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侬,我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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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侬,我农-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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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镜湖站了起来,恭谨道:“罗大人向有清名,尽管下官很想陪审以长见识,然大人所虑极是,本官便在后堂静待结果。”

他的话音刚落,“咚咚咚”的鼓声以及“杨仁厚冤枉,杨氏女为父鸣冤”的声音便传了进来。罗元启听得清清楚楚,对上刘镜湖的眼神,道:“这位鸣冤的杨氏女,就是你的师妹?”

刘镜湖双手在袖子里握得死紧,低了头答道:“是。”

罗元启看了他一眼,道:“她可知道击鼓要打杀威棒?”

刘镜湖声音微微发抖:“她知道,大人——”

罗元启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杀威棒为何而设,刘县令应该很清楚!杨氏女既敢击鼓,当知道杀威棒的厉害。刘县令且等着,本官这就去审案。”

刘镜湖看着罗元启的背影消失在墙角,立即拔足飞跑,不一会就跑进了自己住的小院,大声喊:“刘力,刘力!昨夜遣出去的人都回来了没有?”

刘力从屋子里冲出来:“大公子,他们各带了十人,已经到了城外五里!”

刘镜湖面色稍微缓和,一会又问:“刘力,我记得这几年我们衙门里也打过几回杀威棒,可有受了重伤的?”

刘力面色凝重:“去年林寡妇状告婆婆虐待,尽管衙役们手下已经留了情,但是十大板打下去,林寡妇爬都爬不起来,听说抬回去之后养了半年才好呢。”

刘镜湖面色惨白:“今日打板子的衙役,可都是罗大人从京城带来的,手下绝不会留情,杨师妹她,她——唉!徳正怎么不拦着她!”

刘力也是面色懊恼,却安慰道:“杨小姐练有功夫,身子强健,比那林寡妇不知强多少倍!杨小姐应该会无碍,大公子且放宽心。”

德清这时候正趴在行刑凳上挨板子,尽管已经做好了准备,但臀上依旧是又辣又痛,她拼命咬住了自己的袖子才没有痛呼出声。那些衙役一个个面无表情,并不因为她是个大姑娘就手下留情,而是很有经验地一板一板结结实实地打下来,虽然并不曾皮开肉绽,但是德清却感觉得到挨板子的部位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天合朝挨板子不用光屁/股,这一点她早知道了,否则无论如何她都不会亲自击鼓。

衙役大声报着数:“……八、九、十!”

终于打完,德清被两个衙役架了下来,几乎跪都跪不稳。罗元启刚才冷眼在一旁看着衙役行刑,虽然暗自惊讶于德清的咬牙硬挺,待她跪好,却立即举起惊堂木一拍:“堂下何人?有何冤情?”

德清长长吸了一口气,重复击鼓时所喊的话:“杨仁厚冤枉,杨氏女为父鸣冤!”

这时衙门外已经围满了闻讯赶来的农户,听见德清喊冤,也大声喊了起来:“我们种了杨家卖的稻种,个个都丰收了!杨家没有卖假稻种,杨家是冤枉的,杨家是冤枉的!”

罗元启把惊堂木重重一拍:“肃静!肃静!”

衙役立即行动起来维持秩序,他们一边往外驱赶人群,一边道:“若有愿为人证者,一会可以上堂作证。若有不听劝告、干扰大人审案者,轻则杀威棒伺候,重则下狱!”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罗元启开审:“带原告和被告!”

第71章 071 赢官司直面不舍

原告和被告上堂,德清转头向父亲看过去,发现父亲除了神色惊惶、不知所措之外,身上并无被殴打的痕迹,大大松了一口气。

原告都是种田农户的打扮,林林总总一共有一百四十五个,分别来自罗阳、平阳、安阳等三县,无一例外状告杨家:售卖假稻种,致家里欠收,收成不如旧时种子的三成,更只有杨家所宣称产量的一成!要求官府做主,让杨家按契约所书,十倍赔偿各户损失;并要求严惩杨家,问罪主事人,该下狱下狱、该斩首斩首,并勒令杨家此后不得再制售稻种、祸害他人。

三县的农户各自推了一位代表出来表达自己的诉求,并出示了当初售卖稻种的契书。三位代表一说完,剩下的几十位农户此起彼伏磕头、大喊:“杨家作假,粮食欠收!害人性命,丧尽天良!当斩,当斩!求青天大老爷做主!求青天大老爷做主!”

罗元启一拍惊堂木:“肃静!被告可有话说?”

她跪直了道:“大人,杨家制种、售种都是民女主事,民女的父亲平日只是操持俗务,请大人今日恩准民女替父申冤。”

罗元启一拍惊堂木:“杨姑娘,你可要想好了,若主事人是你,一旦杨家罪名成立,收监的也会是你!”

杨仁厚闻言大惊:“阿清,家事自有为父一人承担!你不得多事!”

