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就听到里面传出来、传出来羞人的声音……我跑进去,抓住那个贱/妇的头发就打她……庆福搂住我、不让打,贱/妇最后逃脱了,被我扯下前额一块头皮……”
顾氏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他们有苟且?他们这样多久了?”
德秀已经不哭了,抽抽噎噎道:“上月庆福去通化,临行前我给他整理行囊,发现他的褡裢里有一个夹层,里面装了一件女人的红肚兜,那件肚兜根本不是我的!我仔细想了想半年来的情形,便暗暗留了心……”
顾氏打断道:“你们,很久没有——在一起了吗?”
德秀的声音变低了:“自生了年华,月信便沥沥拉拉的,小腹也时常疼痛,那时庆福不常在家,一旦回家,差不多每日也都是有的……后来,年华去了,我的身子调养了一阵子好了,却——只有过三五回,每回,都说我身上的骨头硌得慌——那个贱/妇,倒是满身的肥肉!”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德秀几乎咬牙切齿。
顾氏声音微微发抖,问的话却很冷静:“被你抓住后,庆福怎么说?还有,他们在一起有多久了?”
德秀已经不抽噎了,道:“昨夜庆福对我下跪,求我不要把这件事情说出去,还说以后跟那贱/妇人断绝来往、一辈子对我好。他自己说与那贱/妇是从三月开始的,也没有过几回。但是,娘,我不信他了!如今他连这种不知廉耻的事都做得出来,说的话如何能信!现下想来,两年前他便与那贱/妇的男人庆金一起做生意,这两年来隔三差五的便往庆金家跑,谁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顾氏又问:“你们夫妇不和/谐,是不是在提出分家不成之后?”
德秀想了想,道:“是。”
顾氏叹了一口气:“真是造孽啊!我原以为分了家你们就会过得好,不曾想家没分成、倒过成了这样!”
德秀低声道:“娘,那个贱/妇又胖又黑……”
顾氏突然骂道:“所以你心里不服气了?我告诉你,那个贱/妇是不知廉耻,但是根子却在庆福身上。他要的是孝顺他娘、任劳任怨、奉他为天的女人,刚开始时你能做到,所以他喜欢你,后来你做不到了,他便不喜欢你了。那个贱/妇虽又胖又黑,肯定奉庆福为天,庆福喜欢的是被人捧着,你以为他真喜欢那贱/妇?”
德秀嚅嚅道:“娘,经过这么多事,我不可能再奉庆福为天了,现下我想起他来就只有恶心。”
顾氏道:“那你想怎么办?和离?德馨还好,隔了房,也定出去了,定的人家也很知礼。可是你妹妹怎么办,她刚被人退了亲,如今还没有着落呢。德秀,路当初是你自己选的,你暂且忍一忍,回去立即让庆福提出分家,如果他做得到所承诺你的便罢;如果做不到,等你妹妹出嫁了,我自有道理……”
德秀放声大哭:“娘,娘——我错了!”
德清悄悄往后退,直退到院门口,这才装着很高兴的样子喊道:“姐——你来了——”
德秀吃过午饭就回家了,到家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农闲时候大家都在歇晌,潘家的小院子静悄悄的。
德秀进了自己的屋子,发现庆福在屋里团团乱转,他看见德秀进来,脸色铁青质问道:“杨德秀,昨夜你是怎么答应我的?‘谁也不说’!只不过过了一晚,你就改变主意了?跑回娘家嚷嚷,如今怕是整个红土村都知道了吧?”
德秀刚刚细想了一路,觉得事情到了今天这一步,庆福固然不对,自己也是有一些责任的。既然庆福作了保证,便依母亲的话,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毕竟两人曾经那么恩爱过。
可是,庆福居然这副嘴脸,德秀霎时便懵了。她脑里只有一个念头:做错事情的是他,居然还如此强词夺理、理所当然,日子真是没法过了!德秀气血上涌,立即提高了声音道:“潘庆福,你敢做,就不要怕别人说!”
把自尊看得重于一切的庆福立即冲上来揍人,一边动手一边骂:“杨德秀,不要以为,你娘
家有钱我就不敢打你。我不但敢打你,我还要休了你!”
可惜,庆福忘了,德秀是学过功夫的,她的身手虽然不像德清那样、一个人可以面对一群,但是庆福在她面前绝对占不了便宜。
半刻之后,庆福更怒了,自己居然制服不了一个女人!一怒,就提起了脚下的一张小凳子,然后全力掷过去。
德秀躲得很快,却还是被砸中了额角!鲜血泊泊流出,德秀“咚”地倒在了地上。庆福懵了,手里的另一张凳子“砰”地掉到了地上。
歇晌的潘家人听到动静都跑了过来,发现屋里的狼藉都震惊不已,江氏看见德秀昏迷不醒、地上一摊血面盆般大,不由自主喊了起来:“打死人了!打死人了!”
潘有财一手捂住她的嘴巴,一手推小儿子庆喜:“赶紧抬你大嫂去找大夫!快!快!”
