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归见她机灵,便笑了笑:“啊,我琢磨着,只带你跟几个亲随去就行……可你偏偏伤着了,真让我不放心。”
他叹了声,不免又东拉西扯:“早叫你搬过来住不就没事了?”
继鸾也不知他是真的担忧还是只拿这件儿出来说事而已,想了想,便只说:“我听三爷吩咐,也请三爷放心,这点伤对我来说绝非大事,三爷只当跟平日一样便是。”
楚归望着她:“你可真是投错了胎,应该是个男人……”说到这里,忽然心头嘎然一顿,又有个声音在心底窃喜似地悄悄滑过:“可幸好……你不是男人。”这念头掠过之时,心里头刹那就像是喝了蜜糖般地舒畅甘美。
两人吃过早饭,喝了杯茶,正欲出门,却又有个不速之客登门,竟然是密斯李。
密斯李像是一阵风,疯狂地刮进楚家大门,把看门江老头撞得在原地像是陀螺般转了个圈儿,待站稳脚步,密斯李已经吹进客厅门口了。
楚归一看她来到,心中便想到一件不太光彩事,于是更有心病,很不愿意跟她照面,然而却没有法子。
继鸾本被楚归逼着坐在对面,听人来便起身仍旧站在楚归的身侧。
密斯李眼尖,却将这一幕看个正着,心里虽惊诧,但她全部注意力都在楚归身上,便仍直扑楚归:“三爷,你还在太好了。”
楚归哼了声,白眼看天:“什么叫三爷还在?三爷好端端地好吗?”
密斯李笑嘻嘻地便要过来摇他胳膊,楚归道:“继鸾!给我把她叉出去!”
密斯李一听,急忙收手,反而跳后一步:“行行,我不上前还不行吗?……哼,前些天你还说要跟人家上……”
楚归一听,头大。真真哪壶不提提哪壶,正中他的心病。
原来自从那天他看到继鸾同柳照眉的光景后,邪火交加对密斯李说了那一句丢死人的话后,密斯李就变成了唐三藏,但凡是见了楚归必唠叨着提此事,上回更是喝醉了酒杀上门来,嚷着喊着要跟楚归睡,把江老头差点儿吓死,差点儿当她是邪魔附体了。
此刻楚归听了这句,当下喝道:“住口住口!你敢再说一个字我就让你以后再也说不了话你信不信?”
尤其是当着继鸾的面儿,楚归忽然想也许早该杀人灭口。
密斯李被他冷冷地眼神一瞪,当下撅起了嘴:“你又不让人家碰,也不让人家说……哼,亏得我这么担心三爷,还特意来看你好不好……”
楚归像是赶苍蝇:“你不来就很好了……行了现在看到了,赶紧走。”
继鸾在旁边看两人斗嘴,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倒是觉得颇为有趣,莫名想到一句话:一物降一物。
什么也不怕的楚三爷居然跟这样的小丫头对上……继鸾像是看一出戏。
只不过,看着看着,心里头却又有种异样而古怪感觉,继鸾心里转了几转,便只看密斯李。
密斯李被楚归连番呵斥,换了别的女子早就败退,但她脸皮却是令人叹为观止的厚,跺跺脚道:“我是听说三爷今天要去参加什么龙头会,听人说……有人要对你不利,千万不要去啊三爷。”
楚归却有点惊讶:“你听谁说?”
密斯李道:“我总归有门路,三爷,今儿别去,陪我逛街吧?”
楚归见她不提正事,便道:“我答应了再不去,当三爷是缩头乌龟呐,行了,你的心意收到了,我也要出门了,你走罢。”
密斯李见他去意已决,便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叹气之时便看到继鸾,当下道:“你是上次见过的那个……跟柳老板在一起的?”
