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风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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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风云录-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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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世民冷笑道:“你只顾着做你的孝顺儿子,就不必理会全军的死活了?你怕得罪爹爹,那就请回去睡大觉吧!我是今晚见不到爹爹就决不离开这里!”
  李建成将脸一沉,心想:“说到底我是你兄长,这般对我说话,也太无礼了!”便冷冷的道:“你不肯听我的,我也没办法。我这么说,只是为了你好。”说完一转身,回自己帐中去了。
  李世民也不管他,只在李渊帐前转来转去,说什么也不肯离去。他回来后,本已停了雨,这时忽又淅淅沥沥的下起来。他心中思潮起伏,也没察觉又下起雨来,不一忽儿又已淋得全身湿透。那守门的士卒见他失魂落魄似的立在雨中,心中不忍,上前劝道:“右都督,天在下雨呢!又这么晚了,您快回去休息吧。明天大将军一起床,我一定马上将您的事转告他。您再这么在雨里站着,淋坏了身子,可就糟了!”
  李世民却一心在想着自己的心事,那士卒的话如春风过耳,没半个字入他耳中。他想:“我只道好不容易在太原起兵,此后自当事事顺遂,一举就能攻下长安。谁知天不作美,那也罢了;满营将士,却个个只顾着家室眷属,目光短浅,不思进取;稍稍明理的人,却如大哥那样,只怕开罪了爹爹,半句逆耳忠言都不敢说,畏首畏尾、委委曲曲地接受乱命。再这样下去,说什么开疆立国、平定天下只是一场春梦,就连如今能否攻下霍邑、进军长安也是成败难卜。枉我一番心血、多年操劳,原来是换来这等下场!还有……还有我跟吉儿,既不能攻下长安,还谈什么美满姻缘、终成眷属?”想到这里,只觉自己平生壮志乃至与吉儿的情缘美梦瞬时间顿化云烟,不由得悲从中来,忽然扑在泥泞之中,竟是放声大哭起来。
  这一哭,只吓得那士卒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不断的作揖道:“右都督,您别哭啊,别哭啊!”谁知他越是劝,李世民越觉伤心断肠,便越是哭得厉害。
  这时只听帐中李渊直奔出来,怒气冲冲的喝道:“你在这里鬼哭狼嚎些什么?莫非是你老子死了,在哭丧不成?”
  李世民把心一横,豁出去了,也不顾什么父子尊卑,大声的道:“孩儿就是在哭丧!爹爹现在虽然未死,但已离死不远了!”
  李渊听他喊得悲切,心中反是一震,怒火倒降了下来,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李世民道:“爹爹一撤兵,天下便人人都认定我军已大败亏输,要夹着尾巴逃回老巢去,霍邑守兵就会尾随追击;突厥就算本来无悔约之心,也要与刘武周联手来打我们这落水狗。到时我军前后受敌,军心崩溃,这样的军队不亡,天下还有哪一支军队会亡?爹爹丢兵弃将,若还能不死,与行尸走肉,又有何异?”
  李渊听他一口气的痛诉出来,不禁心旌摇动,呆了一呆,道:“可是大家都说要保住军队就得回师太原,难道他们没一人想到你这话?”
  李世民愤愤的道:“他们怎会不明白这道理?可是爹爹军队溃散、众叛亲离、走投无路;他们却大可另投新君,再去发第二个主子的财,才用不着陪着我们身败名裂、死于非命呢!这一撤兵,在我们是死路一条;在他们却是乐得偷生。这群家伙只顾打自己的小算盘,谋自己的小私利,又怎会理会我们的死活?”
  李渊倒抽一口冷气,这番话如在他脑中打了个晴天霹雳,刹时教他看清了眼前的险恶处境,背上不禁出了一身冷汗,道:“不错,不错!二郎,你说得对!是我错信了这些人了!”一低头间,见李世民犹跪在泥泞雨水之中,忙伸手拉起他道:“二郎,快进来避雨,咱们慢慢详谈。”
  当下二人进了帐中,李渊递过毛巾热茶,又吩咐士卒马上去煮了姜汤来,这才与李世民坐下,问:“你刚才说了不能撤兵的道理,确是如此。但若突厥勾结刘武周来攻打太原,却如何是好?”
  李世民斩钉截铁的道:“突厥决计不会勾结刘武周来攻打太原!”
  “何以见得?”
  “突厥始毕可汗现正卧病在床,颉利和突利都有争夺汗位之心,在这关键时刻,决不会轻率地远离大漠,攻打太原。再说,我军与突厥合作,乃是基于互利,突厥虽反复无常,但我军打下长安于他们有莫大的好处,他们决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拖我们后腿,否则得了太原却丢了长安,因小失大,得不偿失!刘武周既无突厥撑腰,以他兵微将寡,也决不敢侵犯太原。因此这一切全属谣言,多半是因为连日大雨,道路不通,突厥援军不能及时赶来,才教人疑心生鬼,想出这等无稽之谈来。”
  李渊不住点头,却又道:“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突厥竟真的跟刘武周合兵来打太原,我们后防空虚,一定失守。到时我们岂不是一样陷入前后挨打的困境,一样会军队哗变,走投无路?”
