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侬,我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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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侬,我农-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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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清抿了抿唇,眼泪慢慢流了下来,嘴里却道:“娘,我不难过。我与黎四哥虽成不了夫妻,却还是同门。黎四哥知恩图报,是一个负责任的男子,我为有这样的同门高兴。我,我不难过,不难过……”

顾氏一把抱住女儿,抚着她的肩背道:“阿清,难过你就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你是个好姑娘,以后会遇到自己的好姻缘……遇不到也没关系,娘养老女,养你一辈子……”

德清心头酸涩,抱住顾氏放声大哭,小半个时辰之后才慢慢停了,然后混混沉沉倒在床上睡过去了,第二日才醒了过来。

顾氏的冷静出乎德清的意料,她绝口不提要挽回婚约之类的话,而且干脆利索的处理起退亲事宜来,第二日便把堂妯娌邓氏叫到家里,简要对她说明理由之后,托她与媒人一起去黎家退还定礼、索回庚帖等。

德清把整理好的嘉铭来信交给邓氏的时候,邓氏很不自在,尴尬道:“阿清,伯母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真是对不住你……”

德清截断道:“大伯母,这不干你的事,是我跟黎四哥没有缘份。”

邓氏从黎家回来的时候,却把那个木镯子带了回来,并转告栾氏的话:“这个木镯子是我自小戴的,不值钱,但胜在能防蚊叮虫咬,阿清时常在田间行走,带着最好不过。镯子并不是定礼,当初送她,也是为了保她平安,若她对我还有一丝情分,便留着自用吧。”

德清拿不定主意,便问顾氏:“娘,能不能留?”

顾氏道:“既然是你伯母的好意,你也用得着,便收下吧。杨、黎两家既然是有商有量退的亲,以后即便不来往,也不至做仇家。”

其实,顾氏那日听了德清的话之后,晚上就立即跟仁厚挑明了,仁厚听了跳了起来:“其它的事也就罢了,退亲这等大事怎能让德清说了算?不行,这婚绝对不能退,我明天就去找老黎商量两个孩子的婚事!韦家小姐要嫁,就做妾好了!”

顾氏气道:“你也活了半辈子了,怎么还如此不通情理?你以为事情真的像阿清所说的那样?告诉你吧,我相信阿清是真心想退婚,但是我根本不信她所说的退亲理由。我觉着吧,多半是黎嘉铭看上了殷京中富贵人家的小姐、或者被富贵人家的小姐给看上了,这才退了我们阿清的婚事。不管黎嘉铭是有意还是被迫,他的确不要我们阿清了,你让人家做妾,你觉得阿清容得了丈夫有小妾?再说,不定人家还想让阿清做妾呢!你觉得阿清会给人做小妾?”

仁厚很坚定道:“我们阿清当然不会给人做妾,但嘉铭也不是那种背信弃义之人。”

顾氏苦笑:“他已经背信弃义了。别看阿清好说话,她骨子里却比谁都要强、清高,要是让她知道你居然去求黎得财强迫嘉铭娶她,恐怕羞都要羞死了!你听我说,我们就当阿清的退亲理由是真的,我们跟外边人也这么说,我们更不要跟黎家闹僵,这样阿清心里才能好受一点,以后阿清再说婆家也容易一些……”

仁厚诧异道:“嘉铭都靠不住了,你还要给阿清说婆家?你不是时常说,要留她在家里养老女的么?”

顾氏既难过又好笑:“说是那般说,你还当真了?那只是不得已的选择罢了,女子还是得有夫婿疼爱才美满。再说,嘉铭是靠不住,但天下人何其多?我就不信找不到一个把阿清捧在手心里的!对了,我看阿清表面平静,心里不知道多难过呢。我们这一阵都要顺着她,是了,明日起就让德馨跟着她,千万别让她往河边、石山边靠……”

顾氏冷静利落地退了亲,德清松了一大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很不自在:家里人虽不提退亲之事,但是十二岁的德馨受了顾氏的嘱托,天天跟进跟出,连晚上睡觉都跟她挤一个床。为了让家人放心,她便找来颜料,专心描起花样子来,然后便与德馨共同刺绣花鸟虫鱼,准备给家里人每人都做一套被面、枕套、手帕。

姐妹俩的计划只完成了一点点,就到了除夕,然后就是春节拜年。元兴八年的春节,德清家里特别热闹,好多年不曾来往的亲戚、友朋一一上门,话里话外探听德清、徳正的喜好以及顾氏的择婿、择媳标准,直到了元宵节的前一天才消停了下来。

德清早在正月初四那日就带着李嬤嬤、单嬤嬤以及小丫头绿禾、红泥避去了枫叶谷,打算住到正月满了再回来。正月二十六那一日,她正与董其年在花棚里讨论浇水的方法,突然听得红泥在外面大叫了一声:“徐将军,请留步,小姐说了里面窄小,不许第三个人进去!”

然后就听到徐景宏的声音:“清妹妹,你出来,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德清无奈走出来,边走边道:“什么好东西?”

徐景宏一笑,并不回答,慢慢扬起手里布匹一样的东西,德清跑上去一摸,顿时笑了:“徐师兄,你真的找人做出来了?”

