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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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满楼-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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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奶奶听了,冷哼一声,表情并没见松动,说:“弟妹,这不是你能作主的。”心道,这不见得是你真心话吧?瞧着那个周名伦跟你眉来眼去的,指不定还是你们背后早划谋好的呢! 
  敖少广却是叹息一声,“能有什么办法?一句话,我们没钱,人家有钱。都摆在这了,咱们能怎么样?” 
  老太爷咳嗽了声,拖长腔子说:“我看……”众人都抬头瞧着他,“我看子书就受些委屈吧。” 
  沈芸见敖子书痴痴地戳在那儿,低头不语,打心里替他难过。听老太爷又问道:“子书,你听到没有?” 
  大奶奶再也憋不住了,喊:“爹,弟妹,子书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他不容易。风满楼还没有一次休过楼主的,这以后让我家子书怎么活啊!”捂着嘴哭出声来。 
  老太爷叹息一声,“子书从小就是我把他拉扯到风满楼的,你以为光你这做娘的舍不得啊……小不忍则乱大谋,倒不如将计就计,看他这个周先生到底要走哪步棋!暂且让子书委屈一下,保住风满楼最要紧。” 
  沈芸焦急地起身,道:“爹,万万不可。这样下去,哪里是子轩做楼主,分明是那周先生在做咱们四大书楼的楼主!”众人听了这话,都看向她,大奶奶也停下抽噎。 
  老太爷把水烟袋搁下,直起身来问:“那你有办法吗?” 
  沈芸迟疑了下,道:“我……我再去试试说服这个周先生。”想到周名伦那强硬的口气,敖家又担着他偌大的人情,她心里实无把握。 
  大奶奶听了这话,不禁又凄凄然,心里认定沈芸不过是在扮戏,天底下哪有摊上好事反往外推的道理?只是事情逼到这一步上,眼看着又没别的路好走,只能替儿子委屈。想起周名伦来,心里又一个劲地骂,真没想到,那竟是只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 
  从“德馨庐”散了后,一家三口回到自家屋里唉声叹气,如丧考妣,正没主意时,家人来报,说少奶奶在柴房里大吵大闹,骂得着实难听,问如何个处置。大奶奶才记起茹月已被关了一天一夜,一拍桌子骂道,“好啊,老娘心头正上火,她倒往这灶口上送,我今天宁可结果了她,也不能叫这个狐狸精,丧门星气死!”喝令家丁,马上把茹月拖来。 
  少时,便听得茹月的骂声由远而近,敖少广嘿的一跺脚,连说造孽造孽!敖子书自从进得这个屋,便像个石头人般呆坐那里,直等茹月大喊大叫地被两个家丁押进来,眼珠子才动得动。茹月披头散发地像个疯子似的,眼睛泼闪闪的,竟把他吓了一跳,“敖子书,你就睁眼看着你老婆被人糟践,不闻不问?你还算个男人吗……” 
  话没完,早被大奶奶一耳光打倒在地,她冲着家丁喝道:“还愣着做什么,拿家法来!我倒要看看她嘴有多硬!” 
  茹月饿了一天早筋骨松软,嗓子也沙哑了,栽倒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只是指着敖子书气得发抖,嘴唇咬得出血,“你好,好……” 
  家丁已经取了鞭子来,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大奶奶骂道:“还不给我打,下贱的奴才,平常要是早给你们点教训,你们也翻不了天!” 
  “啪!啪”两下,茹月疼得尖叫起来,子书每听得一声鞭响,身子就哆嗦一下,又不敢看,实在受不了茹月的惨叫时,掉头就往外走,却被大奶奶喝住。 
  外边猛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敖子轩第一个闯进来,瞧见这情形一呆,马上喊道:“别打了,大娘!你再打就出人命了!大哥,你劝劝啊!” 
  沈芸和周雨童随后走进来,周雨童看到茹月背上的斑斑血迹,吓得尖叫起来,捂住了眼睛,敖子轩赶忙把她搂在怀里。沈芸大声喝道:“住手!都住手!”下人不觉停下了,看着大奶奶。 
  “嫂子!你这是干什么?”沈芸看着茹月那副惨状,一阵酸楚痛惜,“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 
  大奶奶冷冷地对家人说:“继续打,谁叫你停下来的?”这才转头看看沈芸,“弟妹,我这是在管教自家儿媳妇,要是连这个都作不得主,我看是真用不着在这个门里呆了。” 
  “嫂子,您不能再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沈芸蹲下抱住茹月,却被她死力地推开,茹月恶毒地说,“我不用你管我!让她打!” 
  大奶奶的火气噌的又蹿上来,喝道:“还嘴硬。打,往死里打!” 
  沈芸眼里涌出了泪花,冲着傻愣着的敖子书喊:“子书!你就不管你媳妇了?” 
  敖子书打个激灵,扑通跪倒在地,哀求道:“娘!你饶了她吧!” 
  大奶奶气得全身哆嗦,指着敖子书的额头恨恨骂道:“你瞧瞧你像个男人吗?你堂堂一个楼主,耳根子就这么软,你管不住别人,别人就要害你!”   
