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阿胜端着托盘走入房中,中年美妇取过托盘中的瓷碗,用小勺搅了搅,舀起满满一勺,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递向虞正道:“来张口。”虞正从未享受过母爱,也从未有任何妇女喂过饭,此时中年美妇亲自相喂,心中莫名的感动,两行眼泪簌簌疾落,竟忘记了张口。中年美妇见虞正又哭了起来,心中惊慌,赶忙放下瓷碗,给他擦去腮上泪水,和蔼的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尽管说出来,大婶能做到一定帮你。”虞正呜咽着说道:“我、、我只是激动,以前别人的娘亲喂儿女吃药,我都是在旁边羡慕的瞧着,从不敢奢求,现在,现在、、我也尝到了、、这种感觉。”
众人听到此语,不由徒生怜意,中年美妇流波浸泪道:“想不到你身世这么悲惨,来大婶亲自喂你,直到你烦了为止。”端起瓷碗,挖起一勺递了出去,虞正张口吞下,腮上满是泪水。王叔明笑道:“虞兄弟你好福气啊,我以前生病时,娘亲都没这么耐心的喂过我。”中年美妇脸一沉道:“你还好意思说,你不愿去练功就谎称病了,娘亲哪知道你那次是真病了,照顾你半天不是白照顾了,弄不好你爹还骂我几句呢?”王叔明一撅嘴道:“我爹那敢骂你啊,每次吵架我爹和老鼠似的,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下。”中年美妇脸一红,却没说话,众人哈哈笑了起来。喂完后中年美妇扶着虞正慢慢躺下,就与众人出去了。
虞正心下极甜,自言自语道:“这大婶原来是叔明的娘亲,叔明有这么一个和善的娘亲当真令人羡慕!”不觉间想起了自己的娘亲,道:“人人都有娘亲,而我、、爹说娘亲尚在人间,那她会在哪里呢?她能舍得下我吗?不会的她怎么会忍心抛下我和爹呢?”每念及此,他都默默的告诫自己,娘亲不会离她而去,总会回来的,但十多年了,娘亲是什么样子,却是那么的模糊!虞正不愿再想这些烦心之事,就将注意力转向屋中陈物上,雕梁画栋,书画高悬,麝香盈室,极为宽敞,暗道:“太平门果然气魄!”
板门吱的声开了,进来一人正是王叔明,王叔明走到床前道:“虞兄弟你能不能下地走动啊?我带你看看蜀山景色。”虞正素闻蜀山凶险之极,栈道宏伟,乃不世奇观,早有游览之心,当即道:“能走能走。”起身下床,与王叔明双双奔出。
进了练武厅,虞正顿有豁然开朗的感觉,道:“这里这么大!”正厅悬挂“忠义乾坤”四个鎏金大字,下设台案,神龛中一尊极大的关羽圣像,一手提着冷艳锯,一手捋着长髯,昂首正立,威武至极,隐隐间虎虎生威,令人顿起相敬之意。前方摆着硕大的香炉,粗如儿臂的擅香散出屡屡白烟,萦绕半空,久久不散。
二人出了练武厅,外面是个高突方台,正是较武场,四周护栏围着,中间放着尊三足巨鼎,虞正不禁啧啧称赞,王叔明拉拉他衣角道:“咱们走吧!”虞正点点头,径向外奔去。
