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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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官-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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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回城,他的心情都没好起来。

等回到家时,王琪已经到了,正陪着王宁氏说笑。

惊蛰将买好的膏药悄悄递给道痴,道痴张罗着亲手给王宁氏烤膏药。

王宁氏不赞成道:“乱花钱,哪里就需要贴膏药?”

道痴笑着,也不辩嘴,只点了蜡烛,烤好两片膏药,帖在王宁氏太阳穴两侧。

王宁氏嘴里嗔怪,望向道痴的目光却越发软和。

道痴却收了笑,正色道:“祖母,孙儿昨日想了一天,姐姐的事情还是当早解决的好。与其等着田家与十房借着田家与咱们家议亲之事编排姐姐,还不若咱们主动一步。”

这是外九房私事,却当着王琪的面大喇喇说出,王宁氏看着道痴,有些不解。

“祖母,七哥待孙儿如手足,孙儿亦视七哥为同胞。”

道痴满脸真挚道。

王琪听道痴说起阴私之事,本还不自在,想着是不是当避出去;听了道痴这一句,立时跟打了鸡血似的,眼睛闪亮地望着道痴。

王宁氏看着这两个孩子,目光柔和下来,道:“你想怎么解决此事?”

“直接上门就是。”

道痴道:“理亏的又不是这边。祖母,十房贪婪之心不死,一味忍让只会让他们觉得软弱可欺,让他们得寸进尺。”

见孙子说得堂堂正正,老人家心里又舒坦几分,依旧有些不放心道:“你毕竟还小,十房又都是赖皮性子。”

王琪在旁听得抓耳挠腮,听到这里,立时拍着胸脯道:“叔祖母,还有孙儿,二郎是我弟弟,二郎的事就是我的事,绝不会让人欺了他……”

王宁氏意味深长地看了道痴一眼,沉默了好一会儿,点头道:“随你们小哥俩的意吧,只是切记,做人留一线,到底是一个祖宗。”

道痴与王琪连忙应了,两人从上房出来,直接出了外九房。

王琪正亢奋,摩拳擦掌道:“现在就去么?”

道痴昨日便吩咐惊蛰传话给王琪,让他带几个健仆过来帮忙助拳。王琪没敢领人进去,吩咐仆从在路口的茶馆等着。

道痴点点头,道:“现在就去,只是七哥替我压阵就是,不必动手。”

王琪皱眉道:“我为何不能动手?”

道痴道:“我找十房的茬,是为祖母出气,理直气壮;七哥要是动手,十房就要有借口咬着宗房不撒手。到时候,闹到伯祖父跟前,伯祖父也不好说话。”

王琪虽觉得扫兴,可也晓得自己代表的宗房,可以观战,却不好随意出手。

他耷拉着肩膀道:“好了,二郎说的都在理,那哥哥我看着便是。”

说话功夫,兄弟已经走到路口,王琪吩咐小厮将仆从们唤出来。

当着众人的面,道痴摸出一把碎银,对王琪道:“七哥,一会去十房,干的是力气活,这些银子,给大家买宵夜吃。”

王琪还想推却,道痴已经将银子递到惊蛰手中。

惊蛰本身就出自宗房,与众仆从多是相熟,便一口个“大哥”、“大叔”将一把碎银子都散了出去。

银子不少,顶大家半月月钱,大家脸上都带了笑,不住口地谢赏。

道痴说道:“劳烦大家随我走一遭,一会儿没旁的要求,就是使劲给我砸!”

众人应下,边簇拥着王琪,浩浩荡荡地去了后街。

外十房,就在后街。

道痴也没有叫人敲门,使人踹了大门,直接进了院子。

只是一进的院子,除了上房三间还算规整之外,东西与南边盖满了大大小小的屋子,看着拥挤不堪。

十房祖孙三代将近二十口人,都住在院子里。院子里都是水缸、咸菜瓮。

听到大门这边的动静,两侧厢房涌出来三、四个半大小子,大的与王琪相仿,小的比道痴还小些。

道痴虽穿着夏布衣裳,可身后带着几个壮汉,颇有气势。

年长的那个小子大着胆子道:“你是谁,作甚踹坏我家大门?”

道痴早就十房打听了一遍,十房孙辈中,年长的两个混迹市井,眼前开口这个应该是十太爷的三孙子。

道痴也不同他废话,只对惊蛰点点头。惊蛰便带了几个壮汉,随口在院子里拿起便宜的东西,或是扫把、或是门闩,使劲地砸了起来。

这会儿功夫,十太爷已经出来,看着眼前这一幕,怒道:“住手!”

哪里又有人听他的,东西厢房又出来几个女眷,看着众人凶神恶煞的模样,都跟小鸡仔似的,围在十太爷跟前。

十太爷已经认出道痴,怒道:“王瑾,你要作甚?”

道痴指着十太爷,冷哼一声,道:“我祖母是朝廷旌表的节妇,连知州大人见了,都会以礼相待,却要受你家之辱。念在同一个祖宗的情面上,不抓你去见官,也是便宜了你。”

说到这里,对着那些仆从道:“给我砸!”

