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道:“别虚情假意的客套了,上菜!”
许振堂开始的时候很少说话,多数时间都是在悄悄观察这位新机场工程现场指挥,过去他听说过许多张扬的事迹,这个人的身上多少带有几分传奇,今天坐在一起发现,张扬没什么官架子,但是言谈举止中流露出过人的魄力。
酒桌上自然免不了要恭贺许振堂升任江城工程机械厂厂长。
张扬提议之后,所有人都举起了酒杯,许振堂自然是不能推辞的,他干了这杯酒,然后举杯敬了张扬,他真诚道:“张市长,谢谢您的推荐,在此之前你对我并不了解,为什么会想起推荐我?”其实许振堂已经猜到这件事十有八九和周东宇有关,只是想再证实一下。
张扬笑道:“你不应该谢我,要谢就谢周厂长,是他向我推荐你的。”
周东宇笑道:“我推荐振堂的时候,并不知道张市长想推荐他担任江城工程机械厂厂长,早知道您要给我树立这么一个强劲的对手,我怎么都不会推荐他。”
众人同声笑了起来。
张扬道:“我相信周厂长的眼光,在座的都是自己人,所以我也不瞒大家,早在正式招标之前,新机场的资金问题还没有落实的时候,我和周厂长就在岚山见面了,我之所以决定放弃江城工程机械厂的设备而采用周厂长的,其原因不仅仅是曹正阳同志单方面的不情愿,最主要是被周厂长的远见和信心所打动,想做成一件事业,必须要拥有共同的目的,共同的理想,只有这样我们这群人才能走到一起,如果对我们的事业连起码的信心都没有,又谈什么合作呢?”
薛明道:“张市长说得对!只有共同的理想才能走到一起。”
张扬道:“现在的时代不流行喊口号了,再说爱国爱家不是你扯着嗓子喊出来的,要看实际行动。”他笑着望向周东宇道:“周厂长就挺好的,人家不但爱岚山,顺便把咱们江城也爱上了。”
周东宇呵呵笑了起来:“说真的,我对江城现在已经有感情了。”
张扬道:“其实无论江城还是岚山都是平海的土地,都是中国的土地,咱们的努力都是为了中国的发展和腾飞。”他看了看许振堂道:“许厂长怎么不太说话啊!”
许振堂道:“我在考虑怎么说!”
张扬笑道:“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工作之余大家坐在一起就是朋友,朋友之间本来就应该畅所欲言。”
许振堂道:“市领导把江城工程机械厂这副重担交给了我,在其位就要谋其政,我要为厂子的未来发展着想,今天周厂长刚好也在这里,有些话我就直接说出来了。”
周东宇点了点头。
许振堂道:“江城建设新机场,作为江城市的龙头企业,同时又是建筑工程机械的生产厂家,我们江城工程机械厂按理说是要尽力而为的,曹厂长放弃竞标,他有他的原因,他是害怕机场工程资金没有落实,我们的投入得不到及时的回报,从而会让厂子陷入困境,他的出发点是好的,这一点我想大家都不会否认。”
张扬道:“你怎么看?”
许振堂道:“曹厂长的决定我坚决反对,他对江城的发展缺乏信心,我认为当今的时代是个高速发展的时代,经济的发展一日千里,放在家门口的机会我们把握不住,只会拱手让给别人。”他向周东宇笑了笑道:“周厂长不要介意,我是就事论事。”
周东宇道:“振堂说得都是事实,如果不是你们厂主动让步,我也不会如此轻松的得到这个机会。”
许振堂道:“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地步,我们想要挽回已经很难了,可是有一点我又不得不说,这次新机场的业务对我们厂来说不仅仅是失去一份订单那么简单,还有我们厂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信誉和口碑,连自己城市的重点工程都不使用我们的机械,那么我们又拿什么去说服别人购买呢?”
张扬微笑望着许振堂,在推荐许振堂担任工程厂厂长的时候,他对这个人并不了解,今天才算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他发现许振堂的确是个有想法有主见的人,对未来的事情看得很准,更难得的是,他敢于表露意见。
张扬道:“那怎么办,现在我们和周厂长已经签订协议了,总不能让我们毁约吧?”
周东宇道:“那可不成,毁约我得要赔偿!”
