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面前整军而待的原阳军,他心中狂怒不已,却更是倒吸数口凉气。这时候绝对不能怒,好在无论如何,他终于能与原阳军正面交锋,若能斩了原阳的将领,将会彻底地打击原阳的士气,而后原阳与呼和浩特两城,几乎就已是落在了他的手中。
想到这里,庆端脸上反倒浮出了一丝微笑,乱势中能寻找机会,当然是件让人值得高兴地事情。
原阳军没有进攻,只是在轻微的进行调整,但谁都明白,庆端军赶到后,对面的燕军人数,几乎已是翻倍,已是原阳军的两倍还多,接近三倍。
庆端的两千骑兵当先赶到,可远方处尘土飞扬,显然还有步兵接应,可浓尘蔽日,庞暖高丘之上望向王翦,见到他亦是同样望来。二人突然笑了笑,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既然来了,当然要战,山风吹拂,一道道命令传将下去,庞暖终于有了片刻的喘息,回头望向山谷,嘴角带起了一抹微笑。
见到燕焯上前,庆端忙问道:“敌军战力如何,您的两师骑兵呢?”
燕焯惭然地摇头道:“我的五千骑兵,被原阳军诱敌,中伏溃败,如今不知下落。庆兄,这原阳的骑兵很是厉害啊!”
第278章 万刃斩
燕焯想要尽职尽责的说明情况,庆端却是摆手道:“我知道了,列方阵准备攻击,后军随即赶到,我两军合兵一处,怎么也是六万多的兵力,对面的原阳军也就是两万出头,看他们如何招架。”
强敌当前,他心中有些不悦,无论如何,这时候燕焯都不能涨他人的锐气,灭自己的威风。原阳的骑兵就算如何厉害,怎能挡得住六万之敌?
燕焯微愕,不再解释,只是点头道:“好!”
他马上传令下去,后军变前军,准备再次发动进攻,可望见庆端的意气风发,燕焯心中突然有种熟悉地陌生。
他发现庆端太过小看了原阳军,或许也小看了自己,但庆端也许,更是高看了六万多的燕军。
燕焯退下地时候,突然想到,若是庆端指挥六万多的燕军,却还是败给了两万多的原阳军,不知回到燕都蓟城之后,大王是否还会责罚自己。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燕焯却是猛地心头一惊。
难道自己与如今的燕军将领接触太多,已是被他们所污染。在自己败去之后,很希望别人也都不能成功,如此自己的罪责将会被他人分摊,而达到法不责众的目的。
燕焯虽然如此琢磨着,但却还是忠于行事,全力的准备对阵。无论如何,他都是这样的人,既然还准备在燕为将,就要竭尽全力为大王,若是真的不喜再留,一走了之也就是了。就如同当年的乐毅将军那样,去了赵国后,不是依然被封为赵国五大将军之一。
合则留,不合则散,自己的一身武艺和兵法,到哪里都有用武之地,乱世之中,哪有什么真正的忠义可言!
庆端没有注意到燕焯的表情,只是凝望着对面的原阳军,面对如此装备精良,令行禁止的军队,他亦是心中焦急,可他不想把这种情感表现出来。
他庆端是燕军五将之首,作为燕国军方的头号人物,他需要有着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胸襟,这时候的自己,绝对不能示弱。
可身边之人,一拨拨如潮水般的涨起退下,多少还是让他有些伤感,潮起潮落,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不过皆是过眼云烟而已。
自己呢,历史会对自己如何记载?这个念头在庆端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转瞬自嘲起来,自己悲秋伤怀,真是英雄气短。
催马上前,庆端身后跟着百名骑兵,远望对面大军,庆端沉声喝道:“原阳军何人领军,请出来一叙!”
他这个要求颇为古怪,也有些异想天开,原阳军士兵微有不解,王翦却是笑了笑,策马上前,离一箭之地的距离停下,笑道:“燕国大将军庆端,可是想投降原阳了吗?现在投降,为时不晚呀!”
王翦说的平淡中和,可附近众人都是听得清清楚楚,微风吹拂头盔上的紫缨,可人马却如铁铸般纹丝不动。
王翦卑微出身,见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心态早已是千锤百炼,黑魅马更是匈奴千里良骑,一人一骑临风而立,如山似岳,两军将士见了,无不心折万分。
很显然在这一刻,王翦已如原阳军士兵心目中的定海神针一般。一句可想投降原阳,让所有的原阳士兵心中振奋。王翦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原阳,他们亦是如此,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原阳的家人,为了给他们带来衣食无忧生活的吕侯,这种信念,令原阳军上下万众一心。
二人虽然相距甚远,可都不用费力说话,三军倒有半数听得清楚,这只因为两人的修为深厚。
庆端微笑的望着王翦,淡然道:“这位将军此言差矣,吕不韦得原阳名声不正,其被贯之侯位,更是天下一大笑谈。依靠区区两城之势,就想在如今之世立足?我看将军也算是英雄人物,不如来我原阳,我保将军在燕国的名声地位,不在庆某之下!”
