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整个就像一个电视剧里的打手。
我吐了一口烟,对着这个“打手号”说:“我和他都是H监狱的。”
“H监狱?”那个人闻言表情为之一怔,随即露出一股轻蔑的神色,鼻子轻轻哼了一声,坐了回去。半晌嘴里才轻轻传来一声:“原来时犹太人。”
我闻言大怒,因为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完全清楚。
我们这个省分为三部分,分别是北、中、南。其中中部因为是省城所在地,又是中国的历史文化名城,现在经济也比较发达,所以那边的人一向有优越感。
而我们这边因为地靠另一个省,收到另一个省生活习惯,语言影响颇多,所以其他两个地方的人一直看不起我们南边的人。尤其是中部的这伙人,他们平时都轻蔑地称呼我们为‘犹太人’侮辱之意,不言而喻。
我此时心情正恶劣。听到他这话,一下子就火冒三丈,顺手将手里的烟头扔向他,破口大骂:“你看你那个挨球的样子,还学人家搞种族歧视?也不撒泡尿照照,看看你有那么高贵吗?难道说你们那里的人穿上囚服就比我们看着好看?要甚是那样,我也只能说,那是你们天生就是一劳改命!我操你妈的!”
我们监狱的犯人彼此之间爱斗嘴,我早已经在平时无数次的观战中学习积累了不少经验,这一排子弹打过去,“打手兄”根本没想到我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一时间有些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结束了怒骂,开始将从行李中拿出的衣服一件件往墙边的柜子里放。
他一下就站起来,往我这边走,一边走一边骂道:“你个怂,还要上天?脾气还大滴很!我就是说你是犹太人怎么了?你们就根本不配把自己称作反省的人,老子今天非要让你看看,什么事真正的人!”
我见他有要动手的意思,也一下子来了肝火,还不等他走到我身前,就迎着他来了记飞腿。
没有想到我不退反进,一不留神,居然被我一击而中。身子就向后退了一步,我不等他站定,抄起手边不知道是谁,换裤子解下的腰带,将有铁头的那一面劈头盖脸相他砸去。
监狱生活两载,我目睹了无数次械斗和肉搏,知道了在这个地方,要不就不要动手,一旦要动,就要有孤注一掷的决心,同归于尽的气势。尤其是监狱斗殴,不同于看守所,一旦开打,你只有几秒钟的时间,因为身边一定会有人来劝,会将你紧紧地拉住。
错过这几秒,你想再动手就没有了机会。所以,气势一定要猛!用我们的话说,一次给他整到位,让他知道你不怕坐紧闭,不怕抵命,那才能让他心生顾忌,以后再不敢和你找麻烦!
这是经验之谈,通俗的话语的当中蕴含着高度的智慧。所以我根本没有留手,一上来就下了毒手
他被我打得节节败退。护着头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就在这时,我身边忽的一下上来好几个人,嘴里喊着:“有话好说,不要动手了。”
我心头一沉,知道这是遇见拉偏架的了。表面上是为了劝架,实际上是给对面帮忙。
我挣扎了几下,无奈人家人数众多,我实在是不能摆脱。
对面那个也不是傻子,一见我被拉住,立马就上来给我两个嘴锤!
我被砸得眼冒金星,嘴里骂着:“你们这些杂碎!不是号称你们中部人都是好汉吗?怎么搞这些没屁眼的下流招数?有本事放开我,看老子不一个个打死你们!”
人家根本不理我,只顾紧紧地抓住我,对面那个打手兄的脸在我眼前不断放大,我心头大急,看来今天这个亏吃定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眼前突然黑影一闪,接着就听见“打手号”一声惨叫,我就看见,他的被一个人狠狠地击中眼睛,眼珠当场被击出眼眶,挂在鼻子旁边……
‘打手兄’的眼睛迅速地开始往外渗着鲜血,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就涌了出来。和血水混在一起,一滴一滴落在浅蓝色的短袖囚服上,说不出恕�
所有在场的人都被这骇人的景象吓到了,就连拉着我的人也慢慢松开了手。
只见‘打手兄’一手想要去捂住眼睛,刚刚一挨上,却又痛的像杀猪一样地叫了起来。那只眼珠子就挂在眼帘外面,随着他头部的摆动而晃来晃去,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他想用手去接,又怕痛,不接又害怕眼珠子直接掉落到地上。于是手就悬在半空中,抬起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只是嘴里仍旧凄惨的喊叫着。
我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七尺男子,会发出那样撕心裂肺的叫声,就好像是地狱的厉鬼在油锅里煎熬。
我也有些心虚了,这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那个动手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马晓!