衙门外围观的徳秀也惊叫了起来:“阿清,阿清——”

徳正则一下子冲了进来,道:“大人,小人为杨家儿子,现今杨家制种、售种都是小民在主事!小民才是被告!”

罗元启狠狠拍下惊堂木:“扰乱公堂,杀威棒侍候!打完之后再论谁是被告!”

德清狠狠瞪了一眼徳正,骂道:“才这么一会,你就忘了我跟你说的话了,老老实实出去待着!”

然后赶紧连连磕头:“大人明鉴,父亲、弟弟平日不过是按民女的意思行事,杨家主事人确是民女!弟弟年幼无知,误闯公堂,请大人饶恕!请大人饶恕!”

德清一连重复了好几遍,罗元启这才拍下惊堂木:“杨家小子扰乱公堂,杀威棒十,立时执行。杨氏女自请为被告,准!杨氏,你有何话可说?”

德清沉声道:“三年以来,杨家每售出一份稻种,均立了三方契书,卖家、买家、红土村里正各持一份,小女子及里正已经把历年契书带到,请大人首先验证契书的真假。”

“准!”

原告契书上稻种的数量、日期、三方的手印都在,看样子并没有造假。

可是,原告所持的一百四十五份契书,其中的八十份杨家的铁皮柜子里没有,但是里正的铁皮柜子里却有!

罗元启道:“杨氏,一百四十五份三方契书,其中六十五份明明白白,另外八十份却独独杨家没有,你有何话可说?”

德清道:“六十五份真契书的农户,买了种子不种,却种了去年 ‘丰裕’所结稻谷,所以导至欠收;另外八十份则是假契书,因为杨家并没有卖过稻种给原告,所以并不曾给他们写过契书!”

罗元启怒极反笑:“杨氏,你这等借口,连三岁小儿都说服不了!如何让本官信服!”

德清平静道:“红土村的原里正袁发一个月前突然迁离象州,走之前把契书转交给绿水镇亭主古向善保管,半月前古向阳转交给了新里正赵荣昌。民女怀疑里正手里的契书被人做了手脚!”

罗元启传来古向善、赵荣昌,两人都发誓从来没有打开过铁皮柜子。

罗元启道:“杨氏,是不是昨日有人给你通风报信,你把手中的契书给毁了?

德清道:“民女从未听说袁发一家有大富亲戚,大人可传唤乡邻作证。如今先是袁发突然外迁,接着是民女被告售卖假稻种,然后袁发保管的契书便多出来八十多份。大人,民女怀疑袁发被有心人收买、与人预谋诬陷民女一家!

罗元启道:“袁发离开之时,你当看过他保管的契书,如何会没有发现多出来八十份?杨氏,狡辩无用,你还是从实招来、免得用刑吧!”

德清平静道:“袁发匆忙离开之时正值秋收,我是在他离开的第二日、经亭长转告才知道他前一日已经离开了。因当事人不在场,我与亭长并没有打开柜子查看契书。”

罗元启道:“杨氏,你所说的只是自己的猜测,你并没有证据证明原告伪造契书!”

德清平静道:“民女有证据!民女一家制、售稻种的初衷,不过是让家人、乡邻不至于饿肚子而已,从未想过藉此发大财。如今杨家虽赚下了些许家业,那也是辛苦所得,而且乡邻受益者甚众。然而,民女深知有人深信‘人为财死’,若制、售稻种有利可图,定有人眼红、设计抢夺,因此除了契书之外,民女另做了其它防范,有其它物证。大人明鉴,请准许民女呈物证上堂!”

罗元启道:“准,被告呈物证!”

德清转头吩咐衙门外摸着屁/股、呲牙咧嘴的徳正:“四弟,把我们的出、入库记录,以及装了稻穗的铁皮柜子都让人抬上来。”

东西抬上来,德清让徳正打开第一个柜子,取出两本账册一样的东西递给自己,然后道:“按原告所言,他们是今年六月份买的稻种,那么稻种应该是今年头季收上来的。今年的头季‘丰裕’制种水田六千零二十四亩,绿水镇共有八百二十五户农户参与,共上缴‘丰裕’稻种一万九千零二十石,后悉售予农户三万一千七百三十三户。

杨家收缴稻种之时,每户都编有一个号码,同一个号码的稻种称号重量之后都归于一处,并不与他户混淆。杨家售卖稻种之前,会重新给同一号稻种称重,若稻种重于收缴之时,则售卖时多称,但并不多收银钱;若稻种轻于收缴之时,则售卖时按实际斤两出售。因此,杨家的同一号稻种,收缴时总重、出售时总重、售予何人、各售了多少,都有记录。

现今这八十份假契书之上,‘丰裕’稻种分别编号‘一八九’、‘二五六’、‘二四三’,大人查看三个编号稻种的出、入库记录便可得知,三种稻种的重量只能满足杨家所存契书上的农户所需,并没有多余的卖给这八十户农户。因此,这八十份契书,是假的!”

