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因为他莽撞的决定，将鲁瑟区指挥部众军官都拖入没有退路的绝境，如果不是因为他莽撞的决定，白杨号怎么会这么傻傻脱离潜行状态，硬扛着七艘帝国战舰的轰击，只为了能帮他争取宝贵的时间。
但他虽然痛苦和内疚，却绝不后悔！
因为，这的确是他最后的一次机会，鲁瑟军区最后的一次机会，一次兵不血刃的机会！一次战而胜之的机会，一次拯救鲁瑟区一千三百万民众于水火的机会！
强自忍着身体上的痛苦和内心的煎熬，伴随着一声野兽般的低吼，战争使徒再次抗起了那如山一般沉重的loic粒子轨道炮，同时也像是扛起了一担比山还要沉重的责任，对准白杨号外的飘渺星空。
听着通讯器里传来逐渐接近的倒计时声，石辰对着白杨号的信号标识吼道：“伊莎！你们快让开！”
夜空里的白杨号似乎听到了他的呼唤，仿佛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残存的引擎喷出不多的火焰，艰难的试图挪出战争使徒与天狼号之间的弹道范围。
“快点！快点！再快点！！！”石辰瞪着通红的双眼，心中为白杨号无声呐喊着。
“预计离天狼号发射还有五！”
“四！”
“三！”
“二！”
石辰瞄准仪的视界终于失去了白杨号的身影，也看到了星空背景下，主炮口螺旋闸门正在缓缓打开。
仿若面临可以毁天灭地的巨兽一般，石辰的精神顿时高度紧张集中起来，通讯器中也传来指挥部的标定声。
“轨道炮储能器充能完毕！”
“射击诸元重设完毕！”
“其他误差交由机师手动修正！”
“一！”
有着指挥部和小初的双重弹道计算的重合，石辰没有丝毫犹豫，咬着牙重重扣下了手中扳机！
一道恍若开天辟地的光之新星自枪口爆开，瞬间冲破了空间与时间的阻隔，重重的轰进了天狼号正准备喷吐灭世豪光的主炮口中。
天地间顿时寂静了下来。
天狼号就仿佛一个正在饕餮天地的巨兽，忽然吞下了一个令它难以下咽甚至消化不良的食物，打了一个饱嗝似的，烈焰吐出主炮口，又猛然一敛，倒卷而回。
天狼号指挥大厅中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响，先前还仿若神邸一般端坐神座之上的洪坚亲王，就像是被凡人的利箭射中心头，僵立不动，目光呆滞下来。
也不知是过了一瞬，又仿若度过的永恒，这个被誉为帝国之座狼的男人，看着屏幕中那艘在烈火中依旧挺立的白杨和她身后的浑身通红的金属巨人，露出一丝释然之色。
在骤然爆发到极致的光与热中，视界陷入绝对的白，然后归于黑暗。
然后死去。
就此死去。
天狼，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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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九章 追逐曙光
砰！
须岳星近地轨道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震颤在每个人的心头。
天狼星经过短短一瞬间的坍缩之后，就如同一颗过亿当量的氢弹在大气层中炸开，彻底化作了一颗极致的光球扩散开来，将天地都为之照亮。
爆炸之猛烈，就像地平线上凭空升起了一轮太阳，连夜空的伽马卫星在这一刻都失去了颜色。
在天狼星即将爆炸时，近地轨道仅存的四艘护卫舰虽然在第一时间朝一旁撤离，但依旧没能来得及。
其中两艘离天狼号最近的帝国护卫舰都被恐怖的冲击波所卷入，一同化作飞灰，另外两艘也在恐怖的冲击和振荡中垂垂欲坠，最终在高热的波及下发生连环爆炸拖拽着尾焰朝着地面迫降而去。
天空的那轮太阳并没有持续多久，或者说只持续了一瞬，便逐渐黯淡下来。
毕竟天狼号不是真正的太阳，不能持续的散发出光和热，将自己仅有的能量全部释放完毕之后，就化作了千百万的金属碎片，朝着地面洒落而下。
碎片经过大气层时发生剧烈的摩擦自燃，夜空里仿佛开出了一颗大号礼花，又像是下起了一场流星火雨。
眼见天狼号在战争使徒的一记精准射击下化作了这场天文奇观，鲁瑟指挥大厅内先是沉寂了瞬间，然后在下一刻陷入了欢腾的海洋。
不少平时言行木讷不苟言笑的军官们也都弹冠相庆，喜极而泣。