  5、争让与逃离(2)   
  沈芸一愣,听着这话头不对,“嫂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大奶奶哼了一声,转头看着她,“你问我?我倒要问问你砸禁牌是什么意思?” 
  沈芸叹了口气,摇头说:“嫂子,你错怪我了。” 
  “我没错怪你,我只是错看了。”大奶奶冷笑着,“我的心还是太善,一直就没明白咱家还有这么一位高人!”一摆手,指使下人道,“去,把这个丧门星关进祠堂里,找两个人看牢了。明天再打,直到打够五十鞭子才罢!”转头看着沈芸,口气猛地又软下来,笑道,“弟妹,我是替家门执法,这总碍不着你什么事了吧?” 
  沈芸呆呆地看着茹月被拖走,半晌说不出话来。周雨童躲在敖子轩的怀里,小声地抽泣着。 
  敖子书跪在那里,听着门外传来茹月的骂声,两行泪水慢慢淌下来。 
  黄昏时,天色便晦暗下来,空气潮湿得很,小风一刮,脸上凉丝丝的。蝉的叫声倒是越发地响亮,似乎想趁夜幕临降前,多热闹阵儿。相形下,祠堂前的小竹林则显得幽静,远看去,朦胧得如一团绿雾。一群雀儿在竹间飞穿,忽上忽下的,像股黑烟盘来绕去,倏然间,又箭般射出林子,直冲到祠堂的屋檐下,钻进窝里,唧唧喳喳地叫个不休。 
  祠堂里有些阴冷,那股陈腐的气味闻起来很不舒服。绑在石柱上的茹月听到屋檐里的鸟叫,抬起头看着,眼光慢慢变得柔和,记起小时候,跟子书、谢天兄弟俩一起来这里张网抓雀的事。那小东西捧在手里暖融融的,小小的脚趾轻轻挠着,手心怪痒痒的……可它是真禁不得玩弄,关在笼子里只一夜,便死去了。记得她那时哭得很伤心,谢天怎么哄也哄不好…… 
  现在想想,自己其实便跟那只落网的小雀一样可怜。 
  后背还火辣辣地疼,嗓子眼干涩得像塞进了沙子,嘴唇也干裂出一道道血口子。从昨夜起到现在,她好像是坠入了梦魇,张张面孔狰狞,个个笑得残忍,人人都想把她踩在脚下,即便上前劝解的也是假惺惺,叫人作呕。现在,孤零零在这祠堂里,她才真的清醒了,并不觉得悲哀,反倒有一种豁出去的痛快。她要是小时候抓到的那只鸟雀,落了网也不会乖乖被人摆布,非要拼上一拼不可。 
  祠堂里越来越黑,外面倒是有了光亮,两个看守她的下人点起了灯笼。风也大了,刮得竹子哗啦作响,茹月实在渴得忍受不住,沙哑着嗓子叫得几声,但他们就像是聋了般,并不答应。她早没了泪,火气也发作不起,只能在心里一个劲地诅咒,所有的人都负了她,她心里只剩下恨。 
  但祠堂的门终究还是开了,吹进一股湿漉漉的冷风,她慢慢抬起头,猛地一个激灵,门口站着一个黑衣人,那人就是烧成了灰她也认得,可眼前自己这副惨状怎么可以让他看到,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她尽管恨他,可不想叫他低看了。 
  谢天关上门,走了过来,茹月低下头咬着嘴唇。好一会儿,他们就是这样默默相对着,终于,谢天轻声道:“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茹月还是不说话。谢天眼圈红了,扒住她的肩膀,问:“月儿,我知道你心里苦,可不应该是你这个活法,我真是不明白,你怎会变成这个样子?” 
  茹月颤抖着嘴唇,突然冷笑起来,她抬起头,瞪着谢天,“你不明白?”也不知道从哪里涌出一股力气,嘶喊着:“你应该去问问他们,问问你自己。” 
  谢天痛苦地闭上眼睛,泪水滑了下来,喃喃道:“月儿,当初我真该带你走。” 
  茹月突然泪水涌到眼眶,“你不觉得现在说已经晚了吗?你早干什么去了!谢天,我被他们欺负的时候你在哪里?我被罚跪一天站不起身的时候你在哪里?我没有人陪,自己守着空屋子哭一宿的时候你又在哪儿呢?” 
  谢天痛惜地摇摇头,“那你也不能任意胡为,好几次我半夜看见你从那个老东西屋里出来,月儿,你知道我当时有多伤心,你这样做对得起谁,对得起子书?对……” 
  茹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谢天被她笑得愣了,尴尬地问:“你笑什么?” 
  “你来见我,就为了说这些?”茹月狠狠地瞪着他,脸形都扭曲了,骂道,“天底下最虚伪的就是你们男人,男人中最虚伪的就是自命不凡的敖家男人!” 
  “好,就算你恨我,可你总该听三婶的话吧?” 
  “三婶?”茹月恶毒地盯着谢天,“你们俩早就勾在一块了,是不是?敖谢天,就因为我当年听了她的话,才落到现在这下场,你知不知道?她身上有什么好,能使你鬼迷心窍,比我漂亮,还是比我风骚?你就那么爱上套儿?” 
