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势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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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势中原-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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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终于熬出来了!”
  周恩来深解毛泽东语中含意,接道:“是的。主席,自古谁得中原,谁得天下嘛!”
  毛泽东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哈哈大笑。
  周恩来说:“主席,刘邓进入大别山,各个战场都活了。不过蒋介石是不会甘心的。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他一定会拼上性命‘围剿’。”
  毛泽东点点头:“这也是我们所希望的。”
  周恩来的目光透着沉重:“只是这样一来,刘邓会很困难,他们背得太重了。”
  毛泽东移步到门口,撩开门帘,望了一眼满天的星斗:“夜黑了,星星才更亮。困难大,背得多,刘邓就更光荣。他们的行动是英勇的行动!”
  毛泽东转回身:“恩来同志,请转告周师傅,说毛泽东饿了,快煮些黑豆送来。我要打通宵。”
  “主席,连着几天你已经很疲劳,我们担心你的身体……”周恩来婉言劝阻;
  毛泽东微皱眉头:“怎么?你也讲我的身体如何如何?刚才医生捣乱,说我患了帕金森氏综合症。我告诉他,我毛泽东是中国人,不得外国病。我没有病!”
  那一夜,毛泽东窑洞里的油灯通宵未熄。
  两天后,电波载着毛泽东亲手起草的《解放战争第二年的战略方针》传送到人民解放军的各个战场:
  我军第二年作战的基本任务是:举行全国性的反
  攻,即以主力打到外线去,将战争引向国民党区域,在
  外线大量歼敌,彻底破坏国民党将战争继续引向解放
  区、进一步破坏和消耗解放区的人力物力、使我不能持
  久的反革命战略方针。
  历史重重地记下了一笔:以刘邓大军挺进大别山为开端,中国人民解放战争由战略防御转为战略进攻。
  河南光山 北向店 1947年8月31日
  “过八路!过八路!”
  黄鹂鸟从这个村飞到那个村,就这么叫着,叫得清脆嘹亮。叫得字正腔圆。
  老人们捋着胡须说:“会飞的都是天神。前几年,‘直不岔’黑夜白日叫唤:”打日本,杀敌、杀敌!‘小日本不就投降啦?这一回也错不了,’过八路‘,又要闹红了。“
  “过八路!过八路!”
  黄鹏鸟叫得更欢了,播撒下一串神奇的传说。
  有人讲:“闹红的队伍是从黄河北边开来的。浩浩荡荡,有几十万人马,领头的姓刘名邓,那是个了不起的能人儿!只要一挥手,几十万兵马就能腾云驾雾,日行千里。”
  说起刘邓大军连闯几大河,有一段完整的传说:
  “过黄河,正逢烈日当空,波浪滔滔,水深足有千丈,河宽二三百里,眼瞅着没法子。只见刘邓吹了一口气,黄河上刹时彤云密布,转眼下起炕席大的雪片,把河面封得结结实实、平平坦坦,大队人马就从这条冰河上走过来了。
  “到了汝河,前有白匪,后有追兵,河面上既无桥,也无船,那才叫千钧一发,难坏三军。刘邓沉得住气,不慌不忙从腰里掏出一个红绸包,取了一粒分水珠,往河里一丢,河水自然分成两堵墙,千军万马硬是人脚不沾泥,马蹄不带水,平平安安就过了汝河,连中央军的枪炮子弹都穿不透那两道水墙。
  “队伍开到淮河更神。刘邓是个戴眼镜的人,他把眼镜摘下,往河上一架,就成了座七彩桥。大军刚从桥上过完,中央军就追到河边。只见刘邓笑了一下,抽回眼镜架到鼻梁上,桥就不见了,把对岸的中央军气得干跺脚没办法……”
  历代兴亡,总是伴随着许多神话般的民间传说。
  传说是兴衰成败这一历史真实的预言与观照。
  一首歌在大别山麓唱响:
  刘邓大军真勇敢,
  渡河反攻鲁西南大捷歼敌六七万。
  蒋介石正在手忙脚又乱,
  我们又挺进大别山。
  艰苦行军2O多天,
  血战汝河胜利渡淮踏上大别山。
  大别山好比一把剑,
  直插到蒋介石的心里面。
  毛主席领导如明灯,
  刘邓首长亲自指挥就是指南。
  同志们挺胸勇敢往前干,
  解放全国胜利曙光在眼前。
  曲子是《信天游》的调调,朗朗上口,刘邓大军的许多老同志至今唱起来仍然热血沸腾、珠泪涟涟。歌词是张际春在行军路上组织写的。他说这么重大的历史行动为什么不编个歌子唱一唱呢?于是就发动每个纵队都写。第1纵队的宣传干事邢岳挺灵光,蹚着淮河流水,心里头一热,歌词顺口就涌出来了。
  张际春听罢,击掌称好:“唱到战略进攻的点子上了,就定这首!”
