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半大少年,听了这话,不免雀跃。
陆炳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低声跟世子念叨着:“殿下,明日我要骑马,不要坐车!”
世子眼睛闪亮道:“孤的红云也带着。”
王琪凑上前道:“殿下,是当日就回,还是在那边歇一晚?”
他听人提过,安陆境内的两处王陵,郢王墓离的近,在城东二十里外;梁王墓挺远的,在城南四十五里外。
这两位王爷都是无子除藩,每年生祭、死祭,便由兴王府与官府一道出人祭祀。
听到这个,世子的兴奋劲稍减道:“要当日去当日回,所以大家还得起得早些。”
都是精力充沛的半大少年,谁会在意多睡少睡?就连吕文召这个大明地道宅男,也露出期待之色。
世子挺了挺胸脯道:“大家伙别忘了带上自己的弓箭与箭囊。若是时间富足,还能试试骑射!”
说到这里,望向陆炳。显然是为了照顾这个爱武事的乳兄弟,才有这般安排。
听到这个,陆炳几乎欢喜的要手舞足蹈。
众人脸上亦是带了笑,只是出了大成殿时,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抬头看看天,祈祷明日是个好天气。
世子身份贵重,若是明天阴天,王妃肯定要留人。
跟着王府里的先生学了大半年,对于藩国之事,众人了解的更深些。
世子没有在世的兄弟,王府未来系与他一身;若是他有个万一,兴王府不管多么辉煌,王爷百年后也是“无子国除”的下场,王妃与两位郡主就成了无根浮萍。
六伴读中,陈赤忠与陆炳没有参加童子试。在其他四伴挑灯夜读时,这两位也没闲下,只是将精力都放在武事上。
道痴曾与陈赤忠过招,结果不出二十招便落败。道痴可不是纯书呆,老和尚早年也没少折腾他。如此还不是陈赤忠的对手,除了他年岁小,力气不足有些吃亏外,也说明陈赤忠确实有两把刷子。
看来他们六伴读中,将分成文武两系。
只是不知陈赤忠求的到底是什么,若是攀附王府,为何还不去了道袍?去年他刚入府学时,大家伙也有所猜测,想着他是不是想要借王府的势力夺回玄妙观的掌控权。毕竟他叔祖父曾是玄妙观观主。
可时日久了,发现他跟大家一样,该上课上课,除了茹素与穿道袍外,丝毫没有出家人的样子。
有的时候,道痴羡慕陈赤忠的身份。不说旁的,只凭着这小道士身份,就能让尊奉道教的兴王父子另眼相待。
一夜无话,因出发的时间早,大家天不亮就醒了,都带了些兴奋。
不单单是出游的缘故,还因为他们作为世子随从,第一次伴世子出行。
虽说还没人告知他们,他们将来在兴王府具体会是什么位置,可对于王府结构已经熟悉的众人来说,大致也有了估算。
从文的四人,不管最后能走到哪一步,起步当是从九品的王府伴读或引礼舍人;习武那两个,肯定是要进仪卫司。
不过现下也只是想想,世子虽早请封了世子,可因是独子的缘故,并未单独设世子府,他们这些人想要正式补差事,怎么也要等到世子过了“成童礼”
四十五里路,对于旁人来说,或许是不远的距离,可对于身份贵重的世子来说,也算远足。
除了府学的伴读外,随从世子出行的还有王府长吏司长吏袁宗皋,仪卫司仪卫正陆典,护送人员是仪卫司的六十仪卫,王府护卫亲军指挥使司的三百亲兵。
近四百人的规模,在百姓敬畏眼神中,顺着城中的南北大道出城,呼啸而去……
第六十二章 暴雨虐世子出行二
出城没多远,陆炳便拉着道痴,下了马车,各自上马。他们的坐骑,都是王府这边准备的,都是半大的小马。
不过也只是骑马,想要跑马那个不能,单看陆典的黑脸,两人便不敢造次。饶是如此,也惹着陆典两个大白眼,低声呵骂了陆炳一句“臭小子”
陆炳立时老实,神色恹恹。
道痴晓得陆典的顾忌,若是因他们骑马的缘故,勾起世子的兴致,也要跟着骑马,王爷王妃不在跟前,谁能拦得住,那是件麻烦事。不过他瞧着,世子年纪虽不大,却是极守规矩的性子。即便使人带了座骑出来,也没有在路上乘骑的意思。
随行护卫中,仪卫骑马,可三百亲兵是步卒。因这个缘故,马车行驶的也不快。
四十五里的路,中间歇了两刻钟,用了两个多时辰才到达目的地,城南村瑜灵山。
王墓建在山坡上,就算整个河谷平原淹没,也淹不到这里。所谓担心暴雨冲击王墓,不过是托词罢了。最主要的是这里比邻河谷平原,离几处旧年堤坝的距离不远。
梁王是仁宗九子,封梁王,十九岁就藩安陆,三十一岁病故,谥为“庄”因此又称梁庄王。
梁王故去七十余年,梁王墓看起来依旧庄严肃穆,梁庄王与王妃魏氏合葬于此,夫人张氏附葬。
整个王墓用朱墙环绕,周围一百三十丈,内有享殿五间,东西厢各六间,另有神厨、直宿房、宰牲房等二十间,碑亭两座,内官住宅一所。
在梁王墓八百米外,驻扎一个小庄,里面住着守墓的八十户军校。世子在享殿上香后,便带人到小庄休整。