许振堂道:“人和人之间最重要的就是诚信,我并没有想取代岚山工程机械厂的意思,我是想说,岚山工程机械厂和江城工程机械厂作为平海工程机械业的前两名,我们的产品有重叠的,可也有很多不同,请张市长考虑一下,能否让我们相互补充,完善新机场工程所需要的工程设备,还有许多工程设备必须要依靠进口,我们和德国海德集团是合作单位,在引进设备方面拥有着很大的优势,我们可不可以放低竞争,携手实现共赢。”他停顿了一下道:“我知道这个要求让周厂长为难了,可是我觉着中国企业的发展并不在于内部的竞争,而要放眼于国际,只有将目标放得长远,我们的发展才能更快,走得才能更远。”
张扬望着许振堂,又看了看周东宇,这两人先后都说出了同样的话,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新时代的企业家就应该拥有这样的胸襟和风范,张扬点了点头道:“国内强不算强,走出国门冲向世界那才叫真正强!”
周东宇举杯道:“振堂,我也有同样的想法,我们的产品可以互为补充,市场这么大,单靠我们一个厂是吃不下的,所以只有联合才能谋求共同的发展,真正达到共赢!”
许振堂没想到这件事会进行的这么顺利,他激动地握住周东宇的手道:“东宇兄,这次你可帮了我们的大忙了!”
周东宇笑道:“我们都是平海的企业,太多重复的产品线只会让我们陷入恶性的竞争中,如果可以达成共识,各有所长,取长补短,我们就可以规避这些不良的竞争,就可以实现快速的发展,这件事我早就开始盘算,可需要一个拥有同样胸襟和同样眼光的同道中人。”
因为工程机械厂的事情终于得到了解决,晚宴的气氛变得热烈而融洽,他们都喝了不少的酒。
半酣之时,苏小红笑盈盈走进来敬酒,张扬把周东宇和许振堂引见给她,苏小红听说许振堂是新任工程机械厂厂长,也是格外留心,工程厂这么大,平时的业务招待肯定不少,她已经动了心思要拉住这位大客户,苏小红说什么都要她来做东,算是她恭喜许振堂荣升江城工程机械厂厂长的一份心意。
他们一直喝到晚上十点方才结束,苏小红把他们送到了停车场,张扬上车的时候,苏小红向张扬道:“你喝了这么多,我让苏强送你回去。”
张扬笑道:“我的酒量你还不知道?这点酒绝对没问题。”
苏小红道:“还是小心些,酒后驾驶人容易麻痹大意。”
远处周东宇上了车后向张扬挥手道别。
张扬向周东宇笑着挥了挥手。
苏小红有意无意道:“最近新机场的工程还顺利吗?”
张扬点了点头道:“还成,省里拨了五个亿,资金方面没太多问题了。”
苏小红道:“工作很辛苦啊,哪天有空请杜书记过来一起喝酒。”
张扬听到她把杜天野给捎上了,不知是有心还是无心,不由得笑道:“你想请他还是请我?”
苏小红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过她控制情绪的本领向来都很强,微笑道:“都请,大家一起聚聚,我哪儿还有几坛好酒呢。”
张扬也没往下问,他笑道:“我一直都惦记着你的那几坛好酒,你这一说,把我肚子里的酒虫都勾出来了。”
苏小红道:“那好,下周挑个时间我约你。”
张扬道:“等等再说吧,眼看就要开工奠基了,我现在的时间都不是自己的,杜书记指哪儿我得打哪儿。”
苏小红笑道:“也别太辛苦,要是累坏了,有人要心疼的。”
张扬道:“还是红姐疼我。”
苏小红格格笑道:“你用不着我疼,不知有多少漂亮女孩子等着疼你呢。”
张扬道:“话可不能乱说,嫣然马上就回国了,这话要是传出去,她不得找我算账啊。”
苏小红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心里有鬼吗?”
张扬笑道:“坦坦荡荡的,哪有什么鬼!”他忽然想起了方文南给自己写亲笔信的事情,低声道:“红姐,你最近有没有去探望过方文南?”
苏小红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方才点了点头:“去看过他几次,他人苍老了许多,不过精神还好。”
张扬道:“你收购水上人家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含义?”
苏小红咬了咬樱唇道:“没什么含义,我和他之间早就完了!”她转移话题道:“对了,他写信给你做什么?”
张扬道:“让我给盛世集团一个机会。”
苏小红道:“方文东去找的你?”
张扬点了点头。
苏小红道:“根据我对方文南的了解,他的性情很少去求别人,他能够给你写这封信,求你帮助盛世集团,证明他要么已经改变了,要么就是他真的想要从头再来。”
张扬道:“距离他出狱还有几年,谈从头再来似乎为之过早,不过不是我没给盛世集团机会,而是他们主动放弃了投标。”
苏小红道:“方文东那个人缺少做大事的气魄,盛世集团的衰落和他也有关系。”
张扬道:“机会只能给他一次,他把握不住就不能怪我了。”
苏小红道:“我想方总会明白的。”
张扬道:“等我有时间也去看看他!”