江氏的高呼把隔壁邻舍都招了来,人群中的祖洪表弟看到德秀一脸鲜血,而潘家人话语之中遮遮掩掩,立即借了一匹快马去红土村通知杨家人。
半个时辰之后,杨仁厚一家,仁宽、仁广、德明、德良以及另外十几个杨家族人就都赶到了。
德秀躺在杜大夫家里昏迷不醒,杜大夫估计过两日才会有起色。半个时辰前,杜大夫道:“要晚送来一刻,天皇老子也救不回来了!”
德清看着姐姐苍白的脸色,决然对身旁地顾氏道:“娘,让姐姐和离吧!不用担心我,与其嫁出去被人作践,我宁可一辈子不嫁!”
顾氏眼眶通红:“说得对,与其让人作践,不如老死家中!两个时辰前你姐姐还能说能笑的,如今却落得这般,再这样待在潘家,恐怕哪一日真的连命都没了!唉——儿女就是父母的债啊!”
杨家统一了思想,杨、潘两族人议事的时候,潘有财夫妇却不同意解除两家婚约,而庆福则扬言要休妻。
德清全身发冷:夫妻反目成仇,果然比谁都狠!
顾氏对江氏道:“我女儿嫁到你们家三年,任劳任怨,却保不住一岁女儿,如今自己也命悬一线,若再留下来,保不定哪一日就真的去了。你们家没了儿媳妇可以再娶,我没了女儿问谁要?今日无论解除婚约与否,我都不放心把女儿再留在潘家。我女儿回家之后,若你儿子再娶,我便会告上衙门,治他一个停妻再娶之罪。当然,你儿子可以纳妾,生一堆庶子;或者,等我的女儿满了五十岁,再以‘无子’休了她、另娶新妇。不过,最好便是两家和离,如此,我们杨家还会提前奉上一份贺礼让你家儿子再行娶妻。”
江氏低头沉思,庆福把牙咬得咯咯响,狠声道:“你们杨家不过是仗着自己有两个臭钱罢了!”
顾氏转头,冷笑着对庆福道:“潘大公子,本来你父母俱在,和离还是休妻都没你什么事。不过你提到休妻,我还是要帮自己的女儿辩一辩,不然别人还真以为我的女儿有什么不妥之处。敢问潘大公子,七出之条,‘不顺父母、无子、淫、妒、恶疾、口舌、窃盗’,我女儿犯了哪一条?我的女儿自嫁到潘家,起早贪黑、天天喝稀饭,却把娘家带来、送来的好东西都给了公婆、妯娌、侄子,她有哪一点不孝顺?我女儿成亲不到一年就养了女儿,可惜照顾之人不精心、命归了黄泉!女人五十方能判定为‘无子’,我的女儿今年只有十九,潘家也不能以‘无子’之由休她!其余几条,跟我的女儿更是毫不沾边!那么,潘大公子,你打算往她身上泼哪一盆脏水?以什么理由休了她?”
庆福梗着脖子:“她犯了‘口舌’!”
顾氏继续冷笑:“哦,犯口舌。那么,请你说说,我女儿她到底搬弄了什么是非、离间了哪家亲属?说不上?那你的意思是,今日我女儿头破血流,是起于你俩的口舌之争了?请问潘大公子,你能不能告诉大家,你们因何事而起的争执?如果你想不起来,我来替你说说如何?”
顾氏说到后面两句,“腾”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往庆福逼过去。
庆福脸色惨白,突然大叫一声,扑过来就想掐顾氏的脖子。德清深知顾氏和庆福的脾气,知道一个会痛打落水狗、一个会狗急跳墙,因此一直注意着他们的动静,在看到庆福面色不对之时,快速击出了掌中的石子。
石子打在庆福的膝盖和臂弯,庆福手脚发麻、一下子跪了下去,德清则快步上前,一把拽开了顾氏。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可是大家都看清楚了是怎么回事,也猜出了大概庆福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江氏夫妇离得最近,自然也看清楚了。他们尽管不是很喜欢这个大儿子,但是也不愿意看到
他身败名裂。于是,江氏清了清嗓子,道:“如今看来,庆福不独与杨氏合不来,与杨家也不大合得来,既如此,便和离罢。”
德秀一直躺了三天才醒过来,三天之中,杜大夫不让移动她分毫,顾氏和德清则轮番守在一旁侍候。
十日之后,德秀终于能起床行走,杨、潘两家也在那一日办好了和离手续。
顾氏在江氏的陪同之下,只收拾了德秀的衣物、首饰,其余的陪嫁都送给了潘家。临走之前,顾氏掏了十两银子给江氏,道:“这是给潘大公子再娶的贺仪,潘太太请收好了。”
江氏脸色红红白白,却不与银子怄气,伸手接了过来,道:“多谢杨太太,以后再请你们喝喜酒。”
马车缓缓驶离杜家村时,德秀掀开后车帘看了一眼:三年抗争得来的婚姻,原以为会相亲到老,谁知不过短短三年,已经物是人非!那个人,在知道她醒来之后就又出门去了,两个人的最后一面,定格在持械相对的那一刻。洞房、生女、争吵、抓奸、打斗……恩爱缠绵皆成镜花水月,留在记忆里的,只有最后一抹血色。
德清看姐姐面色凄然,伸手扶她躺下:“姐,你还只有十九,路还长着呢,我们从头开始。”
德秀的眼泪流了出来:“阿清,姐姐对不起你。”
德清笑道:“姐,说这些干什么。我有一个想法,以后我们俩都招婿,然后可劲欺负上门女婿!”