  李世民心中大不耐烦,想:“爹爹又来这套前怕虎、后怕狼了!”但这问题既提了出来,总得回答,否则何以令李渊安心?他想了想,道:“就算突厥真的昏了头,与刘武周一块来打太原,我军也决不能退回去!那时只有千方百计的封锁消息,不让大家知道真相,然后便是要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得迅速攻下长安,再以长安为立足根本,返身杀回太原!太原虽是重镇,毕竟无法与长安相提并论。长安有潼关天险作屏障,形势险要,易守难攻,这且不说;它还曾是旧隋都城,杨广虽强行迁都洛阳,但在世人心中长安仍是天子之都。我们只要占据长安,便等于是扼住关中咽喉、抓住天下人心。那时隋军、突厥军乃至李密瓦岗军之流,顶多只能教我们吃败仗,再难将我们连根拔起的消灭!”
  这番话听得李渊心花怒放,道:“对,对,对!正是这样!”
  李世民又拿出在霍邑外勾画的地形图,说:“至于攻打霍邑之法,孩儿也已想好了。霍邑城西有汾河环绕,不能强攻;东面是平原,南面是高地,最宜决战。攻城时爹爹和大哥领主力在东面挑战,我率骑兵从南面高地抄他后路,他腹背受敌,非败不可。”
  李渊听了更是欢喜:“原来一切安排你早已策划周详,那就再好不过了。现下你先喝了姜汤暖暖身子就去睡觉,明天还要去将已经出发回太原的军队追回来呢。”
  李世民道:“不,事不宜迟,不能等到明天了!孩儿现在就去将军队追回来!”
  李渊慈爱的道:“这怎么行?你从霍邑回来已马不停蹄的奔波了一个下午,这回儿还没吃晚饭吧?刚才又淋了雨,再不休息,可就要生病了。这样吧……”他想了想,“我叫你大哥去追,你就得回营去吃饭睡觉。”
  李世民急道:“不,爹爹,孩儿若不亲自追回大军,今晚是一定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的。我在这里心焦火燎眼巴巴的等,那才一定会闷出病来呢!”
  李渊无奈,只得道:“好,那就只好辛苦你了。但你不能独个儿去,得叫上你大哥,否则你出了什么事,为父的可要抱悔莫及啦!”
  李世民心头一热,忙道:“爹爹的事,就是孩儿的事,哪里说得上什么‘辛苦’不‘辛苦’?”
  于是他赶去叫上李建成,连夜冒雨追回了后撤的军队。
  说起来也是大军转运的时候到了。过不几天,下个没完没了的雨便止住了,天气一转而成骄阳似火的干燥酷热。大军将兵器放在太阳下曝晒,同时太原的粮草也终于运到,还带来后方安然无事的音讯,登时士气大振,人人磨拳擦掌只等开战。
  这天,李渊领兵出了雀鼠谷,往霍邑而行。他望着远处的城池,说:“守这城的听说是宋老生,此人骁勇善战,只怕不好对付。”
  李世民轻蔑的一笑,道:“宋老生只有匹夫之勇,要败他还不容易?”
  李建成道:“只怕他见我军势盛便龟缩在城中不肯出来。这城建造得倒也坚固,要强攻恐怕伤亡不少。”
  李世民一扬手中的马鞭道:“他若不肯出战,我们大可散播谣言,说他有与我军勾结之心,因此不出城与我们交锋。宋老生自知杨广生性多疑,这些话若传到江都去,他一定官位不保,那还怕他不肯出来跟我们打?但我看这老家伙不会有这等深谋远虑。”
  李渊道:“我军被大雨困在雀鼠谷这么久,宋老生却一直没出来攻打我们,可见他高明有限。二郎,就按你那晚说的攻城吧。”
  于是大军直扑霍邑,到中午时分便已到了城外。李渊道:“已经是中午了。大家行军走了半天,一定很饿了,不如先吃过饭再发动进攻吧。吃饱肚子,打起仗来才有气力。”
  李世民马上反对:“兵贵神速,不应为了填饱肚子而误了战机!”
