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他竟然是齐宛然的大哥齐恕。
齐恕点点头,冷然道:“不知是该叫你三妹,还是朱姑娘,蓝老板?”
朱琳看了一眼齐勉,淡淡答道:“随你喜欢。”
齐恕稍颔首,道,“之前勉儿多亏蓝老板照顾,齐某在此谢过。”
朱琳心下确定齐恕已经知道她不是齐宛然,想起一直把她当作唯一亲人的齐勉,不禁愀然,“不用谢,无论我是谁,齐勉都是我弟弟。”
齐恕有些不屑,道:“勉儿还真是认对了姐姐。”
朱琳不以为意,转身捏了捏齐勉的脸,笑道:“有你在我就放心了,勉儿交给你了,他是一位好弟弟,只是我做了不好姐姐。”
齐恕冷哼一声,黑袍一闪,和齐勉、星一起消失在密密树林中。
朱琳揉了揉有些发晕的脑袋,对于齐勉,她现在真的可以放心了。齐恕一定会好好照顾他,好好保护他。而她也将踏上未知的行程,去面对生活中的风风雨雨。
藏剑山庄的人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跌跌撞撞地往回走。她第一眼见到的不是叶凉,而是叶啸生,有些意外。叶啸生本来还想继续追查,但朱琳谎说自己是不小心梦游到此地,没有追查的必要。说真对不住众人,打扰大家了,还对着笑得众人很没心没肺。
这真是一个拙劣的谎言,但叶啸生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带着朱琳,率领藏剑众人回去。
朱琳打开房间,便看到叶凉坐在房间内桌子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房门。见朱琳进来,站起身将她紧紧抱在怀中,朱琳愣了一下,也轻轻抱住他,两人仿佛都在从对方身上汲取温暖,汲取面对明天的勇气与力量。
第二天众人讨论后,决定还是让叶凉先恢复神智。由谷梁玄找出对叶凉有重大影响的人物事,进行强烈刺激,以期能快点恢复他的神智。
但在准备施行之时,谷梁玄却突然改变主意,说他可以用另一种更有效成功率更高的方法。即将他帮助叶凉,将记忆中最刻骨铭心的事情,在他脑中重新回忆一遍。但是恢复过程会比较痛苦。
因为记忆中最让人刻骨铭心的往往都是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忘不掉只好把它深埋心底,小心翼翼地隐藏。
沉默片刻之后,叶啸生点头表示同意。叶凉会很坚强。比任何人都要坚强。回忆的过程也算作对他的磨练吧。有些事情确实也需要他记起。他长大了,可以自己去选择如何走下去。而他的使命也将终结,那个人大概不会放过他吧。
所有的人都被隔绝在房间外,里面只有叶凉和谷梁玄两人。藏剑弟子将整个院子团团围住。全力守护。叶啸生挥了挥手,正要带着众人退下之时,房门突然“嘎吱”一声打开了。在一片寂静中很是明显,朱琳吓了一跳。
“朱姑娘请进来。”谷梁玄沉声说道。
众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朱琳身上,不明所以。
谷梁玄轻咳一声。解释道:“这些日子一直是朱姑娘在照顾你们少庄主,有她在你们少庄主容易放松,有利于我施法。”
叶啸生没有说话,直接转身离开了院子。其余人见此,也紧跟着离去。朱琳愣了愣,只好进了房间。
“为什么是我?”朱琳阖上门,皱了皱眉说。
“你最合适。”谷梁玄将四根绳子扔给朱琳。淡淡说道,“手脚绑在床上。”
“你要干什么?”朱琳接过。不悦地问,也没见过谁施法需要这么虐待病人的。
“万一他的记忆太过痛苦,把他绑起来,可以防止他走出我的施法范围。”谷梁玄毫不介意,缓缓说道。
“记忆太过痛苦?”朱琳眉毛挑了挑,边绑边说,“他能有什么痛苦的记忆,好好地当着少庄主,从小锦衣玉食,父疼母爱……”
她忽然打住了,眉头拧起来,“话说他的娘亲呢,我好像没见过?”
