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顺的回来使他们又到了一起。毕竟是过去风雨多年,大家哈哈一笑,发现彼此早就愿意有这么一天。
小顺才放回来,小顺家人一直在给他活动,活动来活动去,他变成了受害者,就放了。
小顺被韩小砍的不轻,天气一变,骨头就疼。
小顺每次洗澡,摸着那凸凹的伤疤,好象摸着别人的皮肉,那一片已经没了神经。
小顺在审查站关押,就不止一次说过,出去后韩小一定要偿还。
出来时,他听说韩小死了。
他黯然了一会。
先找的六指,后找的黑孩儿,小顺一拉,三个光屁股长大的青年又拧成了一股势力。
他们十几个人喝了血酒。
这一势力重新聚集,使他们在后来的岁月里喋血江湖,是继潘云飞团伙之后,又一股令人刮目的新兴力量。
今天他们在打架,今天过后的几天他们被称做包子帮。
黑孩儿六指小顺一二十个人,已经有八九个或头颅或面颊起了大包。黑孩儿右眼已经没了,被肉包遮住,一丝丝的血水被雨水洇开。六指脑门一个大包,如独角兽。
这场架是前几天就开始打了。那天黑孩儿六指小顺五六个在街头游荡,一个瘦弱的小青年,穿着发白的劳动布服装,口哨着过来。
小青年的眼光迎着他们。
他妈,那货眼光恁毒。六指说。
黑孩儿在回忆。
双方走在人行道上,小青年不避让,肩膀一扛从他们中间穿过。
六指被碰撞了,六指反身去抓他脖领。
小青年头一缩,攥着六指手腕一带,六指一个跟头被送了出去。
黑孩儿小顺他们呼啦将小青年围了。
妈勒比不想活了你!小顺挥拳就打。
你妈比!小青年回一句,抓住小顺胳膊,一个反背,小顺仰面朝天摔在地上,头在地砖上磕出很大的声响。
小青年骂人带一点四川口音,黑孩儿突然想了起来。那个夜晚,在馄饨摊,就是被他打的。
一场乱战,小青年嘴角淌血,但越打越勇,最后小顺和一个同伙摸出尖刀,小青年杀开一条路快步如飞消失了。
黑孩儿他们五六个满脸是血。
以后的几天黑孩儿他们报复,老在这一片转,今天终于碰上了。
小青年依旧一个人,还是劳动布服装,远远的揣着兜走来。
黑孩儿他们一二十个蜂拥而去。
小青年拔腿就跑,后面是狂追的人群。
穿过两条街,小青年翻墙进了建筑工地。
黑孩儿一帮子也翻了过来。
你妈比很追,我不跑了。小青年烦了。
黑孩儿他们已经领教过小青年身手,见他站那了,呼啦一片去拣东西,有那身上揣刀的,抄了出来。
小青年站的那片草地挂满了晶莹的水珠,见那帮人围过来,他骂一句,伏身从草丛里拎起一根铁棍。
妈比我上楼了啊,别再烦我。小青年说。
楼梯里脚手架还没拆,小青年上到四楼顶层,见一个天窗,想了想,没有进去,铁棍一撑,一跃上了脚手架。
他坐在那里,两条腿悬空,晃荡着。
下面人冲上来,小青年背朝他们,判断着距离,反手一棍,很沉重的打击声,尖利的嚎叫。
不慌不忙又是几棍,都是打那当先的人。都是头颅中棒。
小青年扒拉头上的雨水时,那帮人已经退到了三楼。
叫不叫我回家了?小青年看着天窗说。
那帮人又冲了上来。
小青年还是不慌不忙,一棒是一棒。这次打昏了两个。
第三次冲锋是无接触溃败。
这次小青年抱着膀子,铁棍扛在肩上,没一点动静。
眼看冲到了跟前,小青年猛的转过头,这是他第一次转头,那一道目光骇人心魄。
冲在前面的人往后倒去,楼梯人被压,呼隆呼隆往下滚。
这次大家全部撤到了楼下,黑孩儿六指小顺几个焦躁无比。
细雨蒙蒙中,没一个说话的。
