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抬眸,把继鸾看得心头一阵乱蹦,眼前这双眸子水汪汪地,波光潋滟,美得令心悸……
继鸾自诩定力十足早就免疫,却也是看了一眼便暗自皱眉,赶紧低了头见礼:“三爷!”
楚归身子挺直了些,那双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继鸾,目光她肩头跟腰间略作停顿,白皙的脸颊上飞快晕了一层薄红。
“起……来了啊,咳,”楚归终于开口,声音有一丝压住了的微颤,“睡得……如何啊?”
继鸾道:“睡得极好,三爷也好?”
楚归的眼睛连眨数下,慢慢道:“啊……好……好得很。”
继鸾略低着头,心里越发不以为意,总觉得他有些古里古怪地,却不好说,只好顾左右而言他:“三爷,祁凤呢?”
“咳,”楚归见她抬头,便一低头,手指下颌处揉了揉,道,“他已经上学去了,嗯……临出门让给捎句话。”
“什么话?”继鸾一听,这才又看向楚归。
楚归被她一看,双眸急忙便垂而下看:“嗯……没什么大事,就说他吃了饭了,也会好好地学校里,就这些。”
继鸾听这都是些家常闲话,便一笑:“是睡过头了,可真不好意思,还要让三爷替他带话。”
楚归低低咳嗽了数声:“那也是有的,昨儿……劳累太过了,该好好歇歇是真。”说着,便又瞥继鸾。
继鸾又笑:“已经大好了,三爷不必挂碍,对了,三爷没吃饭吗?”
楚归听到一个“饭”,便起身:“是了,等呢。一块儿吃吧。”
继鸾忙道:“三爷,这怎么敢跟三爷同桌,以后三爷就自请吃好了,不用等。不过就是三爷的一个保镖。”话昨儿已经一鼓作气挑明了,不过是个保镖而已,就像是老九一般,几曾见过老九也上桌儿的?
楚归一听,就皱了眉:“哪来的这么多些废话,怎么,跟三爷一桌儿吃辱没了不成?”
继鸾见他似乎带了恼意,却淡然不惊,回道:“三爷知道不是这个意思。”
楚归哼道:“那就别跟阳奉阴违地,三爷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是了,快点做,等了半天……饿死了……”他这厅内枯等半天,佣来问要不要先开饭,他都说不用,这会儿才觉出饿来。
继鸾没法子,便只好跟楚归同桌儿做了。但继鸾不似那些羞手羞脚的大家闺秀,既然礼让不过,那就泰然处之,捧了饭碗后便捡着爱吃的吃了一番,一直到有六七分饱了才停手。
相比较继鸾的率性,楚归倒是没吃多少,多半时间都盯着家看,被继鸾一瞅,就装模作样地夹点菜给她。继鸾也没办法,横竖不能饭桌上吃气,便只埋头聚精会神地吃而已。
如此便过了两三日,楚归把几个想要黑他的帮派尽数黑了个一干二净,且又缴获了一批新式军火,事情做得干净而漂亮,让参与其中的哑口无言心服口服,让不知内情的倍加崇敬越发敬仰。
表面上看似大获全胜一派安静祥和,但私底下楚归却并没什么喜色,常年刀光剑影的度日,他似乎有一种本能地感觉,锦城暂时的寂静无事里头,有一场更大的山雨酝酿着,指不定什么时候会狂飙而起。
但就算心里压着事儿,面上却依旧如无事般,该说便说,该笑便笑,对着继鸾的时候,更多了一宗……
继鸾这两日很想找个机会去看柳照眉,奈何楚归看她看得甚紧,几乎片刻也不放,继鸾心里着急,却也没法子。
这一天,继鸾陪同楚归商会馆里,楚归嚷嚷说自己头疼,要继鸾来给他按摩,若是没有上回那件突兀羞的事,继鸾也不会往别处想,但经过那个贸贸然的亲吻,继鸾心下有了隔阂,便道:“三爷,对这些不大通晓,手法也不对,您还是找专业的按摩师吧……”
楚归不屑一顾地嗤道:“那些脏兮兮的,三爷干吗找罪受?”
继鸾觉得楚归对待“脏兮兮”的判定界限似乎有些古怪,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三爷,粗手粗脚地,再说上回还把三爷弄疼了……”
楚归像是被戳了一枪似的,猛地直起腰来:“胡说,什么时候把弄疼了?”
继鸾哑然:“就是……上回……”
楚归回想先前,又笑又恼,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那哪是弄疼?得!别瞎说,快过来!”
继鸾百般不愿,慢吞吞往前蹭了一步,正好儿老九从外进来:“三爷!”
楚归正眼巴巴地看继鸾走过来,眼看心愿成真乍然被打断,顿时便目光犀利地瞪向老九。
老九吓了一跳,怕自己打断了什么“好事”,然而看楚归衣冠楚楚,继鸾也是隔开七八步……不像是个有什么内情的样儿,便只低了头:“三爷……那个大爷那边派来,说大爷已经回来了,要三爷晚上家去吃饭呢。”
楚归很是没好气地:“就这么点儿破事,就急吼吼地进来?”
