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天缠着虞正向前奔去,到了人字路口,诸葛天道:“正儿从这里到揽月亭又是半日时间,你急着赶时间我就不勉强你同去揽月亭了,从另一条小径直接就能到霞祠观了,你有何话要我稍给霜儿的么?”虞正一怔,本有万千言语,翻滚胸怀,一张口却吐不出一字一句,当下摇了摇头道:“没什么,诸葛掌门路上小心。”诸葛天淡淡笑着,拍了拍虞正双肩道:“如果霜儿不是有婚约在先,你这个女婿我是要定了。”虞正心头一震,吞吐道:“诸葛掌门说笑了,正儿何德何能配的上如霜?我们只是兄妹而已。”诸葛天道:“我是过来人,你心中想什么,我会不知道么?你和霜儿有缘无分,我也不能不顾先前之诺,解除婚约,硬将霜儿许配给你,那样当真对不住胜儿了。”虞正脸上微微一红,辨道:“正儿真的没想什么,诸葛掌门错解正儿心意了。”诸葛天吁口气道:“好了,你别辨了,他日我一定给你找一个绝色佳人。”虞正道:“如霜天真无邪,心地善良。诸葛掌门于她婚事可要慎重了。”他本不愿再说,但一想到独孤胜为人,不禁说了出来。
诸葛天暗道:“胜儿和正儿相比,正儿的确尤胜不少,可应婚在先,我岂可负了胜儿?更何况这也是夫人当年的意思。霜儿虽然对正儿一片痴心,但我也只得棒打鸳鸯,拆散他们了,我相信胜儿会好好对待霜儿的。”当即道:“霜儿是我的掌上明珠,我自会慎重的,好了,正儿我该走了,你好好保重。”虞正一揖道了声珍重,诸葛天拔身纵起,几个起落,消失在了青石劈崖之后。
虞正长叹了口气,道:“如霜待人友善,蕙心兰质,处处为人着想,而独孤胜争强好胜,德行卑劣,如何配的上如霜?若然如霜屈身下嫁,岂不痛苦一生?”长吁短叹一阵,向另一条小径走去,行了两个时辰,转过一堵山崖,遥见崇山峻岭,松柏流翠,峰峦叠嶂,谷壑纵横,云萦雾绕,中间峰顶上楼阁连宇,道观森然,虞正喜道:“这就是霞祠观了,我终于到了。”当下发足奔去,行了三四里地,但觉浑身乏力,四肢酸麻,停靠在乱石上休息,隐隐间听得咚咚泻水之声,虞正口中饥渴,循声走去,绕过青岩,但见三棵青松挺立,森然欲搏,右畔泉水倾泻,潺潺有声,下面一个圆形小潭,潭水清澈,青青如黛。虞正走过去,俯身掬起清水豪饮起来,但觉入吼甘甜,冰凉至极,吞入腹中,燥意顷消,极觉舒爽,道:“山高水甜,的确不错。”
蓦然间丹田冰凉,体内一股寒意蓬散开来,周身经脉,寒气流窜,血液固结,虞正牙关打颤,冻得脏腑欲裂,惊道:“我这是怎么了?感觉怎么和被冰蝶咬噬一般?”此间正好过了三个时辰,体内冰毒散开,发作起来,虞正抵受不住浸骨寒意,在地上滚动起来,将小潭中的水弄得污浊不堪,他半个身子浸在潭中,寒气萦绕,潭水表面,竟结上了层薄冰。
过了多时,虞正体内生出一股暖流,流转经脉,寒气渐消,这才慢慢恢复知觉,从潭水中爬出,滚落到青岩上,太阳斜照,尚能有丝丝暖意,虞正端坐起来,运气走宫,周身气蒸,打坐半晌,寒意方消解殆尽,心想:“这和冰毒发作一样,看来冰毒残留到了体内,不知道这种苦痛还要承受多久?但愿我见到师公之前,不会毒发痛死。”
此际日已西沉,天幕微灰,四下升起一层淡淡的雾气,虞正腹中饥饿,取下包袱,却没了干粮,当下躺在青石上仰望天空,西方夕照,天际一片殷红,目光移动,三棵松柏映入眼帘,树上恰挂着两枚松子,不禁大喜道:“松子虽小,亦可填腹。”说罢,起身掠上松树,摘下了松子。
