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一片大好,原本宁静而祥和的竹林因为某人的到来,似乎不再宁静了。
“你说什么?她就是师父时常念叨的那个又漂亮,又聪明,又伶俐,歌又唱得好的鱼儿师姐?!”小花雕稚嫩的惊呼,让醉酒后睡得正欢的妙手神医打了个颤,然后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轻歌又弯下腰去,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怎么?花雕小师弟,见到我是不是很开心啊?”
小花雕撇着嘴,委屈的看了她几眼,猛然转身丢下呆住的几人一边朝屋内跑,一边大喊,“师父你又骗人,我才不要这女人做我老婆!我不要!”
轻歌愣在原地,一时没弄清到底怎么回事,一旁白墨云的肩膀不停颤动,显然是在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
白了他一眼,轻歌不明所以的问,“杜康师兄,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仙人一般的男子原来叫杜康,“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看来这妙手神医不是一般的爱酒,收的几个徒弟都取以酒名。
“这个嘛。。。”杜康的脸上也带着浓浓的笑意,“师父经常用你来管制几位师弟,说谁最听他的话,就把小鱼你嫁给他做老婆!”
轻歌欲哭无泪。
“先进屋再说吧,师父很挂念你呢,总是念叨你为什么不来看他”,杜康一边带着轻歌和白墨云往里走,一边微笑着说。
进了最外面的一间竹屋,杜康把身上的背篓放下来搁好,这才问起轻歌身边的是谁。
“我的朋友,白墨云”,轻歌介绍着。
听她这么一说,白墨云拿下自己头上的纱帽,对着杜康微微点了点头。
看着白墨云那一点头的模样,以及面上的表情,杜康几乎以为站在面前的是另外的一个人。“你好,我是小鱼的师兄杜康!”他稳定神色,带着礼貌的微笑。
“小鱼?”白墨云奇怪的看了看轻歌,“你不是叫轻歌么?”
“轻歌?”杜康愕然。
“恩,我现在的名字叫轻歌,”轻歌解释道,“师兄你是知道的,以前的名字不能再用了。”
“我知道”,杜康笑了笑,“不过‘小鱼’可是你的绰号,我记得你小时侯特爱吃鱼,刚开始师伯和师父他们都叫你小谗猫,但是你不准,所以就改叫小鱼了。呵呵。”杜康清逸的脸上满是宠溺,琥珀色的眼眸愈发的明亮。
轻歌脸上露出不自然的神色,“好了,杜康师兄,带我们去见师叔,我找他有点事。”
后院,一个看起来最多不过三十岁的男子,醉醺醺的躺在竹制的躺椅上,舒服的晒着太阳。
长长的青丝下垂,衣裳半解,睡相十分夸张。面庞俊美而白皙,只是现在下巴上已经冒出不少青色的胡渣。
小花雕在一旁抓着他用力的摇晃,“师父师父,快醒醒!大师兄回来了!”
他就是所谓的妙手神医申不知,也就是轻歌口中的老头子,事实上他已经年近五十了。有见过他真面目的人都会问一问他的驻颜秘方,如果当时他正好喝醉了,他会送给你一坛酒,然后什么都不说继续喝酒或者是睡觉。如果侥幸遇到他没醉的时候问,他会先诓你几坛好酒,然后故作深沉地告诉你,“一醉解千愁,一梦似千年;似醉非醉,似醒非醒。”
“花雕,去打一盆冷水来!”杜康走过来,口吻不容置疑。
“又要用水泼啊,大师兄”,小花雕嘟起嘴,“师父会着凉的,给他灌醒酒汤就可以了啊!”
“醒酒汤对他没效果,快些去!”没想到外表如仙子般的杜康,也会用命令的语气讲话。
“老头子真是劣性不改!”轻歌叹息着走到申不知身边,替他理了理半开的衣裳。
“你别担心,师父这几年已经好了很多了”,杜康微笑着说。
白墨云倚靠在院墙上,面无表情的的斜望着晴朗的天空。他似乎不该来,在这里他只是一个局外人。
小花雕打来冷水,轻歌嬉笑着接了过来,“师叔,得罪了!”说着毫不留情的泼过去,冷水立刻浸遍申不知的全身!
正在睡梦间的申不知感觉自己不小心掉进了酒池,“好酒!”他美美的喝了一口,大声赞道。
“好你个头!”轻歌恼怒地大骂,并用力的掐着他的脸,“快给我醒过来!”
申不知终于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然后伸手抹去脸上的水珠,“大徒弟,这么③üww。сōm快就找到为师要的药草了?”
“师父!你看清楚,我在这里!”杜康苦着脸无奈的说道,“你看看你旁边的是谁?”
眨了眨迷蒙的眼睛,申不知看了杜康一眼,又转回来看轻歌,“你不是我大徒弟,那你是谁?”
