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不可支。辉文和琼隐等僧人都乐不可支到了这种地步,哪还能记起什么出城迎驾之事?
出家之人讲究的就是四大皆空,皇建院又在汴梁城内,院里的僧人竟敢这般明目张胆地饮酒玩女人?
赵普把调查的结果告之赵匡胤。赵匡胤愕然言道:“竟有这等事?”
赵普回道:“证据确凿,绝无半点虚构!”
赵匡胤异常气愤。气愤之下,他吩咐赵普道:“佛门净地,怎能容纳这等污秽之事?速将皇建院里的那些淫恶之徒绳之以法!”
于是辉文就被打死,琼隐等十七名和尚被流放。许是为了顾及佛门圣地的名声吧,赵匡胤在严惩辉文和琼隐等僧人的时候,并没有如实公布他们的罪状。这样一来,许多不知内情的人便以为赵匡胤是仇视佛门和僧人的,至少也是不喜欢佛门和僧人的。
赵普当然不这么看。因为经常与赵匡胤在一起,所以赵普对赵匡胤与佛教的关系就颇为了解。赵匡胤登基之后改元“建隆”,便在汴梁城内建了一座建隆寺(后来改元“开宝”,汴梁城内便又多了一座开宝寺)。赵普曾多次随赵匡胤一道入建隆寺等庙宇对佛祖进行膜拜。相国寺重修普塔的时候,赵匡胤也曾带赵普一同前往观看。若遇着大旱之季,赵匡胤还会带着赵普等人入寺祈求佛祖赐雨。只是这些举动,赵匡胤一般不声张,所以鲜为人知。
使赵普坚信赵匡胤敬佛、信佛的,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就更少了。汴梁城内有个读书人叫李霭,一朝考中了进士,正待要在仕途上飞黄腾达的当口,突然有一天,他被赵匡胤一旨令下,流放到沙门岛上去做苦力了。李霭的熟人不知究竟,只以为李霭肯定是忤逆了朝廷和皇上。个中原因,只有赵普等少数人才知晓。原来,有人向赵匡胤密告,说李霭写了一本书叫《灭邪集》,是专门攻击佛教的,还说李霭把佛经用针线缝缀起来当内衣穿。赵匡胤勃然大怒地对赵普言道:“这个李霭,妄想步韩愈后尘呢!”
唐代大文豪韩愈,对当时日益繁盛的佛、道二教极为不满,曾直言上疏道:应让所有佛教徒、道教徒还俗,应烧掉所有佛经和道书,应把所有佛寺和道观都改为民房。
赵匡胤问赵普道:“那韩愈最终是什么结局?”
赵普回答:“被流放了!”
“那好,”赵匡胤言道,“就让那李霭步韩愈后尘吧!”
赵匡胤一句话,那李霭就由一个进士变成了一个流放者。流放多日之后,李霭才终于悟出自己何以被流放。由此不难看出,赵普所虑一点不差,赵匡胤确实是一个既敬佛又信佛的皇帝。
当然了,若与同时代的封建君王相比较,赵匡胤又确乎算不上一个真正笃信佛门的人。比如那个已经死去的湖南政权的统治者周行逢,不仅每天都要到寺庙对着佛像礼拜,且只要见到僧人,不论大小,也一律合掌礼拜,甚至,他还常常为僧人捧衣帽、打洗脸水。
当时,对佛教最为推崇的封建君主,恐要数南唐国的皇帝李煜了。李煜当上皇帝之后,专门从宫廷里拿出重金招募百姓为僧尼。李煜统治下的江宁都城,其僧尼人数虽不能与南朝相比,却也多达万人之众,这些僧尼的开支费用,全由南唐朝廷担负。李煜每天退朝之后,便与皇后共同穿上袈裟,跪拜佛祖、诵读佛经。据说,因为跪拜、诵读的时间太长了,李煜的手和脚都磨出了厚厚的一层茧。李煜还在皇宫内大造佛寺,因为皇宫内如果住有和尚实有不便,所以他便让先朝的嫔妃们都削发为尼,分住在皇宫内的寺庵里。
赵匡胤虽不能与周行逢和李煜等人相比,但至少也是个信佛之人。对赵普而言,这就足够了。所以,在吩咐了左卫上将军宋延渥暂不毁掉佛像之后,赵普就急急地入宫,要求面见皇上。
赵匡胤虽然对待赵普不像过去那般热络,但赵普作为当朝的宰相,既然主动要求见驾,赵匡胤也就没有什么理由拒绝。且见了赵普之后,赵匡胤还面带微笑问道:“爱卿何故急着见朕啊?”
赵普言道:“臣是从宋延渥将军那儿赶来……”
赵匡胤“哦”道:“朕以为,销毁佛像这等小事,恐不劳宰相大人操心,所以朕事先就没有告之于你。”
赵匡胤以为,赵普不知销毁佛像之事,定是有些生气了。赵普言道:“皇上,臣适才看见过那些佛像,臣觉得那些佛像细腻逼真、栩栩如生,如果就这么毁了,未免太可惜了……”
赵匡胤一怔,然后缓缓问道:“赵普,你此话何意?”
