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故事- 第43部分

荒卷说得过于轻松了，他对面的妻子倒是用力按了按太阳穴，拿起了桌上的文件副本又看了一遍，虽然已经在签约之前读过无数遍了，随即，麻美子脸上露出一种嘲讽的神情来，“苟延残喘下去不如放手搏一搏的好，父亲大人，这种事情你要想得开。”麻美子放下了副本，又摘下眼镜说道，“可以肯定的是，即使是最恶劣的情况，我们大概也还能够撑上三五年，这就要看你儿子的能力了。”说着她有意无意地瞟了荒卷两眼。

“父亲，你多虑了！”对于妻子的眼神，荒卷觉得很不舒服，不过他还是尽着自己儿子的本分劝着父亲说道。

“诶，佐佐木家的基业，就要在我们父子手上丧失掉吗？”老爷子坐在那里摇着头说道，这让荒卷感到有点无奈起来。

“当初本来就应该让菊正来继承家业的，但是出了启作和绘里香的事情，他把担子交给了我，还在临死的时候希望我能够照顾照顾启作和绘里香，现在看起来，我什么都没有做好啊！”老爷子不由自主地叹息说道，“我真是对不起父亲，也对不起菊正，连带着启作、绘里香的事情我什么都没有做好，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听到自己父亲又把以前的成年旧事拿出来抱怨，荒卷就是一阵心烦意乱，当时自己虽然年纪小，但是懂得已经不少了，自己父亲从叔叔手上拿到佐佐木财团的控制权的时候可不是这么一番悲天悯人的样子，当时自己的父亲趾高气昂，自己记得清清楚楚，现在他缩在这个书房里，念念不忘的就是当年的佐佐木财团是如何如何风光，也不想想佐佐木财团交到自己手上的时候就已经是一副什么样子了。企业倒是家大业大，但是债台已经筑了起来，加上整个经济形势一直不好，几家大的企业也对佐佐木财团的公司虎视眈眈，这么多年，通过自己和妻子种种努力和手段，保留住了现在的企业在他自己看来已经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偏偏父亲的期望远远不止如此。现在，自己那个叔叔的孙子，弟弟的儿子在金融上表现了一点点的天分，自己的父亲便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还逼着自己想办法和侄子联姻，自己真的是越来越看不下去自己父亲的腐朽了，以为这还是镰仓幕府时代吗？

他看向了自己的妻子，希望从妻子的表情那里得到一丝同感和安慰，但是妻子让他失望了，妻子露出认真倾听的神色来，等到父亲说完了，才接着说道，“我想着也许可以把世界嫁给次郎，从某种程度上讲，即是缓和两家的关系，同时也是给启作的一种补偿，毕竟这家有一部分是应该属于启作和次郎的。”

“你在发什么疯？”虽然知道自己的妻子有这样的打算，并且也在着手进行中，但是在这种环境下说出来这样的话，对荒卷还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如果再由义男拍下桌子，说道这一切就定下来了，那么他就完全没有反抗的机会了。

但是那句话他也只在心里面说着，并不敢当着妻子和父亲的面大声向自己想的那样喊出来，自己的女儿嫁给自己的侄子，偏偏自己的父亲和妻子对此还特别赞同，这个世界扭曲得超过了自己的想象，荒卷瞪着自己的妻子摇着头想到，就好像当初知道了启作和绘里香之间的事情一样，多么不可思议，偏偏发生在自己的身边，看着它发生，感到非常的别扭，但是还是发生了。

二十多年前自己作为旁观者，还有心情惊叹这件事情多么不可思议，充满着好奇的心理恶意地揣测着事情发生的方式和后果，现在自己作为参与者，整件事情的过程就好像是在自己的心中点火让自己愤怒燃烧起来一样。

“这样做真的有用吗？”荒卷忍不住的嗤笑，虽然他更想问，“这样做好吗？”

“他身上留的是佐佐木家的血液！”义男摸了摸自己的头，“即使对于家族的事业一点用处也没有，出于其他考虑，这件事情也有坚持的必要。”他说道，“有菊正、启作在前面，我想次郎……大概总会表现出一点让人吃惊的天分，事实上，我已经看到了。”他的语气坚定有力，像是在宣布什么一样，荒卷觉得自己父亲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怜悯，但是也带着自卑。啊，是啊，菊正、启作，现在是次郎，佐佐木家的真正的血脉难道在这里吗？

荒卷觉得自己应该高声大笑才对，但是实际上他什么也做不到，只是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父亲的眼神发呆。

“希望能够有些具体的行动！”义男对麻美子说道，“虽然时间还有，但是这件事情并不像是容易的事情，你作为母亲，应该知道怎么做的。”