王翦听后,面色一正,冷声说道:“庆大将军此言差矣,想你是燕国世袭之卿大夫出身,是燕室的嫡系手下,自然不能轻易背叛燕王。但你可知我是何人?我王翦之妹是吕侯之妻,我之外甥是吕侯嫡出长子。吕侯百年之后,我外甥就是原阳之主,但他却怎么都要称我声舅舅。你若是能让燕王称我为舅,我却还可考虑一下,去你燕国养闲!”
他说的话甚为阴损,直接连着燕王一起蔑视起来。原阳军山坡那面一阵鼓响,给他助势,原阳军选锋军士兵,更是霍然举戈,齐声喝道:“好!”
庞暖远远望见,虽是心淡如水,却也起了豪气雄心,嘴角更是浮现笑意。
原阳军呼喝,虽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是地震山摇,山谷附近数上的朽叶,都被震颤得刷刷落地。
庆端却是轻叹着道:“狂徒啊,狂徒。吕不韦若是听到你今日之言,定当除你而后快!”
王翦却是肃然道:“我原阳吕侯,可不似你家燕王,猜忌手下大将,差点断送了半臂河山!”
二人两军对垒,唇枪舌剑,庆端没有想到王翦的口才,竟然也是不差,顺手推舟地本事更是了得。
二人阵前对答,看似随意,却不但是互相试探,亦是对彼此士气地鼓舞,王翦大敌当前,虽是言语谨慎,却是寸步不让。
庆端突然放声长笑,说道:“都说吕不韦用兵不差,今日一见,其实也不过如此!”
王翦微笑着道:“难道庆大将军眼神不即,看不到这遍地躺着的,都是燕军的尸体吗?”
庆端冷冷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些许损伤算得了什么。你等今日在此抗衡,可知道我军断后,还有三万之兵,等我三军聚齐,灭了你们这些虐顽不灵之人,再去踏平你们的原阳!”
王翦摇头道:“我原阳城是万众一心,就算你燕国二十万大军临城,也必是铩羽而归。想要攻克我原阳,对尔等燕地弱军而言,无疑是天大的笑话。”
他一句话安定了军心,庆端暗自皱眉,冷哼道:“王翦,我说吕不韦用兵不行,你却更是不如他许多。我和你交谈,只是因为我是在等,等我后军三万步军到来而已。你若真的是将才,方才趁我等兵力相若之际就应出动,现在你等不过两万余人而已,而我燕军却是六万之上,没有了你们龟壳般的营寨,难道你们还妄想与我等为敌?”
原来在两人说话地功夫,燕军步兵终于赶到,远远望去,却是连绵不绝,蚂蚁一般,让人一见之下,心惊不已。
王翦却是仰天长笑,说道:“庆端,我也只想告诉你,燕国纵有千军万马。如何挡得住我原阳万众一心。不过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倒要提醒你小心才对。”
“小心什么?”庆端微蹙眉头。
“小心你那断后之军,被我原阳吃个干净。”王翦哈哈大笑。
庆端也是笑了起来,说道:“你原阳只有五万之兵,如今一万多在我燕境,两万多在此地,原阳与呼和浩特两城,驻扎也需万人之众,就算你有奇兵袭我后军,却是几千之人不成?那等于是螳臂当车,根本无济于事,你倒是为我燕军后队杞人忧天了。”
王翦双眉一扬,笑道:“吕侯亲率七千原阳之兵,可轻破你燕国三万大军,你信是不信?”
他此言一出,庆端心中震惊,可脸上还是不露声色,冷声道:“吕不韦?呵呵,他们那里胜负我不知道,但我却知道你王翦,如今身在山谷之地,这里遍地都是我燕国勇士,你难道还能飞出去不成?”
王翦淡淡地道:“我怎会走!我要留在这里,等吕侯吃掉你的后军,我们前后夹击,再灭了你这六万之敌。等那武阳城得到你被围的消息,前来救援你的时候,我原阳骑兵主力也应已是撤回,我三军合力,再灭掉武阳的燕军。那样的话,却不知你燕国,三十年之内,还有没有可征战的精兵呢!”
庆端眼皮子忍不住地跳,拳头已经握紧,一颗心竟然也忍不住的大跳起来。
他听出王翦绝非虚言恫吓,可他却是在想,原阳只有五万之兵,算来算去吕不韦挺多还有四千可用之兵,吕不韦怎么还有余力,去袭击燕令统的后军呢?他另外的三千之兵,却是何处得来呢?
山风吹拂,山谷之内起了寒意,两军对垒,可彼此的心境已经是大不一样!
