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舒放牵住马缰,仔细瞧了瞧马匹,却看不出有何异兆。虞正道:“慕容垂,我们要你和这位将军的坐骑。”慕容垂心弦一震,暗腹:“这小子果真机灵,竟猜得出我在马上做了手脚。”那将军喝道:“小子,别得寸进尺。”虞正紧紧扣住慕容宝道:“那就要问问你们的皇上是要我得寸进尺,还是大家玉石俱焚。”慕容垂笑道:“年纪轻轻,胆识过人,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当即翻下马背,将坐骑驱上前去。那将军吁了口气,也将马摧了过去。
虞正道:“张兄,带一鸣先走。”张舒放道:“不行,你和小王爷先走。”虞正道:“张兄,当我是兄弟就赶快走。”张舒放跨上马背道:“保重。”猛夹马腹,飞奔开来。
慕容垂道:“人也走了,你该放宝儿了吧。”虞正冷冷笑道:“将骨灰给我。”慕容垂怒道:“少侠未免欺人太甚了,正所谓一手交物,一手放人。朕将骨灰付你,安知你会不会放了宝儿?”虞正道:“慕容垂,你是聪明之人,我也不必多言。只问你给不给?”慕容垂心下无奈,只得答应。虞正接过骨灰,挟着慕容宝跨上健马道:“劳烦这位公子送我出城了。”说罢,扬鞭加策,奔驰开来。
慕容垂抢上马背愤道:“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给朕追回来。”一抖马鞭,纵马狂奔,数百骑健马同时踏地,蹄声轰响,宛如平地焦雷。街道两侧的门窗被震得颤抖不已,稍大胆的好奇之人启窗窥看,但见火光下汹涌如潮般的骑兵向城门外驰奔,直吓得心胆俱裂,瘫软在窗下。
虞正挟持慕容宝驰近中山城门,守城军官遥见来骑急促,身后数点火光,正是被官军追截。当下吆喝一声,守城士兵将鹿角栅栏横档在了城前。去路被截,虞正暗吃一惊,急忙拉缰,坐骑惊嘶一声,徒的收蹄,堪堪撞上鹿角栅栏。
守城军官见是太子慕容宝惊咦一声,道:“大胆刁民,敢挟持太子。”扬手一挥,呼啦声响,城垛上现出十余名弓弩手弦注满月,对准城下。虞正抬头瞧了眼道:“放我出去,否则我掐死他!”守城军官心弦一震,犹豫不决。慕容宝喝道:“死奴才,放他出去。”守城军官曲身施礼,向旁边士兵挥了挥手,拉开了鹿角栅栏。
虞正驱马驰出,扬鞭加策,飞奔如电。慕容宝讪讪说道:“少侠,已经出了中山城,为何还不放我下来?”虞正喝道:“休得再言,该放你的时候,我自会放你下去。”声如霹雳,回响耳际。慕容宝心下胆怯,闭口不言,暗中却谩骂不休。虞正回身望去,火光跳跃,连作一片,黑阵阵的骑兵如潮如浪般蜂拥紧追。虞正寻思:“多驮一人,耗力极甚。若然累毙了坐骑,恐怕更难脱身,不如丢下慕容宝轻马逃离。”当即道:“慕容宝,你们父子好自为之。若然心怀歹念,加害一鸣我比不轻饶于你。下去吧!”说罢,轻手一推,慕容宝坠马落地,却一头撞上了碎石,登时昏厥过去。坐骑少了一人的负担,自然蹄快身轻,一溜烟远远抛下了慕容宝。
慕容垂遥见慕容宝坠下马背,大吃一惊,飞马抢近,翻身跳下,揽起慕容宝惊叫道:“宝儿,宝儿!”但见碎石上鲜血斑斑扳过慕容宝一瞧,却见后脑勺一道长长的血口子,正汩汩涌出血来。慕容垂心下忐忑,悲声呼叫。半晌慕容宝悠悠转醒,睁眼见是父亲一般搂住哭泣道:“父皇,可要给孩儿报仇雪恨啊。”慕容垂抱起慕容宝道:“左将军,你亲率四十骑兵马,不惜一切,务必将此贼子给朕缉拿回来,生死不论!”傍边将军拱手应了声,率领四十骑兵马奔驰开来。