“我知道的，父亲。”麻美子躬身说道。

“哈，真是糟糕呢！”躲在门外的言叶收起了自己手上的听诊器，把它放进了手上的提包里面，轻手轻脚地走开了。“看起来世界是躲不掉了。”她对自己说道。

第五十一章　叶月老师的烦恼

　叶月和爱子同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子的态度面对次郎。

爱子觉得虽然两个人已经见过不少次面了，也一起出去玩了很多次，但是两个人之间总有一种距离感，而且在没有宫泽兄妹在的时候，自己和次郎之间像是陌生人一样——自己像是面对陌生人一样拘谨，而且一直是这样，没有一点点进步，哪怕次郎和自己开着玩笑，自己也并不觉得和他更加亲密。

叶月老师就复杂一点，她纠结着老师的尊严，自己的私心，对方的桀骜不驯种种，总之，对方是一个不能够判断，不能够掌握的学生，这点让人尤为头痛。

星期天的游乐园之旅，最后次郎一行人和叶月老师在摩天轮碰上了，宫泽亚美和吉泽爱高兴地和幸子交起了朋友，叶月老师在面对次郎的时候有点不能够平心静气，同样她看着宫泽兄妹同样不能够平和下来，这在美幸的眼中多少觉得有点异样，她敏锐的直觉，多少年来一点没有丢下。

“怎么分呢？”纠结于一个摩天轮的小房间只能够坐下两个人，总有些人有点头痛，对于宫泽栩来说居然和妹妹坐在一起简直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好吧，虽然看起了这件事情也不算大，亚美推攘着要爱子和次郎坐在一起。

“我倒是没有意见，我只是担心阿栩可能会心怀不满。”次郎瞥着几乎要蹲到角落里去画圈圈的宫泽栩说道，他的言论和表情让爱子不由得有点心痛起来，自己始终还不在别人的心上。

最后的决定还是次郎和爱子坐最前面一间，宫泽栩和亚美坐第二间，美幸和叶月抱着幸子坐第三间。进了摩天轮的小房间，爱子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直跳，低着头不怎么敢抬起来，好不容易抬起头来，却发现次郎正看着窗外。

“从高处俯瞰城市，总觉得心情愉悦，美不胜收，但是实际住在城市里面的时候，不知道又是什么样子的感觉。”次郎摸了摸下巴，转过头来看了着爱子，目光投过她背后的窗户，看到后面的宫泽兄妹正趴在一侧的窗子上想着这边望着，“这样很危险，会失去平衡的。”

“什么？”爱子愕然地抬起头来，看到了次郎的目光，回过头去，正看见宫泽栩和亚美印在玻璃窗上的两张脸，“啊！”她捂着嘴巴叫到，看到爱子看了过来，亚美还对着她作了个鬼脸，然后挥了挥手，做出一个fight加油的手势来。

“佐佐木同学？”爱子转身坐下来沉默了一下，突然提高了声音问道。“我们是朋友了，对吗？”

“当然，”次郎正色道，“其实你叫我次郎就可以了，朋友就是这样叫的。”

“嗯！”爱子回应了一声，又低下头去，“嗯……那么以后在学习上还请多多关照。”说着这句话的时候，爱子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同时用力握着自己的腿，心中却在大骂自己，“胆小鬼！胆小鬼！”

“完全没有问题！”次郎笑了起来，“吉泽同学其实成绩也很好啊！”

坐在后面第三个房间上的叶月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过自己的姐姐美幸望向了前面的两个房间，次郎和爱子面对面地坐着，宫泽栩和亚美趴在一边的椅子上看着次郎他们，她都看得见。幸子坐在美幸的身边，从身边的玻璃窗向下望去，获得了一种和以前不一样的角度，这让她觉得很新奇，趴在那里看个不停。

“叶月，怎么了？”觉察到了叶月的走神之后，美幸饶有兴致地把观察自己的妹妹当作了陪女儿玩耍的副产品，甚至在更多的时候，她都觉得观察自己的妹妹，揣测她的想法是当前最有趣的事情。

“啊？没什么。”叶月收回了目光，低着头回答着自己姐姐的问题，然后察觉到这样做似乎过于明显，她看着幸子说道，“怎么样，幸子，好看吗？”

摩天轮缓慢地旋转着，从缓慢的运动中，人们收获了不同角度的高处的风景，幸子还处在对于一切都感兴趣的年龄，她点着头，没有回头地回答道，“嗯，很有趣，小姨，你看看，人变得那么小。”

人确实变得很小，从高处俯瞰东西总是能够从心理上给人们添加一点让他们感到膨胀的东西，但是平视次郎的叶月却没有这种感觉，她出神的样子过多地落到了美幸的眼中，种种迹象让美幸在心里面描绘着一个又一个的可能性，到了快下去的时候，迎着落日的余晖，美幸终于有点忍不住了。