老九哑然:这都叫破事,这位爷统共就那一个亲哥哥,那不晓得什么才不叫破事儿。尽管心里唱戏,却不敢吐一个字出来。
楚归咬了咬牙:“知道了,出去吧!”
老九大胆问道:“那出去跟他们说晚上三爷准时过去?”
“行了行了!”楚归摆手,跟赶苍蝇似的。
老九低头转身,临去前哀怨地看了继鸾一眼,暗中把嘴一扁,露出个委屈哀怨的模样,倒是把继鸾逗得差点儿笑出来。
老九出去后,又有来定楚归中午头的饭局,原来本市商务局局长的儿子喜得贵子,锦城这帮有头脸的物自是要去庆贺,继鸾见楚归的时间安排的密不透风,心中气闷:如此也不晓得什么时候能见到柳照眉,她也就只能经过金鸳鸯的时候将脖子伸的长一些……着实可怜。
谁知楚归打发了来,望着继鸾若有所思的神情,忽地发狠道:“别以为三爷不知道心里想什么!”
继鸾一怔:“啊?”
楚归恨恨地,也不做声:“早晚要……”却欲言又止。
继鸾见他咬牙发作,却不像是十足十地凶神恶煞样,定然是小性子又犯了,她对付这套已经有了经验,当下便淡定地看向别处,充耳不闻。
楚归见她如此,果真磨着牙不再做声。
如此快到正午,楚归便带着继鸾出门,一路上仁帮的上下见了两,口称:“三爷!”继鸾晚了一步,帮众们迎了她,便也躬身口称:“鸾姐!”十分恭敬。
自从那场“战龙头”,场的仁帮帮众都是楚归亲信,把当时的场面看了个十足清晰,不场的都是锦城黑道上的精英,一个个自然也大开眼界,事后无数便将继鸾同魏云外相斗那一场传了出去,流言总是跟丰富的想象力脱不开干系的,唾沫横飞添油加醋里,一直到传的越发神乎其神,惊世骇俗。
当初楚归把继鸾带入仁帮,只说是保镖,然而因继鸾是个女,因此仁帮上下众总是戴着有色眼镜看继鸾,以为不过是楚归的暖床而已……谁知道竟如此能耐,占龙头那一场旷古绝今的精彩大战一传出去,众看继鸾的眼神都凛然不同,先前提起继鸾都“那个女”,此刻,却统一口径,都用“鸾姐”来称呼。
继鸾对此很是不习惯,楚归却仍旧一脸欣欣然地出了门。
一直到了商务局长府上,楚归依旧挥洒自如八面玲珑地,同一干等寒暄入内,彼此落了座,继鸾楚归身后也坐了,酒宴未开,先听了一声鼓响。
继鸾一惊,扭头看向楼下,这才发现楼下得宴席之外,前方一处方寸戏台,影若隐若现。
继鸾听着那鼓声,心头乱跳,脸色也变了,心想:“难道、难道柳老板也吗?”全神贯注看向戏台,几乎倾身到栏杆边,浑然没发现旁边楚归正盯着她看。
果然继鸾所念成真,戏台上,未见,声先至,一声甜润清脆的唱腔扬出,继鸾一阵头晕,而与此同时,耳畔却又有低低地说道:“这幕戏叫‘思凡’……讲的是月里嫦娥恋上间男子,闹得春~情勃发神思不属……鸾鸾,瞧的脸色不大对啊?”
思凡,好一场思凡,地上的儿仰望明月,明月里的嫦娥却想着另外的凡。
继鸾回头,对上楚归双眸:“三爷……”
“嘘……”楚归低低一声,靠得她极近,说话的热度扑脸上,有些烫,“别做声,柳老板出来了。”
他笑了笑,往戏台上使了个眼色,继鸾身不由己地转头,望见那一抹窈窕影子,素衣如雪,冷若寒霜,月里嫦娥的惊艳扮相,他缓步而出,乍然抬眸。
虚空里,目光对上。
☆、53
继鸾顾不上去理会楚归;只是望着柳照眉;似乎他身上有种奇异的吸引力,紧紧地引着她的目光,然而就在双目相对的那瞬间;继鸾忽地明白了一件事。
――她不应该在这。
那极快地一瞥,或许在满堂宾客的眼中都留意不到;但继鸾看得分明,柳照眉的双眸望见她的时候;既惊且喜。
然后他看到了楚归。
也看到了楚归向耳语时候那股格外明显的亲热劲儿。
就在那刹那;柳照眉的眼神变了;那是一种类似于恐惧的神情;在那双美艳的眸子里一闪而过。
而那一瞬间,继鸾甚至能体会到柳照眉那刻的感觉;有点震惊,有些麻木,他的动作甚至都在那一秒间有些停顿,然后……恢复如初。
就好像那一须臾的变色从不存在,就好像那一眨眼的心乱从未存在。
继鸾心中乱糟糟地,望着台上的柳照眉,她忽地站起身来。
楚归却好像预知了她会如此,就在继鸾将起未起的那刻,楚归抬手攥住她的手腕:“你不是很想去金鸳鸯看戏吗?这会儿人就在那里……要去做什么?”