谷梁玄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
朱琳将叶凉的双手双脚都在床上绑好,静静地立于一边,等待着这位神棍的进一步指示。
“整个回忆过程不能被打断,如果出现什么状况,你务必要控制好他,不能出了这个范围。”谷梁玄说着,围着床外画了一个圆,“不然,记忆可能会被反噬,终其一生神智都无法恢复。”
朱琳听得心惊肉跳,没想到这施法还会有副作用,一生神智都无法恢复,岂不是叶凉这辈子都白痴掉了。那她拼死也不能让他出了那个范围。
“还有,你最好不要接触他,不然会被他的记忆影响。万一不成功,也许两人的记忆都会被反噬掉。”谷梁玄郑重地提醒道。
“那我怎么控制好他?”朱琳有些紧张。
谷梁玄却是不答,只是做着施法准备。
朱琳有些郁闷,转眼看见叶凉水般沉静的面容,向后退了一步,眼光渐渐坚定,这次换她来保护他。
谷梁玄一如上次,屏气凝息发力,面具应声而碎,束着的白发四散开来,全身裸露着的皮肤,从原本的皱巴巴渐渐变得光滑,犹如白玉一般。一位绝世圣洁美男子出现在房间内。
他酒红色的眼眸,紧紧盯着叶凉一眨不眨,眸中的暗红浓得似乎都要如酒般缓缓滴出。只听轻叱一声,他双手犹如渴求似的伸向半空中,口中喃喃自语,念着她完全听不懂的繁杂咒语。
他的银发无风自荡,周身渐渐浮起一层乳白色的温和光芒,渐渐地这光芒越来越盛,覆盖范围越来越广。最后这光芒将谷梁玄刚刚画出的那个范围充满,整个房间犹如白昼一般。谷梁玄念咒语的声音渐渐小下去,两片粉红薄唇终于抿在了一起。
整个房间寂静无声,朱琳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噗通,噗通”,一下又一下,又一下,那么明显,她都替心脏感觉累得慌。
叶凉密密的睫毛抖动了一下,朱琳感觉这房间似乎飘荡起来,脚下也变得轻飘飘似乎踩在云朵上一般。突然耳边风声大作,似乎要将周围的一切撕碎,她极力站定才勉强维持身形,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叶凉,好像在担心一转眼,他便会消失。
☆、第一百五十二章 叶凉的过去(一)
“贱人的孽种!”一位美得妖孽邪肆的男子,身穿紫红色锦衣,目光中满是不屑。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位五六岁的小女孩,清秀的面容,扎两个丫髻,身上穿着破旧的衣服,看上去连一个上等宫女都不如。不过,这小女孩最引人瞩目的地方,却是双目处覆着长长的白绫。让人不禁心生怜惜之意。
“死了都不让人安生,还留下这么个孽种在世上。”男子满眼嫌恶地抖了抖奢华的锦衣角,那里清晰印着一个小小的脏手印。
男子看着面前嘴角稍稍翘起,脸带倔强的小女孩,俯身下来邪邪一笑:“跪下来,给本宫磕三个响头认个错,本宫就饶过你。”
女孩默不作声,直直地站着,仿佛一棵挺直的小白杨,小巧的鼻翼微微扇动,才显露出她此刻内心的紧张不安。
“一样的下贱。染指了他人的东西,却毫不知改悔。”男子见女孩毫无反应,不禁大怒,挥手命令两边的侍卫,“用鞭子抽,狠狠地抽,直到她跪下向本宫认错为止。”
小女孩不禁瑟缩了一下,随后站定,紧紧握着小小的拳头,粉红的唇紧抿。鞭子落在皮肉上,传来阵阵闷响声,每响一下小女孩的身子便一阵抽搐。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小小的嘴唇咬破,鲜血滴溅在青石地板上。
“孽种,还不跪?叫你不知悔改!”男子似有些疯狂,绝美的容颜扭曲得吓人,一脚踢开一名侍卫,夺过长鞭,用尽全身力气抽打在女孩小小的脊背、胳膊、脖颈、细腿……
小女孩全身都是血痕。血腥之气在周围的空气中越来越盛。青石板上溅满了鲜血,汩汩地向两旁较低洼处流去。
“贱人!贱人!让你就知道抢别人的东西。”
“生下这样的孽种,不得好死,真是老天开眼!”
“叫你不知悔改!”
“叫你不跪!今天就打死你这个孽种!”
“贱人!孽种!”
……
男子口中恶狠狠地喊叫着,鞭子如暴风骤雨般落在小女孩瘦小的身体上,不知停歇。两名侍卫漠然地站在一边。似乎对这样的情况早已司空见惯。
一位极度不受宠的男后。凭借自己家族的势力,费尽心思让皇上为他诞下一女,却没想到此女不但不是拥有继承皇位权利的碧蓝色眼眸,甚至连黑眸都不是。竟然是受到诅咒的暗红色眼眸,是血眸。
榆国历代祖宗遗训:血眸,是为上天所诅咒的标记。血眸出世。天下纷乱;烽烟四起,流血百万。
发现此女为血眸时,男后承受不住打击。倒地昏迷。皇上拖着虚弱的身体下令,将此女赐死。幸亏男后及时醒来,不顾众人的劝阻,救下了她的女儿。
“为什么要赐死我的女儿?”男后衣衫凌乱,满身狼狈,狠绝的目光扫过众人。
“她是血眸之人,为上天所诅咒。必须要死。”榆皇被两位贴身宫女扶着,刚生产后的身体正虚弱。需要调养。她美艳威严的面容上,有些疲惫。无论怎么说这样孩子也是她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现在要赐死她也很心疼。但是,祖宗遗训不可忘,血眸之人决不可留。
“血眸之人?”男后目光紧紧锁着怀抱中不哭不闹的女儿,神情突然变得无比狰狞,仰天大笑不止,几近癫狂。
