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东,却分别被萧千刹的精兵堵在了南、北一百里之外!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姬家军中出现了奸细!可是事后彻查,竟没能抓到奸细,最终解释为萧千刹一方有人能够神机妙算,算出了姬家军的所有布局!皇上,看了韦渊他们五人的盟誓之后,你信么?”
姬桥大声道:“即便如此,也没有证据证明我的父皇放任、促成了这一场谋杀!”
辅国公夫人冷笑:“按计划,赵济霖本应比元烈皇后提前两日到达玉水,但是在他启程后的第五天,却接到先皇命令,命其先行往北攻克一座小城,之后再往南与元烈皇后汇合。结果,赵济霖拿下小城之后,在往南行进的路上,遇到了萧军伏击!等他到达玉水,函谷的大火已经烧了三天三夜!”
姬桥大声道:“一切都是巧合!都是巧合!我的父皇不可能让人谋杀我的母后!你为什么要诬蔑我的父皇?”
辅国公夫人平静道:“绝不是巧合,是配合!元烈皇后在遇难之前的半年间,已经因粮草、军饷来源之事与先皇意见不合、发生过多次争执,先皇虽然按照元烈皇后的意思处罚了韦渊、庄则非等几个劫掠富商、灭门富户以筹措粮草的将领,但是此后依然对他们的相同行径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先皇此举,明明纵容劫掠,因此在政事上,他早对持不同意见的元烈皇后不喜。另外,元烈皇后初育产下双胞胎,受损甚重,被诊为不孕。此后地方乡绅、富户甚至将士都有送过美姬给先皇,皆被元烈皇后拦截,之后遣散、发卖,甚至杖毙!蔡宜龄的长女曾勾引先皇,被元烈皇后使人乱棍打死,此事让元烈皇后妒妇之名远播,先皇甚是难堪。还有,元烈皇后遇难前一年,隆庆朝投靠来一位阁老,此人不断向先皇传授帝皇平衡之术,劝先皇纳将士之女为妾以定军心,元烈皇后坚决不允,先皇甚恼。因此,不管于公、于私,先皇早对元烈皇后动了杀念!这时恰有韦渊、蔡宜龄、洪延东、庄则非、魏其和阴谋害元烈皇后,先皇顺水推舟、一箭双雕——一则可除了元烈皇后这个挡路石,二则握了韦、蔡等人的把柄,随时可祭出来作为杀手锏。”
姬桥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辅国公夫人大骂:“污蔑,都是污蔑!我的父皇、母后自小定亲、青梅竹马,父皇对母后情深意重,每每提起,均是哽咽难言,他怎么可能帮助别人谋杀我的母后!”
辅国公夫人却非常平静:“他们是自小定亲,也的确青梅竹马。可是,人都是会变的,特别是有一个巨大的诱惑放在面前的时候,受到诱惑的那个人会变得更彻底、跟原来完全不一样。而你的父皇,就是那样一个人。”
姬桥不能接受:“你在污蔑!污蔑!你是在我母后遇难之后才到的姬家军,你都没有见过我的母后,你如何会知道得这么清楚!说!你为什么要诬蔑我的父皇?”
辅国公夫人看他失魂落魄,轻声道:“鸿宇,我比谁都了解姬海!因为,我就是木棉!”
姬桥目瞪口呆,“噔、噔、噔”直退了三步,大声道:“不,你不是!朕的母后已经死了,三十三年前就死了!”
辅国公夫人抬手在自己脸上一掀,掀下来一张面具,而后向前走了几步,抬头对姬桥道:“虹宇,我没有死,侥幸活过来了。函谷的大火势不可挡的时候,我的部下把我打昏,挖了一个深坑把我放在里面。大火烧了三日三夜,赵济霖和我的武学师傅五天后找到函谷,然后在最厚的那堆骨灰下找到了我。那时候我昏迷不醒,全身布满烫伤的燎泡,师傅把我带回云岭诊治,赵济霖则出发去兖州寻你。一年后我的伤口才好,只是,已经面目全非。”
姬桥面前看着那张布满红色瘢痕的脸,“噔、噔、噔”继续往后退,退了几步,终于站定,打量了面前的妇人一刻之久,然后慢慢走上前来,道:“娘,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找我!”
木棉泪流满面:“在云岭醒来之后,我得知你、娇儿、你外公都已经遇难,立即知道这是一桩阴谋,而阴谋铲除我的人,就在姬家军中。抓不到真凶,他们仍然会对我下手。我的伤一年才好,一年之后听令于我的那些将领都被调往了南边追剿萧千刹余寇,而我的亲军已经覆没于函谷,我势单力薄,伤好之后不敢正大光明回到姬家军,而是悄悄潜了回去。可是,你猜我看到了什么?我到达的那一天,军中正大办喜宴,姬海一口气纳了四个美妾!那四个妾,想必你也知道,就是韦渊、蔡宜龄、庄则非、洪延东的女儿!当然,我那时候并没有想到她们竟然是仇人的女儿。我那时非常生气,却只是气姬海不但不守诺言,还在妻子尸骨未寒、儿女下落不明之时另结新欢!”