栈道狭窄,仅容一人通过,蜿蜒如龙,盘旋千里,三里一厅,十里一阁,横穿贯连,极为气魄。二人走到吊桥,桥有四根铁链组成,上下各两根,平铺木板,绵长十里。王叔明道:“这里就是铁索桥。”说着拉起虞正向桥上走去,方及踏上,就觉桥晃得极为厉害,身子跟着左右摆动,虞正暗吃一惊,挣开王叔明抓着两侧铁索,再不敢前进丝毫,桥下裂谷黝黑,深不见底,不看还好,一瞧之下,只觉天旋地转,铁索晃得更为厉害。王叔明拉住虞正道:“别怕,我拉你走。”虞正半信半疑,缓缓松开手,不敢朝脚下看,小心翼翼的挪动着,走了一柱香时间,方到达对面亭中,虞正瘫坐着吐气如雾,回头见铁索兀自晃动着。
王叔明指着远处一座楼阁道:“那便是太和楼,蜀山珠峰,在楼中蜀山千里疆域,尽收眼底。”虞正远眺过去,白雾弥漫,楼阁仿佛建造于青云之上,正如个空中楼阁,美妙至极。王叔明道:“前面山势险峻,栈道楼阁都是依山建造,远观仿佛山中楼阁,极为气魄,都是鬼斧神工之作。”
二人继续前行,峰势挺拔,绝壁断崖,栈道穿石建造,亭阁倚壁傍崖,与山势浑然一体。栈道曲折直通山谷,两侧断崖直插云霄,隐天蔽日,泉水泻出,咚咚声响,更增几分清幽。此时栈道顺势直上,直达山腰,进入隧道,一片漆黑,行了近三里,霍然明亮,穿洞出去,听得隆隆声响,宛若奔雷,遥目极去,对崖侧畔水势浩大,飞泻千尺,有如倒悬千尺白玉,极为壮观!瀑水冲入雾中,竟听不到落在何处。王叔明道:“这是九天银川。”虞正叹道:“九天银川落九天,果真不凡!”瀑水成雾,缕缕升起,更增几分神秘色彩。
又行了数里,与太和楼遥遥相望,看似已近在咫尺,楼下丛树层层,绿意盎然,青青如黛,极为美艳。王叔明道:“翻过这座山就到了。”虞正心中爽朗,精神抖擞,快步奔走。一个时辰后,二人攀上了太和楼,太和楼共九层,外檐挂有彩灯,齐燃之际,远远眺去,楼如仙楼,熠熠发光,宛如天际楼阁。二人扶着楼梯徐徐而行。四壁印着佛道儒三家经典之言,雕刻之人晓通笔墨,轻似云雨,重如象虎,飘若惊龙,浮如青云,极具美感!
二人倚栏远眺,风烟俱净,天山共色;流云浮动,任意西东;峰峦叠嶂,争高直指;劈崖危岩,宛若刀劈;怪柏奇松,苍翠欲流;绿潮千里,势大如海;栈道曲折万里,如苍龙横卧,极具威势;裂谷千壑,深不见底,白雾盈谷,茫茫无际;远处九天银川飞流直泻,扬起层层水雾。二人心神怡荡,大声呼喊,虞正道:“天下美景齐聚于此,奇峰竞秀,绿意如潮,飞瀑千尺,栈道折绕,茫茫九州,眼底尽收,美哉壮载!”王叔明道:“蜀山千里美景,尽是自然造化,唯有栈道工程,乃我中华结晶,宏伟气魄,正是鬼斧神工之作!”二人游目四顾,尽揽蜀山美景。
不觉间日已西沉,天地蒙蒙,雾气萦绕,驰目游望,尽是云中秀峰,茫茫雾气,浮动如带,易具风韵,无奈日暮,二人便即下山。
到了铁索桥,虞正远眺,却见远处亭阁中,正有三人,其中一人一袭白衣,乃是王尊儒,另两人都是暗灰长袍,胡须盈盈,却不识得。虞正以指遥指道:“叔明,你瞧那不是王尊儒么?他旁边两人好像不是太平门的!”王叔明顺指瞧去,果见有外人,迟疑片刻,道:“蜀山数十年来,极少有外人来,既来之人多半是爹爹的挚友,我大多认识,此二人面目生疏,怎的没见过?”虞正憎恶王尊儒为人,便道:“莫非这二人要与太平门麻烦?”王叔明摇摇手道:“怎么会呢?或许是二叔的朋友,怎么走吧!”虞正回头又瞧了眼这才走开。