  渡过淮河,部队踏上送次渐高的坡道,这首歌不胫而走,很快在10万大军中流传开来。上了大别山,总部通知在北向店做短期休整,歌声更是此起彼伏,唱得石破天惊。
  随着一阵阵欢快的歌声,战士们仿佛把数十天的腥风血雨、枪林弹雨、凄风苦雨,连同中原的风尘、征战的疲劳、敌军的阻截,一起丢在淮河北岸了。
  到了!终于到大别山了!
  大别山的8月,虽说不上是最美的季节,然而对于来自冀鲁豫大平原的战士们,这里秀丽明媚的山光水色却令他们陶醉了。路边的池塘碧澄清澈,映着蓝的天、白的云,一群群鹅儿在水中嬉戏,拨开一池云。池塘边开满了各色各样的野花,红的,黄的,紫的,蓝的。远处,黛色的山峦依次铺开墨绿、翠绿、青黄。山的背阴处是茂密的松竹,山的阳面则是望不尽的梯田,就连山顶也是水田成片,泛着绿的涟漪。
  见惯黄沙土丘的北方籍战士连发感慨。
  但是,野战军的一大批中高级指挥员却是从这里走向革命的。有好事者企图列个名单:陈锡联、陈再道、郑国仲、陈鹤桥、肖水银……结来数个清道不尽。大别山的山山水水、花草树木、田间小路、崎岖山道,与他们有扯不断的情丝。重新踏上故乡的土地,他们徘徊在残墙断壁、峭石悬崖旁,寻觅着“闹红”时留下的遗迹。掬一捧故乡红色的泥土,望一眼昔日亲手写下,虽几经风雨仍依稀可辨的大宇标语——“打土豪,分田地”、“粉碎白匪围剿”“红军必胜”……这些九死一生的汉子们头一次品尝到返乡泪水的苦涩与甘甜,一肚子话到了嘴边只剩下一句:
  “大别山,我们终于回来了!”
  野战军组织部部长陈鹤桥想到山上走走怀旧一番,刚出村口,见制图科的于乔和陈晓静捧着一大把鲜花,笑着从山顶跑下来。
  休整了几天,姑娘们把自己收拾得换了个人似的,再不见过黄泛区和渡汝河、淮河时的狼狈。
  陈晓静说:“陈部长,你看大别山的花多漂亮!”
  陈鹤桥抽出一枝:“大别山到处是宝,好东西多得很。你们采那么多花干什么?”
  陈晓静诡谧地眨眨眼睛:“我用它布置绘图室。于乔的那一把呀,要留着献给柴处长呢!”
  “贫嘴!”于乔一下揪住陈晓静的耳朵,直到陈晓静哇哇告饶才松开手,她从衣兜里掏出一样东西:“陈部长,你说奇怪不奇怪,大别山的石头是红色的,你看……”
  “是呀,陈部长,你是大别山人,你说这是为什么?”陈晓静也掏出一块红石头。
  陈鹤桥的笑容消逝了:“你们问得好。大别山的石头是红色的,大别山的泥上也是红色的,因为这里面都是血,大别山人民的血!”“
  陈晓静感到脊背一阵梗种械氖椤芭尽钡芈湓诘厣希骸罢娴模俊
  陈鹤桥捡起石块,抚摸着:“红军三进三出,每次转出紧接着就是国民党的‘清乡围剿’,烧光杀光,大别山就叫血给泡透了……留着它吧,记住,这是一笔血债!”
  一个叫牛三保的战士扶着位瞎眼老妈妈朝这边走来,身后还跟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老人摸摸索索,一路蹒珊,一路喋喋不休:“4连,4连指导员……”
  走到陈鹤桥身边,牛三保扶住老人,说:“老妈妈,这位是我们的首长。”
  “首长?……首长可是4连的?首长可是指导员?”老人挤巴着枯凹的双眼,紧紧拉住陈鹤桥的双手。
  陈鹤桥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实话实说:“老妈妈……我不是4连的人,也不是指导员。”
  “那你们不是民国18年从这里出去的红军?”
  “我就是那时的红军,如今又回来了。”
  “那你不认识吴海?4连的指导员?”
  “吴海?老妈妈,我们这儿有很多4连。据我所知,没有一个指导员叫吴海。”
  “没有?不!不能啊……俺就那么一个儿子,俺吴海是红四军4连指导员,他走的时候才20岁呀!”
  老人像个失望的孩子“哇”地一声坐在地上痛哭。
  于乔和陈晓静赶忙搀扶起老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安慰:老妈妈,您别难过。我们虽然不是吴海,可也和吴海一样,都是当年的红军,都是您的儿女。
  陈鹤桥拉着老人的手:“老人家,现在咱红军有几百万啦。那时候吴海做4连指导员,现在咱有很多很多个4连,几千几万个吴海都回来了。您想叫吴海做啥,我们都能替您做。”
  “不,俺啥也不要做,啥也不要……”老人呜咽着,满是皱纹的脸上挂着混浊的泪,半晌才憋过一口气来:“俺就要吴海回来……给俺报仇哇!……自从他走后,湾子里叫白匪民团闹惨啦,妇会的人叫那些禽兽们糟踏够了,又反绑着手投到池塘里啦!岭后松林里天天杀人,杀得没有数哇……吴海他爹也给砍死啦!我的眼珠子也叫畜牲们用竹筒子给……给拧掉啦……吴海!吴海!你要回来给娘、给你爹报仇啊……”
  在场的人都忍不住了,于乔和陈晓静的手颤抖着,攥紧那块血红的石头。
  陈鹤桥用衣袖擦擦泪:“老妈妈,别哭了。这仇咱们一定替你报!我正有件事要问问您,如今咱红军回来了,为什么村上除了老老小小都跑光了呢?”
