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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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官-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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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林边相比,官道上确实平整不少。

借着不远处篝火的余光,虎头与陈赤忠两个去砍树。

陆炳往南边望了望,听着里面兵痞有一句每一句的闲话,先前的畏惧少了几分。

隔着这些大活人,有什么好怕的?就算真有厉鬼,也会先折腾这些混蛋。

道痴怕陆炳再害怕,就没有与他分开,一起去路边砍了几个大树杈抬回来。

往北再设路障,也是以防万一罢了。省的真的有人骑马夜驰,出个闪失。

少一时,虎头与陈赤忠也拖了树杈回来,一道简易的路障就搭好了。

这时,便听到南边传来一阵阵的马蹄声响,在空旷的野外分外鲜明。

陈赤忠与陆炳两个都往南边望去,道痴打了个哈欠道:“估计又有探子回来,不同咱们相干,先睡吧,明日还有的熬。”

说罢,他直接头南脚北,在官道上躺下。

应该庆幸,这几日无雨,路面干爽。

他这一打哈欠,其他几个都忍不住,也跟着躺下。虎头在他左手,陆炳在他右手,陆炳右手是陈赤忠。

道痴转头看了虎头一眼,心中松了一口气。

说句实在话,听着这林间树叶簌簌声,他心里也觉得慎得慌。

虎头挡在他左边,心中的畏惧立时减了几分。

南边的方向,隐隐地传来马嘶声,火光也一下子亮了不少。

道痴躺在地上,听着虎头的鼾声,眼皮也越来越沉……

不知在何时,似乎传来喧嚣声,道痴实在是困的狠了,没有睁眼,继续沉沉睡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如何杀二郎教虎头

道痴再睁眼时,天色已经大亮。

虎头与陈赤忠都不在,只有陆炳睡得香甜,不时的吧嗒嘴,嘴角亮晶晶的。

道痴站起身来,四下眺望。眼前有些王府校场的意思,校尉都起了,有的在活动拳脚,有的则是三三两两地站着,不是传来吆喝声。

空气中,传来阵阵的米香。道痴转身望去,就见北边十几丈开外,驾着几口大缸。

肚子里“咕噜咕噜”地叫起来,道痴推醒了陆炳。

这时虎头回来了,身上挂着几个水袋,其中有个很是眼熟。道痴低头一看,果然腰间的水袋不见了。

接过虎头递过来的水袋,道痴漱了漱口,而后往袖子上倒了些水,擦了擦脸,便同虎头、陆炳两个回四队驻地。

邢百户看了他们几个一眼,冷哼一声,倒也没有啰嗦旁的。

一会儿,有个小旗带了几个校尉离开,回来的时候,带了两个箩筐,里面都是馒头。

按照人头,一人两个,这就是大家的朝食。

馒头是凉的,看来是连夜从安陆城运来的,不过现下是盛夏,倒也能入口。

道痴是真的饿了,一口一口吃着,觉得还蛮有嚼头。陆炳苦着脸,坐在道痴跟前,看着手中的馒头,小声问道:“二哥,怎么只有馒头,我闻到米粥香味了,怎么没有咱们的份,是不是仪卫司那些家伙欺负咱们是府卫这边?”

这家伙真是没立场,为了几口吃食,忘了他来四队只是临时编外,仪卫司他老子那边才是他以后的地盘。

道痴看了他一眼,道:“给你粥,你用什么盛?”

陆炳哀叫一声,道:“可只馒头也太噎得慌。”

昨天白天在赶路,在设伏,在战斗,觉得时间好像一眨眼就过去了;今天只剩下等待,一切都好像慢了下来,分外难熬。

道痴跟在四队这边,不时地留意陆松那边的动静。

等到日上三竿,天气开始转热时,南边官道上又有马蹄声响。

少一时,两个探子到了近前,跟陆松回禀去了。

因隔得远,道痴也不晓得探子在与陆松说什么,不过陆松听完,却是往他这边看了一眼。

道痴的心里松了口气,看着不远处的临时关卡,也不再觉得沉重。

中午之前,州城方向过来几辆马车,拉的还是馒头烧饼等干粮,做了众人的伙食。

各队的临时驻地,都挪到林中。

道痴几个毕竟编外人员,邢百户并没有给他们安排什么轮值的差事。

陆炳眼睛已经睁不开,又不好众目睽睽之下睡觉,磨着道痴与虎头往林子深处去耍,说是大家身上弓箭还在,要是能射个山鸡、野兔也能解解馋。

真实的原因,到底是昨天的事情有了阴影。今天大家严阵以待的架势,他怕落在这里,再次杀人。还有就是困的厉害,不走的话坚持不住了。

道痴看了陆炳两眼,见他眼里都是红血丝,有些不忍,与邢百户打了声招呼,见他没有反对,才带着陆炳与虎头两个钻林子。至于陈赤忠,不知何时去了陆松身边。

在林中里穿行盏茶功夫,听不到官道那边的动静,陆炳一屁股坐下,道:“二哥,我困,我还没睡饱。”

道痴道:“你天亮才睡?”

