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血,胸前的大洞中,清晰可见白森森的肋骨。
吕不韦心中一酸,眼前朦胧起来。在这一刻,能够同这群热血男儿战死沙场,也是人生一大快事。至于所谓的功名利禄,都是浮云!
在阏于城下的熊熊火光中,地上的泥土氤氲地冒着热气,眼前的景物在热风中微微扭曲。
已经有弓箭兵丢掉手中的强弓,默默地拿起死去袍泽的戈戟。
秦军不会给他们时间,略微整理了一下部队,敌人又开始冲前。发觉尸体越堆越多,干燥的地面已经被鲜血浸透,脚一踏上去就深陷其中。好几次都有人差点跌倒在地。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手臂重得抬不起来,每一击攻出去,仿佛都是最后一次。
吕不韦拨飞了面前十几支刺来的兵刃,踏步向前,逼退面前之敌,厉声对城上喊道:“快用弩箭支援我们,我们是赵国派来的援军!”
阏于城头的韩国守军,早就发现外面的端跷,很不明白为什么在攻城之时,下面攻城的秦军自己会打了起来。
城墙上风很大,冰冷的寒风中,士兵们跷首下望,直听到下面的喊声,负责这段区域防守的韩军旅帅心头大喜,有和秦军战力不相上下的赵军来援,实在是天大的好消息。
冷风一道接一道地吹,城下的阵阵喊杀声依旧。那旅帅身子一颤,有些害怕下面上演的是秦人的计谋,他小心地走到垛口边喊了一声:“下面是赵军那位将军带领!”他口里的这将军完全只是尊称,试想会有哪个将军,傻呼呼的带着千把人就来救援的。
“我是赵军都尉吕不韦!”
“原来是吕都尉!”
城头上的旅帅声音有些怪。这也难怪他,吕不韦现在在各国之中,可谓声名显赫,已是不在各宗家学派宗主之下。当然这是由于吕不韦,故意在众人印刷的书籍页面上,刻地那“吕氏不韦,荣誉出品”的字样。
再加上无数小说家弟子在说书、唱曲时,对他几乎神化了的吹嘘,使得他在几月之间,成为了战国的著名人氏。
“吕都尉宽心,我们马上支援你们!”说着,那韩军旅帅就命士兵向下放弩箭,以驱使城下的秦军退后。
“何立,谁让你放弩的,不知现在城中箭矢紧张吗?”该旅所在师的师帅,见这段城门附近的士兵,都在往下发射弩箭,喝骂着奔了过来。
那旅帅何立见来了赵国的援军,心中欢喜,微笑着道;“师帅大人放心,赵国援军已到,下面就是赵国吕不韦都尉,带来的先头部队!我们正在对他们进行支援!”
那师帅听了,却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赵国的援军到了?这本来确是一个好消息,但莫将军已经劝说阏于君投降秦军,要不是那公孙家的公孙路和公孙雨阻挠,只怕阏于君已是同意了将军的建议。
还好赵军来得及时,不然阏于未被秦军所破,城内却先要内讧起来。
他知道莫将军又去了阏于君府,打算逼迫阏于君投降秦军。想到这里,他再顾不得许多,对旅帅何立道:“你先率人用弩箭支援着赵军兄弟,我去禀告君侯!”
第145章 坚守
在阏于城头弩箭的支援之下,秦军纷纷向后退去,赵军众人的压力顿时一轻。
远方烈火升腾,近处火光一片,数万的攻城秦军,就这么被吕不韦这支千人军队,搞得乱了章法,使得攻城策略失效。
秦军统帅中更胡阳,这时正坐在战车之上,手指不停地一下下,轻叩着腰攀的剑柄。身前不断有耳目流水般地,将阏于城下的消息传来。
“禀告中更大人,阏于城头开始发射弩箭。我军围杀那千人奸细,盾牌兵和弓弩兵都缀在后面,一时不得上前,前面的徒兵,只得退回。”
“报,得到消息,那千人奸细是赵军,带军的是赵都尉吕不韦。”
“吕不韦?!”
周围的秦国军官都是一愣,胡阳虽然神色不变,但他那叩动着剑柄的手指,却停了下来。胡阳朝前方阏于城下看了一眼,突然吐了一口长长的白气。
周围的秦军都安静下来。
胡阳冷笑着指了指前方,“吕不韦怎么了?不就是凭着五人杀了千人的匈奴嘛!在山野里杀死善于马战,不善步战的匈奴,有什么了不起的!”
话虽然如此说,但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了胡阳的意料。“该死的吕不韦!”他狠狠地一拍战车的护栏,喃喃道:“命令攻城部队后撤,整顿之后,再行进攻!”
……
吕不韦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刀,他现在是城门下,四百赵军锥形阵势的锥尖。在他面前,已经堆积起了丈来高的秦军尸体。面对杀神一般的吕不韦,勇猛亡命著称的秦军,也是开始惊恐起来。
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一声金锣之声,秦军士兵才长嘘口气,麻利地向后退去,战斗在骤然之间停止了下来,放眼望去,秦军缓缓转身离去。
“退了吗?”林屈迷茫地看着前方。
“老天保佑,秦军杂种终于是退了!”严明丢掉手上的剑和盾牌,直接瘫倒在地,“老子竟然能活下来?哈哈!”