继鸾不知如何称呼她,便只一笑抱拳。
谁知密斯李眼睛发亮:“好帅气啊……比上次更好看了……你叫什么来着?”就要来拉扯继鸾。
楚归忌讳她跟继鸾搭讪,见状道:“行了!停!我们得出门了!”先一步起身,把继鸾拉到身边,止住密斯李。
密斯李脚步一顿:“三爷……”目光落在楚归握着继鸾手腕的那手上,“你、你……”
继鸾手臂一动,楚归却握着不放,继鸾便垂了眸。
密斯李很是震惊,她是知道楚归的性子,不许别人碰一指头,然而此番却主动去碰一个女子……
密斯李看着两人,伸出手指在两个之间点来点去:“难道……你们……”
她忽然倒吸一口冷气:“三爷!难道你跟她……昨晚是不是睡在这儿了!”起初是跟楚归说,后面一句却冲向了继鸾,貌似有点儿兴师问罪的意思。
继鸾怔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密斯李是什么意思,她有心解释,却不知该怎么称呼密斯李,便道:“不是如你所想……”
楚归却打断她的话,对密斯李道:“关你什么事儿?她是睡在这又如何?”声音慢悠悠地,面上甚至带着一抹笑。
密斯李愁眉苦脸,看看楚归又看看继鸾,跺脚道:“三爷……你好可恶!”她来去如风,表达完自己强烈不满后便转身拔腿往外跑去。
继鸾忍不住将手抽回来:“三爷,这样她会误会,何况就这么让她走了,会不会有危险……”
“谁要对她动手就赶紧地,我巴不得呢,省了自己动手了,”楚归哼哼了声,又道,“她多半是去找嫂子哭了,谁管她。”
继鸾总觉得他声音里带着一股别样轻快之意,倒像是心情不错。
继鸾却是心情复杂,看了楚归一眼,望着那脸上的一抹倨傲,默默地想道:“罢了,多半是我多心吧。”
打发了密斯李,楚归便跟继鸾出了门,带了四五个亲随,直奔龙头总堂,老九却不在旁边。
因为知道事态非同一般,再加上密斯李都特意上门警告,继鸾一路上极为警觉,丝毫不敢松懈,几个亲随也都腰中带着枪,虎视眈眈地。
这会儿,继鸾心中便觉得,楚归还是乘坐吉普车等好些,毕竟那些车是铁皮,能挡着一部分子弹,万一这会儿动起手来,黄包车却是不够看。
相比较他们紧张,楚归却仍旧一脸平静,丝毫不见任何异样。
从楚宅到总堂不过是小半个钟头路,走得却是步步惊心,终于有惊无险地到了总堂,楚归下了车,里头便迎出两个人来,热情洋溢地:“三爷,三爷您终于来了!”
继鸾站在楚归身边,眼睁睁地就看楚归一反方才冷清静默,乍然地便露出了晴空**似地笑:“久等久等,兄弟来晚了!对不住对不住啊!”——
☆、第 44 章
龙头会的地点是座极大的老宅;比楚归那座宅邸的年纪都大,据说极古早的时候是个大官儿之类的私邸;没想到后来时光流转;落到一帮混黑道龙头的手上;成为聚会之所。
宅子极为气派,有宽阔院落,楚归常来常往,一路谈笑风生地跟人往内而行;继鸾头一遭来,却是看了个新鲜。
进了大门后,竟是从下往上台阶;上了台阶;进了个小洞门;才见眼前豁然开朗,居然是座极大院场似的,足足能容数百人在内。
这片园地乃是圆形,以坚硬的青石铺地,就在场地中央,却有一枚圆柱,足有三人合抱般粗细,耸然而立,大约有十几米高。
令继鸾震惊并不只是这院子布局,而是在这矗立圆柱之上,更有一只威武狰狞的长龙盘旋其上,龙尾离地足有一人高,向旁边斜出似摆尾之态,龙长身上鳞片宛然,一路往上,在距离地面足有十几米的高度上,龙~首自柱体顶端昂扬而出,带着一股蓄势待发的势头。
继鸾心中暗赞,也不知当初工匠是如何巧手天功,整条偌大的巨~龙雕刻的栩栩如生,冷眼抬头,就仿佛当真看到有一条巨~龙盘在这石柱上,随时都要自这柱子上腾飞而去一般。
这院子之后,又过一道门,才见前头联排屋宇,正中厅堂敞开着门,可见里头人影憧憧,人声鼎沸。
楚归一露面,便有人扬声道:“楚三爷到!”刹那间,所有的声音便消失无踪。
楚归进门,那声音才重又轰然热闹起来,一群人团团围上来,有人行礼,有人寒暄,热闹得很。
继鸾站在楚归身边,望着他唇红齿白眉开眼笑地应付众人,那种面面俱到举重若轻挥洒自如地,难得他能口齿伶俐思维清晰到这份儿上,继鸾只顾着看周遭那些形形色色的脸容就已够了,那些或细或粗或忠或奸的声音此起彼伏,争先恐后地钻到耳朵里来。
寒暄了许久,还没有落座,就听到在一片欢声笑语里有个声音冷冷地说道:“莫非大家都忘了今日龙头会是做什么的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一个身影,就在距离楚归十几步之远的地方,从椅子上缓缓地站起一个人来,身着一袭黑袍,瘦干脸,有一双阴鸷眸子,正是杨于紊的爹,铁拳帮杨茴峰杨老帮主。
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宛如潮水一般又退了下去,几个帮主很是识相地也都从楚归身边儿退了开去……
寒暄热场过后,大家伙儿心知肚明,都知道接下来正戏该上了。
只剩下楚归同杨茴峰四目相对,楚归瞧见杨老帮主双眼里闪着刀光,雪亮而仇恨地向着他。
相对于杨茴峰铁面寒眸,楚归却仍笑笑地,甚至有种“好久不见”惊咋:“哟,杨老帮主您也在……方才没看见,失礼失礼!”对于在场的几位长辈,他从来都是这种面貌,让人挑不出什么礼来。
先前杨茴峰也是这么觉得,他心里有些鄙夷楚归这小子太年轻、手段有些狠辣、仁帮势力越来越大之类,但他们这些老一辈的龙头,表面上却挑不出楚归的错儿也说不到什么。
但他们一个个暗地里却觉得这个小子不过是运气好,有个外公替他撑腰打出名头才让他有了今天的“成就”……虽然有时候觉得楚归手段挺“过”,可在他们的眼里却始终还只是乳臭未干差一级的毛头小子而已……
一直到杨于紊被当众活生生砍死,杨茴峰才从楚归那张叫人挑剔不出什么来的笑脸上体会到深深地寒意,他发现自己一直都太小看了这个人,或者根本都是一直看错了……
杨于紊是杨茴峰的独生子,故而从小才娇惯不可一世,锦城哪个龙头不给三分颜面?就算是把锦城天捅破了也是寻常,做梦也想不到,竟一头栽在楚归的手里,栽如此彻底,万劫不复无法收拾地狠。
杨茴峰想楚归血债血偿,想的铭心刻骨,短短两天内头发都白了一半,一方面是因为一定要报仇,另外却是因为这个仇居然很难报。
“小三爷,你不用跟我虚言假套了,”杨茴峰盯着楚归,像是要用目光把对方钉死了去,“你都把我儿子给杀了,你跟我之间,还有什么‘礼’留下了吗?”