刚进练武厅,正与阿胜碰面,阿胜急道:“可找到你们了,掌门人说要见这少年呢!”虞正一怔,暗道:“掌门人见我?莫非是因我会无极剑法之事?多半如此,到时我该怎么说呢?”正自迟疑,王叔明拉他衣角道:“我爹和蔼至极,你不用多虑。”虞正道:“阿胜哥,掌门人找我所谓何事?”阿胜搔搔头道:“这我也不知道,不过看掌门人神情焦虑,好似有什么为难之事。”虞正心噔的一下暗道:“王尊儒对我偏见极深,他是不是和掌门人说什么了?”王叔明道:“不会吧?”阿胜道:“大师叔(王尊儒)和掌门人说了些话,掌门人就让我找他。”王叔明微微惊暗道:“二叔对虞正稍有偏见,这也难怪爹会神情焦虑。”王叔明道:“虞兄弟走去看看。”谢过阿胜二人便进入内堂。
过了天井,绕过长廊,王叔明轻叩门扉,里面一个声音却似中气不足,道:“进来。”二人推门进去,香味弥漫,窗明几净,床上躺着一个四十余龄的大汉,他脸色焦黄,鼻息凝重,显然是受了重伤,绕是卧身床头,仍然另人望而生畏。床头坐着一个蓝袍道人正是仲长生,旁边正是中年美妇王夫人。王夫人起身携过虞正,拉到床前道:“剑冲,他就是我说的那个少年。”王剑冲上下打量几眼,微微一笑道:“英俊少年正,真如人中之龙。”虞正俯身拜下道:“虞正见过掌门人。”转向仲长生拜道:“见过仲道长。”仲长生哈哈笑道:“仲某少行江湖,你一个少年自不识得,是叔明告诉你的吧。”虞正摇摇头道:“不是,正所谓侠之大者,名不传扬,自震九州。仁之大者,姓不张扬,自播四海。当世仁侠志士之名,广传四方,虞正自然识得。”仲长生、王剑冲对视一眼,笑道:“口齿清晰,满口词文,果真是少年英才。”虞正道:“谢谢了夸奖。”王夫人道:“剑冲,正儿聪颖过人,善良知礼,令人怜爱,你就收他为徒吧!”王剑冲瞧向虞正,笑道:“正儿,你愿意拜入太平门么?”
虞正一惊暗道:“王前辈将七十二路无极剑法刻在鹤壁山石洞中,机缘巧合使我发现,莫不是前世之缘,让我今生拜在太平门下?”王叔明捅他一下小声道:“虞兄弟快答应啊!”虞正犹如(炫)恍(书)然(网)大悟般,赶忙俯身拜下道:“正儿拜见师父。”王夫人取过茶碗,柔声道:“给师父敬茶。”虞正恭恭敬敬递向王剑冲道:“师父喝茶。”王剑冲笑着缓缓接过,浅饮了口,便即放下道:“起来吧!”仲长生道:“恭喜王兄啊”王剑冲淡淡一笑,抱拳还礼。
虞正暗道:“原来并非为我会无极剑法之事,师父迟疑的是收不收我为徒。”正自思想,王剑冲轻声道:“正儿,听大师叔说你会无极剑法,是何人教授你的?”虞正心弦震颤,不知所对,王夫人柔声道:“正儿你老实说,没事的。”虞正暗道:“这七十二路无极剑法,原本蜀山一派,我又何必隐瞒。”王剑冲见他迟疑不语,摇摇手缓缓说道:“正儿既有难言之隐,不说也罢、不说也罢。”虞正道:“师父一家待我恩重如山,正儿又岂敢相瞒。正儿的武功是在鹤壁山的石壁上机缘巧合发现的,弟子当时为打败飞天大盗,就学了十七路剑法,未经允许还望师父恕罪。”王剑冲心系石壁剑法,道:“既是机缘巧合便是上天安排,你何罪之有?”顿了顿道:“那剑法共有几路?是何人刻得?”虞正道:“共七十二路,落款刻有:蜀山太平门王正一绘的字样。”啪一声王剑冲双掌相对,脸上无限喜色,合十道:“天眷蜀山,特派少年助我,谱完剑法!”众人听得此语,面面相觑,如坠五里深雾,半天摸不着头脑。