奔出数十余里,方赶上张舒放的坐骑。二人并骑缓行,驰上山丘,回身远眺。但见不远处烟尘大举,数十骑健马奔腾如虎飞驰而来。张舒放惊道:“看来慕容垂不抓回咱们是不肯罢休了。他们不过数十骑兵马,我二人勒马回去,与他二人大战一番。如何?”虞正道:“不可冒险,万一他们尚有后援,岂不自送上门了。”一鸣道:“大师侄,那该如何?”虞正道:“再有三日行程就到大晋领地了,区区数十骑,安敢驱马入关?”张舒放道:“甚好,甚好。”当下驱马飞奔,马踏坦途,一驰数里。
三日行程,已与大晋守关城楼摇摇对望。守关将领,立身城楼,遥见来骑,急令紧闭城门,唤来数十余名弓弩手立身城垛对准关下,虚待号令。
虞正、张舒放并骑驰到关前,勒马停住。守城将领朗声喝道:“来人是谁?报上名来!”虞正高声回道:“我们乃大晋草民,还望将军开门放行。”守关将领乃谢玄手下一员,淝水大战收复此关,便奉命坚守。他凝神瞧去,但见来者正是虞正,不禁大喜道:“原来是虞少侠。”回身吆喝一声,开关迎进,将二人请上了城楼。虞正一揖道:“将军何以识得在下?”那将军笑道:“虞少侠集结武林豪杰,协助北府兵击退前秦百万雄兵,如此英风侠烈之人,何人不识得?我很是钦佩与你。”虞正抱拳道:“将军过奖了。”那将军瞧向张舒放道:“这位兄台好像并非我中原之士吧?”张舒放拱手道:“我乃鲜卑族人张舒放。”那将军一惊,手按剑柄,微露杀意。虞正横身拦住道:“将军别误会,张兄乃是在下的至朋亲友。我二人北燕寇追杀至此。”
话音方起,蹄声阵阵,四十骑兵马已驰到关下十丈开外列成战阵,一字排开。左将军驱马上前,扬鞭指向城楼道:“本将军奉命缉拿叛逆,还望将军行个方便,放入关内。”那将军喝道:“蛮夷燕寇,安敢叫阵关前?老子管你奉谁之命,到了这里先尝尝老子的箭矢是何滋味儿?”扬手一挥,弓弦惊响,箭矢如雨,纷纷射去。但距离尚远,多数空射到了地上。纵然射到燕兵近前,已然无甚力道。燕兵轻轻一抖,便拨落开来。左将军蔑笑道:“听闻晋兵孱弱无力,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说罢,燕兵大笑起来。
那将军呵斥道:“满意贼子休得猖狂!”虞正挽过鹊画弓瞄准左将军眉心射出,箭似流星,飞射如电。左将军轻哼一声,扬鞭挥出,鞭稍堪堪卷上箭竿,却被震落开来。左将军暗吃一惊,驱马疾闪。无奈迟了一步,羽箭正射中眉心,惨叫一声,倒地毙命。燕兵胆怯带上左将军的尸首绝尘逃离开来。
那将军拍拍虞正双肩大喜道:“虞少侠,好箭术!若然我守关兵将个个负此神技,蛮夷外寇,安敢叫嚣关下?”虞正道:“在下箭术初窥门径,遗笑方家了。要说箭术之精,当属刘牢之仁兄。当日他一箭射杀前秦都督苻融,并且射伤苻坚,令贼寇谈而色变!”那将军道:“虞少侠何必自谦呢?现在天色已晚,虞少侠同朋友就在我这里,屈居一宿。可好?”虞正道:“如此叨扰将军了。”那将军便引三人去了住所。
次晨清明,换过健马,便辞别离去。并骑疾驰,径直去了小泉山。安葬径南王三人的骨灰,张舒放、一鸣二人留下守陵。虞正只身飞马回到了建康。