“嗯。”

陆炳闭着眼睛,点点头。

道痴道:“那你就睡吧。”

“谢谢二哥。”

陆炳含糊应着,人已经睁不开眼,往地上一趟,没一会儿便鼾声渐起。

虎头站在道痴跟前,有些迷惑地看着陆炳,显然是不明白陆炳为何说睡就睡了。

道痴带着虎头走远了几步,道:“他昨晚害怕了,没睡好;虎头怕不怕?就是树障上挂着的那些。”

虎头摇摇头,道:“死了,不动。”

道痴叹了一口气,道:“坏人,该杀;好人,还是让他们活着。”

虎头点点头,道痴依旧不放心。虎头怕的,就是他爹娘的白眼与呵斥,还有不给他糖吃,至于杀人还是杀鸡,对他来说都没差别。孩子似的残忍,有时候更令人心惊。

道痴皱眉思量半晌,方低声道:“若是以后遇到不得不杀或是你想要杀的人,一定要偷偷的,杀完再料理干净,不能被旁人发现。就像你小时候在西山时烤的那些鸟雀似的,该埋的埋好。不管谁问你,都不能承认。”

虎头的脑袋耷拉下来,很是没底气地道:“没瞒,小师傅。”

道痴笑道:“我知道,你没瞒我,你只是不想你大师父与你太爷知道。虎头很聪明,若不是你想将吃的分给我,我也不知道。即便我没吃,可是虎头待我的好,我心里都记得。”

虎头闻言,抬起头,脸上又添了欢喜。

道痴依旧低声道:“朝廷律法,规定杀人抵命。昨日你杀的是悍匪,没有人会追究,若不是悍匪,杀人被人发现,就会被关起来,然后也砍了脖子。”

虎头听了,身上不由一哆嗦。

道痴道:“你也长大了,现下又学会了刀法,以后少不得与人刀剑相对。你记住一条,敢向你挥刀子的,若是在殿下跟前,那能杀就直接杀;要是不在殿下跟前,想要伤你的,你就偷偷地收拾他,避着人些,不管谁问起,都不能承认。”

虎头一脸认真地听着,重重地点了点头。

道痴又想起一件事,道:“等到回王府,说不定会有人问你杀人怕不怕。你就说害怕,可对方是坏人,是邢百户让你杀的,所以还得杀。”

虎头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地看着虎头。

道痴指了指陆炳道:“人人都害怕,你要是不害怕,就会被当成怪物,他们就该不喜欢你。”

虎头脸上的生气一下子灭了大半,耷拉着脑袋点了点头。

道痴晓得虎头是想起他偏心的爹娘,虎头小时候挨打也不哭,力气还比寻常小孩大,常被他娘骂成是怪物。后来虎头上了西山,力气异于常人之事也渐渐隐下来,只略微显得力气大些而已。他娘也因被虎头太爷训了两次,才不再骂虎头是怪物。

揉了揉虎头的脑袋,道痴道:“往后你要是遇到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就多看看陆炳,学着一二。”

陆炳的反应,才是小孩子的正常反应。

虎头先是点点头,随即有些委屈道:“小师父,跟我亲。”

道痴失笑道:“放心,我心里记得,谁也亲不过虎头去。以后别再叫小师父,叫二哥。”

虎头憨憨笑着,露出一口小白牙:“二哥!”

这一下午,道痴对虎头讲了许多。

不是他爱啰嗦,实是没想到邢百户会这样暴力。他是真怕了,虎头以后是在世子身边做近卫,不是去疆场上对敌。将虎头教导的残暴嗜杀,那虎头即便得世子器重,最后也难得善终。

他顺手推舟地将虎头带进王府,是想带着虎头一起往上爬,可不是看着虎头成为杀人刀。

以世子的性子,对于虎头的安排,多半会是留在跟前宿卫,而不是安排虎头去外头当差。

虎头不需要多厉害,只让世子觉得温顺武力值又高就好。

不知不觉,到了黄昏时分,官道那边远远地传过来些动静。因离的远,若隐若现的,听得也不真切。

道痴寻思着该是那批流民姗姗来迟,就推醒了陆炳。

陆炳补了两、三个时辰的觉,眼中的红血丝褪了七七八八,看着精神不少。

“该回了。”

道痴道。

“哦。”

陆炳看道痴与虎头身上干干净净,有些不好意思道:“二哥与虎头哥哥没睡?”