“咣当”咸菜翁碎了。

“哗啦”水缸破了。

中间夹杂着女子尖叫声。

十房大老爷想要上前阻拦众人砸东西,被扭了手臂丢道旁边。

向来只有十房撒泼的,哪里受过这个。十太爷气个浑身乱颤,瞪着道痴道:“混账东西,你竟然敢……你竟然敢……老夫要去找族长做主……”

道痴冷笑道:“我也请了见证,你想要去告尽管去告!”

说话之间,他侧身到一边,让出身后的王琪。

十太爷瞪大眼睛:“七郎?”

王琪看着十太爷,摇摇头道:“十叔祖这次做的也有些过,九房叔祖母被气的卧床不起,也不怨二郎心中着恼。若不是我拉着,方才他就要去知州衙门告十叔祖。”

升斗小民,最怕的就是官司。

十太爷尖声道:“告我什么?我怎么不对?”

王琪道:“他要告十叔祖纵子行凶,欺凌孤寡,图谋族人家财。”

十太爷跳脚道:“黄口小儿满口喷粪,信口白牙,诬赖哪个?”

他着急之下,到是顾不得院子里的打砸。

十房老大摸着尾椎骨,不敢上前;十房老二、老三不在,院子里除了十太爷与三个儿媳妇,就是七、八个未成年的孙子孙女。即便想要阻拦,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等十太爷醒过神来时,院子里已经砸的差不多,一片狼藉。

十太爷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道痴的视线,从十房众人脸上滑过,缓缓道:“这不过是个小教训,要是你们再敢登门欺负我祖母,那下一回砸的就不是东西。”

十太爷尤自嘴硬道:“族规禁止同族相残,你还想要打人不成?小兔崽子,要是你真是个有种的,就往这里打。”

一边说着,他一边指着自己的嘴巴子……

第二十七章 仗势欺人,爽中之爽三

见十太爷癫狂的模样,道痴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开。

十太爷觉得身上流掉的力气,又都回来了,扯着嗓子道:“没种的东西,扯大话吓唬太爷我,什么玩意儿!太爷我等着,看你还能砸什么……”

十房几个儿媳妇也开始咒骂起来。

道痴的脚步停都没停,带了众人离开。

王琪听着刺耳,在道痴身后抱怨道:“要不回去再教训他们一顿?这整的气势都没了。”

道痴笑道:“真正地震慑,不是动嘴。”

王琪眼睛闪亮道:“那咱们去堵十房大郎、二郎?狠狠教训那两个小子。”

“七哥,杀鸡焉用牛刀,不过是两个不入流的小混混,咱们还是往田家走一遭。”

道痴道。

王琪犹豫道:“虽说田家人也可恶,可事关顺娘姐姐闺誉,不好大张旗鼓吧?”

道痴道:“遮遮掩掩,反而容易引得小人生祟。”

田家宅子与十房在一个巷子里,中间隔了没几家。十房闹出这么大动静,田家这边怎么会无察觉?

田家当家的本是个老实的,要不然也不会被十房老大拿住去外九房闹腾。

现下听说外九房的嗣孙带人砸了十房替王宁氏出气,田家当家的就有些心虚,问他婆娘道:“九房老太太是不是真的气病了?”

他婆娘道:“谁晓得,老太太也不像其他人这样喜欢串门子,轻易不出门。”

田家当家的搓手道:“要是王二郎也来家里咋办?”

他婆娘道:“这干我们什么事,两家是议亲,又没定亲,有什么话说不得的?”

话音未落,便听到大门“哐啷”一声,被踹开。

夫妻两个都便了脸色,忙挑了帘子出去。

街坊邻居本在十房门外刚看了热闹,这会儿都跟在道痴一行人身后过来。

田家五个儿子,除了在铺子里做学徒的老二不在,其他几个也都出来。只有大媳妇年轻面嫩,见外头围着许多青壮,比在厢房里没出来。

老大看着是个老实的,老四、老五两个还小,只有老三十五、六的年纪,如今在王家族学里附学,成绩良好,听说也在准备应童子试。十房想法设法将孙女许给田三郎,除了想要挟制九房外,未必没有下注的心思。

田家二老,在家有薄产、衣食无忧的情况下,舍得将次子赘出去,最主要的也是想要供这个儿子读书。

这个田三郎被家人捧着,族学里老师又赞着,便带了几分轻狂。

见两个少年带了恶仆踹门,不等父母开口。他便高声喝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不告而入,是何道理?”

田家当家的忙拉住儿子,自己上前,生怕道痴也开口砸东西,忙道:“二郎屋里吃茶,有话好商量,有话好商量!”

左邻右舍不少探头探脑,大门外也站了看热闹的街坊。

道痴没有动,而是指着田三郎,对田家当家的道:“索聘八十两,其情可悯;一男许两家,不可宽恕。两家议亲之事,就此作罢!”

