,我徒儿与你有何过节,你要置他于死地?”
真机子正欲解释,有人尖着嗓子笑嘻嘻的道:“不用说啦,总门长必定矢口否认。嘻嘻,杀人灭口,做得不大利落。”说话的正是狗皮道人。真机子却不认得他,喝道:“你是哪个妖人,敢在这儿说话?”狗皮道人道:“我是一个人见人厌下贱低俗破落户说书先生,当然不配在大英雄大豪杰面前说话。不过真机子道长的丑事,说出来也很有趣。”空空儿一听“说书”二字,乐得跳了出来,鼓掌道:“好啊好啊,空空儿最喜说书,大伙儿打得累了,你说一段给咱们解解乏。”狗皮道人摇头晃脑的道:“话说天下分正邪两道,正道又分五宗十三派,五宗十三派总门长真机子……”其实他并不知真机子什么丑事,只是游戏风尘惯了,戏弄于他,真机子倒真怕他乱说,冷哼一声道:“妖人搬弄是非,可惜没人听你的。”转头向梁太清道:“道兄,适才贫道怕令徒身上有毒,不得已出此下策,这魔头毒掌之烈,华山派吉师侄亲眼所见。”华山派中随即站出一人,道:“总门长言之不妄,吉师弟若非壮士断臂,早已不在人世。”狗皮道人一笑道:“姓劳的若是中毒,早已化肿而死,如何还会呼痛,真机道长明明见他没中毒,还要送他一程,可见呀……再说了,亲眼所见又怎样?难道他不会撒谎骗你们么?”
有两名少林派弟子粗通医道,看了姓劳的尸体,道:“瞧上去并无中毒之象。”梁太清哼了一声,向狗皮道人一拱手道:“多谢道兄提醒,个中事由,待此间事了,还要请教。”狗皮道人还揖道:“好说好说。”真机子本来能言善辩,此时见梁太清信了那破道士,竟是有口难言,只怕越说别人反而深信不疑,索性住了口。
忽听徐鸿儒叫道:“哎呀!我的剑被那个黄眉贼窃去了,快去抢回来!”众人一惊,心想谁这么有本事,竟在大庭广众下对徐鸿儒行窃?正见一个黄眉毛的和尚奔入九散人阵中,另一个胖大的胡僧大步出列,向他追到。原来适才八部众溃败时担担和尚也混在酆九叙、许道清、欧阳德等人丛中,众人注目于陆鸿渐身上,场面又颇为混乱,正是担担和尚下手的良机,当即窃走了徐鸿儒腰间的阿修罗剑奔回阵中。能在玉支、跛李、四大金刚等高手眼皮下做案,偷盗手法之高当真神乎其技。
空空儿怕徐鸿儒,一直躲在众散人后面,这时众散人让开,他身子已在前面,尚在奇怪之际,胖罗汉的手已伸了过来。他昨夜拾到一个小木偶,还以为他想要,便紧捂衣兜,摇头道:“不给不给。”胖罗汉是西域胡人,不怎么会汉话,但瞧空空儿神色,知他不给,张爪向空空儿衣兜抓去。空空儿身子一矮,忽从他胯下钻了过去,奔步如走马,嚷道:“你这人好没道理,以大欺小。”此言一出,众人无不失笑,明明他年岁远在胖罗汉之上,反说别人以大欺小。