道痴道:“三个都睡,不要命了。昨晚可是有狼叫。”

大家一边说话,一边往官道方向去。

没等到官道,就传来各种声音。

陆炳的脸一白,脚步顿住。

道痴道:“声音是从南面过来的,流民到了。咱们先回驻地。”

陆炳强笑着,跟在陆痴身后,回了四队驻地。

四队今天负责警戒西林,防止有流民从这里绕过关卡。

到四队驻地这边,也就离官道不远。

官道上乌压压的都是人头,似乎一眼望不到边。

陆炳握着腰刀的手紧了紧,咽了口吐沫。

道痴则是望向临时关卡,关卡前面很太平,即便弩手都弩机在手,对着流民,可到底没有斗起来。

用树枝搭建的临时路障,留了半丈宽的口子,口子外有数十披甲校尉站着,一点点地放人进去,前列的多是妇孺。

路障外,有人在盘查这些人的身份,登记籍贯来历等,还要彼此佐证。

身份存疑的,送到一边看管;身份没问题的,则安排在另一处吃粥。

少一时,就听到南边的林子窸窸窣窣。

众人都望了过去,有的手上已经搭上弓箭。

没想到出来的不是想要绕卡的流民,而是陈赤忠与两个校尉。

“大人,我已经数过了,从关卡到流民尾,有八百三十二步远,官道丈五,一步站六人,就是五千来人。”

陈赤忠道。

听到这个人数,邢百户皱眉道:“后边如何,也是妇孺居多么?”

关卡前面,排队待检查的,多是妇孺。

陈赤忠想了想,摇头道:“七百余步后,青壮占七成。”

邢百户哼了一声,道:“去禀告陆大人,让陆大人心里也有数。”

陈赤忠应了一声,带了那两个校尉往北去寻陆松了。

邢百户自言自语道:“老陆这法子不错,看来还真是吓跑了不少。剩下这些小崽子们,再分流分流就好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邢百户粗中有细

从九江到安陆有六百余里,流民每日行三、四斗里,到了安陆也用了大半月。

最初的时候,为的只是讨口饭吃,江西连续三年大涝,百姓实在是没活路,只能四下讨饭吃。

大家也不知队伍是怎么汇集起来的,原本大家的目标就是紧邻九江的湖广,目标并无一定,左右是武昌府、汉阳府、长沙府这几处富裕之地。可是后来不知怎么得了消息,说是湖广今年也是大涝,这些地方早稻颗粒无收,大家想要求个活路,只能去寻那些今夏没有被天灾祸害的地方。

又有出去逃过生活的老乡念叨起陕西的好来,说那里地多人少,土地租子比江南低几成。又说河南棉地多,缺织工,上工极容易。

流民都是无产者,最好的出路,不过是去做佃户。家里劳动力不足的,就想着去做工。

假话听多了,就成了真话,原本对去处无目标的流民,也就有了指望,那就去去陕西,去河南。

因此,即便昨夜放归回去的那些人,四下里煽动,将安陆关卡说的十分凶险,也不过分流了三成人,更多的人选择继续北上。

在被悍匪影响了两个月,见识过烧杀劫掠带来财富的老百姓,也不是人人都是良善的。那些青壮汉子,就有了这样那样的想法。

那些悍匪吃肉,他们喝汤。喝完汤以后,就会惦记肉这就是人心。

尽管其中的大部分人,都没有参加过之前的烧钱劫掠,可是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已经勾起他们心中的恶。

已经有不少人擦拳磨掌,想要在路过县城的时候,也寻机会做上一票。只要做上一票,换个地方,就是大爷,吃喝玩乐享用不尽。

他们心中藏了鬼,才不能像其他流民那样坦坦荡荡地去关卡核实身份。他们因为关注早就察觉那些曾夹杂在流民中的汉子有所不妥。

因此,看到关卡上吊的那些死尸,他们是惊恐的,又极力装着平静,生怕有半点不妥当露出来,被当成同伙。

黄昏时分到了这里,半个时辰过去队伍才过卡五分之一,关卡外还滞留了四千余人。

等在后边的人们,都带了浮躁。就见有几个眼熟的老头,正是流民中的乡老,从关卡那边过来,一边走,一边喊道:“有邻居村人做保的先过,妇孺先过。”

有个汉子不耐烦对着自己同村的一个乡老道:“海子叔,这天眼见就黑,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到底在查个吊啊?”

海子叔没有立时作答,四下里望了望,方小声道:“大治与黄冈的灭门案,还有昨天孝感城外的屠杀,这杀孽大了惊动了上边的老爷。几千官兵设卡,就为了抓拿凶手。”

那汉子先是皱皱眉,随即不以为然。这个消息实不算新闻,昨晚上回去的那些小子也是这个话,并且吓的改了方向,不敢再顺着官道往北走。

那老者看出他的想法,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大成,我方才看了一眼,有些不对劲。妇孺老弱盘问原籍与去地青壮都单独看管起来。”

汉子一愣,道:“孩子叔是说?”

海子叔道:“大成,你还是躲躲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官府黑心想要抓人顶罪,那岂不是冤枉……”

那汉子皱眉道:“我又没杀人,有什么好躲的难道他们还能平白无故诬陷人?”

海子叔道:“可是你偷过三楞子家的驴,还踹过赵寡妇家的们。前头盘查时要是有同村的,宫府都问了村人中有劣行的,还专程使人记了。要是宫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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