“叶月，那个孩子是一个好孩子吧？”她试探性地问道。

“好孩子，你在说哪一个？”叶月提了提自己的眼皮，“佐佐木次郎的话，算得上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不过用好孩子来形容的话，我真的会觉得很困扰的。”她说道。

“哦，你很在意的样子，我自然以为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美幸清澈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妹妹，说得好像顺理成章，但是叶月从美幸的口吻中觉察到一点点异样的信息，什么叫做我很在意？好吧，退一万步讲就是我很在意，但是这一切的根源不都在你身上吗？但是此刻，叶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不能够把所有的原因给自己的姐姐和盘托出，因此姐姐的这个误会……她只能够用回避和傻笑来化解。

“幸子，我们回家吃饭了！”叶月牵过来幸子，抱着她对她说到，美幸接过了幸子手上的玩具熊，次郎、爱子、宫泽兄妹过来和叶月老师和她的侄女，以及她的姐姐打招呼告别，高中生也要回家吃饭了。

“嗯，老师，真希望在下个酒会上也能够见到你，如果我还有这么好的运气的话。”次郎抿了抿嘴说道，美幸竖着耳朵自然听见了这句话。

“身为未成年的高中生，还是少出没在这种场合比较好，当然，如果你又是和姐姐相亲的话，那当然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叶月不甘示弱地回应道。

“叶月！”在回家途中的车子上美幸突然说道，玩了一整天累了的幸子正趴在后座上面睡着觉，“回去之后，把你昨天晚上酒会上遇见学生和学生家长的经历给我仔细讲讲吧！”

第五十二章　问话

　“次郎，放学后到我办公室来一下。”讲完了课收拾好了讲义的叶月老师在出门的时候这个样子说道，别人都不是很在意，田中龙吉眼中闪过一丝嫉妒的眼神，倒是朝仓有希子看着次郎露出了会意的笑容。

“今天下午还有篮球队的训练，记得不要迟到了。”朝苍有希子皱了皱眉头说道。

“哈，女人为什么这么执着呢？”次郎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提起了已经收拾好的书包，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对着有希子说道，“记得帮我给B班那个家伙说一声，我担心他会惊慌失措以为我掉进马桶去异世界了。”

“我会的！”朝苍有希子点了点头，“顺便也给排球社的那两位打声招呼吗？”她的脸上露出顽皮的笑容来。

“委员长，你果然也摆脱不了普通女孩子的属性啊！”次郎惊讶地叫道，在朝苍有希子嗔怪的眼神中跑出了教室，向着办公室方向跑去。

“会是谈什么？”次郎挠了挠头，“难道是让我在下次的酒会上假装不认识她还是假装认识她？不过认识她还需要假装吗？”次郎胡思乱想着，然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作为年轻的女老师，叶月在城南中学里还是享有某些特权的，比如说她拥有一间相对独立的办公室，虽然这间办公室名义上属于副校长，但是副校长好像从来不在这里出现，虽然叶月老师为了避嫌也很少使用这里，但是在某些时候她大概觉得这件办公室比集体办公室安全得多或者说安静得多。次郎跑到集体办公室的门口，却发现叶月老师在不远处的副校长室对他招着手。

“演讲的事情就不用谈了吧！”提着包的次郎无奈地说道，“我等会还要去参加篮球训练。”

“先进来吧，不是演讲的事情。”这个时候教师办公室这块区域已经安静下来，老师和同学更多地出现在走廊和操场以及教室里。

“什么事情？”次郎噜噜囔囔地说着，走近了办公室，身后叶月老师已经关上了门，同时还上了锁。

“您找我来有什么事情吗？”次郎有点拘谨地走到办公桌面前的椅子上坐下，回头看了看被锁上的门，心里面多少有点惴惴不安。叶月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话，走到了办公桌后面的椅子边上坐下，把手支在桌子上，双手手指交叉抵着下颚，看着次郎，莫名地产生了一种心理优势来，就好像老师在审问犯了错误的学生一样。

“咳咳。”面对着一脸询问神情的次郎，叶月清了清嗓子，像是给自己打了打气，然后又不自觉地眨了眨眼睛，“佐佐木雪菜是你的姐姐吗？”

“这个不是我资料上有的东西吗？”次郎侧了侧脸，轻轻晃了晃头，“那天晚上你也见过她的，呃，到底有什么事情？”次郎的眉头紧锁，露出最大的疑惑问道。

“她……她……她……”叶月噎了半天也不知道把自己心里面要说的话怎么表达出来，于是放下手来，靠着椅子的后背，用手恨恨地在自己腿上捏了一把，传入神经的疼痛让她自己吸了一口凉气。

“哈，她怎么了？”次郎歪着头问道，“难道她抢了你的男朋友？”

“不是！”叶月终于忍不住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叫道，“他抢了我的姐夫！”

这句话让次郎的神色严肃起来，他摸了摸下巴，用左手的食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