只见他一拳打完之后,好像用劲过猛,将自己的手腕伤了,在哪里嘴里吸着气甩着手,另一只手不停的搓着。
他用的力气实在是太过于猛了,不伤着自己才怪呢。
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就这样和其他几个人愣在了原地。恐怕大家都和我一样,根本没有到一点小口角竟然会演变变成一场血案。
“我他妈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遇见这个煞星。只能认了!”后来打手兄得知马晓是何许人也之后,这样郁郁地说道。
之所以有这个说法,那还是因为马晓接下来的行为,就在‘打手兄’还在撕心裂肺的叫喊的时候,手腕缓过劲的马晓,又趁着我们所有人都还在发愣的时候,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打手兄扑了上去!
我仍在地下的腰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到了他的手中。马晓将它死死地缠绕在对方的脖子上,就开始用力向后拉!
我看见马晓的眼睛此刻已经变成了红色,真正的就像是书上说的双目尽赤!我知道,这家伙已经失去理智了!今天搞不好要出大事!
我们几个原本的对手的人迅速成了同盟,赶紧上前,想要将他拉开。
但是人在疯狂状态下爆发出来的力量是惊人的,合我们几人之力也不能将其撼动分毫。
眼看着打手兄的身子越来越软,一只独眼已经开始散光了。那只没有眼睛的眼窝,兀自还向外面流着血水。这可如何是好?我们急得都要哭出来了。
打手兄的那几个同伴,情急之下就用拳头猛击马晓头部,一时之间我又想劝阻,有不好说话。
正在这危急关头,门口传来一阵暴喝:“松手!听见没有,松手!”
不等这边答话,闻声赶来的警察,就用一根电警棍将马晓击翻在地,强大的电流令打手兄也跟着被打倒,紧接着就昏迷不醒了。
趁着这个机会,警察迅速将二人分开。其中一个警察大喊道:“快送到医院!”
马晓真是凶悍,一看打手兄要被转移走,即使是刚刚遭到电流重创,仍旧奋力向前伸出手去,想要抓住自己的目标。
警察随手就是一棒,直接将他砸昏了过去。这一下马晓才算是彻底消停了。
我这时才真正放下心来,终于有这么一次,警察不再像是所有警匪片里一样,要道故事结束的时候才姗姗来迟。谢天谢地,没有酿成大祸。可以说他们的及时赶来,救了我,也救了马晓。
想到这,我不禁回转过头,想记住这些行动迅速的警察,那高大的身影。没想到,我一转头就迎上刚才那个警察的目光,他也正好在看我。
我因为心虚,不敢和他目光接触,赶紧一缩头,没想到他已经开口叫我:“那个高个子,对,说你呢!你帮忙把他背到医务所去。”
我一指自己鼻子:“你说我?”
“对,就是你,不是你难道还是我?让你们来开会是政府的信任,到一起就整架,犯人就是犯人,真他妈不可就药。他打架还有功了?难不成还要我背他去?”
我不敢再说什么,闻言赶紧上前,将打手兄背起就走。出门的时候,我来回头看了一眼,见警察正在给马晓戴上手铐。
对于马晓我倒是不担心,只要没出人命,他就不会有事儿,因为马晓还是无期,就算是这次要加刑,再给他判个十年八年,合并执行,还是无期,大不了就是改判时间要向后推推。
想到这,我不禁安心了许多。他再怎么说,也是为我的事儿出手,虽然方式有些极端,但是我毕竟不想对他影响太大。
一个女警在前面带路,我背着打手兄疾步前行。听着他在我耳边沉重的喘息,下意识地将脖子缩了缩,说实在的,我真怕他忽然醒来,看见是我在背着他,气愤之下将我的耳朵咬下来,那就不好玩了。
还好,一直到医院他都没有醒过来,我将他放在急救室的病床上,在那个女警的指示下,默默地退到候诊过道的座椅上坐着。
没有警察带领我哪里都不能去,只能等待。
女监的医院就是和我不一样,除了消毒水的味道以外,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里在作怪。
闻着这股清香,我不由得又想起了陈怡,在看守所生病的那一段时间里,天天能见到她,她的身上也有着一股香味。想起那些时光,我又痴了,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傻笑起来。
“看看看,有个男的!”
“干嘛的呀!该不是傻的吧?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就是,可惜了,看着高高大大,样子倒也周正,怎么是个傻的呀?”
我正在发呆,忽然从过道的一间屋里就出来几个女犯人,对着我指点观望起来。
我冷冷地看了她们一眼,虽然她们都穿着白大褂,但是脚上的制式囚鞋还是道明了她们的犯人身份。
她们说话的声音很大,毫无顾忌,我就好像一个青楼女子被嫖客在指指点点,就差没有说一句:抬起头来,给大爷笑一个了。
任何人被别人这样说,都不会高兴。我懒得理她们,翻了个白眼,闭上眼睛,假装闭目养神。
“哎哟!还挺酷!装什么装啊?看你那德行!”