刚到相府门口,恰撞上了张三。张三焦急的说道:“虞少侠,你可算回来了!相爷在暖阁呢,说我见到你回来了就赶紧让你去见他。”虞正道:“相爷找我所谓何事?”张三摊开手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好像是十万火急之事。昨天谢将军、刘参军将北府兵调离了建康城。”虞正惊道:“莫非又起战事了?”张三摇摇头道:“那倒不像,具体情况见了相爷你自会知道。”虞正寻思:“或许兹事体大,这才没告诉这些仆奴。”当即穿廊过厅,疾步奔到暖阁。
轻叩板门,吱一声启开,却是谢莹。谢莹请他入内,紧紧掩上了房门。谢安、王叔明、陆吟霜三人离席迎上道:“你可回来了!”虞正施礼礼毕,问道:“相爷,出什么事了?”谢安惶急的说道:“姬如风自恃神功,竟然潜入皇宫将皇上、司马道子二人掳到了碧焰城。如今宫中虽然隐瞒此事,怕纸里包不住火,终会被人知晓。若然举国上下知道了,恐怕会借题发挥,兴风作浪,另立新储。一旦各路诸侯拥兵自重,不服新君。那八王之乱,可是要重演了。”谢莹道:“各路诸侯,对皇上早有偏见。这国君被俘之事外泄,便会成为导火索,燃起混战之局。到时候兵连祸结,不知道要多少黎民百姓强征入伍,失去家园。又不知道会有多少将士流血疆场,堆骨成山。”
虞正道:“为了天下苍生,我拼了性命,也要阻止姬如风。”王叔明面色惨淡,走上前来道:“正儿,玲珑也被姬如风掳走了。姬如风说要你将风雨雷电四神像的秘密告诉他。”虞正全身一震,如闻焦雷,倒退了两步,凄然道:“什么?玲珑被掳走了!那云儿呢?”陆吟霜挺剑愤道:“你还提什么云儿,要不是她姬如风怎么会知道你解开了神像之谜,玲珑又怎么会被掳走!你可知道她就是姬如风的女儿。”王叔明道:“是啊,她根本就不叫姬云儿她叫姬秋云,一直以来她都在欺骗你!”
此语一出,宛如焦雷。虞正轰然坐倒在椅子上,自言自语道:“不会的,不会的!云儿和她爷爷一样品行纯良,怎么会骗我呢!”陆吟霜道:“这还有什么不可能?事实摆在眼前,已由不得你不信。她奉了他爹爹之命潜伏在你身边,为的就是得到神像之谜。”姬云儿在虞正心目中的形象,一直是纤小温柔,善良可人。但这一瞬间的骤变,仿佛跟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一时间如何接受得了?虞正缓缓站起,瞧向谢莹道:“谢姑娘,这一切是不是真的,云儿真的是在骗我?”谢莹沉吟片刻道:“众说纷纭,只有见到云儿亲自问问她就知道了答案了,我相信她会告诉你的。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确然是姬如风的女儿。”虞正思绪纷乱,呆立无语。
王叔明道:“正儿,我们当务之急是赶快救出玲珑。现在你回来了,我们就去碧焰城吧。谢将军、刘大哥带领北府兵将碧焰城团团围住了。”虞正一怔道:“玲珑和姬如风仇深似海。事不宜迟,我们赶快走吧。”谢安曲身一揖道:“虞少侠、王少侠,还望你们务必平安救出皇上。我要镇守京城,就不能前去了。”虞正、王叔明齐道:“相爷言重了,营救皇上乃我等分内之事,我们自当义不容辞。”王叔明道:“吟霜,你就留下来协助相爷,顺便保护他的安全。”陆吟霜道:“好,那你们一路保重了,记得安全回来,我等你!”王叔明道:“放心吧,我会趁早赶回来的。”
虞正、王叔明二人备好快马,径向祁连山奔去。行了数日,到了山脚下。祁连山山势雄浑,裂谷雾锁。半山腰的白雾深处,矗立着一座城池般的建筑。房屋连宇,台阁林立,极为气魄。虞正、王叔明二人弃下马匹,顺着小径攀登上山,东折西绕,难辨方向,攀了大半天,才遥见碧焰城。但见城头宛如一团熊熊火焰一般,极为宏伟。