过去两年,德清一直在寻找透光、不浸水的搭大棚的布料,但是一直不能如愿。如今徐景宏手里拿着的,就是一块白色的油布。

徐景宏道:“安阳县有一位箍桶匠人,他知道有一种漆树泌白漆,而且知道树漆与一种油调和之后,可涂在麻布上做成柔软的油布,很耐用,也不招虫子。”

德清很高兴,边道:“徐师兄,为犒劳你,我今日给你蒸甜糕。”

徐景宏也笑了:“光蒸甜糕可不够!徳正说你现今的厨艺不错,一会我上山打几只野味,晚饭就看你的了!”

徐景宏这两年一直驻在平岭,不领诏令不得离开。郑氏在京城里急得跳脚,他自己优哉游哉,然而自德清上京之后,他不曾到过一次红土村,枫叶谷倒是十天半月便跑一趟。董其年长年往来枫叶谷和红土村,徐景宏总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德清大年初四中午到枫叶谷,他提前小半个时辰就到了,此后更是隔三差五来一趟,每次都会带来一些德清不经意间提起的东西。

但是,他与德清相处的时候,则比以往她尚有婚约在身的时候更坦荡、也更谨慎,敏感如德清,也找不出回避的理由。

午饭之后,德清独自一人到山上转悠,走过小池塘的时候,想起十年前同窗几个在池塘边读书的场景,想到那一日三位师兄被自己推进水里的狼狈样,慢慢笑了起来,笑完,望着京城的方向若有所思。

她沿着那日大家以为有官兵搜山、几人拼命向地道逃去的山路往上走,走到了那棵装了密道开关的大榕树前,却发现开关已被毁、只留下一个尺来宽的大洞,估计是董其年他们怕孩子们误入,已经拆掉了。

德清坐在榕树下,抱着双膝怔怔望向来路,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因为眼花,或许是因为树影,她仿佛看见一个十三岁的阳光少年,肩上驮着一个大口袋快步往自己跑来。可是,短短的土路却不断在少年脚下延伸,少年怎么也到不了近前。德清很着急,拔腿向他跑去,立即发现自己脚下的路也在延伸,延伸……

“清妹妹,你怎么坐在这里?”

德清一下子惊醒过来,发觉自己脸上湿漉漉的、睫毛都被打湿了,连忙伸手揉眼睛,发现自己满腮泪水。

她勉强笑了笑:“徐师兄,我走到这儿的时候累了,便坐下来歇一会,不想竟睡着了。刚才做了一个恶梦,吓得大哭呢。”

徐景宏不语,放下手中的猎物,走近德清,一把把她拉了起来:“清妹妹,过去算什么,以后才重要!”

德清吸了吸鼻子,然后抹了一把眼泪,笑道:“徐师兄,这是你说过的最靠谱的话!师傅要是知道你有这种觉悟,恐怕睡梦也要笑醒呢!”

徐景宏看着她的笑容,胸口一阵一阵抽痛,他狠狠咽下一口气,然后慢慢放开她的手臂,大笑了起来:“哈哈哈,清妹妹,你想不想知道,师傅在是怎么评价你的?”

德清道:“师傅怎么评价我?”

徐景宏一边往下走,一边道:“我偷听道师傅跟原武说,‘那个澄玉,真是死心眼!天下稻禾多的是,一株没了,另找就是了,一个女孩子居然为了一株稻禾动手打人,真是有辱斯文’!哈哈哈……”

德清一愣,而后笑着追上去,一边朝徐景宏扔土坷垃,一边道:“徐师兄,你想不想知道师傅是怎么评价你的?师傅说……”

同一日,红土村中的顾氏迎来了三拨媒人,一拨让她气愤不已;一拨让她心生警惕;最后一拨,则让她很是心动。

第65章 065 慕窈窕媒人盈门

大石村伍家遣的媒人王翠花一大早就到了,手里提了一挂两全楼的烧饼,一进门就笑着对郭氏道:“恭喜杨婶子、贺喜杨婶子,杨家风水好,这正月还没过完了哪,二姑娘的好事就来了,门当户对的好亲事啊!”

顾氏微微皱眉,然后笑着道:“王大姐快请进,我知道你走街串巷的见识广,屋里说话罢。”

王翠花刚坐定便表明了来意:“伍家大公子前先年在顾家私塾读书,后来也中了秀才,这说来还有顾家二舅爷的功劳呢。要不是去年龙江发大水把秋闱挪到今年,伍大公子说不得已经中了进士了。顾二舅爷对伍大公子的学问一向都颇为赏识,今年伍大公子秋闱下场啊,肯定会考个举人回来!说来,伍家的大公子跟你家二姑娘真是有缘!七年前二姑娘十岁的时候,伍太太就遣了媒人上门求亲,那时两人没缘分、后来各自都定了亲,不曾想过了这么些年,两人却又都退了亲,可不就是缘分?如今伍家还是对二姑娘稀罕得紧,这不,遣我上门给婶子拜了个晚年!杨婶子,我知道你是个爽快人,你给个话,到底成不成?”