赵普回道:“臣的意思是,这些佛像应该保留下来。”
赵匡胤一时无语。沉默片刻,赵匡胤望着赵普的双眼道:“你继续往下说。”
赵普继续言道:“臣知晓,这销毁佛像的规矩是周世宗皇帝定下的。皇上建立大宋以后,这规矩便延续了下来。可臣以为,江山变了,有些规矩也得随之改变,更何况,皇上本就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乃是一位敢于破旧立新的圣明之君!周世宗时,江山狭小,物资匮乏,为一统天下计,世宗皇帝才不得以毁佛像铸兵器、钱币。现在不同了,大宋江山大大地拓展了,南有广袤的荆湖之地,西有物资丰饶的川蜀,大宋不再缺乏铸造兵器、钱币之物。既如此,皇上何不把天下佛像原样保存以供那些向善之人顶礼膜拜?臣以为,如果天下之人皆有一颗向善之心,那皇上便可以垂手而治了!”
还别说,赵普这一番话,真的说到了赵匡胤的心坎里。赵匡胤微笑道:“赵普啊,你适才所言,正合朕意。只不过,朕有些担心,如果不再销毁佛像,那天下百姓岂不是又会用铜铁铸造新的佛像?大宋江山再辽阔,物资再丰富,也不能把所有的铜铁都用在铸造佛像上啊?”
赵普言道:“臣考虑过这个问题了。臣以为,皇上可以向天下颁布一道诏令:已经铸好的佛像,不许销毁,但也不许任何人再用铜铁铸造新佛像,违者严惩!”
“好!”赵匡胤高兴地道,“还是爱卿你考虑问题比较周全!那些费尽人力物力才铸造好的佛像就这么毁于一旦,也着实可惜。这样吧,爱卿,就按照你刚才讲的意思,你代朕草拟一道旨意,然后交由礼部晓谕天下!”
赵普立即道:“臣遵旨!”
看看,赵普毕竟是聪明之人,又毕竟对赵匡胤颇为了解,故而,他以为赵匡胤一定会采纳他不再销毁佛像的建议,赵匡胤还真的采纳了。这样一来,赵匡胤岂不又要对他赵普另眼相看?
突地,赵匡胤“啊”了一声道:“赵普,朕已旨令那宋延渥毁像,你快去制止他吧!”
赵普躬身道:“启禀皇上,臣从宋将军那儿来的时候,已斗胆命令他暂缓毁像。臣此事没有及时禀告皇上,祈望皇上恕罪!”
赵匡胤“哈哈”一笑道:“爱卿啊,你及时地保护了佛像,又何罪之有?这样吧,爱卿,你就与那宋延渥将军一起,再叫上光义吧,你们三人辛苦点,把那几百座大大小小的佛像分置在京城的各个寺庙里。既然已经从各地运来了,也就没有必要再费时费力地运回原地了。爱卿以为如何啊?”
赵普立即道:“臣谨遵圣谕!”
接着,赵普就轻轻松松地出了皇宫。他也真的很轻松,大半年的时间内,他还从未有过如此轻松的感觉。他就带着这种轻松的感觉迈进了开封府,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向赵光义大略地叙述了一遍。
赵光义笑道:“赵兄,你真行啊!只几句话,就使皇上改革了一项旧制!”
赵普谦逊地摆手道:“兄弟谬奖了!不是为兄多么有能耐,而是当今皇上圣明!”
赵光义压低嗓门问道:“赵兄,此事过后,皇上可又对你刮目相看了?”
赵普夸张地叹了一口气道:“光义兄弟,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啊!为兄只是尽一个臣子的本分对皇上提提建议罢了!”
“好了,赵兄,”赵光义笑道,“别说得那么悲观了!我们还是去完成我们的差使吧!”
赵普与赵光义一起见到了宋延渥。宋延渥惊喜地言道:“皇上真的同意不毁佛像了?”
赵光义趁机吹捧赵普道:“宋将军,你也不看看赵宰相是何等样人?在大宋朝廷里,有赵宰相办不成的事吗?”
“那是,那是!”宋延渥点头哈腰的。“宰相大人的韬略,天下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赵普连忙道:“我说,你们二人如此说话,要是传到了皇上的耳里,我赵某恐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宋延渥赶紧道:“两位大人,我们抓紧时间办差吧!”
从上午到中午,又从下午到黄昏,赵普、赵光义和宋延渥带着一帮人忙活了一整天,才好不容易地将那几百座佛像安顿在了京城的各个寺庙里。赵普虽然没有亲手劳作,却也跑得腰酸腿胀。赵普对赵光义言道:“府尹大人啊,中午一顿饭都没好好吃了,晚上可得要喝上几杯解解乏了!”
赵光义言道:“那是自然。兄弟我虽不善饮,晚上也要好好地喝他几杯!”
宋延渥盛情相邀赵普、赵光义到他的将军府去同饮,还说是中午就吩咐家人准备酒菜了。
赵普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宋将军,你也忙碌了一整天了,正待回家好好地休息,我等如何能再去打扰?”