我不说话,只是向他们竖了个中指,我想她们会懂的。
“呸!”果然,那几个很了解,恨恨地向我吐了一口,就疾步奔向急救室。
过道重归平静,我看着那几个女的背影,心里骂了一声:妈的!女的了不起啊?大爷又不是妓女!凭什么让你品头论足?
就在这时,我的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我正准备转头看是何人,一个略带惊奇的声音就响起了。
“秦寒,你怎么会在这?”
我闻声身子猛地一震,缓缓地转过身去……
曾经在电视上无数次的看过这样的镜头。
一个在沙漠中跋涉的人,数次倒下,数次挣扎着爬起,继续蹒跚向前,刚烈的嘴唇在彰显着他的虚弱和疲劳。当他拐过一个沙丘的时候,忽然发现就在不远的地方,一弯绿洲正在泛着粼粼的波光。ЩΧξ点С℃。
那一天,当我坐在女子监狱医院长登上,听见背后这个声音时,我的心情真的就像走过沙漠的人闻到了水的香味。
我慢慢地转过身来。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无数次在我梦里出现过的人,有些恍惚。
这是真的吗?陈怡!陈怡!这个令我魂牵梦绕的名字, 这个让我肝肠寸断的身影,此刻就站在我的面前,正如我初遇她时的某样,俏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
说来也怪,人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尽管我在很多夜里一想起她,就会禁不住心如刀绞,泪撒衣襟,但是当她真正出现的时候,我的心却骤然间就平静了下来。
我默默地看着她,一时间都忘了自己还没有回答她的问话。
一年多不见了,她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么恬静,就带着淡淡笑那样看着我,静待我的回答。只是她看起来要比以前更加漂亮了,象牙色的皮肤散放着健康的红晕。淡蓝色的夏装囚服在腰际微微收束,凸显出她那曼妙的身形。看来女子监狱的生活确实要比看守所好得多。
此刻没有外人,她是一个人来的,从这一点上我能判断,陈怡在女子监狱混得还不错,因为我知道,能够单独行动的犯人,那一定是在各个队上都很牛逼的。
我也没有太多的顾忌,定定心神,自顾自地说了我们分开一年半之后的第一句话。
“你……你还好吗?”
说完我就后悔了,我真他妈没有用,看人家电视里,男女主人公久别之后都是说些如何想念,如何要生要死之类的铿锵话语。而我憋了半天竟然就冒出了这么不咸不淡,毫无营养的话。真鄙视自己!
陈怡永远都是那么淡定,闻言笑了笑:“还好。”随即就又归于沉默。
我差点晕倒,她竟然连我还不如,我最起码还说了四个字,她居然比我还要简单?
其实我知道,不是这样的。因为我发现她的手在下面微微的捻动衣角。看得出来,她也是很激动的。只是我们毕竟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面,时间和距离令我们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将自己的情绪表达出来。
“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怎么在这?”陈怡看我在发呆,继续问了刚才的那个话题。
“嗯?噢!”我这才回过神来。赶紧答道:“我写的文章获了奖,来参加交流会议。有个一起的同犯出了点意外,我送他到医院来。你呢?你怎么会在医院?”
陈怡拢拢头发:“我们教研组号舍本就和医院在一个楼上啊!我刚刚到教学大楼拿了一本备课本。哦!你们就是住在我们教研室头顶的吧?”
我点点头,此时我已经完全不紧张了。就问了一个我最为关心的问题。
“你收到我给你写的信了吗?”
陈怡惊愕道:“收到了呀?我还给你回信了呀?你没有收到?”
我心里有些明白了,肯定是我那头出了问题。但我现在还不清楚究竟是谁扣了我的信。
陈怡见我这个样子,莞尔一笑:“不要想了,我们现在的身份,收不到信是很正常的,你不要难过了。你还以为这是在看守所,厕所墙洞就是我们的邮箱。”
听她这样说,我又想起在看守所的那些时光,心情好了不少,笑笑说:“没事,我只要知道你不是故意不理我就行了。”
陈怡听了我这话,有些害羞,红着脸低下了头。半晌她才恢复了神色道:“秦寒,其实看守所的那事儿真是我对不起……”
“行了,不要说了!”我制止住她下面要说的话:“那些事儿都将过去了,你也很不容易,现在我们都很好,这就够了。以后有什么都和我直说行吗?我主要还是很担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