顾氏“啪”的放下茶杯:“王大姐,虽说我家二姑娘是主动退得亲,伍家也是主动退得亲,但是这退亲跟退亲还真是很不一样,我认为我家二姑娘跟伍大公子没有缘分,我正忙着,您喝完这杯茶就请回罢!”

王翠花陪着笑脸,好说歹说,顾氏只是让人添茶,半个时辰之后,只得讪讪走了。王翠花刚出门,顾氏就吩咐绿萝:“以后这个王翠花再来,让张虎他们不要放她进门!”

顾氏气愤不已:因为两人都退了亲,所以有缘分!真是不知羞耻!伍家是怎么退的亲?女方的父亲前两年去了、家境一落千丈,不久女方染了热毒、生了一场病,病好了之后脸上多了一个铜钱大的疤,伍家便借口人家容颜有瑕,硬是退了亲。女孩子受不了连番打击、挂了梁,后来虽然被救了回来,人却变得痴痴呆呆的。

这样的人家,也敢上门提亲!顾氏刚才拼命忍住了这才没有把茶水泼到王翠花的头脸上去。

顾氏还没气消,家里又迎进了一个媒婆,这位乌招弟媒婆很有派头,居然是坐着马车来的,身旁还跟着一个看起来很体面的中年仆妇。

进门之后,乌媒婆夸了一通杨家以及杨家人之后,缓缓道出来意:“安阳县席家既富又贵,家里良田上百顷,杨大老爷跑南北货,手下伙计一百几十号人、管着几十个铺子;杨二老爷在徽州任同知,已经任了六年,下半年就会升迁入京。奈何家里子嗣不旺,席大太太得了一位小姐之后便再无法生养。但是席大太太大度贤淑,一直为席家的子嗣发愁,这些年一直在为席老爷寻访佳人迎为二房。席大太太有话,只要是她看中迎进门的,进门之后样样都与自己平齐;且只要后进之人得男,便记入自己名下;另,待自己百年之后,席家扶正后来者。奈何佳人难得,多年过去,终未有所获。前几日,席大太太闻得杨二姑娘贤淑之名,立即托了老身前来说项。”

顾氏面上不动声色,嘴唇却微微的哆嗦起来,好在说话还利索:“乌大姐请回去转告席大太太,杨家多谢席大太太抬爱,然小女自小生在乡野,不懂大户人家规矩、高攀不上。”

乌媒婆还没有答话,她身边站着的那位仆妇突然开口说话:“杨大太太多虑了,我们家大太太虽然没有见过杨二小姐,但是大太太认为合适,就肯定合适。大老爷、大太太素知杨二小姐能干,打算在杨小姐进门之后把家里的百顷良田皆归了杨小姐掌管,可不比杨家现今租种别人的水田强?再有,杨忠勇去世已久,若杨家得席家看顾,这富贵可就是长长久久的了。”

顾氏看着这位仆妇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就来气,气过头之后,反笑了起来:“我们杨家虽上不了台面,但是也有‘不为人妾’的祖训,这等好事还是留给别家罢。另外,我们杨家行事端正,从无作奸犯科之辈,如今虽靠着卖稻种赚了些银钱,却也是辛苦所得,更不是那等为富不仁之辈,嬤嬤去打听一下,附近十里八乡可有埋汰我们杨家的乡邻?我家二姑娘制这些稻种,初衷不过是让自家人不至于挨饿,这富贵不富贵的,从来不敢想,更无论什么长久不长久!想来嬤嬤是一直跟在席大太太身边的,就帮我把这些话传给她罢。”

仆妇脸色阴郁:“杨大太太真是好口才!”

顾氏道:“嬤嬤取笑了。我不过一个农妇罢了,向来心里有什么便说什么,哪里敢当‘口才’二字?听说席大太太倒是书香门第出身,难怪嬤嬤也是通身的气派。”

接下来,乌媒婆和那个仆妇一唱一和,又缠了小半个时辰,顾氏油盐不进,两人这才怏怏出门而去。这一次,顾氏直接吩咐绿萝:“把她们喝过的茶杯都拿到外面摔了!”

真是欺人太甚!合着去给四十出头的席家大老爷做妾,还抬举我们杨家了?还连威胁都用上了,实质上不过是想财色双收、骗财骗色罢了!什么官宦世家,一家子的男盗女娼、龌龊肮脏!

顾氏气归气,冷静下来之后却也有了隐隐的担忧:如今自己家的稻种是香饽饽,掌握了育种秘诀的美丽女儿更是红烧肉,有席家这般想法的人,恐怕还为数不少呢?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公公是死后追封的,并无多少威慑力,如今唯有盼望德方中举,这样家里才算有靠,阿清,也该早点嫁出去才是……

顾氏正在屋里沉思,红豆来报:“太太,外面又来了两位妇人,谭嬤嬤让你出去见客呢。”

顾氏心烦意乱去了花厅,两位妇人刚刚坐下,看见她进来都站了起来见礼,再次坐下之后,其中身着绸缎的周正妇人开口道:“杨太太,我这个时候上门,真是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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