虞正撕下一片,含入口中,一股淡淡的甘香沁人心脾,越嚼甘香越重,吞入腹中,略有烧心之痛,但亦有丝丝暖热之气,在五脏六腑间流动,极觉舒服,当下大吃起来,盏茶工夫,已将两枚松子,尽数吃入腹中。
过得片刻,但觉腹中沉闷,心如被烧,全身燥热,不自禁手舞足蹈,奔走呼啸起来,隐隐间脚步声起,虞正转身瞧去,却是个提水道童,道童九岁年纪,发髻低垂,极为精神,他见虞正这般神情,不禁大吃一惊,奔过来道:“你怎么来了?”虞正道:“我吃了这树上的松子,腹中剧痛,如焚烧一般。”道童扬目一瞧,松柏上果真没了松子,颤声道:“你、、你竟吃了这松子?你可知道这松子剧毒无比,俗称‘烧心松子’,吃入腹中,必不可救。”当下转身匆匆忙忙的奔开了。
这松子正是烈性至极的烧心松子,原有三枚,三十年前大月氏国王命人取走一枚,当作国礼,赠给了丘池国,也就是当年杨义昭所食的那枚。虞正误食两枚,腹疼如灼,自不可忍,翻身倒落在地上,翻来覆去,哎声呼叫,砰一声面孔撞到了青岩上,直撞的口鼻血出如注。
虞正腹中忽冷忽热,冷时如积淀了千年的寒冰之气,热时如聚纳了万炉之炭火,冷热并存,相互抵制。烧心松子乃至阳之物,入得体内,即成至阳戾气,戾气过盛,伤及内脏,而玄阴石中冰毒散出,与烧心松子的至阳戾气,正好阴阳调剂,达到了水乳交融,将他体内的冰毒连根除尽了,但至阳戾气尚有残余,便在经脉中窜动,逼向五脏六腑,此际玄阴石灵力激发出来,抵制戾气,戾气越积越厚,玄阴石处于激发状态的灵力抵制不住戾气的冲击,戾气便如蓄水乍泄一般,锐不可当的涌向丹田。
正当千钧一发之际,虞正丹田温热,勃发出了一股更为洪盛的力道,当下运气走宫,牵引着那股力道,将至阳戾气抵在了脏腑之外。这股力道,正是尚未激发出的灵力,虞正因祸得福,体内至阳戾气,恰好将封储的灵力激发了出来。玄阴石力道遒劲,将至阳戾气迫的循着经脉向体外流窜,到了体表扩散不及,令虞正燥热难耐,如发狂一般,手舞足蹈,挥掌乱拍。
脚步急促,道童跟着一个道士,奔了过来,那道士鹤发白颜,道风仙骨,正是北道玄明。玄明见虞正面色枣红,行为癫狂,如走火入魔一般,暗吃了一惊,纵身过去,伸指点他周身大穴,所用手法正是“隔空点穴手”,但内劲钉到虞正穴位上,登时被弹了开来,玄明心头一震,抓住他手腕,摸到脉门时,但觉他体温甚高,蓦地一股至阳戾气冲了出来,循着手指袭向体内,玄明惊咦一声,运起“紫暝神功”消解了那股戾气。道童道:“师父怎么了?他还有没有救?”玄明沉默片刻道:“他体内至阳戾气极重,即便大罗神仙下凡,恐怕也救不了他的性命。”道童惊道:“那他是必死无疑了。”
虞正全身燥热,体内戾气仿佛要破体而出一般,极为难受,挥掌乱拍,掌势挟了至阳戾气,力道更为洪盛,落到青石上,噗的一声,碎裂开来。掌风呼啸,一掌拍向道童,玄明一惊,掠身过去,左手揽起道童,但觉掌势激荡,已在毫厘之间。玄明心头一凛,挥掌迎出,两人掌力相对,虞正摧出的至阳戾气袭向玄明。玄明觉得力道洪盛,至阳至极,不禁暗吃一惊,运起六重“紫暝神功”,将虞正震了开来。而玄明被反震之力迫的退出四五步,方能站定。