庄头身上带着武职,是个百户,听说世子来了,带着几个属下过来。这八十户军户,梁王驾崩后就奉命守墓,至今已经传承几代人。二十几年前,兴王就藩安陆后,安陆境内的两座王墓便归兴王府照管,这些军户也归到兴王府统辖,这些年不乏年轻子弟补王府亲军、仪卫。
世子过来,也算是他们的小主子,庄里的军户都十分恭敬。
长吏袁宗皋已经点了几个手下去做正事去了,那就是巡视十里外的堤坝;陆炳带着剩下的人,在这里护卫世子。
掐算时间,众人能在小庄休整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大部队就要启程返回城里。
世子终于骑上他的“红云”带着几个伴读并几个亲卫,出了庄子,想要射猎一二。
众人都背了弓箭,想要试试箭术。经过将一年的学习,就算是吕文召也能拉弓射箭,只是力道不足,目标不准而已。
想法很美好,可是绕着庄子走了一圈,出了偶尔蹦出来的蛤蟆,还真没见到山鸡野兔之类。世子觉得扫兴,陆炳却满脸兴奋,指着村口人家柴禾堆,道:“殿下,那里,那里有鸡!”
大家顺着他的手指望去,那里确实有几只鸡。不过大家多翻了个白眼,因为那是几只家鸡。方才大家跟随大部队进庄时,并没有看到这些鸡,估计是当是动静大了,惊走了这些鸡;现下安静下来,它们又跳出来。
“很肥!”
陆炳看着世子,可怜兮兮道。
世子虽向来惯着陆炳,此时却是摇头,晃着缰绳,带头骑马回临时驻地。
陆炳骑马跟在后头,小声嘀咕道:“到底是活物,又不白射,给银子就是。”
王琪正好与他并骑而行,忍着笑道:“你丢得起那人,殿下还丢不起那人。找不到猎物就堵在村口射鸡,说出去叫人笑掉大牙。”
临时驻地设在庄子中间的广场上,因这里住的军户,此处便是他们平素出列练兵之地。小四百来人安置下来,满满当当。
因早就晓得要在外头吃一顿,所以出发前都已经准备好的吃食,倒是也省事。
世子与众伴读这边,带来都是王府厨房准备的细点心与酱肉,胡乱填了一口了事。
两个时辰的休整时间,转眼而逝。
先前派去巡堤坝的人没有回来,袁宗皋与陆典商议一番,又派了五个人骑马过去探看。剩下其他人,则拔营返程。
同上午的晴好天气相比,下午的天气一下子酷晒起来。
连最爱动的陆炳,也不肯再骑马,钻进了世子的马车。
等到众人拔营行至半路,先后两拔去堤坝前探查的人马才回转,追上大部队……
没有不开眼的劫匪,需要谁去挺身护主:没有泥石流洪水这样的天灾,让人心慌;没有落难佳人,需要援手。众人行进的这条路,本就是昨日兴王府使人探看过。但凡有一丝一毫的危险,王爷与王妃也不会允世子出来。
众人平平安安地出来,天色擦黑时,平平安安地回来。
众伴读回了府学,世子则同袁宗皋、陆典两个去见兴王。
堤坝那边的情形,岂止是不好。不仅有两处决堤之处,即便没有决堤的地方,堤坝根基也有些不稳当。下游有几户人家,前日被决堤的河水冲走,溺亡了是四人。
前天的雨,实在是太大,一日一夜的暴雨,使的堤坝损毁的十分严重。虽说现下堤坝还勉励支撑着,可要是再下两场大雨,怕是堤坝要垮坝。
现下才是五月中旬,才刚刚进入雨季,湖广又是雨水充沛之地。要是不修堤坝的话,这河谷平原几千顷良田,说不得都要受到波及。
可要是修堤坝,也不是易于之事,除了需要修缮的旧堤坝二十余里之外,还需要筑新堤二十里。
兴王向来畏暑,有些苦夏,看着清瘦不少。
听着长吏袁宗皋的回禀,兴王的眉头越皱越紧。
修堤筑坝岂是容易事,河谷平原十年九涝,只是水患轻重的区别,地方衙门却没有筑坝之意,不过是因其中涉及颇多,不容易出功绩,反而容易出纰漏。
那二十余里的堤坝,还是兴王府牵头,修筑几次才修筑成的。自堤坝筑成后,河谷平原的水患乃绝。愿以为旧堤坝怎么也能坚持个数十年,可这几年雨水充沛,今年的雨势又比往年更甚。
不说旁的,就是前日那场大雨,就是百年不遇。
早在世子一行人回来前,兴王便得了地方官员的禀奏,因前日大雨的缘故,使得南城百姓房屋倒塌三百余间,百姓溺亡数十人。
太平盛世,这已经是大灾,需要上报朝廷。
地方官员哪里敢隐瞒这样的大事,到王府这边来,也是想要看看兴王的意思。是要“重报”还是“轻报”这是个问题。
兴王的意思,是要“重报”并且自己也上了折子,提及筑坝防水患之事。
想要向朝廷要银子,那是做梦;地方银库,也不会有这一大笔闲钱。兴王的折子时,便只言王府这边欲出钱粮筑坝。不用朝廷掏银子,还能安民,朝廷不仅会准,说不定还会有什么褒奖赐下来。
等得了朝廷的准信,兴王府便可以请安陆士绅人家“共镶盛举”毕竟河谷平原里,并不单单是王府的庄子。早先那二十余里堤坝,就是这样“王府牵头,士绅共镶”的方式修筑成的。
只是往年的雨水没这么厉害,堤坝都是选紧要处修筑,陆陆续续地筑成二十余里。
兴王即便给朝廷的折子上将水患说的再重,也没有想到情况会危机到这个地步,不是三里、五里,而是需要修建二十里堤坝。而且在修新堤时,那二十余里的旧堤也不能懈怠。
兴王想着,都觉得头疼,看着下首坐着的儿子道:“璁儿,堤坝的事,你怎么看?”