宋延渥连忙道:“这如何能叫打扰?下官平日就是想请二位大人恐也不能如愿。下官今日有幸跟在二位大人的身后效力,便想趁此机会邀请二位大人到敝府一坐,还望二位大人能够成全下官……”
宋延渥说的情真意切。赵光义看着赵普言道:“宰相大人,有道是盛情难却吧?”
赵普笑道:“府尹大人,应该是恭敬不如从命啊!”
于是赵普和赵光义就随着宋延渥去了。
再看宋延渥,脸上几乎乐开了花儿。这也难怪,在大宋朝廷里,除了赵匡胤之外,不就是赵普和赵光义的权力最大了吗?能同时把赵普和赵光义一起请到家里来做客,对宋延渥而言,不啻是一种莫大的荣幸。
看来,宋延渥说的是实话,宋府早就在准备这顿晚饭了。赵普和赵光义刚一在宋延渥的将军府里落座,一大桌丰盛的酒宴就摆了上来。那菜香酒香一个劲儿地往赵普和赵光义的鼻孔里钻。
赵普叹道:“宋将军啊,你如此客气,我等还真的有些过意不去呢!”
赵光义却“嘿嘿”一笑道:“宰相大人,既来之则安之,你也就用不着过意不去了!”
“对,对!”宋延渥满脸堆着笑。“只要两位大人能在下官这里吃得尽兴、喝得尽兴,下官就心满意足了!”
赵普和赵光义当然吃喝得很尽兴。不过,在这尽兴的过程中,曾发生过一段小插曲,不能不提。那就是,宋延渥在喝得满面红光的当口,曾这么叫了一声:“丫儿,快出来为两位大人斟酒!”
随着宋延渥的叫声,从里屋走出一个少女来。那少女十五六岁年纪,长得眉清目秀、体态婀娜,走起路来如柔风拂柳、仪态万千。
那少女走得近来,先是甜甜地冲着赵普和赵光义唤了一声“大人”,然后便轻轻地为赵普和赵光义斟酒。赵普无意中发现,赵光义见到那少女的时候,脸色陡然一白,像是无比地惊诧,以至于在端起酒杯的时候,杯里的酒都洒了出来。
赵普暗道:光义兄弟这是怎么了?虽说这少女姿色可观,但光义兄弟也不该如此失态啊?
好在那宋延渥已经喝多了,并没有注意到赵光义的表现。于是赵普就打了个“哈哈”问道:“宋将军,这俊俏的女子赵某该如何称呼啊?”
宋延渥忙道:“回宰相大人的话,这乃是下官的小女……”
“哦……”赵普点了点头,“原来是宋将军的千金小姐啊!”
赵普瞥见,那赵光义的目光一直在偷偷地瞟着宋家小姐。于是赵普就又故意高声言道:“宋将军,贵小姐有如此花容月貌,将来一定能找到一位大富大贵的如意郎君!”
宋延渥急忙拱手道:“托宰相大人的口福……真到了那一天,下官一定用八抬大轿将宰相大人请来喝上一杯喜酒……”
赵普笑道:“宋将军,到了那一天,你就是不请赵某,赵某也要到贵府讨杯喜酒!”
宋延渥也不禁大笑起来。这顿酒席便在赵普和宋延渥的笑声中结束了。宋延渥虽然喝多了,却也知道要派轿子送赵普和赵光义。赵普阻止道:“宋将军不必操劳!我等有些过量,正好徒步清醒一下大脑。”
赵光义也想在街上散散步。宋延渥无奈,只好依依不舍地将赵普和赵光义送出府门多远,才踉踉跄跄地返回。
只剩着赵普和赵光义了。赵普轻声问道:“怎么样,光义兄弟?要不要为兄我替你做一回月下老人?”
赵光义一怔,“赵兄,小弟怎么听不懂你的话?”
赵普“嘿嘿”一笑道:“光义兄弟,何必在我的面前伪装?实话告诉你吧,你偷看宋家小姐的目光,都被我瞧见了!如果你不嫌弃为兄,为兄愿意从中牵线搭桥。虽然兄弟你早已妻妾成群,但我只要与宋将军说一说,宋将军想必总会给我一个薄面!”
赵光义明白过来了:“赵兄,原来你以为我看中那宋家小姐了?”
“不是吗?”赵普反问道,“如果不是,兄弟你看她的目光为何那等怪异又那等痴迷?”
赵光义缓缓地摇了摇头道:“赵兄,你误会了!我之所以那等看她,是因为我觉得那宋家小姐长得太像另外一个人了!”
“哦?”赵普双眉一紧,“是这么回事啊!不知那宋家小姐与何人长得如此相像?”
赵光义回道:“宋家小姐长得太像我第一位大嫂了!”
“谁?”赵普一怔,“你是说,宋家小姐长得有点像皇上的第一位夫人?”
“不是有点像!”赵光义停下了脚步。“当宋家小姐刚一走到我身边的时候,那一瞬间,我以为我的第一位大嫂又复活了……”
这就难怪赵光义乍见着宋氏小姐的时候会脸色陡然一白了。要知道,赵光义同赵匡胤的前两任妻子可都有着很深的感情。
赵普恍然大悟似地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