世上有很多事都是无法预料的,正如曹正阳的死,他死在了自家楼梯上,原因是喝多了酒,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失足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很不幸的摔断了脖子,等家人发现他的时候,已经死了半个小时,送到医院尸体都凉了。
曹正阳的死在江城工程机械厂的震动很大,江城工程机械厂如同炸窝一样,曹正阳虽然为人保守了一些,可他在厂子里的威信很高,在江城新机场的事情上虽然他不支持市里的工作,可却赢得了民心,工人们都认为曹厂长是真心真意为他们考虑。曹正阳的家人更是无法接受,认为曹正阳是屈死的,曹正阳的妻子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说,曹正阳本身就有高血压高血脂,十多年没沾过酒了,是市里对他的不公平待遇,才让他走上了这条绝路。
工程机械厂上上下下乱成一团,清晨的时候,工人们就组织起来乘着大客车前往市委市政府,将市委市政府大门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还打起了标语——沉痛悼念我们的好厂长,血泪控诉官僚主义害死人!
市领导们刚刚上班,就遇到了这一状况,市委书记杜天野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望着外面的情景,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曹正阳居然死了,这件事谁也没有想到。
他给公安局长荣鹏飞打了一个电话,让他马上处理一下现场的情况,务必要控制住局势,绝不能让情况进一步恶化下去。
许振堂赶到闹事现场的时候,已经有近一千名工人在市府外集结,许振堂发现自己这个厂长上任的真不是时候,组织上还没有来得及正式宣布,老厂长就意外身亡,自己在无奈中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可他已经是工程厂的厂长,他就必须要尽到厂长的职责。
许振堂冲到人群前,他展开双臂,大声吼叫道:“大家都冷静一下!”
工人中有很多人都不知道许振堂已经被任命为工程厂厂长,心说你算哪根葱?一个售后服务部的出来充什么大头?
许振堂大声道:“大家请听我说,曹厂长意外身亡,我们都很悲痛,可是我们不能采用这样极端的方式来干扰政府工作,大家有什么不满,可以在厂子里商量解决,由我统一向上级反映。”
有工人不屑道:“你以为自己是谁啊?你有资格说这种话吗?”
许振堂鼓足勇气大声道:“组织上已经任命我为江城工程机械厂厂长,我有资格说这种话!”
骚乱的人群顿时静了下来,可静了没多久,马上乱得更加厉害,有人叫道:“曹厂长就是被他气死的,小人,不是他曹厂长还没事……”在这种声音的怂恿下,工人们的情绪变得越发激动了,有人用手中的矿泉水瓶向许振堂砸去。
许振堂站在那里,听着工人的谩骂,忍受着他们的投掷,他昂首挺立,纹丝不动,忽然感到额头被一个坚硬的东西击中,许振堂的身体晃了一下,感到热乎乎的鲜血顺着面颊流了下来,瞬间沾湿了他的白衬衣。许振堂裂开嘴露出一丝笑意,他大声道:“有火冲着我发,我既然敢坐在这个位置上,我就要对你们负责,我就要管你们!”
“你凭什么管我们?”
许振堂血流满面,早晨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身上,他咧开嘴,露出整齐而洁白的牙齿,这景象让人感到有些触目惊心。工程厂的工人似乎被他的可怖模样给吓住了,还有人谩骂,可是没有人继续向他投掷物品了。
许振堂道:“就凭我是厂长!”
这次没有人嘲笑他,谩骂声也停止了,远处传来警笛的声音。
许振堂道:“回去吧,不要让这件事愈演愈烈,我不希望看到我们厂的任何一个工人因为违反法律而被抓,快回去吧!”
工人们仍在犹豫,许振堂大声道:“快回去吧……”他忽然感觉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软绵绵坐倒在了地上……
张扬专程去医院探望了受伤的许振堂,许振堂的头部已经包扎好,仍然穿着那件被鲜血染红的白衬衣。
张扬看到他的模样,不禁笑道:“许厂长上任第一天就让我们见识到了什么叫血染的风采。”
许振堂却笑不出来,他叹了口气道:“曹厂长走得太突然了。”
张扬道:“法医鉴定的结果已经出来了,曹厂长是因为饮酒过量,从楼梯上摔了下去,颈椎骨骨折,颅内出血造成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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