厅内鸦雀无声,杨茴峰的声音像是一把刀在磨刀石上蹭,发出冷冷嗖嗖令人牙酸齿冷的声音。
满满当当的一厅人,看杨茴峰,又看楚归。
楚归一笑,那表情竟像是有点儿不好意思似:“对了,我差点儿把这件事给忘了。”
杨茴峰只觉得自己着了火,从头到脚,烧得难受。
楚归笑了笑,道:“怎么,瞧老帮主这个意思,是在记恨我呐?”
他表情如此无辜,似乎潜台词是在说“记恨是很不应该”又或者“无非是砍了个菜瓜葫芦罢了有什么大不了”。
杨茴峰盯着他,声音都变了:“怎么,你把我儿子杀了,我不记恨你,要记恨谁去?不记恨你,难道要感谢你?”
楚归露出沉思之色,旋即认真道:“那也不用感谢……只是杨老帮主,你年纪也不小了,就别为了这些儿事弄得不快了,人走了就走了,要节哀顺变才对啊,”
杨茴峰只觉得匪夷所思,凄厉地干笑了数声,浑身有些发抖,按捺着道:“大家伙儿都听到了,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杀了我亲生儿子,却在这儿毫无愧疚之意,反倒一股得意洋洋……还要老夫感谢他!列位前辈,兄弟,你们也都是有儿有子的人……劳烦请评评这个理,是不是该谢谢小三爷杀了我儿子?”
在座除了几个是后辈新起之秀,多半都是老辈龙头,当下也觉得有些刺心,便有几个人站出来,道:“三爷,这是不是有些过了?都是拜过关二爷入了道的兄弟,你杀了杨老帮主的独生子,怎么也要道个不是?怎么能……”
杨茴峰厉声道:“赔不是?我怕是受不起!”
楚归却若无其事似揣了手:“你受不起受得起那就不用说了,我本也没打算赔礼。”
杨茴峰同那说情之人顿时色变,有几个资格老的也忍不住有些不悦。
楚归又道:“方才洪帮主也说过,都是拜过关二爷入了道兄弟,那么我想问问,这兄弟妻,可不可以说逼~奸至死,就逼~奸至死?”
洪帮主摇头道:“这是什么话!自是万万不行!咱们道儿上什么都可以干,却不能碰自家兄弟的女人。”
楚归道:“那么杨少帮主明知道他动那个是我们黑水堂汤堂主婆娘,还不肯放人,以至于把人逼死,这种行径,他该不该死?”
众人一时哑然,杨茴峰喝道:“那个不过是个婊~子!”
“就算是婊~子,她进了汤家门就是汤家人,”楚归慢悠悠地说道,“在座的各位前辈、兄弟,收了青楼出身的可不在少数,那些女人难道活该都要给杨少帮主当婊~子弄死?”
混黑道的男人多半都生冷不忌,甚至大多数人同青楼女子交往甚密,尤其是在座几位资深龙头,更是连纳几房青楼妾室,更有爱逾性命,听了楚归这话便不免想到自身,顿时有数位变了脸色。
杨茴峰道:“你、你这畜生……强词夺理!”
楚归冷笑,冷冷淡淡说道:“是不是强词夺理,在座各位听得明白,我倒是觉得,子不教父之过,杨老帮主,养出了那么一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也辛苦了……他死了倒好,你也不用替他活操心了,对了,你心疼他被汤博砍了不是?我跟你说明白了!汤博的婆娘怀了身孕,那孩子还来不及出生就被那畜生害死了,连同汤博的婆娘两条人命,那个畜生儿子一人偿命已经是极便宜他了,我不来跟你提这件事儿是看在道上兄弟和气的面子上,你倒是巴巴地跟我说起来没完了,真当楚归是好欺负的,那你可是打错了主意!”
他原先总是笑嘻嘻地,此刻冷了脸说这番话,整个儿不怒自威,令先前那些被他笑脸迷惑的人忍不住猛打寒战。
楚归说到最后,便慢悠悠地落了座,一双眼睛盯着杨茴峰,几分不屑鄙夷,几分淡漠无情。
杨茴峰浑身发抖,竟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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