绷紧的神经松弛下来,幸存的四百多人都无力地坐倒在地上。
这时,阏于的城门也终于打开,黑压压的韩军先冲了出来,长戈林立,矛锋泛寒,各式旗帜猎猎招展,颇有声威。队伍齐整的聚集在城前,足有万人之众,吕不韦见了,还刀入鞘:“兄弟们,进城了!”
死伤过半的赵军,在吕不韦和李牧的带领下,向阏于城门靠去。
不等他们继续靠前,军阵中突然鼓声大作,列阵方队波浪般向两翼分开,一将跃马横戟当先而出,身边长矛手,弓箭手,盾剑兵分列而出,利箭上弦,盾牌林立。看起来吕不韦等人再上前几步,当是不问来者,格杀勿论。
吕不韦停下脚步不再前行,运气高喝道:“赵国都尉吕不韦,有紧急军情求告阏于君。”
他这一声喝出去,三军震动,都是听得清清楚楚,要是阏于君在此,没有听不到地道理。他奔的近了,只见到前方密密麻麻的都是兵士,倒也见不到这阏于城附近的第一人,阏于君是否就在军中。
那兵尉微微发愣,挺戟策马上前,仔细的打量了吕不韦一眼,诧异道:“吕不韦,果然是你?”
“你是?”吕不韦抬头望向这人,却从未见过。
“鄙人公孙雨,韩阀战门弟子,带兵尉!”
吕不韦微凛,他从邯郸出发之时,经常听众人说起韩地第一名将,公孙喜地事迹。
此人在韩国是两朝重将,一直都得到韩王的宠信。每次韩国用兵,都要算得上他一份,听说此人不贪财不好色。却可惜伊阙之战时,他率领韩魏联军,遇上了秦军新锐,时任左庶长的白起。在对战时白起屡出奇兵,被秦王于次年升任左更。针对韩、魏两军互相观望,不愿当先出击的弱点,以少量兵力钳制联军的主力韩军,以主力猛攻较弱的魏军。魏军无备,仓促应战,迅即惨败。韩军震慑,且翼侧暴露,遭秦军夹击,溃败而逃。白起乘胜挥师追击,全歼韩魏联军,俘公孙喜,攻占伊阙,夺取五城。韩国精锐损失殆尽。秦国则以不可抗御之势向中原扩展。
此战,白起抓住联军各自保存实力,互相推诿,不肯先战这一战机。共歼灭韩、魏联军二十四万,攻占伊阙等五城,是先秦战史中一次较大规模的,且是以少胜多的歼灭战。战后韩、魏两国精锐丧失殆尽,被迫献地求和。白起因战功卓著擢升国尉,开始了其辉煌的军事历程。
公孙喜被俘后,白起诱降,公孙喜不从绝食而亡。来阏于之时,吕不韦就听说公孙喜的后人,就居住在上党郡一带,并很有可能进入阏于,帮助驻守,倒没有想到今日,果然见到了这名将之后——公孙雨。
公孙雨口气有异,什么果然是你,你认的我,还是我很出名?心下大为奇怪。吕不韦见到韩军中地阵势,又见到公孙雨在此,看来苦守阏于二十日有望,不由舒了一口气。
突然心中有些苦笑,自己带兵一路前来,看起来是为阏于韩民的安危,却实是为了自己在赵的仕途。这以他人的生死,来树立自己的行为,实在是有些令人不耻。
李牧却跃过吕不韦,对公孙雨深施一礼道:“公孙兄,秦军近十万围困阏于,牧奉我大赵大将军令,陪同吕都尉前来阏于,助你等韩地豪杰同守阏于。”
他话音未落,公孙雨失声惊呼道:“你们只带这些人来助我们守阏于?赵国大军何时能到?”
吕不韦扭头向后望去,只见到红色夹杂黑尘又重了分,知道秦军士兵已经整备完毕,新的一论攻城马上就将开始,急声将事态说了遍。
公孙雨毕竟生于将帅之家,又在韩阀兵家学习多年,随着吕不韦也向后方望去,脸色微变。皱眉道:“二位赵国都尉,和我去见阏于君吧。”
吕不韦却是急声道:“公孙兄,秦军随时可能再次攻城,我看还是先回城,让士兵准备坚守。我等再却拜会阏于君!”
公孙雨点头,已经传下军令,列队回城。一队队兵士不明所以,但还是听公孙雨吩咐回城,李牧吩咐林屈两名旅帅,约束赵兵,跟随韩军进城。自己却陪着吕不韦,和公孙雨来到阏于城之中,向阏于君所居之地而去。到了地方,吕不韦却错愕不已,只觉得阏于君住的这府邸,又像是个小规模城池。
阏于君和一个神色委顿,却眼中杀意浓重的汉子,并肩坐着,两人周围都是矛戈林立,这好端端的大厅周围,除了厅门处,其余地方都是满布蒺藜,几个侧门位置,还都安装了床弩,倒插箭锥,弩箭外还有能弋射的短箭,整个大厅布置的和刺猬仿佛。
只是吕不韦来不及惊诧,这府邸大厅的戒备森然,公孙雨已是带着两人进厅。
上面高坐的阏于君却是怒声道:“公孙雨,你要做什么?不得我的命令,怎么能擅自回转。咦,这两位是?”