胖罗汉赶步上前,使出磨盘功,双手疾转如车轮,打向空空儿。空空儿只随意的一扭身,便避开了他的攻势。胖罗汉瞧空空儿身法好似一个孩童,并无丝毫奇处,却老是打不着,不禁大为奇怪。这时空空儿停下步,正色道:“你一定要跟我争是不是?好好好,咱们比武论输赢,输了决不可撒赖。”说着话几步走向胖罗汉,叫道:“鼻子!”右手中指戳了出去。胖罗汉一怔,待明白“鼻子”二字为何物时,还不相信他真戳自己鼻子,便在此时鼻子被空空儿戳中,痛得他眼泪迸流。空空儿皱眉道:“唔呀打撒气了!”正要开溜,胖罗汉密集的拳头打了过来。他侧身相避,叫道:“肚脐眼!”一指戳出,胖罗汉肚脐又被戳中。肚脐乃人身极为柔软之处,岂禁得起一戳,顿时痛得胖罗汉蹲下身去。
空空儿拍掌笑道:“傻瓜,我都叫了出来,你怎么躲不过?”萧遥等人见空空儿如此戏弄,皆忍俊不禁,徐鸿儒却紧绷着脸。
胖罗汉狂怒已极,向空空猛扑而上儿,使的全然不是武功,近乎死缠烂打。空空儿变色道:“我的乖乖,小气包生气啦。”窜高伏低,犹如一只大马猴,忽然叫一声:“鼻子!”又一指戳出。胖罗汉想也不想,立即双手捂鼻,哪知空空儿这指中途向下一沉,戳中他肚脐。胖罗汉痛叫一声退后一步,道:“你,你骗人!”空空儿一笑道:“你不懂么?这叫声东击西,肚脐!”两字出口,跟着一步而前。胖罗汉这次一手捂鼻,一手护住肚脐,自以为使了妙招,猛觉胸口一震,身子往后便倒,将欲倒地,有人伸过来一只手臂在他腰后一托,这才立起身来,见是高大士,向他大诉冤枉。
担担和尚把剑交给陆鸿渐,陆鸿渐心想:“这会儿先不与徐贼争雄,以免五宗十三派知道我教内讧,更加肆无忌惮。”手执阿修罗剑,望徐鸿儒轻轻一笑。
徐鸿儒明白他的心意,便也不再与陆鸿渐等人纠缠,走出来向五宗十三派的人一个个望下去,忽然指着铁镜道:“你是少林寺方丈铁镜大师?”铁镜合十道:“徐居士虽皈依我佛,然心魔忒大,奉劝居士放下屠刀,回头是岸。”徐鸿儒冷笑一声,道:“大师四大不空,六根不净,贪、嗔、痴三毒占全,还有什么资格说我?”铁镜一怔,竟是无话可说。
徐鸿儒又向丁向南道:“丁兄之侠名海内共仰,只是为人太过耿介,易为小人所用。丁兄还有件事徐某不敢恭维,茅山派松云打伤令弟,崆峒派何太虚害死令正,丁兄非但不报仇,反而与之为伍。”丁向南眼望别处,道:“徐教主不用抬举,丁某的仇也与你无干。待会儿剑下说话,莫怪丁某无情。”
徐鸿儒摇头叹息,似为他不值,几步来到昆仑派众人前,见一位背负琴囊,神情傲然的文士,打量了片刻,道:“阁下可是威镇西域,名闻天下的负琴先生蔡邑?听说先生琴发五音,音音如剑,武功可比我教庄铮比高了。最难得的是,先生非汤武而薄周孔,越名教而任自然,耻与当世同流合污,隐居林泉,以琴自娱,试问天下,谁有先生这等德操?”蔡邑向来只听到别人的谩骂诬蔑,即使师父荷条丈人也非全然认同他,听徐鸿儒道出了他最为得意的功夫,心中先是一喜,又听他道出了自己的性情旨趣,更如遇知音一般,又想加盟五宗十三派,实在有违“隐居林泉”四字,暗感惭愧,道:“教主取笑了,待会儿动武,本先生让三分便是。”群雄一听,便有许多人不齿:徐鸿儒赞他几句,他就飘飘然不分敌我,哪似丁向南是非分明,处事有度?