道童怒道:“这人太不识好歹了,我们救他,他却出手伤人,恩将仇报。”玄明沉声道:“他现在神志不清,才会胡乱出掌。”顿了顿续道:“这少年方才所用内功心法,乃是我九环山的‘紫暝神功’。”道童一惊,瞧了瞧虞正道:“师父,不会吧,这人并非我九环山的弟子,怎么会紫暝神功?”玄明道:“为师方才与他对掌之际,感觉他用的确然是紫暝神功。”道童道:“等他神志清醒了,问问不就知道了。”但转念一想:“师父说连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的性命,去和去问。”,道童见玄明若有所思,便问道:“师父,怎么了?他能不能保住性命?”玄明沉吟片刻道:“他胡乱出掌,已然能将周身戾气摧出体外,或许还能保住性命。”
虞正内息耗损甚大,此际仰身落倒,昏厥过去,玄明、道童一惊,奔将过去,扶起虞正。玄明摸他脉门,但觉脉搏洪盛,毫无亏虚,仿佛体内有股极强的力道,在经脉中流动,不能导入丹田。玄明叹道:“这少年异乎常人,食下烧心松子,脉搏依然这等有力,当真匪夷所思。”道童道:“那他就是没事了?”玄明摇摇头道:“这少年好像‘任脉’和‘督脉’尚未打通,体内有股极强的力道,不能沉入丹田,若然不加疏导,恐怕会破体而出。来扶正他,我替他打通任、督二脉,将那股力道替他导入丹田。”道童扶正虞正,玄明盘腿坐在他身后,点了他背上几处大穴,运起紫暝神功打通了任、督二脉,又将流窜的内息沉入了丹田。玄明擦了擦汗水,缓缓舒了口气。道童摸了摸包袱道:“师父,他这包袱中硬邦邦的,好像是把剑,解下来瞧瞧吧?”玄明脸色一沉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不经主人允许,怎可翻人包袱?”道童脸一红道:“是,师父,徒儿知道了。”玄明背起虞正回到了观中,将他安置在厢房。解下包袱,本想收起来,但想到包袱对他或许很重,若然转醒时,必然寻找,便放在了床头,掩上房门挟着道童出去了。
道童生性顽劣,素有好奇之心,趁玄明走开,潜回了厢房。见虞正尚未醒来,取过包袱,解了开来,当啷一声,两件铁器坠到了地上。道童心下大骇,赶忙俯下身子,缩在了桌子下面。凝神瞧向虞正,见他并无知觉,门口亦无人来。当下大着胆子,从桌下爬出,见坠到地上的竟然是两截断剑。道童好生失望,轻声道:“两截断剑也当宝贝,还藏在包袱里。”俯身捡了起来,未加细瞧,放在了桌上。取过包袱中的长形布囊,往下一脱,露出剑柄,上镶宝石,烛光下烁烁光辉,极为耀眼。道童瞧得目瞪口呆,伸手摸了摸,觉得着手光滑舒适,不禁赞道:“剑柄这般漂亮,看来是把绝世好剑了。”当下取了出来,坐到桌前,端详起来。用力一拔,剑光暴射,直灼人眼,不由哑然无语,弹了弹剑身,道:“怪不得包的这么严实,这要让人见了,不让人抢了,也会被贼偷了。”辟邪剑虽是九环山之物,但自传给虞世南后,虞世南携剑归隐,消失江湖十九载。玄明此后一直未谈及此剑。因此道童虽是玄明弟子,亦不知这就是消失多年的辟邪宝剑。
道童道:“不知道这把剑宝锋如何?”当下握住剑柄,手起剑落,一丝轻响,椅子被削下一角,断口处平整光洁,宛如镜面。道童惊道:“这般锋利的剑,我还从未见过。”突然之间,咳咳一阵响,却是虞正咳得。道童大吃一惊,手一抖动,辟邪剑脱手坠下,当啷一声清脆的响声,传荡在屋中。道童吓得面无血色,苍白如纸,暗道:“这要让师父知道了,我岂不又要挨罚?”,瞧向虞正时,见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虞正醒来,察觉到躺在床上,四下一瞧,却见地上的辟邪剑。