榆皇心有不忍,别过头去,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侍卫将公主从男后手中抢出,赐死。正在侍卫接近男后时,男后疯狂的笑声戛然而止,化掌为爪,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男后猛然将手指插入怀抱中的婴儿,硬生生地将婴儿两颗暗红的眼珠挖出来,掌中使力,那眼珠便被碾碎,化作一滩血水顺着指缝流下。
婴儿“哇”地一声哭出来,疼得缩成一团,哭得撕心裂肺,让见者为之落泪,闻者为之不忍。
“血眸之人?血眸呢,血眸在哪里?在哪里?!”男后披头散发,满手鲜血,抱着婴儿,颤抖着手指依次指向众人。
榆皇脸色苍白,不敢看此时的男后和他怀中的婴儿。因为出了这样的意外,祖宗遗训中又没有指示,榆皇也不知道此时的婴儿到底是算血眸之人,还是不算。想来想去都是无法,只好暂时将这件事情压下。
当天晚上,男后留下血书,恳求榆皇留他孩儿一条性命,血书中说她已经没有眼眸,他愿一命换一命。是夜,男后自刭而亡。
榆皇心下愧疚,这婴孩的性命才保下。同时为了不让这件事情泄露,榆皇下令将知晓这件事情的太医、侍卫、宫女等尽数诛杀。对外只宣称公主一出生便双目失明,男后深受打击,精神有失平常,不小心在安宁宫落水而亡。所有安宁宫之人,因此全被赐死。
小女孩紧紧咬着嘴唇,一声不吭。浑身鲜血,身上的衣衫全被抽烂,衣不蔽体。但仍是倔强地站着,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
“父妃,父妃!”一位锦衣华服三四岁的小男孩,圆睁着一双水盈盈的黑亮眼睛,摇摇摆摆地跑来,抓住男子的衣摆,怯怯地哭道,“不要打她,父妃好吓人,不要打她。父妃……”
男子被摇了几摇,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抱起小男孩,笑着哄道:“好好,父妃听然儿的,然儿不哭,然儿乖。”然后,狠戾地看了一眼愣愣地站在那里,如同从血雨中淋过一般的小女孩,恨恨地说了声,“命还真贱,我们走!”
小男孩趴在男子怀中,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越过男子肩膀看向仍站在原地的小女孩。他突然浑身一震,伏在父妃肩膀上不敢抬眼,因为小女孩的目光似穿透白绫,直直地落在他和父妃身上。那目光中糅杂着仇恨、狠绝、嗜血、阴冷,似乎能将人拖到地狱里去。
她直直地站在那。在他和父妃转弯的那一刻,犹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砰然倒下。他的耳朵似被这莫须有的声音震到,里面嗡嗡作响,小小心脏跳得飞快。
转眼间,似乎过了很长时间。
宫殿里充斥着压抑沉闷的气息。仿佛有乌云笼罩在头顶。让人喘不过气来。路上是行色匆匆的宫女侍卫,偶尔有熟悉的人遇见,也不敢说话,只是用惊惶的眼神快速地交流一下。而后急忙走开。
“啊——”一声凄厉的喊叫声传入云端,连天上安然漂浮的白云似乎都被震动,飘了飘身子。然后继续躺卧。
“砰”,一具血淋淋的宫女尸体被抛出门外,脖颈处已被咬得血肉模糊。正汩汩地向外流着鲜血,双目凸出,面上是极度惊恐的神色,还保持着惊叫的口型。
周围的宫女压抑着心中肆意的惊慌,看着侍卫面无表情地将尸体搬到一边处理掉,用惴惴地眼神看向身边的同伴,这是今天的第几个了?
榆皇最宠爱的翼妃约一个月前。脾气越来越暴躁,动不动就拿身边的宫女侍卫出气。整个翼然宫宫人苦不堪言,但也只能默默忍受。但自从十天前开始,翼妃性情不仅是暴躁,简直变得可怕。他看不顺眼就会直接抓住宫人啃咬,如果反抗会被一掌打死,如果不反抗就会被咬断喉咙,或者血流尽而死。
最开始每天会有宫人被咬伤,后来每天便会有一两个宫人被咬死,再后来几乎每天都会有大约五个宫人被咬死,甚至连前来医病的太医也死了好几个。整个翼然宫简直变成了地狱,人人谈其色变。
死了的宫人,榆皇会着人从其他处调来换上,曾有太医建议榆皇将翼妃锁起来,以免再咬伤人。但榆皇终究还是不忍心,只让一个个宫女前去送死。翼然宫的宫女每天几乎是算着时间过日子,谁也说不好下一刻死的会是谁。
榆皇下令四处求医问药,以期可以将翼妃的病医好,但总无效果。有一次,榆皇前去看望翼妃,一不小心也被咬伤。榆皇无法只得让人用铁链锁了他。
刚才的那位小男孩再次出现,只是个头比之前高了一些,仍是锦衣华服,但丰润俊美的脸庞明显瘦了许多,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眸带着惊惶,躲在角落里看着被铁锁链绑住手脚,头发凌乱散落,嘴角带着丝丝血迹的邪魅男子。
他缓缓站起身,清透的目光一点点变得坚定,望着男子一步步向前走去。他清眸溢上泪水,晶莹的泪花轻颤,低声喊道:“父妃。”
男子没有任何反应,头仍是低低的垂着,似乎没有任何生命气息。
“父妃,”男孩又往前进了一些,压抑着哭声,喊着,“父妃,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