“我是小鱼啊!小鱼!”轻歌咬牙切齿。
“哦~是鱼儿啊,你好{炫&书&网}久没来看师叔了”,申不知终于清醒过来,使劲的擦了擦眼睛,突然大声叫喊起来,“哎呀~鱼儿你怎么毁容了?!谁做的?!告诉师叔,师叔我跟他没完!”
轻歌的嘴角开始不听指挥的抽搐,“你才毁容了呢!”一句怒吼惊走周围大片的飞禽走兽,在竹林里回响,效果堪比方才的歌声,有过之而无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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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手神医,二十多年前名声响彻整个中原武林,只是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之所以称他妙手神医的原因,除了他医术高明外,还有一手绝活,那就是易容的功夫。不夸张的说法是,不管你长得多丑,即使是歪鼻子歪脸歪嘴巴,只要经过他的手,保证你人比花娇。妙手生花,这就是“妙手”两个字的来源。
此时的妙手先生一本正经的盯着白墨云,上下打量,两人对坐在竹桌两边。突然,妙手申不知对着白墨云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靠近一点。白墨云虽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但还是依言靠近。申不知把脑袋凑过去,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开口问道,“小子,你是不是喜欢我们家鱼儿?”
“呃?”白墨云立刻傻了眼!
“师叔!你正经一点行不行?!”轻歌在一旁气得差点跳脚。
申不知闻言,把眼一瞪,偏过去义正严词道,“我在跟我的病人讲话,旁人不要插嘴!”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死老头!”轻歌凶神恶煞的竖起眉毛。
“呜呜~”申不知立刻嘴一扁,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求人家帮忙的时候就喊师叔,一答应帮你人家就变成死老头了!呜,再凶人家,人家就去告诉你爹!”
“师~叔~!”轻歌头疼的喊道,“好了,我怕了你了!我求你告诉我,他脸上的疤还能不能治好?!”
“嘿嘿!鱼儿乖,那我就不跟师兄说你来过这里!”申不知得意的笑起来,又转头去看白墨云,“你这条疤至少有一年了吧?本来是不能治的,只是,你既然吃过泣香丸,啊!鱼儿你踢我做什么?”他转头怒视轻歌。
两人一齐看着轻歌,轻歌尴尬的说道,“师叔你直接说结果就行了,哪来那么多废话!”
“我有说废话吗?”申不知无辜的问白墨云。
“应该,没有。”白墨云很公正的回答。
衣化客尘今古道 桃花记事
杜康代替师父逐个给外面那些病人看病,开出药方,并仔细的交待该注意的事项,让他们一个个都满意而归。
天色很快的黑了,他稍微拭去额上的汗水,收拾好一切,绕过前屋,直接朝后院走去。前屋是搁放药草,或者替人看病的地方。后院才是他们几师徒生活的空间,一排略带弧行的用竹子搭建的房子,除了一个厅堂以及厨房以外还有四间房。师父申不知一个人住一间,他和小师弟花雕一间,再二师弟竹叶青和三师弟落桑一间。空下的一间房,他记得是师父专门留给小鱼师妹的,每天都会嘱咐他打扫,即使小鱼师妹已经一连有五六年没回来过了。
他自小便已呆在师父身边,听师父说自己是他从雪地里捡来的,当时的自己几乎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所以师父于他来说,既有养育之恩,又有救命之恩。虽然到了现在,别人通常分不清楚,他和申不知,到底谁是师父,谁是徒弟!
一跨进门,就见师父又在黏小鱼师妹,让白墨云一个人冷坐在旁边。在师妹很小的时候,就这样了,每次师伯带小鱼来这里小住,最高兴的总是师父。时刻缠着她,师妹一手漂亮的易容术也就是师父强行灌输的。
“杜康师兄!”见到杜康进来,轻歌马上开始求救,“快些哄老头子去睡觉,他太烦了!”
“师父?!”杜康双手环胸,眼睛微眯盯着申不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申不知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随后摇了摇头,“酉时两刻嘛,大徒弟真是越来越不开窍了,连这个也要问为师!”
“那么花雕师弟呢?”杜康对他无厘头的话语早已经习惯,所以继续耐心的问。
“小花雕已经去我房里睡了啊,小孩子都睡得很早”,申不知一手仍旧拉扯着轻歌的袖子,笑眯眯,“你跟鱼儿小的时候也这样,为师还记得那时你们经常同床共枕,感情好的不得了!对吧?”
白墨云刚从静思中回过神来,就听到这句话,惊得差点跌坐到地上,“同床共枕?!”
“老头子!”轻歌深吸了口气,“那是因为你太懒,只肯做一个摇篮,让我们两个婴儿一起睡!”
“谁说我懒了,我是想让你跟大徒弟从小就开始培养感情,长大后好让他把你娶过来!”,申不知像小孩子一般嘟起嘴巴,“谁知半路杀出个展陵月。。。。。。”
“师父!”杜康突然重重打断正絮叨不休的申不知,“你该去睡了!”