  老人颤颤巍巍撩开衣襟,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若与共产党照面,杀绝满门!
  “这是上个月,保长逼着家家户户写下的呀。我老了,又是个瞎子,还怕啥?我是拼死在家等俺吴海,要把冤仇给他说说呀!”
  陈鹤桥搀着老人说:“做得对!老妈妈,您不用怕,咱队伍多得很,往后还要往这边开,说不定您的吴海还会来呢!”
  老人的腰板突然直起来,拉过身边的小女孩说:“好孩子,快,快去,去岭后叫你妈、你叔、你婶他们快回来。你就说,红军不走啦!”
  小女孩呆立片刻,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转身,像只小鹿朝山上跑去。
  松林里回荡着银铃般的童音:
  “红——军——不——走——啦——”
  河南光山 北向店 1948年吕月31日
  茅草小屋里黑漆漆的,大白天也得点灯。
  部队进入北向店后,刘伯承、邓小平就在这里住宿、办公。
  刘伯承走到哪里也离不开地图,有时甚至把看地图当成一种休息消遣,无论多么紧张疲劳,只要往地图前一站,他就能气沉丹田,进入一种“人定”状态。似乎他面对着的不是花花绿绿、点点线线的图形,而是一片活的凸起的天地;他全身心走进去,跨过山川江河,步人广阔平原,越过小桥关隘,在山山水水之间跋涉,从满头乌发直走到一顶银丝……此刻,他正手擎一盏如豆的油灯,伫立在“大别山区形势图”前,构想着部队的进一步展开。
  邓小平刚刚签署了一项作战命令,打开收音机想听听敌人的动态。他怕影响刘伯承,便把音量调到最小。
  收音机里国民党的电台正在广播近几天的战事:
  “……本月下旬,国军10万官兵于息县汝河、淮河一带追阻围歼共军,激战数日,战况空前,毙伤共匪无数,缴获武器颇多。目前,国军正在节节进击,共匪已作分股逃窜。据可靠消息来源,此役中,国军曾击毙一名身材高大且戴眼镜之匪徒,经多方证实,此人必系共匪头目刘伯承无疑……”
  “哈!邓政委。”刘伯承眼睛不好,耳朵却很灵。他放下油灯,回头对邓小平笑道:“我这是第几次被击毙喽?”
  邓小平也笑了:“蒋介石是恨你不死哟!本来在晋东南、冀鲁豫,你已经是人家的心腹之患,如今又窜到大别山,跑到人家卧榻之旁,令他骨鲠在喉、芒刺在背,还要取其首级,他能不恨、不盼你死吗?”
  “说的是哟!”刘伯承又举起油灯,视线回到地图,说:“你看,大别山纵横千里,西至平汉,东临津浦,北傍淮河,南靠长江,突出于武汉、南京之间,物产又丰富,地势又险要,堪称历代兵家必争之地。而今开辟中原,解放全国,实现我军重大战略转折,正在此一举。蒋介石当然要拼上老命争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嘛。但是,我刘伯承不想死,我还要睁着一只眼睛,试看中原逐鹿,鹿死谁手!”
  “大势所趋,国民党必败无疑!”
  说话间,李达进来报告:“司令员,政委,部队已经集合完毕。”
  刘伯承点点头:“好。邓政委,部队在等你作报告。走,一起去见见咱们的猎鹿人。”
  三个人有说有笑刚到门口,房东老太婆端着半碗稀粥走过来。
  老太婆白发苍苍,六七十岁的光景。她把半碗稀粥递给刘伯承,有些紧张地说:“家里穷,拿不出东西来,就喝口稀的吧。看,眼窝子都塌下去了。唉唉,这大把年纪还当兵哟!”
  刘伯承好感动,接过半碗稀粥,说:“老大妈,我这也是叫人家给逼的哟。不打倒蒋介石,就没得我的活路。”
  老太婆打量着刘伯承,昏花的眼睛里透着疑惑:“你们真的要打?真……”
  邓小平说:“老人家,我们是当年的红军,现在又回来了。”
  老太婆摇摇头,叹口气,翕动着干瘪的嘴唇,低声道:“唉,这次回来,千万莫再走了。”
  “不走了。我这个L年纪的兵说话算数,不然就对不住您老人家!”刘伯承说着,把手里的碗还给老太婆:“不过,这碗稀粥还是您老人家留着吃吧,我们红军有纪律。”
  老太婆的眼睛亮了一下,一边推让一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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