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侬,我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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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侬,我农-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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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清立即清醒过来,飞快爬了起来,赤着脚、披散着头发就往外跑,杨老爹看她那样子,反倒镇定了下来,转身拎起她的一双鞋,然后跟在她后面跑到了稻田里。

三十九号杂交稻只有四株,每株三到六个分蘖不等,总共十八秆稻禾。德清小心翼翼剪下刚抽薹稻穗的一粒颖壳,仔细检查了它的花粉囊,发现的确没有花粉!她接着又检查了十几粒,跟第一粒一样的情形!三十九号的确是保持系“永生”!德清颤抖着退回田埂,然后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埋头号啕大哭!

杨老爹站在一边,看到孙女喜极而泣,不禁也红了眼圈,他也不去劝慰,默默走开,慢慢走到稻田的另一边,去看刚才来不及看的野生型三十九号——永生。

近两个月之后,又到了稻子黄熟季节。这一日,祖孙俩起了个大早,草草用了早膳之后,便背着大大小小的口袋往稻田去收稻穗。祖孙俩嘴角、眉眼都洋溢着欢喜,这一季过后,他们就能带着天绝、永生以及另外几十种稻种回返两千里之外的家乡。

然而,他们刚刚走到田边,村口的大道上突然驰来一匹快马,马上的人一边挥舞着手里的彩衣,一边大喊:“乡亲们,赶快收拾东西上山!两日前越城已经被南诏人攻陷,贼人正往这边来,他们一路掳掠牛羊、砍杀男人、奸淫女子!贼人已在二十里之外!大家一定要快!一定要快……”

第30章 030 成孤岛四方焦急

德清和杨老爹对视一眼,什么话都不说,两人分头朝“天绝”和“永生”奔过去,然后飞快掏出剪刀,三两下就把全部黄熟的稻穗剪下、装进编了号码的袋子里。接着,两人仍然沉默着,很有默契地分头进入其它小块育种稻田里,飞速剪收那些可以作为良种的优势稻穗。

还差最后几块稻田的时候,远处已经隐隐传来了人呼马嘶之声,德清果断收手,对埋头忙碌的杨老爹道:“爷爷,不要管那些‘回春’了,我们先上山!过一阵再找机会回来看看,肯定会有种子留下的!”

杨老爹现下对水稻育种可比德清痴迷多了,侧耳听了一下动静之后,道:“南诏人还在五里之外呢,只差三种就收完了,来得及!我收这块,你收那块,赶紧!”

德清又好气又好笑,大声道:“爷爷,‘回春’多得是,没有了我们还可以再找!‘天绝’和‘永生’可遇不可求,最是珍贵,我们可不能因小失大,一定得护好了,可容不得半点闪失!爷爷,快上田埂,否则就来不及了!”

杨老爹想想也是,立即掉头上了田埂,却在向村庄奔去的路上频频回头朝稻田张望,不停对德清道:“四十二号的分蘖最多,四十三号的谷穗最长,四十六号的茎杆最硬,都是不可多得的良种啊,可惜了!唉——该死的南诏人!不要撞在我的手上……”

越城被南诏人攻陷,越城人懵了,整个南疆懵了,天河朝几乎也懵了,大家都不肯相信,然而,越城的确落入了南诏之手。不独越城,南诏人攻下越城之后,迅速集结越城码头的商船,然后第二天便袭击了百里之外的滂城,掌握了滂城的兵船,紧接着便在滂城集结兵力,然后分成两路,一路沿澜江往沥城而去,一路则向南攻击云城,与南面的南诏军一起对云城进行南北夹击,云城一时也是岌岌可危。

南诏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这个问题在十天之后才揭晓:南诏人花了近十年功夫,在越城南面一座山上掏了一个长约一百丈、阔约一丈的大洞,这个大洞可容兵马、辎重通过,南诏兵马半夜降临越城,半个时辰之内就攻陷了该城。

两年前,南面山上不断有山蟒出来伤人,就是被南诏人打洞所惊扰的结果。被打洞的这一座山,在越城一面是平原边沿的绝壁,在南诏一面确是一个平坦山谷的谷尾。简言之,这一座山很“薄”,只有一百丈厚。南疆平坦、可耕地多,南诏人觊觎已久,一直想据为己有,如今一鼓作气占了越城、滂城,气势汹汹进攻沥城、云城,实现目标似乎指日可待。

如今,越城已经成了南诏人北伐的大本营,南诏人奉行三光政策,对越城以及四周进行坚壁清野:粮食、家畜家禽一概抢光,房屋全部烧毁、一间不留;成年男子一概处死,幼童全部运回南诏为奴,少女和妇人通通充作军/妓。

如今的越城是天河朝南疆人的地狱,德清和杨老爹等人在地狱里挣扎。

南诏官兵袭击大树村那日,德清和爷爷只来得及带走刚收获的稻种和随身包袱、武器,然后便随着惊惧交加的村民们逃到了山上。刚到山上不久,家禽的叫声就暴露了大家的行踪,一队上百个南诏人尾随而来,一照面便是砍杀,接着就是掳掠小孩、奸/淫女子,一时间血流成河,哭喊、惨叫声震天。

杨老爹刚看到官兵时便拉起德清往森林深处飞奔,德清被拉着跑,耳中不断听到身后男人的惨叫、小孩的大哭、女人的呼喊,几次要挣脱了杨老爹往后跑。杨老爹却很坚决,一边脚步不停地紧拖着孙女往前,一边低声道:“阿清,这是战争!现下不是逞能的时候!他们人多势众,我们就算有功夫,回去也是徒添两具尸首罢了!再说,我们花了多大力气才得到这些稻种,我们死了不要紧,你的心血可就白费了!”