继鸾感觉他的手握的很紧,她垂眸看一眼:“三爷,我有些不舒服,想出去一会儿。”
“哪里不舒服?别是……这儿吧?”他笑吟吟地看着她,眼底锋芒不露,手却在自己胸口上一指。
继鸾望着楚归的双眸,对视间两人谁也不曾开口。
楚归依然是笑摸样,继鸾却一点笑意都没有,这一刻,周遭的热闹全都隔开,跟他们毫无干系,只有柳照眉那熟悉的声音,委委婉婉地唱着:“他把眼儿瞧着咱,咱把眼儿觑着他。他与咱,咱共他,两下里多牵挂。冤家,怎能够成就了姻缘,死在阎王殿前由他。”
继鸾问道:“三爷,你想干什么?”
楚归说道:“没干什么……看戏啊。”
继鸾皱眉:“真的是看戏?”
楚归肯定地回答:“真的是看戏,当然是看戏,不然又看什么?”
继鸾暗暗吸一口气:“那我不打扰三爷看戏,还请三爷容我暂时告退。”
楚归微笑:“鸾鸾,这会儿正精彩着你又去哪里?你不是也喜欢看吗,先前看得目不转睛的。”
应景似的,果真听到一声声地好四起。
继鸾身不由己地将目光从楚归的脸上移开,看向台上。
柳照眉缓缓转了个身,他的眼睛本是看向别处的,不知为何却目光游弋,极快地看了他们这方向一眼。
继鸾心底抽了抽,手下不动声色地一甩,便将楚归的手震开。
楚归手颤了颤,抬左手在右手腕上揉了揉,笑着也不做声。
柳照眉垂眸敛眉,唱道:“佛前灯,做不得洞房花烛。香积厨,做不得玳筵东阁。钟鼓楼,做不得望夫台。草**,做不得芙蓉,芙蓉软褥。奴……”
旁边桌上一个士绅看的入迷,手在膝盖上打着拍子跟着低声吟唱:“奴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这柳老板的戏唱得可真是绝了,扮得更是好!若不是知道他是个男子,当真以为是个绝色的女娇娥了。”
楚归笑道:“这可不是?”看一眼柳照眉,又看看继鸾,望着继鸾盯着柳照眉的样儿,――当真似是个心无旁骛,理也不理楚归。
楚归看着看着,望着她那淡然的神情,目光在她的唇上盘旋了个周遭,手在腿上暗中揉搓了两下,忽地唤道:“鸾鸾。”
继鸾略皱了眉,不准备答应楚归,谁知脸颊上忽然多了一只手。
继鸾一怔,本能地抬手去将那手打落,不料眼前一黑,便多了张脸。
继鸾心头几乎窒息,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心中极快地涌起淡淡地恐惧感,手足都有些僵了。
而楚归更快,他阴暗地觊觎着她的唇,一下子亲上去,狠狠咬住不放。
全不管是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底下!
周遭的众人多半是在看戏,只有极少数宾客留意到楚三爷这惊世骇俗的举止,但,却有一人也看了个分明。
继鸾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连同她整个人都似跌入深渊,第二次了!可恨!心中一股怒火在急速升腾。
然而继鸾还没来得及发作,就听到耳旁一声哑然,是柳照眉的声音,依旧唱着:“见……人家夫妻们……”可已没有了原先的甜润清扬,竟是有些……沙哑凄然!
顿时之间满堂皆惊,有人倒吸冷气:“这这、柳老板他……嗓子怎么……”
继鸾用力将楚归推开,嘴唇上火辣辣地疼。
继鸾浑身发抖,气得看楚归。
楚归望着她,意犹未尽地抬起手指,轻轻地在唇角一抹。
这片刻间,已经是乱了。
“唱啊,怎么了这是?”
“怎么了,这是在砸场子吗?”
四周已经起了鼓噪的声响,宾客们不依了,纷纷叫嚣。
继鸾心头一惊,霍地起身看向台上,柳照眉站在台中央,依旧是角儿的姿势,然而他唱不出来。
他提起,张口,却发出微弱地沙哑声响。
――“见人家夫妻们,一对对着锦穿罗,不由人心热如火”。
心热如火?还是心凉如水?
鼓噪声里,不知是谁大怒:“他妈的,这是在干什么!不会唱就滚下去!”
不知是什么从楼上飞下去,砸在戏台上,就在柳照眉的脚边上碎裂,发出沉闷声响。
楚归冷笑,并不做声。
柳照眉后退一步,却不知是谁又叫了声,同样扔了个东西下去,这回却扔在柳照眉的肩头。
有人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又有人道:“不对啊,柳老板这是怎么了?”
楚归抬手端了一杯茶,慢悠悠道:“人有失手……”
轻描淡写又幸灾乐祸地说到这里,忽然心头一凉,那下半句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只听得一连声地惊呼,二楼上白影一闪,竟是继鸾手按在栏杆上,飞身跃下!
楚归大惊,大怒!几乎不敢置信,手上一松,那盏茶落地,楚归喝道:“陈继鸾!”
继鸾充耳不闻,她的身影轻灵,姿势曼妙,落在地上脚尖一点,动作不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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