徐鸿儒笑着点点头,来到崆峒派梁太清跟前,道:“‘紫电剑’是贵派掌门信物,道长昨日落在敝处,我还是原封奉还吧。”梁太清昨日受他羞辱,不敢讨回宝剑,打算次日一举踏平闻香宫抢夺回来,尽量不让派中门人知晓,哪知此时为徐鸿儒提起,大是尴尬,支吾道:“什么,什么紫电剑?……你胡说什么?”站在他身旁的白太始见师兄腰中果然没剑,叫道:“好啊,堂堂掌门人竟失落了掌门信物,你这掌门是怎么当的?”梁太清生怕出丑,连忙抵赖道:“我忘在山下的营帐中,你莫听魔教妖人信口雌黄。孙太素武功不如两位师兄,虽不服大师兄做掌门,时常给他出难题,但也不敢单独发难,二师兄起了头,他也跟着道:“可笑啊可笑,掌门信物理应随身携带,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岂有忘带之理?何况在敌当前,更应枕戈待旦,携兵上阵。”此时跛李走出来拿出一柄剑横于双手,道:“看清楚了,若不是你的剑,佛爷折了它。”梁太清要想不认,见他便欲折断,哪敢迟疑,当即道:“且慢!是贫道的。”跛李哈哈一笑,把剑掷还了他。
梁太清先前力加否认,这时改口承认,接剑在手便如抓了个烫手山芋,甚不自在。孙太素哼了一声,道:“掌门师兄犯了门规第七条,回去还请自裁。”梁太清横了他一眼,却无话可说。
徐鸿儒走到松云道人身前,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松云阴沉着脸,转眼望向别处。徐鸿儒道:“道长两位恩师为人所害,有人说是逍遥谷的人,那未免太过荒唐,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道长的至交好友翁行吟死于谁人之手,那倒铁证如山,毋庸置疑。”说罢眼光望向峨眉派中。峨眉派自普渡接任掌门后退出五宗,但普恩受真机子之邀还是带着一队弟子前来。武当山掌门人大会前,江湖上又闹出一事,大书家翁行吟死于家中,他的妻妾都指证乃普恩所为,好在真机子从中周旋,捂住此事未传扬出去,普恩对真机子惟命是从,概由此事而心生感激。普恩大师一听徐鸿儒之言,大是惊心,额头已渗出了汗水,忙以袖抹拭。事发时松云也在场,虽亲眼见到普恩与翁家小妾同被而眠,但仍觉其中破多疑窦,当下只淡淡的道:“你想挑拨离间么?”
徐鸿儒忽然眼放异光,说道:“道长看着我的眼睛,你最近遇到了麻烦,是不是白日见鬼,可要将门窗关紧啊。”松云听他声音柔和,禁不住向他双眼看去,那眼光似有一种吸力,一看就再也无法移开,只觉眼饧骨倦,昏昏欲睡。突然间听到“白日见鬼”四字,全身一震,退步扬起拂尘,惊声道:“你……你别过来……”似乎真见了鬼一般。
松云自石宝山打伤丁向北,失手杀了马氏三父子,当时并没多大害怕,凶杀屠戮在武林中如同家常便饭,司空见惯,只是与华山派结上了梁子,而丁向南于此似乎并没放在心头,哪知后来回到大茅峰的九霄万福宫,生了一场大病,三天两头梦见马氏父子来向他索命,亲自打醮攘鬼,连换了数次寝房仍是无济于事,他再胆大也不得不怕了。此时只觉眼前徐鸿儒忽然变作了马氏父子,以致老病复发。在场众人除了本派少数人,都不知他何以发起疯来,也有人怀疑徐鸿儒施了妖法,使松云中邪,茅山派素以打醮驱鬼、符篆镇邪闻名,却不敌这个魔教教主,免不了忧惧更甚。
铁镜方丈走过来捏拳在松云胸口击了一下,再取出一个黄纸包,付与一名茅山派弟子,道:“这是本寺的回心散,能治狂症,速与你掌门服下。”那弟子接过谢了,与松云服下。松云半晌才恢复神智,但仍是精神恍忽。
这时徐鸿儒走到了蒲剑书面前,盯着他看了良久。蒲剑书见他揭了好几个正派之士的阴事,如今轮到了自己,但他强装镇定的道:“老夫行得端走得正,不怕你有什么说辞。”徐鸿儒笑了笑,问道:“真机子送了你多少财帛美女?”蒲剑书一听此言脸色徒变,道:“你……你胡说什么?”心想真机子送礼之事,除了他与自己知晓,别无三人,自己没有泄露,真机子拉拢群雄,自然也不会泄露,本以为隐秘之极的事,想不到让徐鸿儒知晓了。
徐鸿儒阵中有人叫道:“咱们教主开了天眼,明见万里,无远弗届。你现在心中想什么,他老人家也能看得到呢。”群雄大都不信,但忍不住还是静心息念,以防被徐鸿儒看穿心事。
徐鸿儒顺着这排人走过去,经过点苍、天山、黄山、南海诸小门小派,正眼也不瞧,自是因为他们不值一提。蜀中唐门林朝阳倒希望他说上两句,哪怕胡编乱造也好,反正他声名狼藉,别人多半不信他,反倒于自己脸上贴金。但见他漫不经心而过,似乎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甚感失望。
徐鸿儒回到自己阵营,高声道:“论真材实学,在场诸位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