吕不韦哑然,半晌才道:“在下吕不韦,这位是李牧,我二人是赵国都尉,带领赵国援军的先头部队而来!”
阏于君身边的那汉子,抬头向吕不韦两人望过去,良久才道:“是吕不韦吕先生啊!有劳了!”
他话音未落,阏于君突然用手摸着所坐的地方。那里银光反射,皱起了眉头道:“你们听?”
厅中之人都是认真地去听,过了片刻,公孙雨突然变了脸色,竟然伏地去听动静,片刻后就是霍然而起,失声道:“君侯,秦国大军又来攻城了!而且听声音,好象还有大量的攻城器械。”
吕不韦感觉敏锐,不需伏地去听,就能感觉到地面轻微的颤动。这和兵士入城产生的震动还是有些区别,这是一种来自地底的颤动,只有分辨极为敏锐之人,才能感觉分辨。可让他奇怪的是,这阏于君不会武功。好像也感觉到了远方大军来临地迹象。他摸的那东西感觉是银箔打造,难道有传感的功能?
那冷漠汉子摇了摇头,“距离上次我们派死士奇兵出城,焚烧秦军攻城器械,到现在已经有十几天了,算来他们新的攻城器械也已造好,看来阏于难守啊!”
阏于君听了那冷漠汉子的话,皱眉愁道:“路兄,这可如何是好啊?”
那冷漠汉子冷笑了下,“不如就按莫将军说的,投降秦军算了!”
“二哥,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我公孙家世代忠于韩王,而且月前三哥和我公孙家百多家眷,才……他们可还尸骨未寒啊!”
吕不韦望着面前的一切,无动于衷。心中冷笑,看这阏于城这几位高级人物的表演。
吕不韦已经明白了一点,那就是。并非所有地人都和他一样为自己着想,为仕途着想,顺便再为百姓黎民考虑一下。现在阏于君的身边之人,已经是分崩离析,听那冷漠汉子所言,这城中的将军,早就有了投降秦人的意思。
其实所谓的莫将军,名叫莫援,也只不过是外放驻守的都尉之职。是在阏于君之下,最高的上党郡官员之一,而且是武职身份,于是习惯上都称其为将军。在秦军进攻上党之时,莫援见势不妙,带着主力龟缩进阏于。不过,也就因为他的胆小,才使得阏于多出了近万的正规军队。
这也算是他为阏于,所做的唯一的一件好事吧。
当秦国大军逼近阏于的时候,为了安抚人心,阏于君告喻全城百姓,阏于是韩国军事重镇,城高墙厚,城防体系完备。敌人虽然多,也拿我们没任何办法。而且秦人远来,供给不足,我们只要守上一段时间,等他们粮食吃完。各处援军一到,秦人也只有灰溜溜地撤退了。
这个公告一出,城中人心这才安定下来。也抱定了死守的决心。
上党一郡有户三万,人口十五万以上,但等秦兵一到,很多百姓都逃亡进了阏于,现在的阏于城中,人口剧增到了七万之数,而且还包括了一万多的正规军。
阏于君以莫援的万多精锐为骨干,征发全城百姓上城防守。所有十三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男丁都发给武器。如此一来,竟然在一夜之间组织了一支三万人的兵马。
为了构建阏于的防御体系,阏于君还带着全城百姓,在城中筑起土城,在城墙上设置了大量的城防器械。并征收全城粮食进行军管。无论贫富贵贱,统一配发。
韩国的阏于是一座新城,位于漳水以西。在春秋时,阏于城本在河东,太行山下。可是,三家分晋时,各家均对其有意,赵韩还为此引发了一场大战。
这一仗打得韩军死伤过半,却还是被赵占了旧阏于,韩侯一下恨心,决了上流漳水,而且正赶雨季山洪袭来,旧阏于被大水冲去。大战之后,大概是因为有心理阴影地缘故,韩侯也不知道脑筋里出了什么问题,居然命令在漳水西面另立新城。
现在的阏于,周长九里,算将起来,每面城墙长度都超过两里,虽然和邯郸这种超级大都市比不了,但比起上党周围的城池,却要强上许多。也幸好这阏于是建立才几十年的新城,坚固等方面要优于其他城池数倍。
阏于君手头又有三万多的士兵,站在城墙上,才不至于显得稀疏。再加上城中有不少墨家弟子,战争刚一开始,城中军民还真让秦军吃了点小亏。
但随着秦军用云梯和冲车轮流冲击,方圆百里之内地石头,都被秦军的投石车,全部扔进城中去了。而阏于城外的壕沟、护城河也被彻底填平。但所以的攻势,还是都被韩人一一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