仲长生问道:“莫非蜀山无极剑法,只是残卷?”王剑冲道:“实不相瞒,蜀山一派所传剑法,共六十路少了十二路剑谱,王某时常叹息,不能寻获余卷。如今天派少年,助我谱完剑法,此非天意乎?王正一正是我太平门开派祖师,祖师有灵,使无极剑法在我这一代补全,真乃蜀山之幸,万民之福啊!”王夫人道:“那正儿岂不是功不可没?”王剑冲拉过虞正道:“正儿,当年你太师父弥留之际,曾说谁能助我蜀山重得剑谱,不论何人,将太平门之位传授,若然剑谱为真这掌门人之位就是你的了!”虞正暗吃一惊,赶忙拜下道:“正儿,德乏才窘,武功低微,况且无尺寸之功,不敢妄自尊大,掌门人关系蜀山百年名望,岂可随意传授,再怎么说掌门人也是叔明的。”王叔明道:“虞兄弟你何必过谦,既得七十二路剑谱,于太平门乃奇功伟业,有何言未立尺寸之功。更何况爷爷临终所言是人人只晓得,你既发现剑谱掌门人自然是你的。”虞正道:“正儿,得蒙大恩,岂敢越俎代庖,若然师父执意如此,正儿为全大义,只得拜别远去了。”
仲长生笑道:“这小兄弟不争功名利益,正合仲某心意,既然如此王兄又何必强求?”王夫人道:“是啊,正儿年纪尚轻,留待他日再说。”王剑冲点点头道:“如今日暮,明日清晨就去鹤壁山,莫告诉任何人。”众人应了声,虞正道:“师父,洞中光线暗弱之际,方能看清,太阳西沉,正是最佳时机。”王剑冲道:“正儿明日鹤壁山之行,还劳烦你全权负责了,一切事宜你说了算。”虞正万分感激,道:“师父不嫌弃,正儿不辞辛劳。”商议过后,各自休息。王剑冲万分激动,始终不得安寝,直到半夜时分,才昏昏睡下,梦中亦是剑谱残卷之事。
天蒙蒙亮白,东方微露出一抹彩霞,王剑冲、仲长生、虞正、王叔明四人策马向鹤壁山出发。几人所乘马匹,乃是大腕名驹,此去千里,不日便到。四人将马托与山下农家,步行上山。到得山顶,虞正停在飞天大盗坠亡断崖前,无限惆怅,暗道:“你若贪生怕死,叫王尊儒三声爷爷自不会坠谷身亡,但你以死明志,果真算铁骨铮铮的热血男儿,我与你往日仇怨,就此勾销,愿你早日安息,来生做个好人。”
虞正道:“日已西沉,天色近暮,洞中奇寒,若抵抗不住寒气,就出来生火休息。”几人应了声,举着火把进去。虞正沿途点燃油灯,到了尽头道:“大家把手中火把熄了,才能看到。”几人吹灭火把,果然见到了剑谱,王剑冲看着七十二路剑法,万分激动,自言自语道:“自祖师之后,历代掌门人所学都为残卷,无不振腕叹息,如今我一睹全卷剑法,当真万幸。”
仲长生非太平门之人,自然不能去看剑法了,当下背向众人,却正瞧到那面石壁上的摄功大法和金蝉神功,不由惊叫起来。当时虞正领着几人径直朝向阴面石壁上,谁也没四下观望,自然没看到了。王剑冲、王叔明父子赶忙转过去,王剑冲道:“金蝉神功!王顷城所用的功夫。”仲长生道:“不错,金蝉神功本是正派武功,但历来修炼者每到‘金蝉脱壳’时,都会走火入魔留下嗜血怪癖,正如王顷城,正因如此这门功夫被称为金蝉魔功,一直为正道人士所不齿。”王剑冲道:“是啊,或许中原豪杰再无人能习城这门功夫了。”仲长生道:“既然是遗祸武林的邪道功夫,留之无用,毁了算了。”当即一掌拍在石壁上,轰隆隆石壁微微颤动几下,石壁上的图案登时崩裂成细沙,哗然落地。
虞正暗道:“果然好掌力,这定是混元霹雳掌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