攀到山腰,行了数里,到了近前。碧焰城前地势宽阔,十丈开外,横着一道深涧,黑黝黝的深不见底。北府兵张弓搭箭,团团围住碧焰城。虞正、王叔明二人与谢玄、刘牢之会合,言说一番。
城头上突兀显出一人,朗声道:“虞正想不到你也来了,别来无恙吧?”虞正凝神望去,但见那人一脸凶相,胡须过寸,正是一笑无痕笑面虎。虞正冷哼一声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为江湖所不齿的败类。”笑面虎怒不可遏,指着虞正却说不出话来。
蓦地笑声响起,镇山慑林。城头霍然跃起一团清影,飘然落到了城下,正是姬如风。姬如风笑道:“虞正,你果然是来了。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姬某手上的伤?”说罢,扬起了左手,五指光秃,正是当年被辟邪剑所伤。虞正冷冷说道:“姬如风,你我之间的恩怨,我们自己解决,你放了玲珑。”姬如风仰天大笑,扬手一挥,城头上一条大汉缒下了个女子,正是雪玲珑。她双手被缚,悬在半空。雪玲珑大骂道:“莫老贼,你有种放开绳索将我摔死。”那条大汉正是莫震天。莫震天道:“好我就成全你!”双手一松,雪玲珑便向下坠落。落下数尺之多,莫震天猛一抓绳索,将雪玲珑提升三尺笑道:“果然够刚烈!我不会让你死的这么痛快的,你看那是谁来了?”雪玲珑贴着城墙,转过身子,见是虞正等人当下高呼起来。
王叔明喝道:“姬如风,你要干什么?”姬如风笑道:“什么是我要干什么?你们不是来救她么?只要能在十招之内打败姬某,要救下她自然没人拦你。但要超过十招,你们就等着为她收尸吧!”虞正、王叔明二人对视一眼,纵身攻向姬如风。姬如风笑道:“好,我就一齐领教你二人的神技。”
虞正凌空腾起,拍向姬如风头顶。姬如风斜退两步,扬掌迎出,蓬一声掌力交叠,二人身子晃了晃,各自飘开。姬如风刚稳住身子王叔明一招“仙人指路”向胸口刺来。姬如风一个盘龙绕步,绕道旁侧,向王叔明手腕抓落。王叔明身子一转,长剑回削,姬如风双掌对拍,夹住了剑身。蓦地背后寒风肃然,正是虞正一掌拍来。姬如风腾身纵起,反脚踢在王叔明后背上,王叔明脚步踉跄,向前跌出,长剑兀自端着那招“仙人指路”,剑影划过,刺向虞正颈吼。虞正暗吃一惊,侧身闪避。尚未稳固,掌风呼啸,姬如风一掌拍来。王叔明回身一招“神农锄地”截住掌势,掌势落到剑身上波的一声响,断裂开来。姬如风内劲一摧,断剑飞出,刺在了王叔明左肩上,衣衫破裂,立时鲜血涌出。
姬如风道:“虞正,只要你告诉我神像之谜,我自然放了你的玲珑姑娘。怎么样这个交易很公平吧?”虞正愤道:“想要神像之谜,你别痴心妄想了。纵然我粉身碎骨,我也不会告知与你。”姬如风怫然大怒,向着莫震天道:“师父,松开绳子,摔死她!”虞正惊噫一声,纵身去救,却被姬如风拦截住。
刘牢之道:“我去救玲珑姑娘!”话音方起,纵向城墙。笑面虎冷笑一声道:“我去会他一会。”纵身跃下,拦住了刘牢之。王叔明腾身上前道:“刘大哥此人外号一笑无痕,最擅长毒技,要小心了。”刘牢之道:“好,我正好为江湖武林,除去此害。叔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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