说完,也不给田家人辩解的机会,他立时转头就走。王琪带着众仆,自然也随之而去。

田家人还没反应过来,邻里街坊的八卦之心都沸腾起来。

早听说田家在同外九房议亲,原还以为是田二郎,现下看来是田三郎。想想也是这个道理,田二郎是个伙计,怎么匹配举人家的小姐;田三郎到底是读书人,还勉强匹配的上。

“要八十两聘银,田家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这个街坊笑道。

那个邻里道:“人家是秀才苗儿,当然金贵。若不多换些银子,那不是白供他读书?”〖Zei8。Com电子书下载:。 〗

又有人道:“没听说世代白丁人家,能供出秀才老爷的;说不得是想要借人家外九房的运势。九房虽子嗣不旺,可三代功名人家,在子孙成才上,在王家族里也是数一数二。”

另外一人道:“若真赘到外九房后成了秀才老爷,那田大哥、田嫂子是欢喜还是恼呢?”

田三郎到底是少年,被众人盯着,又羞又恼,气鼓鼓地回房。

田家当家的与田娘子醒过神来,忙开口向街坊们解释道:“与王家外九房议亲的不是我们三郎,是二郎,没有一男许两家,从没想过将三郎赘出去……”

可是谁会信?

若是他们两口子,能开口否认没有要聘银八十两,许是还有人会半信半疑。毕竟按照排行,是当田二郎先议亲。

可是索聘八十礼,即便是赘儿子出门,也没有这个价的。田二郎一个铺子里的学徒,以后就是伙计的命,能值八十两银子,糊弄谁呢?

换成田三郎这个秀才苗儿,倒还能说得过去。王二郎不是说了么“其情可悯”毕竟是秀才苗儿,一般人也舍不得赘出去。

众人一阵哄笑。

这个道:“田大哥莫不是卖儿子卖迷瞪,就二郎那样,还能卖八十两?那再生十个八个儿子,田大哥就能做地主老财了……”

那个说:“怪不得方才王二郎去砸十房,原来十房抢了九房的女婿。”

又一个说:“这高枝攀的也不稳当啊……田大哥倒是胃口越来越好,都敢同十房结亲……”

不提田家人如何跳脚,王琪嘴里念叨着道痴那一句“索聘八十两,其情可悯;一男许两家,不可宽恕”笑得肚子疼。

道痴如此,也不过是断了是非源头。以后即便再有人提及田家与外九房曾议亲之事,因这两句话,也只会将注意力都放在田家,没有人会质疑顺娘有什么不足。就算田家人想说什么,也没人会相信。

闹了这两场,他并没有立时回家,而是拉着王七去了十房巷子口那间茶馆。

坐在那里,正好能看到十房的动静。

王琪有些疑惑:“砸也砸了,还有什么热闹可看?”

道痴道:“上门问罪是君子之行,并不会让小人惧怕;能让小人俯首的,还需是小人之道。”

王琪仔细听了,越品越有道理,看了道痴一眼道:“这么多弯弯道道,二郎是哪里学的?”

道痴笑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孔明策!”

说笑功夫,路口出来的独轮车,上面歪着一人,双眼紧闭,生死不知。独轮车在十房门口停了,一会儿便听到有人高声:“二爷怎么了?”

又有人道:“谁这般狠辣,将人打成这样?二叔你醒醒?”

没等十房出来人,巷子口又出现两个半大少年,彼此搀扶着,步履缓慢。

其中有个像是没了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冲着十房的院子喊道:“三郎、四郎快出来扶人……”

片刻功夫,十房又涌出一堆人来,将两个少年驾着、搀着,骂骂咧咧地回了院子。

王琪看着十房最嚣张的三个混子成了这个模样,再看看坐在那里,耷拉眼皮吃茶的道痴,觉得心里凉飕飕的,咽了一口吐沫,道:“这就是小人之道?”

道痴抬头,道:“十房老二,是个大混混,二十两银子照样能去了他半条命;十房孙辈这两个小混子,一人二两银子一条腿。他们凭着混子身份敢欺压良民,却不晓得自己的性命也跟着低贱。要是真有人肯多花几两银子,他们连灰也不会剩下。”

王琪讪笑道:“看来我们之前闹腾的那一场不算什么,这才是二郎给他们的教训吧。”

道痴摇头道:“还是仗了七哥的势力,要不然他们不吃教训,还要歪缠,那岂不是恼人?如今他们当知晓,外九房即便贫弱,可有宗房可依仗,有我这个心黑的嗣孙敢报复。不管是光明正大找宗房说理,还是行这些小人手段,都没人怕他。就算九房是口肥肉,他们也吞不下。既惦记不了,当然就会老实。”

王琪迟疑道:“二郎,叔祖母吩咐让做人留一线,二郎的惩戒,是不是重了?小的那两个还罢了,十房二爷到底是长辈,只怕叔祖母会不喜……”

道痴笑笑,没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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