  李建成知道这是李世民一贯的作风,而他也确实尝过甜头,便也附和这意见,于是李渊下令攻城。
  李世民率领骑兵,偃旗息鼓的潜到南门;李渊和李建成则率主力正面冲击东门。宋老生果然不加思索就开门迎战,一时之间城外混战成一团,双方都各尽全力,缠斗不休。
  混战之间,忽然飞来一支冷箭,将李建成的坐骑射瞎了一目。那马痛得狂性大发,不受约束的直冲入敌阵之中。李建成大吃一惊,用力要拉那马回头,却哪里拉得住?只得拿长矛往马下虚刺几下,将身边的敌兵逼开,纵身跳了下马。敌兵一见,“哗啦”的一下全涌了过来。李建成奋力抵挡,只支持了几招,被人用力一挑,将他的长矛挑得从手中飞脱出去。他忙拔出配剑苦斗,刹时间已是险象环生。
  他眼看身陷重围,这次只怕有死无生,不禁绝望张惶起来,拿着剑乱挥乱砍,渐渐的全无章法。正在这时,忽听得远处一阵马蹄声滚滚而来,紧接着呐喊惊叫之声大作。他抬头一看,只见远处一骑马全身火红,上面的骑者也是红盔红甲红缨枪,直如一团火焰般杀入敌阵。但见此人骁悍之极,红缨闪动之间,身周的敌人纷纷惨叫着倒下,只一眨眼的功夫已赶到他身前,一声娇叱:“跟我来!”说着在他身前杀开一条血路,向河边的一棵大树冲过去。
  李建成听那声音清脆,竟似是女子之声,但那人行动如电,战场上又是强敌环伺,一时之间也辨不清是男是女,忙跟在马后杀出去。
  到了那树下,只见一群突厥兵围着大树绕了一圈,弯弓搭箭的向着外面的隋兵射去。那些突厥兵箭法精强,见到穿隋军服饰的就是一箭,却一点也没射着自己人或是李渊的军队。李建成才喘过一口气,那骑者已从马上跳下,拉着他的手笑道:“不用怕了。”
  李建成定睛一看,只见那人果然是个女子,全身都是艳红的戎装,只有一张脸肤光胜雪,给红盔红甲映衬得也染上一片红晕。李建成只觉她眉目如画,却英气逼人,俊美中透着豪爽,竟是个绝色美人,不禁张大了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忽又听得一阵大喊,二人一起转头看去,原来是李世民的伏兵突然从侧翼插入,将隋军切成两半。隋军首尾不能呼应,登时阵脚大乱。李渊的主力本已有些支持不住而向后退却,这时又都返身打回去,两下里一夹攻,隋军顿时溃散。
  李世民双手持刀,一边纵马飞奔,一边左挥右削,当真是所向披靡。他在隋军阵中杀出杀入,敌方好几人弯弓搭箭要射他,可他胯下“白蹄乌”是何等良驹,真所谓一形十影,不等箭到,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他在阵中如入无人之境,斩瓜切菜似的杀得敌兵抱头鼠蹿,鲜血溅在衣上,染得两袖一片鲜红,不住的往下滴着血水。这时敌军一员战将冲来拦住,挥戟直进中宫。李世民举刀要削他兵刃,却只听得“当”的一声大响,震得他手臂一酸,对方兵器却没断。他一定神间,才看见手中的刀刃已杀得卷了起来,还有许多缺口,已是不能用了。眼见敌人又一戟刺到,他将手中双刀用力掷出,直撞上那战将面上。那战将一声惨叫便翻身跌下马来。李世民将袖上的鲜血甩去,回身从扈骑处取过备用的兵刃,又杀将起来。
  那跟李建成一起的女子远远望见,不禁赞叹:“那是谁?好厉害的身手!”话音刚落,李世民转头已看见他们,见敌兵重重围住二人,一提缰绳,纵马直冲过来。
  敌兵刚才已见识过他的狠悍,这时见他冲到,发一声喊,便四散奔逃。不消一忽儿,李世民已驰到二人眼前,纵身下马,问:“大哥,你没事吗?”说着一转眼看见那女子,奇道:“这位是……?”
  李建成还没开口,那女子已抢着道:“我是阿史那燕!”
  “啊?”李世民喜道,“你是突利的妹妹!这么说,突厥的援军到了?”
  阿史那燕笑道:“正是!正好赶上你们攻城,我就不客气了,来抢你们的功劳。对了,你叫什么?”
  李世民道:“在下李世民!”
  “什么?”阿史那燕跳了起来,急忙松开拉着李建成的手,“你是李世民?那么……他不是了!他是什么人?”说着往李建成一指。
  李世民道:“这是我大哥李建成。”
  阿史那燕叫道:“哎呀,怪不得啦!我在漠北的时候,总听哥哥将你夸到天上去,说你骑射之术如何如何的厉害。刚才我见你大哥被隋兵围攻,左支右拙的招架无方,还以为是你呢!我心里正嘀咕我哥怎么这样没眼光,这样的功夫也叫厉害?却原来你才是李世民!”她叽叽咯咯的一口气说出来,声音既爽脆,说得又急,犹似炒豆一样;却又不知掩饰,竟当着李建成的面说这等话,瞬时听得李建成胀红了脸,李世民也大感尴尬。
  正当两个男的都不知如何回答,四只眼睛望着她哑口无言之际,忽又听得身后齐声大喊。三人回头一看,只见宋老生狼狈万分地逃回城去。这时吊桥一时来不及放下来,宋老生惶急之下不顾一切的跳下护城河,双手乱划,游到对岸。对岸的隋兵忙垂下一条绳子,正要吊他上岸。
  李世民急道:“不好,要给宋老生逃回去了!他一进城,便死也不肯出来,可就糟了!”他一边说,一边已拔箭在手,瞄准那短短的一截绳子射去。那绳子吊着宋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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