姬桥想到当时的情景,心一阵一阵抽痛,不由拉住木棉的手,道:“娘,几个妾而已,你何必与她们计较——”
木棉一把甩开姬桥的手:“这只是你们男人的想法罢了!在我眼里,妻也好、妾也好,都是来分我丈夫的人,我绝不允许我的夫君有旁的女人!君若无情我便休!姬海既当我死了另纳新人,我便也当他死了!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关!姬家军中有人想要我的命,姬海又无情无义,我便打消了再以木棉身份出现的念头,我一直惦记你的生死,于是朝北往兖州寻你。那时赵济霖师兄已经在外寻了你一年,三个月之后,他寻到了你,我便以师傅的义女的身份陪伴师傅造访姬家军,后来就一直陪在了师兄身边。”
姬桥默然,过了半刻道:“娘,我一直很想你。父皇——他对我很好,如果你当时回到父皇身边——”
木棉一把打断道:“鸿宇,我知道你的意思,但绝不可能!一来我绝不与人共夫;二来,你父皇虽然希望我死,可是我死了,他就会有愧疚,这份愧疚放在你身上,就是疼爱。如果我活着,那些人不但要对付我,还会对付你。你可能不知道,在你回到姬家军的半年之内,我、赵济霖、我的武学师傅以及他找来的一帮江湖人士,打退了十几起蒙面人对你发起的暗杀。在你成为太子之后,暗杀就更频繁了。你的父皇很清楚这些暗杀,但是他并没有派很精锐的护卫给你。那时你已经有了好几个弟弟,你的年龄与弟弟们差别并不是特别大,尽管你已经被立为了太子,你的父皇依然在玩平衡之术,评估谁更适合作诸君。五位国公为了皇位继承人明争暗斗,也正是他所需要的。如果我出现,四位国公的目标会都指向我,你会最先倒下。鸿宇,我在暗处,比回到你身边对你更好,而且,小时候你不也天天见到我?你的衣服不也都是我做的?”
姬桥浑身冰凉,忽然心灰意冷起来:“娘,这个皇位这么肮脏,坐着又有什么意思?”
木棉把面具重新带上,平静道:“以前读史书,我一直相信应时而起的正义之师必定是光明磊落、一路赞歌,可是亲身经历之后,我才知道,所有的新立皇朝,宝座上都染了两种鲜血:一种肮脏,一种纯净。坐在宝座上的人,如果勤政爱民、予人温饱,那他就是一个明君,那么便可以洗涤肮脏、慰藉纯净;如果横征暴敛、使民饥寒,那他就是一个暴君,而肮脏会发臭,纯净终将成为笑话。鸿宇,你已经坐在了浸满鲜血的宝座上面,你要做的、能做的,就是勤政爱民、予人温饱。”
木棉看他依然有些茫然,继续道:“我今日来,并不是要与你相认,也不是为了诋毁你的父皇。只是想告诉你,韦、蔡等人可恶,可是你的父皇更可恶!你若真要追究,剐了韦、蔡等人之后,不是处置出嫁女,而是应该把你的父皇挖出来鞭尸!鸿宇,适可而止吧。四位国公已除,军中势力已回到你的手中,你已经没有了兵临城下之危,可是若得罪了文人,政令如何通行?五十多年来,天合朝已经死了太多的人、流了太多的血,如今只要是能安定民心的事,再难、心里再不愿意,你也必须做。”
姬桥却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娘,萱华她——真是我的妹妹?”
木棉毫不避讳:“我和赵济霖自成亲之日起,就是真正的夫妻,萱华是我们的亲生女儿。本来大夫说了我不能再生养,不想养尊处优十几年之后,居然老蚌生珠。”
姬桥有些懊恼、有些惆怅:“娘——你——”
木棉笑道:“鸿宇,你在不平什么?姬海当我死了的那日,我也当他死了。自我死后,姬海纳嫔妃、姬妾无数,生了十几个儿女;而我自他死后,不过改嫁他人、只生得一女。我警告你,不要想着给赵济霖穿小鞋!与姬海相比,赵济霖更像你的父亲,一直以来他对你如何,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第二日,姬桥收回了惩处出嫁女的旨意,同时宣旨:封辅国公夫人林氏为镇国夫人,见皇后、皇上不必下跪,年节不必进宫朝拜;赐青州郡临会、临安、建阳、青平等四县为汤沐浴;即日动工兴建镇国夫人府,完工后择日迁入。封萱华县主为萱华郡主,赐冀州潍县为汤沐浴。
朝臣对皇上收回旨意很满意,又觉得宫内两位高位太妃没了,皇上尊崇自小亲厚的辅国公夫人无可厚非,因此对皇上厚封木棉母女都没有什么异议。
赵济霖却很郁闷,回到府里之后,对木棉道:“师妹,鸿宇还是在意你改嫁了我,如今既封你镇国夫人压我一头,又赐府邸必须入住,分明是打算分开我们两个。”
木棉笑:“他被瞒了三十多年,如今这般,不过是耍耍孩子脾气罢了,由他去吧。镇国夫人府建成之后,他又没有指明不让你入住,难道你不愿跟我一起住?”