德秀终于笑了:“你跟以前一样,满脑子都是稀奇古怪的想法。”
第69章 069 合家欢德方中举
徳秀大归之后,上杨家来提亲的媒人更多了,提亲的目标包括德清、徳秀、徳正,只是所代表人家的质量明显低了一个档次,而顾氏原来觉得可以为德清考虑的几家,再也不上门了。
这些本来都在顾氏的预料之中,但她还是很失落,对仁厚道:“提徳秀的,倒没有一家比杜家村的潘家差;徳正呢,过几年再找也不迟;只可惜了德清,四月就已经满了十七,再不定出去,可真要耽搁了。都是徳秀这个死丫头害的……”
仁厚安慰道:“徳秀都能找得到比潘家好的,难道阿清找一家比徳秀略好的还不成?依我说,只要你不老拿平阳县的梁县令做样子,阿清二十以后出嫁都能找得着好人家。”
顾氏气不打一处来:“你的眼皮子怎么恁浅!杜家村潘家是什么货色?我们红土村里强过他们家的,十家里边没有八家也有六家!再有,徳秀是和离妇人,怎能跟阿清比?”
仁厚陪笑道:“说得也是,不过急也急不来。既然徳秀好找,就把她先嫁出去罢。是了,大姐家的祖青迄今还是一个人,这两日我看大姐常来走动,莫不是看上徳秀了?”
顾氏低声嘟哝:“祖青如今也出息了,在通化、乐阳都开了木器店,据说每月进项几百两银子呢。大姐哪里看得上徳秀,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可是奔德清来呢。”
仁提高了声音道:“这怎么行?祖青可比德清年长了九岁呢!而且也没读过书!”
顾氏道:“要说祖青,我们也是从小看到大的,脾气好、聪明、也能干,就阿清那倔脾气,我倒觉得祖青挺好,年长一些更会疼人,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是我问过阿清了,那丫头当成笑话一样听,听完了道‘娘,祖青表哥就像我的亲哥哥一样,怎么能跟他成亲?太别扭了哈哈哈’!她压根就不往那上边想,肯定不成。”
仁厚道:“这也不成、那也不成,要不,我们给阿清招婿算了?”
顾氏愣了一会,道:“是了,这也是一个办法呢。我想起来了,当年你的奶奶是杨老太爷的养女,当时杨老太爷自己另有两个儿子,后来不也招了你爷爷做上门女婿?如今我们虽也有德方、徳正,可阿清是我们的亲生女儿,说起来如今的家业还是她创下的呢,这招婿就更名正言顺了。这招婿不比找婆家,不需要家世如何强,只要男子人品好就行,这样一来,可挑的人就太多了!对,我们就给阿清招婿,慢慢挑……”
顾氏越说越兴奋,越想越觉得可行,因此虽然一夜没有睡好,但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精神特别抖擞,早晨一见到德清,就拉了她到一边说话:“我和你爹商量好了,如果你愿意,我们把你留在家里招女婿……”
不用到一个陌生的家庭里侍候别人,再好不过!德清很开心:“娘,我愿意!娘,把姐姐也留在家里招女婿吧。”
顾氏没想到这一茬,愣了一会道:“我得先问过你姐姐。”
徳秀却回道:“娘,我就算了。”
自己因为轻率,经历了一段不堪回首的婚姻,最后和离回家,带累了妹妹的名声。如今妹妹不得不留在家里招女婿,这将会给父母招来数不清的口水,徳秀不想再给亲人添麻烦。
顾氏道:“我跟你爹不怕闲话,你慢慢想,若真愿意留在家里,我们便也给你招上门女婿。”
徳秀应了,心里却在仔细衡量近来上门提亲的人家:如果自己早点再嫁,阿清也许就不必招婿了。
顾氏想通之后,仿佛放下了心里的大石,对上门的媒人也不大乐意侍候了,杨家因此清静好些天。
八月初五,杨家接到德方来信,信中说到他将于中秋前几日回到通化,然后将在通化城住下来备考八月底举行的乡试。杨家全家人都很高兴,顾氏更是打算亲自赶赴通化为儿子打点一切,租房、做饭,让儿子专心应考。
第二天顾氏就准备好了启程的一应事务,临出门前,徐景宏带着几个人,伙同枫叶谷的董其年一起上门来了。
因都是男客,顾氏把人迎进去之后,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