“展陵月?”白墨云俊眉轻锁,却发现屋中原本轻松的氛围凝重起来,想要再问些什么,却还是没有开口。
申不知也噤了声,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小孩子般扭捏着起身,从侧门走出,偶尔还回头偷瞄着轻歌。
轻歌愣了片刻,回过神来却笑了笑。展陵月,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人在自己面前提起过了。和这个名字有关的事,她早已经渐渐封尘,几乎要忘了,忘了自己一直是在为谁而流浪。
“小鱼师妹”,杜康有些担心的看着她,“你没事吧?”
“怎么会有事?!”轻歌浅笑,“师兄,你先带墨云去休息吧,我等会自己回房。”
“好吧”,杜康点了点头,朝白墨云道,“白公子,寒舍简陋,只能公子和我挤一屋了,还请见谅!”
看两人从面前走过,轻歌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在原地呆坐了一会,然后缓缓起身,轻轻走出屋外。
清风送来一阵竹叶的清香,抬头,一弯银月挂在竹林的顶端,银白的月光洒满小小的竹院。院子用低矮的竹排围着,轻轻一跃,她已是站在竹墙之外,墙外有条偏僻的小路一直延伸至竹林的深处。沿着小路一直走,穿过层叠的竹叶,眼前豁然开朗。入眼处尽是开得分外艳丽的桃花,大片的土地上,被种满了桃树,芳草尤带露珠,落英缤纷,花瓣在月色里翩翩起舞。
不经意间,微笑又浮现在轻歌脸上。娘在生前最喜欢的就是桃花,所以爹在自家门前门后种满了桃树。每年阳春三月,桃花开的时候,娘总会站在桃花树下,唱着动听的歌。她还记得,美丽的花瓣飘落下来,略过娘绝美的容颜,也曾带落下一滴晶莹的泪珠。从那以后,她也开始喜欢上了桃花,每年都会期盼着桃花盛开的季节。
这里的每一棵桃树都是师叔亲手栽种,当师叔第一次带她来这里的时候,她愣了许久才开始大声欢呼,用那时还带着稚嫩的声音,唱着娘曾经唱过的歌。
她也曾向师叔提议,把房子挪过来。身在桃花间,与桃花为舞,开门闭门都可见漂亮的桃花,岂不美哉?师叔宠她,经常不管她的要求合理不合理,总是一并应承下来,惟独这件事不行。每次提起,他总是微笑着告诉她,爱花不一定要与花为伴。与花为邻,远而望花开花落,也是一件幸事。
那时候她不懂,认为师叔是一个怪人,明明跟爹的年纪相仿,可行为举止跟爹完全不同。爹沉稳而儒雅,而师叔在她和杜康师兄面前永远都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同时又是嗜酒如命的酒鬼!虽然她经常会恶意的喊他老头子,可他仍然是她最尊敬喜欢的长辈之一。
“小鱼师妹”,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轻柔的传来,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杜康。
轻歌从回忆中惊醒过来,回头对他微笑,一片花瓣抚过她的脸颊,然后飘落,杜康微微失神。
月光下的杜康,换了一身浅褐色的布衣长衫,头顶上仍旧是用白色的飘带挽一个发髻,额前散落下几束刘海。他的身上总是带着股恬淡的气质,常常会让人觉得他不属于这纷乱苦楚的人间。他和轻歌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只是轻歌却经常会觉得他离自己很远,有时候即使他就在身边。
“我见你房中无人,一猜便知道你在这里”,杜康咧嘴笑了笑,“你以前经常这样,心情不好或是想家的时候就会来这里。”
“有吗?”轻歌瞪大眼睛,故意歪着头看他。
“就有!”杜康笑着回答,神色却突然黯了下去,“尤其,是在认识陵月以后。”
轻歌不自在的收起脸上的表情,“是这样吗?!”她重新回转身去,看桃花在月光里盛开。
“你,一直在找他吗?”看着花间熟悉的背影,杜康不由闭上了双眼。他能看着的,也只有她清丽的背影而已。
“恩,我一直,在找他。”她的声音很轻,似乎怕惊扰了美丽的桃花林,“可是没有找到,我几乎走遍中原的每一个角落。他曾经说过,很喜欢我的歌声,所以不论走到哪里,我都不停的唱,希望他可以听到,然后跟我一起回来!”
“你这是何苦!”杜康依旧闭着眼睛,他可以听到而边轻微的风声,闻到浓郁的桃花香,“他离开自会有他离开的理由,既然他不想被你找到,你又何必强人所难?又或许,他早已经忘掉了你。五年多的时间,足够开始一段新的生活了!为何你不能如此?”
“五年?”,轻歌扬起嘴角,“原来已经过了五年了。”抬头就着月光,轻歌折下一枝桃花,“我最近也在想,他是不是真的已经忘记我了,或许他现在生活得很幸福,不再需要我陪在他身边。我也想过停下来,可是我又怕他或许遭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正独自受着煎熬,怕他一个人会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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