杨老爹经历过乱世,比今日惨烈百倍的场景他也见过,可是,当年他无能为力,现在还是无能为力。不同的是,当年和尚师傅护着他,现下他自己则要护着小孙女。

德清泪流满面,她知道爷爷说的是实情,可是她来自太平世界,偶有战争,离自己也非常遥远、都只是液晶屏上的新闻报道,如今她亲见朝夕相处的村民这般遭遇,却无能为力,情何以堪?可是她也不敢哭出声来,任由杨老爹拉着往前跑,好在上山前她已经把脚踝上的银铃、耳朵上的玉坠取了下来,祖孙俩急急往森林深处避走时,耳边只有灌木被拨开的“哗哗”之声。

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听不到后面的声音了,杨老爹这才放慢了脚步,两人又走了近半个时辰,这才在一片松树林里停了下来。两人在树林里歇了一刻,又听了听四周的动静,这才向树林外边走去。出了树林,映入两人眼前的却是一道绝壁,杨老爹皱着眉头,带着德清往东、沿着绝壁走了小半个时辰,最后在一道山坡前停了下来。

山坡上长满了参天古树,坡下却是一大摊乱石,杨老爹勘察一番之后,择定了一个由两块巨石倚在一起形成的“人”字形石洞。石洞有前后两个出口,均只有半人高,洞里面却有两丈见方,显得很宽敞,祖孙俩在这个石洞中安顿了下来。

德清已经冷静下来,祖孙俩边歇息、边商量,然后动手在前后洞口都布置了防野兽陷阱,又移栽了一些防蛇虫的植物栽在了洞口四周,接着砍了十几根手腕粗的竹竿回来,在洞里搭起了横七竖八的架子,最后把早上剪收的稻种按类别绑成一串一串的挂到架子上晾——新收的稻穗如果不及时晒干,很快就会发芽、发霉,外面已近天黑、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下雨,不适宜晾晒;这山洞还算干燥、且两头通风,十天八天之后悬挂的稻穗就会被风干。

做完这一切,天已经黑了下来,祖孙俩不敢再出去,便摸黑嚼着白日时捡来的几个野果充饥,外面不时传来野兽的嚎叫。经过这么一天,德清已经什么都不怕了,她睁眼看着架子的方向,虽然看不清,但是却能闻到稻谷的清香,这让她觉得安稳,可是她睡不踏实。

杨老爹到底年纪大了,累了一整天之后睡得很沉,躺下不久就响起了轻轻的鼾声,德清望着祖父的方向,内疚一点一点升起来。这一年多来,祖父给了她莫大的支持,祖父似乎也乐在其中,可是如今越城成了孤岛,风烛残年的祖父若有什么意外,她怎么都无法向父亲、叔叔他们交代。

第二日,祖孙俩彻底勘察了一遍附近,没有发现大动物活动的痕迹,倒是发现了一处泉眼、一处野芭蕉林,山洞的位置也算隐蔽,两人便住了下来,打算待稻种晒干之后再作打算。两人每日以野果、野芭蕉为食,偶尔也猎到一些小动物,在溪边宰杀、烤熟之后带回山洞进食。

祖孙俩在南疆的一处山里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外面却已经彻底变了天。越城内及周围村镇的天合朝人都被屠杀、掳掠殆尽,一批一批的南诏人迁入越城以及周围的镇子,另外一些奴隶则被安置进各个村寨,住在临时搭建的窝棚里,负责种植、喂养,以供应上层南诏人以及军队。

越城沦陷半个月之后,消息传到乐阳县,顾氏焦急不已,可是又不能动身去寻找女儿,日日埋怨杨仁厚:“……我是个女人也就罢了,你当初为什么不拦着他们祖孙俩?如果有什么万一,我也不要活了!”

“女儿是她自己的,若出了事情,伤痛一番就罢了;可是公公是大家的,出了事情,她恐怕要以死谢罪了!”这是三婶程氏的原话。

杨仁厚也着急,可是他知道着急不顶用,现在天河朝和南诏正在沥城激战,他就是要到南疆去寻女儿和父亲,也去不了,只得安慰妻子:“父亲和德清都有功夫,当不会那么容易出事,再说父亲走南闯北见过多少大世面,一定会趋吉避凶、平安回来的。即使——有不测,父亲出发前也给仁宽留了书,怪不到你的头上,外面那些闲话,你听过就算了……”

顾氏也知道情势,可是心里焦虑不安,不免又骂了德秀一通:“……你现今都十五了,在不定出去,可再没有好人家会上门……”

德秀决定豁出去了,一边流泪、一边道:“娘,你偏心!向来阿清想做什么,你没有不同意的……明知道南疆有多凶险,你还放任她去!我长这么大一直听你的话,只有这一件事求你,你为什么就独独不让我如愿?难道我是你和爹爹捡来的养女么?”