因为这场作战计划原本就是异想天开，是场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乃至于在他们亲眼见证几乎不可战胜的敌人在自己手中灰飞烟灭时，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冯尚明看着这一幕，重重坐回了座椅上，长舒口气，仿佛肩上的重担和身体内所有的力气都一起被抽离了。
连续九天九夜几乎不眠不休的指挥作战，让这位早到退役年限的老军长所有的精气神。都到了一种最萎靡的阶段，若不是因为骤然大胜这场事实的支撑，恐怕整个人早就垮了。
他看着屏幕上那艘在烈火中依旧挺立的白杨号，布满沟壑的面庞挤出一个笑容，喃喃道：“真的很像啊。”
苏伯里昂阵地上，一台黑色机甲杵枪而立，遥望着从夜空坠落的流星火雨，陷入沉默。
一旁战争使徒内的石辰同样露出欣慰的笑容，只不过刚有笑这个动作，便是无比的剧痛传来。
虽然他本人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但因为和战争使徒神经接驳的缘故，让大脑认为身体已经受到了相似的损伤，甚至一部分细胞已经出现了坏死。
不过即使这样，石辰此刻依旧是痛并快乐着。
他拨通了白杨号的通讯信号，道：“伊莎！祝贺你！也谢谢你！”
然而印象中那个甜美又不失矜持的声音却没有预料中响起，回应他的是一片剧烈的爆炸声。
石辰心中骤然一沉，抬头看天，身体变得僵硬，就见被白杨号舰身上的火焰更加猛烈起来。
坚强地支撑到现在的白杨号。终于撑不住了。
又一声爆炸声响起，就见白杨号左后侧引擎上方的舰体忽然被炸出一个巨大的豁口，正冒出滚滚浓烟，开始朝着鲁尔河对岸的苍霞山方向坠去。
“伊莎！”看着这一幕发生的石辰。目呲欲裂。
一声沉闷的响声中，在这场作战计划中立下赫赫战功的loic粒子轨道炮被战争使徒扔向一旁。
伴随着一阵台风过境的恐怖冲击，满身伤痕的战争使徒已经自半融毁的苏伯里昂之墙一跃而出，朝着白杨号坠落的方向狂奔而去。
而他原本站立的地方。则出现了一个方圆四十余米的巨坑，一股庞大的冲击波喷薄而出，周遭原本就遭受战火侵袭的地面都开始出现程度不一的崩蹋。
原本散落在地面的碎石和车辆早已不知被吹飞到了何地。连带着不远处苏耶苍娜所驾驶的黑色机甲也被吹飞了出去，在地面上狼狈的划出了二十多米，才勉强站住身形。
“石辰！你要做什么？”苏耶苍娜气急败坏的对着通讯器里喝道。
虽然白杨号的坠落也不是她想看到的画面，但在这种不可抗力之下，只能保佑白杨号上的众人福大命大了。
但这句责问却没有得到石辰的任何回应，而那台战争使徒也早已绝尘而去。
随即地面就再次传来接连的恐怖震动声，渐行渐远。
在战争使徒狂奔的脚下，鲁瑟东区的布满弹坑的街道碎裂成更加细密的水泥块，朝着四周飞去，又如雨而下，声势十分惊人，仿佛整座城区都在这头金属巨人的脚下颤抖。
但石辰此刻已经顾不得其他了，仰头看着天，看着夜空那艘不住坠落的战舰，不停呐喊着，狂奔着。
在无比的执着和信念下，他拖着病重之躯，穿越了鲁瑟东区，跨过了鲁尔河，在克伯利亚平原上留下一连串巨大的足迹，只为追上那艘即将坠毁的白杨号，仿若地球时代神话中，痴愚的夸父追逐着即将陨落的太阳，追逐着即将泯灭的曙光。
鲁瑟区指挥大厅中，所有军官都不由自己的站起身来，带着无比的震撼，又百感交集的看着这让人心酸的一幕。
根据监控数据显示，白杨号上的全部引擎已于先前那场侧舷爆炸而损失殆尽，失去了动力源的白杨号，就如同折翼的白鸟，无可挽回的朝着地面，朝着远在几十里外的苍霞山坠去。
唯有冯尚明愣愣的看着追逐白杨号的石辰，紧紧的握起的双拳。
唯有他大概猜到了石辰的意图，知道此举势必会为之后须岳星的反击战造成影响，但他却丝毫没有阻止石辰的意思。
也唯有他知道，有些完全不可能的事情，有些被称之为奇迹的事情，只有这台战争使徒，有可能去办到，就如同先前将天狼号射成一颗大号烟花一样。
“一定要赶得上啊！”从不信神佛的冯尚明，在这一刻祈祷着。
白杨号指挥大厅中，红色的警报越发尖锐起来，但伊莎依旧端坐在舰长位上，徐秋生也不离不弃的守护在她的身后，那些军官们依旧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默默的守候着自己的殿下，一股悲壮的氛围渲染开来。
身为这场胜利的工程，舰上的众人还来不及发出喜悦和庆幸自己的劫后余生，白杨号依旧的引擎就已经彻底崩毁，在星球引力的作用下，开始朝着地狱深渊坠去。
而唯一作为逃生手段的发射仓，已经在爆炸中彻底解体，唯一等待他们的结局，便是舰毁人亡。
也许，这就是胜利的代价，不少战士心中如此想着。
“徐卿，今天之后，我们就是英雄了。”伊莎仰头，抿着唇，露出笑。
“嗯，也是烈士。”徐秋生笑着调侃道。