赵济霖道:“愿意!怎能不愿意!只是觉得以后多了皇上给你撑腰,我更要被你欺负了。说起来,即便你不是他的娘亲,就是三十年前论功行赏,你也当得起这一份荣耀!可惜,‘双圣临天下’的诺言,终究没有实现。”
木棉笑:“如果‘双圣临天下’,还有师兄你什么事?你嘴里说着可惜,心里必定不是这么想的。你真觉得可惜?”
赵济霖把她抱进怀中,笑道:“镇国夫人是我的,我当然更喜欢镇国夫人!为夫惋惜的是,夫人一身本事不得施展,终究消磨于内宅之中。”
木棉默了一会,道:“我的作用,在函谷大火之时已经结束了。现今的天合朝,也不需要我,论本事,襄农县主对鸿宇更有用。”
赵济霖也默了一会,道:“襄农县主啊,那么伶俐的一个人居然痴迷种田,真是令人吃惊呢。不过,若她的‘丰裕’水稻种遍天合朝,说不定鸿宇真能开辟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
第二日,新任郡主赵湘恬正叽叽喳喳跟镇国夫人闲话,门房遣了人来报:“陆逸陆大人求见夫人。”
赵湘恬很是诧异:陆逸?很稀的稀客,因为他从来没上过辅国公府拜访,更无论求见女主人了。
木棉面色一滞,道:“带陆大人到外书房,沏了茶侍候,我一会就过去。”
转头吩咐女儿:“你不是要去找襄农么?赶紧出发吧。”
陆逸坐在赵府的书房里等候,几十年来,头一回心里七上八下、胸口怦怦直跳,待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跨进门口,却只道出了两个字:“师妹——”
木棉走进来,一笑:“师兄,好久不见。”
陆逸望着陌生面容上那双熟悉的眼睛,激动道:“师妹,木师妹,真的是你!你居然一直在殷京!你知道么?我一直不相信你不在了,我从南到北、从北到南,从东到西、从西到东,一直在找你,找了三十多年!”
木棉眼圈渐渐红了:“师兄,对不起!我听说你一直在外边游历,隐约知道你可能在找我,可是我,我不能告诉你我还活着。”
陆逸上下打量木棉:“师妹,不用说对不起,你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晚上,陆逸对原武道:“原叔,木师妹她真的还活着,今日我找着她了。”
原武大喜道:“是吗?那太好了,二公子可以成亲了!”
陆逸皱眉道:“木师妹她有丈夫!”
原武笑道:“老奴知道木小姐有丈夫,老奴的意思是,木小姐既活着,二公子就可以放心、不必再找了。如此,就可以安安心心娶一门亲、好好过日子了。”
陆逸摇头,走到铜镜面前照了照,对原武道:“现下我都两鬓斑白了,还是不要祸害别人了罢。等再过几年,我再老一些,便过继了大哥家的五小子承继香火。”
原武什么话都不说,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出去给主人端宵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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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088 了恩仇嘉铭赴任
韦、蔡两族行刑那几日,普通百姓出了家门、潮水一般往御道街涌,胆大的拼命挤到前面围观,胆小的想看又不敢看、远远站在人群之后,听见前方一有响动便不断发问:“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权贵、世家中,除了与韦、蔡有仇的人家前去看热闹,大多数人家都遵照旨意只派出了一两名代表,然后便紧闭了大门,严禁家里下人进出。
县主府中,顾氏已经启程前往兖州潞城,镜湖去了昌平县衙上任,德清这两日也在忙着收拾东西迁往昌平,府中一片忙乱。对于三千刀活剐以及批量斩首场面,德清提不起丝毫好奇之心、更不会去围观,光想想那情景,她就觉得心口压了大石、作呕想吐。好在皇上念她是个弱女子,并没有旨意要她亲临刑场。她害怕府中下人去看了热闹之后回来谈论那些血腥场面、让自己做恶梦,便索性紧闭了府中的大门,勒令府中人非必要不得外出、出去了也不许去刑场围观。
两条街道外的刘府气压很低,下人们连喘气声都刻意压低了。刘老太爷回了青州,刘源长作为刘府代表前往御道街观刑,女主人韦氏把三个儿女镜辉、镜昀、镜曦叫到自己的院子,让他们在内书房抄三字经——这一本三字经,是她小的时候,父亲郑国公亲自抄了给她、作为她读书识字的启蒙。如今父亲受着剐刑,她无法救、不能哭、甚至不能焚香,她能做到的,只有抄书这一件事。三个儿女自鬼门关走了一遭之后,如今都很沉默,也不问母亲为什么,让抄书,便摊开纸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