不禁惊咦一声,翻身下床,由于身体虚弱,扑通竟然倒在了地上。道童赶忙过去扶他,虞正一把抓住他喝道:“你是谁?怎么翻我包袱?”道童央求道:“你别生气,有话好好说。再说我救了你,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这样对我似乎不好吧?”虞正一怔,心想:“是啊,怎么说也是他救了我,我岂可这样冲撞恩人?”当即松了开来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一时冲动,小兄弟别生气。”道童整整衣衫,向外走出两步,道:“没关系,没关系。”拉开门板,奔了出去。
但听得门外“哎呦”一声响,声音稚尖,正是道童的声音。接着一个严厉苍老的声音道:“怎么了?慌里慌张的。”道童颤声道:“没什么,真没什么。那、、那人醒了,徒儿急着要告知师父,没想到撞到了师父。”玄明喜道:“他醒了,快走去看看。”玄明进入房中,恰瞧到虞正端着的辟邪剑,不禁全身一震,伸手取过宝剑道:“辟邪剑,辟邪剑!”凝视着虞正问道:“你怎么会有这把辟邪剑?”虞正见来人道风仙骨,鹤发白颜,心念电转道:“道长、、可是北道玄明道长?”玄明道:“正是贫道。”
虞正心下欢悦,两行泪水潸然滚落,一把揽着玄明叫道:“师公,师公。正儿终于见到你老人家了。”道童愕然一惊,暗道:“这人莫非是糊涂了,怎么刚清醒了就叫师父作师公?”玄明心弦震颤,退开虞正端详一阵,道:“莫非、、莫非你是世南的儿子?”虞正点点头道:“正是,爹爹让我将辟邪剑作为寿礼,献给师公,正儿不负所托,终于见到师公了。”道童大吃一惊,暗道:“想不到他是虞世南的儿子,我和虞世南同为师兄弟,那他就是我师侄了,作师叔的瞧瞧师侄的包袱也没什么啊?”当下从玄明身后闪了出来。
玄明长吁口气,扶虞正坐到床上道:“世南尚记得贫道?”虞正道:“爹爹常感怀师公大仁大义。”玄明一怔,想起旧事,不禁万分懊悔道:“世南胸怀坦荡,倒是贫道当年对不住他。”顿了顿道:“世南现在可好?在哪里?”虞正道:“师公放心,爹爹很好,他已经在伏虎寺出家为僧了。”玄明叹口气道:“世南怎的连贫道最后一面也不见?”虞正知道师公怕父亲尚耿记旧事,便道:“往事如云,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是非对错,何必还斤斤计较?”玄明舒口气道:“是啊,往昔之事,过眼云烟。念之无益,念之无益。但师公愧对世南,何忍忘却?”
虞正起身取过断剑,递给玄明道:“师公,这是龙师叔的青锋剑,上面原来刻有剑铭。”玄明一惊,接过断剑道:“正儿见过启元?”虞正点点头道:“是的,龙师叔右臂已经残废,不知去向。”玄明叹口气道:“启元心术不正,神心浮躁,必为己害。但愿他能苦海回头,重新来过。”当即一气读完了剑铭上的文字。
玄明沉吟道:“原来着青锋剑是王正一前辈送给师父的。”虞正道:“是啊,王正一前辈希望太师公找到天石,消弭战事,救我大晋。可惜太师公没有找到天石。”玄明道:“中原地宽土广,寻找天石,犹如大海捞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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