世子想了想,道:“河谷平原地势低洼,又处在两水之间,早年因水患的缘故,多是荒地。还是父王早年使人筑坝垦田,才使得那里渐渐好起来,安陆也增了良田万顷……若是不管的话,怕是过几年又成荒地……”
这一点,也是兴王所不能忍受的。
官田那点银子哪里够王府开销,若是民田这里也没了收成,那王府日子就要窘迫起来。对于一个安逸享乐半辈子的亲王来说,这一点无法忍受。
兴王长吁了一口气道:“好,就修堤!”
说着,转头对袁宗皋道:“请先生代孤安排一下,明日派帖子出去,后日本王召见安陆官员及士绅共商防患之事……”
府学里,众人出门的兴奋劲尚未消减,齐聚乐群堂,说起今日出游之事。
虽说跑马打猎都是传说,可头一回随世子出门的新奇也引得人心中激荡。
就算王、刘、吕三家都是地方大姓,子弟出行也前呼后拥,可哪里比得上亲王世子的架势。今日世子出行,还是“简仗”若是仪仗全套,更是不知何等威势。
不说旁的,就说世子出城前,不仅要净街,道路两侧的人也都要跪迎跪送。连他们这些随从,都受了百姓跪拜,有点“狐假虎威”的意思。
大家正说的热闹,“轰隆隆”一阵响雷,打断大家的话语,大雨复至……
第六十三章 心忧虑二郎归家
大雨下了一夜,直到次日清晨,才停下来。天色依旧阴沉沉的,没有放晴的意思。
乐群院里又积了水,水深比上次的还深,足有一尺深。幸好王府建筑,与外头不同,即便是厢房,也是一尺高的台基,雨水才没有倒灌到屋子里。
看着地上的积水,又抬头看看阴沉沉的天,道痴心里沉甸甸的。即便家中的屋子去年修缮过,可是地势在那里放着,积水是免不了的。
大家用了早饭,便去了大成殿。
少一时,世子带着陆炳来了,先生随后而至,照常上课。
等下课后,道痴便请世子留步,道:“殿下,我家中屋舍狭小古旧,又只有祖母与姐姐在带着老仆小鬟在,别无健丁,连番暴雨,甚是心忧,想要同殿下请半日假,家去探看一二。”
府学名义上的负责人是王府长吏袁宗皋,实际上不过是挂名,只有逢十的日子才过来给讲史。道痴不放心家里,可是也不好找到长吏司去请假,只能跟世子言及此事。
世子是晓得道痴家境况的,听了他的话,倒是也能体恤他的忧心。北城虽地势比南城高些,可高门大户还罢,小门小户走水也成问题。虽说目前报上来的,多是南城房屋坍塌,可北城未必就安然无忧。
他便点头道:“好,那你就家去。袁先生那里,孤会使人去告之。若是无事便罢,要是有不妥之处,你也不必赶着回来,打发人回王府告之一声即可。若是有需要援手之处,也勿要客气。”
因不放心家里,同世子告假后,道痴便带了惊蛰离开王府。为了这个,还挨着王琪一番抱怨,道是他早些说请假之事,还可以将他也带上。
道痴也是临时起意,屋顶虽不怕漏雨,可长时间在水中浸泡,也容易成危房。想想家里那些人,除了腊梅这个粗使丫头,哪个像能排水的?
从王府到外九房宅子,要穿过几条街,因城北地势高的缘故,街道上的积水并不多。可是道路两侧的民宅,多了敞开大门,人头涌动地在排水。
外九房的大门,虽没有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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