罗元启令师爷以及两个衙役翻看记录,发现各项记录的确如德清所说,一笔一笔记得非常清楚,‘一八九’、‘二五六’、‘二四三’三种稻种,卖给了乐阳、平阳、安阳以及罗阳等四县共五百一十一户人家,其中‘一八九’、‘二五六’两种稻种,因卖出时失水、过干,总重比入库时分别少了一百四十九斤、三十六斤,而‘二四三’则因受潮,比入库时重了一百五十五斤。

德清看到罗元启沉吟,接着道:“大人,杨家收缴稻种之时与各家制种农户也签有契书,大人可传‘一八九’、‘二五六’、‘二四三’三户农户以及买了这三种编号稻种的农户上堂与民女对质。”

买了稻种的五百一十一户落在四县,今日全部传来不大可能,好在其中的六十八户买家以及三户制种农户都在绿水镇,其中的几户还赶到了县衙声援杨家,听了传唤之后,立即带了衙役返家取契书,拿来一看,买家的契书与杨家、里正所存契书相同,而制种农户六月份上缴稻种总重也与杨家的入库记录一模一样!

果然是伪造的!罗元启惊堂木一拍:“大胆刁民!竟敢诬陷!通通给我拿下!”

众人喊冤:“冤枉啊,小民的稻种的确是买来的!的确是买来的呀!”

罗元启喝道:“不得咆哮公堂!你们有无冤情,本官一会再追究!先带下去!”

伪造契书的农户代表被拉了下去,罗元启指着堂上持了真契书的六十五人,对德清道:“杨氏,这些人你如何解释?”

德清道:“很简单,这些人买了稻种不种,种了上一季‘丰裕’所结的稻子,所以欠收!”

农户代表道:“明明是你们杨家以次充好,如何能抵赖!”

德清道:“你们所购买‘五三八’、‘六四二’、‘七六四’、‘八二一’四种编号的稻种,一共卖给了四百二十二户人家,为何其余三百九十七户都丰收,独独你们欠收?”

农户代表道:“这就要问你们杨家了!我们如何得知?”

德清冷笑:“杨家自八百二十五户农户收缴上来的稻种,从一编至八百二十五号,为防人陷害,每一种编号杨家都会自买半斤、自种半分田,以评估稻种的发芽率、真假、产量。今年秋收之时,杨家所种八百二十五种稻禾都正常抽穗、开花、结实,估算产量分别为五石半至六石半不等。”

她转身指着堂上的两只大柜子:“大人明鉴,民女并无半句虚言,这两柜子都是干稻穗,分别为那八百二十五种编号稻种上的结实。”

罗元启让人打开两个铁皮柜子,发现里面果然累了一束一束的干稻穗,每一束约四五十穗、每一束上都绑着一张小纸条,纸条上写着各种数字。衙役仔细数了一下,不多不少,正好八百二十五束!

乐阳秋收已经过了一个多月,这些稻穗不可能是临时准备的!

农户代表道:“大人,杨家拥田数百亩,若有心造假,提前准备了几万穗稻子又有何难!请大人为我等小民申冤!”

德清磕头:“大人明鉴,这六十五户人家,所购稻种不过六千一百二十斤,折白银不过六十多两,杨家如今每季进项几千两,每年折价让利与各农户也达几百两,何苦为这六十多两冒下狱、杀头的风险?且售假稻种至农户欠收、等于害人性命,杨家一向仁善,如何会如此丧尽天良?请大人明鉴!”

衙门之内静寂下来,衙门之外却呼喊不断:“诬告!治罪!诬告!治罪!”

罗元启拍下惊堂木:“肃静!肃静!”

衙门里静了下来,外面却传来一道高喊:“罗大人,红土村原里正袁发带到,他有受人指使伪造买卖契书、诬陷杨家售卖假稻种的重大嫌疑!”

德清回头望过去,发现刘镜湖正大步往屋里走来,手上拖着一个人,那人赫然正是袁发!

据袁发招供,罗阳县一家富人给了他一千两银子让他伪造契书;而那些原告农户则招供,因距离乐阳太远,当初他们都是托人买的稻种,他们把银钱、地契抄件交给一个胡姓男人,那人过了十几天就把契书、种子都交给了他们。

这一百四十五户的确是受害者,德清很无奈,并没有反告他们,而是送了稻谷给他们渡过难关。

罗元启却很愤怒,立誓追查幕后之人,匆匆参观了半日水渠之后,立即启程往罗阳县去了,出发的时候,带走了德清的八百二十五束稻穗。

杨家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杨仁厚有大难过后的庆幸,也有些心灰意冷,对德清道:“阿清,我们家如今也有了上千亩良田,以后全租出去让人好好耕种,只要后代子孙勤勉、上进,也能世代不愁吃穿。制售稻种风险太大,我们就别做了吧?”

徳正却不以为然:“我看那个罗大人是个清官,只要他把处心积虑要诬陷我们的人找出来杀一儆百,以后就再不会有人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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