燕焯远远听见,也是脸上变色,更不要说其余的燕军士兵。
……
在离武遂城十里外的地方,这里是一片荒芜的滩涂,生长着一人高的芦苇,一条官道在河滩和芦苇丛之间穿过。
依照吕不韦的计策,他本在这里埋设了大量的洧水,只等燕令统的燕军,一进入伏击的地点,就点燃引火物。
这一段秋末时节,天气自然万分干燥,芦苇的叶子早已都是焦枯。只要有一点火星,便会型成燎原之势。不要说是燕令统的三万燕军,就算整个此次打算伐原阳的十几万燕军同来,吕不韦也有信心,管叫他们来得去不得。
吕不韦已经穿好了铠甲,把军队悄悄安排到离埋伏地两里远的地方,士兵们都潜伏在丘陵边上的小树林中。
虽然已经是辰时,但从河面上吹过来的风,却还是冷冰冰的。临风一吹河风,会让人冷得浑身战栗。
身边有几只蛐蛐在大声地叫着,一切都显得如此静谧,它们大概还不知道,只需再等上半个时辰,这一带就会变成血与火的战场。
吕不韦还想再吩咐弟子蒋涛几句,却正在这个时候,刚才一直在身边草丛里,叫个不停的蛐蛐,突然安静下来。
“燕人来了!”负责观察敌情的冈山,突然大叫着道:“恩?不对,燕军没有由埋伏点而来,他们行的是岭下之路!”
“什么?”吕不韦皱眉道。若是敌人没有由此埋伏之地而来,那么这仗打起来,就要艰难得多!
一面红色的旗帜,猛地竖了起来。
正躲在树林中,作着战前休息的陈天,听到冈山那一声叫嚷,已是猛地睁开双目。再一见到令旗的号令,忙喝道:“敌人来了,下岭准备战斗!”
下达完命令,陈天再也顾不得许多,提起身旁的陌刀,就朝着吕不韦帅旗所在而去。
见背嵬军的统领陈将军都冲了出去,其他背嵬军士兵自然也都随着而去。
可怜这三千背嵬军士兵,身上都穿着沉重的铠甲,这一跑动起来,简直如同地动山摇,银光闪烁,看起来煞是壮观。
可惜吕不韦已是没有心思来欣赏这难得一见的景观,他不停大声下令道:“冈山带着你的人,去左翼,给背嵬军腾出位置。”
“是!”吕不韦唯一带着的五百游骑军,轰隆声中向左而去,中军旗帜瞬间被大股烟尘淹没。
吕不韦犹豫了下,转身对身后的人道:“蒋涛,你带选锋军与民军去右翼,长戈兵准备,防止敌人骑兵冲阵!”
“卑职遵命!”蒋涛很清楚,现在是战场之上,面前的人不再是自己的师傅,杂家之主吕不韦,而是原阳之主,吕侯吕不韦!
蒋涛带着一千选锋军,马上到达战斗位置,但仓促之间,那些民军却是乱成一团,还没等他们布好方阵,“铿锵”的撞击声中,背嵬军都已是跑到了中军大旗之下,一个个喘得接不上气来。
身上地铠甲,加上手中的武器,重达五十多斤,这一个百米冲刺,让所有人都有些手酸脚软。若不是前一段时间的大运动量训练,换成其他部队,只怕早已都躺到了地上。
这些背嵬军士兵,主要由强壮、耐力好者组成,虽是忙着奔跑而来,却还不至于混乱,一个个都在寻找着自己的队列位置。
穿着沉重铠甲地背嵬军,在人群中穿插组合,转眼一个整齐的钢铁方阵,就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速度快得惊人,前后用了不到一壶茶的时间。
看到原阳背嵬军的三千士兵,用令人眼花缭乱地速度,组成了钢铁大阵,民军不由都是惊呆了,刚才还乱成一团的人群,随之也安静了下来。
这时,一大片燕军士兵,已经跃过山脊,发出一声呼啸,咆哮着朝着原阳军冲来,大地随着他们的脚步,而不停地在抖动。
“选锋军,钢弩准备!”吕不韦果断下令。
随着吕不韦的一声令下,一千名原阳选锋军士兵,迅速的拿起钢弩撑起弩弦,填装着箭矢。
既然火攻之计不成,也就不用管那么许多,尽管硬战便是。
三万燕军!?这三万人与我原阳四千多的士兵,以及三千多的民军,硬碰硬地一战,只怕你们也是讨不到什么便宜!
“放!”
咻咻之声不断,一千根弩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云彩一样的箭矢腾空而起,如同天降的暴雨一般,向着前面的燕军迎去。
燕军阵中,惨叫哀嚎之声不断传来,不断有燕军士兵倒地。失去力道的身体,顺着山脊滚落而下,就算是不死,也必被摔得筋裂骨断。
“好!”民军那边响起了一阵阵的欢呼,还没等他们的欢呼声落下,选锋军的第三轮弩箭,已是再次腾空而起。转眼之间,山坡上已经是白了一片,长出遍地一尺多长的银色尖草。
可尽管如此,燕军还是不断的从山坡上冲来,越来越多地冲到前面地空地之上。看数量已经达到惊人的五千以上,而他们的身后,还有燕军陆续不断地向前冲锋。
抬头看去,人浪滚滚,让人望之头昏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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