“烈士啊。。。真是一个令人愉快不起来的沉重词汇呢。”伊莎眼中的眸光渐渐黯淡下来。
没有人希望死去，但大部分时候，没有机会去被人在这方面的抉择。
伊莎同样不想死，也没想过自己回早早死去，她还有很多梦想想要去实现，还有很多事情想要去实践，还有很多地方想要去履行，还有。。。还有找一个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男人，去谈一场浪漫的恋爱。
可惜，这些似乎都实现不了了。
可就在这时，原本正打算安慰伊莎一番的徐秋生突然眉头微蹙，问道：“你听没听到什么声音？”
“哈？”原本正在缅怀过去的伊莎被骤然打断，满是晶莹水润的眸子还有些迷茫和惘然。
因为整艘战舰内外都在连锁爆炸的缘故，耳膜早已被诸多轰鸣声震颤的有些麻木。
经徐秋生提醒，伊莎静下心来倾听，还真的听到已经出现故障的通讯器里传出微弱的声音。
伊莎顿时瞪大了眼睛，凑到通讯器前，“好像是石辰。”
徐秋生似乎若有所觉，朝着左侧的全息舷窗望，身子顿时一僵，喃喃道：“还真是。”
伊莎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就看到大地之上，一头宛若发狂的泰坦巨人，正追着他们狂奔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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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零章 破斧成舟
望着那台追星赶月般泰坦巨人，伊莎和徐秋生相顾生悲惘。
“他这是来为我们送行了吗？告诉他，小爷我很感动。”徐秋生苦笑道。
“感动你大爷！”通讯器里石辰声音有些竭斯底里起来，“听我说，想活命的话，就让所有人都进军备库的机甲里！”
徐秋生听到石辰的提议，面上的凄悲之色更甚，道：“没用的，发射仓已经中炮解体了，中控系统也失灵了，无法调用机床给机甲装上滑翔翼的话，从这么高的地方强行跳下去，除了我，恐怕没几个人能有好下场。”说着这话，徐秋生温和而又幽怨的看了身旁的伊莎一眼。
如果不是伊莎的身子骨弱了点，他完全可以在寻机来一次强行着陆，不过他知道，即使有机会活下来，这位性子柔弱的小主也不会丢下一船的下属们不管自己逃生。
而且可以预见的是，受损严重的白杨号一旦坠地，定然会发生恐怖的大爆炸，即使在近地面着陆，受损严重的机甲，也难逃葬身火海的下场，除非，谁能让失控的白杨号停住还差不多。
等等！
徐秋生看着越来越近的战争使徒，他忽然回过味儿来，似乎意识到对方想要做什么了，不由变色剧变，失声道：“辰子，你可千万别乱来啊！你要是也玩脱了，来年谁给小爷扫墓啊！”
他虽然不想死，但也从来没有想过拖着自己的挚友一起殉葬，而且两个人男人之间落下这种死法儿，天知道以后联邦那些无良的媒体回去怎么编排他们。
白杨号虽然不是战列舰那种钢铁怪兽，但身为先遣舰的它，同样净重72。8万吨，加上各种设施的载重负荷一起，恐怕超过百万吨级。而在须岳星不低的引力场下的重力加速度，这个数字可能还要拔高几个量级。
虽然战争使徒的确是人类战争史上的伟大发明，但它终究不是万能的，它抵挡不了粒子轨道炮的正面轰击，同样，徐秋生绝对不相信战争使徒能够以一己之躯，托起一艘战舰的恐怖重量。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一片沉默，唯有沉重的喘息声传递着对方的执着和坚定。
于是徐秋生在短暂的沉默过后，看着伊莎道：“殿下，下令。”
经历过今天的疯狂之后。伊莎明显还没缓过来，想了想，迷糊问道：“让所有人都去军备库找机甲啊？”
“嗯。”
“可是。”伊莎也不知是受到哪本言情小说的毒害，可怜兮兮道：“原本就要变成红烧肉，这样全挤进机甲里，那岂不是成了罐头焖肉吗？死的一点都不美型呢。”
“是啊。”徐秋生长叹口气，透过舷窗四十五度仰望星空。
也不知是不是在这一刻看淡了生死，脸色愈发平静，神情愈发轻松。淡淡道：“原本就这样死在指挥大厅里，死在自己生前的岗位上，还能落下个光荣战死的殊荣，若到时候被尸检医生发现一群人都是在机甲里活活被烤熟的。不知道该会作何感想。”
伊莎听到这家伙的预言的可怕场景，不禁俏脸微白，道：“那我们到底要不要听他的啊？”
“好歹那家伙把自己也给搭进来了，若是我们置若罔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