顾氏没想到一向温和的女儿竟然说出这般诛心的话,嘴张开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沉默了近一刻,这才道:“德秀,我也只不过是为你好,三年来,反对的理由我也已经说过无数次了,你既听不进去,我便由你!以后你过得好,我也不沾你的光;过得不如意,你也不要到我面前来哭!”

晚上,顾氏把自己与德秀的对话告诉了仁厚,并道:“我已经让德秀通知潘家的小子请人来提亲,你心里也要有个准备,不过,我看你对潘家的小子不错,心里应该很高兴吧?”

杨仁厚陪笑道:“论看人的眼光,我哪里比得上你?你既答应了,自然就是好的。还有啊, ‘过得不好别到我面前哭’这种话,是不是过了一些?难道以后德秀在婆家真有什么事,你还真准备撒手不管?”

顾氏干脆利落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管!”

杨仁厚笑嘻嘻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管,就只能我管了……”

杨家起了小冲突,黎家也不平静。听到越城落入南诏之手的当日,黎嘉铭便对父母跪下,坚定道:“爹、娘,我要去南疆找八妹妹。”

栾氏还没有说话,黎有财便大声道:“荒唐!不许去!杨家二姑娘只不过是你的师妹,你若为了她抛下父母、幼弟,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惹人笑话不说,如何对得自己的爹娘!”

黎嘉铭很诧异,因为父亲一向沉默寡言,家里主事的是娘亲,如今娘亲尚未开口,父亲竟然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不由大声道:“在我心里,八妹妹就是我的未婚妻,她如今有难,我去找她是理所当然,我不怕别人笑话!如今嘉平也有半岁了,即便我回不来,也有他给你们送终,我一定要去!”

黎有财一把抢过栾氏怀中的嘉平,怒道:“你这个不孝子,嘉平才多大?况且你是你,他是他,你自己的孝心为什么要嘉平帮你尽?你若再不听话,我现下就把嘉平扔进水塘里淹死!”

话落,当即起步往屋外走,黎嘉铭一时愣住,栾氏却知道丈夫说得到、做得到,立即扑上去把小儿子夺了过来,然后边哭边道:“孩子他爹,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如何能如此狠心,一句不合便要溺死我的嘉平!嘉铭是我的孩子,嘉平也是我的孩子,你不能如此偏心!”

黎嘉铭抬头,看到从不发怒的父亲一脸煞气,而一向从容的母亲在瑟瑟发抖,这才意识到刚才父亲说出口的,绝不是什么威胁的气话,他是真的打算要溺死弟弟嘉平!黎嘉铭突然害怕起来,低声道:“爹,娘,儿子错了,请息怒。这件事是孩儿考虑不周,我以后绝不再提去南疆寻人的话。”

黎有财道:“如今你也算是个大人了,知错就好。杨家二姑娘是个好孩子,若她是个有福的,必定能平安回来;若是个没福的,你去了也是无济于事。我和你娘答应你,若她平安归来,一定亲自为你上门求娶。”

平日伶牙俐齿的栾氏听了父子俩的对话,只是定定望着大儿子、紧紧抱住小儿子,不停流泪、一句话都不说。

第二日,不出黎氏所料,大儿子留下一封书信,连夜往南疆去了。

这一日,在沥城上游五十里的茶城码头,一年前带着两条商船南下的秦管事遇到了两位英俊少年,其中浓眉大眼的那位少年向他询问:“老伯,您可知道在哪里可以雇到南下沥城的小船?”

秦管事见鬼一样瞪向问话的少年,道:“孩子,你不知道沥城正在打仗么?现下除了战船,哪里会有其它船只到那个地方?去了不是白白送死么?你们年少不经事,还以为打仗多好玩、想观战去吧?我劝你们即刻熄了这样的心思,战场的惨烈,不是你们想象得出来的!不定过两日南诏人就打过来,赶紧往北逃吧!”话落,立即转身上船,然后挥手示意起航。

浓眉少年没有打听到有用信息,反倒被狠狠教训了一通,灰头土脸退回来,对另外一个面容俊逸的少年道:“映川,你都听到了,我们还是往北逃吧。”

刘镜湖微微一笑:“尹兄,既没有可雇的船,我们就从陆路去沥城。走,去集市挑两匹好马。”

被称为尹兄的少年道:“映川,是不是到了沥城之后,你还打算往越城去?我发誓,我只陪你到沥城,到了沥城之后我立即往回赶,别指望我再往南一步!”

刘镜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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