  谢天吃惊地看着茹月,向后退了一步,颤声道:“你怎么能这样说话,你不是茹月,你…… 
  ” 
  茹月咯咯笑着,脸上尽管挂着泪珠,却似笑得很开心,要不是手被绑着,便要拍起巴掌,“我从来就是这么坏,怎么,你现在才看出来?我告诉你敖谢天,茹月就是那书本里常说的狐狸精,丧门星,生下来就为了害人,特别是害你们男人。敖家老的小的,我一个也没放过。 
  你们敖家败落到今天,都是我一手捣鼓的……” 
  “月儿,你在说气话是不是?”谢天擦了把泪,“都是我不好,才把你牵累成这样的,我现在就救你出去,我们远走高飞。”   
  5、争让与逃离(3)   
  “远走高飞?”茹月瞪大眼睛,心说自己都下贱成这样了,他竟还愿意要她?不,他这是可怜她,以前的那个好茹月早就死了,他连以前的她都不珍惜,又如何会看得起现在这个无耻淫荡的女人? 
  谢天已伸过手去解绳子,茹月猛地叫起来,“我不要你救!”她痛苦地喊,“我告诉你谢天,我不是什么破鞋,谁都能穿的。你走!你再不走我就喊啦!来人啊!来人!谢天就在这儿!” 
  谢天呆呆地望着茹月,眼泪又掉了下来。茹月瞪着他,呼哧呼哧的紧喘着,目光中透着恨意,像头饥饿的母狼一样。 
  谢天转身就要冲出去,茹月突然又叫道:“你过来!” 
  谢天回过身惊诧地看着她,还以为她改变了主意,茹月神色已变得平静,待他走近了,又凄然一笑,“我要跟你说几句悄悄话儿。”谢天迟疑了下,还是伸过头去,茹月突然狠狠地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谢天吃了一惊,挣脱时,伸手一摸,已渗出了血。 
  茹月含泪笑着,对他说:“谢天,我恨你。现在你走吧!” 
  谢天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泪水又涌出来,猛地一咬牙,转身冲出祠堂,没入了黑暗之中。 
  茹月望着敞开的大门,咬着嘴唇,拼命地想抑制住,终还是哭出了声。如今,她是真的没什么好念想了,坏就坏它到底,烂就烂它到根。谢天不像她,还有人疼,离了她将来会活得好好的。 
  外面的风刮得越发大了,并没听到什么雷声,雨点就下来了,起初还吧嗒吧嗒的,似有些迟疑,很快就放开胆子,朝着地面尽情地挥洒起来。茹月止了哭泣,抬头瞧着门外,猛然间,一个庞大的黑影闪了进来,她吓了一跳,细看却是沈芸湿淋淋地挟着两个人,她把人放到地上,四下瞅了瞅,翻身把门关好。茹月这才看清躺在地上的原来便是看守她的那两个家丁。 
  沈芸走到她跟前,神色看起来有些急迫,问:“谢天来过了?” 
  茹月鄙夷地瞥了她一眼,冷笑着:“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沈芸叹了口气,说:“茹月,我看他们这次是不会放过你了。” 
  茹月昂起脖子瞪着沈芸,“我不怕。三婶,茹月这次输了栽了,认命就是了。” 
  沈芸摇摇头,“我也看出来了,你如今跟婆婆搞得水火不容,将来也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三婶,你以为我当初嫁给敖子书,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茹月故意做出好奇的表情,“您可真会开玩笑!” 
  “茹月,我知道你心里记恨我。可我还是想跟你讲明白,别再犟下去了,你婆婆这次真是下了狠心,要把你往死里整。” 
  茹月眼神中透出痛苦,她颤抖着嘴唇还倔强着,终究有些不死心:“那个老东西就没为我说句话?” 
  沈芸叹了口气,“茹月,听三婶一句话,女人最好不要倚赖别人。我原来就告诉过你,可是你没听。” 
  茹月摇着头哭起来,骂道:“这个老王八蛋!这些畜生!我就是死了,变成冤魂也决饶不了他们!他霸占我,利用我……” 
  沈芸皱眉看着她胡骂,摇了摇头,转身就往外走。茹月突然害怕起来,眼看着“老东西”已指望不上,要是跟前这根稻草也没了,她可真就没活路了,哭叫着,“三婶,求你帮月儿说句好话吧……我知道,这家里就你对月儿好……” 
  沈芸停住脚步,慢慢转过身:“你终于怕了。” 
  茹月哽咽着点头。沈芸犹豫了下,走上前伸手解开绳子,茹月惊诧地看着她,手脚酸麻,一时间竟站不稳当,沈芸扶了她一把,轻声道:“你从后门走,直接上山,可暂到那尼姑庵里避上几天,等没事了我再派人去接你。这些天千万不要回来……” 
  茹月瞪着她,还有些不敢置信,“三婶,你真的肯放我走?” 
  沈芸叹了声:“你就是留下来,也无法跟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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