两个被打昏的人,这时候从地上爬了起来。
围墙外面有响亮的笑声和说话声传来,一只眼的黑孩儿浑身一振。
好象是云飞!黑孩儿说。
围墙有个铁丝网大门,三个身影搭着肩膀走过。
果然是潘云飞李勇黄老歪。
云飞!黑孩儿和小顺同时大喊。
三个人略微吃惊的站住了,朝里面看。
云飞,我是黑孩儿,快来帮忙!黑孩儿挥舞着手喊。
潘云飞他们看到狼狈不堪的那一群人,不再说话,蹭蹭翻上了大门,落地矫健。
黑孩儿一帮子迎了上去。
对手呢?潘云飞说。
在楼上。黑孩儿朝楼梯口一指。
堵住了?那他们往哪跑?黄老歪说。
就一个人。六指说。
我靠啊,哈哈哈!黄老歪放声大笑。
李勇看着这帮包子头,也耸着肩膀笑了。
看来他还不是一般的猛。潘云飞说。
可不是。小顺简单讲了经过。
别说了,收拾吧。李勇从身边一个人手中拿过铁棍。
潘云飞先拿了角铁,掂了掂,又换成了铁棍。
黄老歪挑了根杯口粗的木棍。
别去那么多人,人多打不开。潘云飞说。
李勇拖着棍已经进了楼梯口,潘云飞黄老歪扛棍健步赶上。
黑孩儿小顺六指也拖家伙赶来。
靠你妈,你们走了没有?楼上的声音传出来。
李勇开始小跑,铁棍拖出一地声音。
(56)
李勇一头小汗上了四楼。
李勇平时身子虚,最近又开始吃药,狄爱国一个机关朋友说,所有的药包在他身上。
那天去医院,潘云飞和黄老歪也透视了,无恙。
我日,为啥啊。黄老歪说。
还不是我不舍得传染。李勇说。
几个人哈哈大笑。
李勇身子虚是虚,可到事上,勃发出来的力量惊人。
潘云飞黄老歪还在上三楼,李勇已挟裹一股风上来了。
墙壁上溅着血迹,楼道凌乱,满是建筑垃圾。
一个小青年,个头不高,瘦弱,一只胳膊支着脚手架,站在那里。
小青年头发很长,经常洗头的原因,很蓬松。
那双眼睛雪亮。
小青年看到一个人上来,鼻子里哼一声。
李勇冲过来,兜头一铁棍,小青年一闪,铁棍打在脚手架上,一声巨响。
李勇横着又是一棍。
小青年腾挪躲开,李勇知道碰上会功夫的了。
这时候李勇天灵盖挨了一棍。天窗漏出来一地雨水,李勇倒在了那里。
潘云飞和黄老歪双双杀出。
黄老歪一棍斜劈,小青年一蹲身,正躲到李勇身边,被李勇抓住时机,一跃而起,抽刀就捅。
扑哧一声扎到后背上,小青年摇晃了。
黄老歪一棒上去,怕伤李勇,一抬,铁棍打上了墙壁,一块墙皮扑簌簌开了花。
李勇拔出滴血的尖刀,将迟缓了的小青年脖子从后面箍住,挥刀又捅胸口。
小青年铁棍朝后一捣,李勇怪叫一声,尖刀当啷落地,捂着眼睛顺着墙壁往下滑。
黄老歪一声吼,粗大的木棍再次劈下。
这一棍的力量能把人打死,小青年因为受伤,躲不过这一棍了。
黄老歪的木棍脱手而出,从天窗飞了出去。
潘云飞一铁棍挡的。潘云飞的铁棍也脱手了,双膀发麻。
黄老歪一双怒眼直视潘云飞。
小青年把创口顶在墙壁上,睁大了眼睛。
墙壁上已是一片血湿。
潘云飞先扶起李勇,李勇的右眼红彤彤,很大的撑开,已经不能眨巴。
我没事。李勇说。
小青年这时也顺着墙壁往下滑了,潘云飞过来一蹲身,将他背了。
啥意思?小青年说。他此时脸色煞白。
你是我兄弟。潘云飞说。
所有听的人都糊涂。
元宵店我见过你,当时就知道你是我兄弟了。
黄老歪和李勇明白过来,这就是潘云飞时常惦记的那个人。
小青年还是不明白,不过他知道这个强壮的青年在帮他。
黑孩儿小顺六指几个上来了,一时间也是云里雾里。
靠,都是自家人。潘云飞说。
李勇将内衣脱了,用刀割开,撕成条,给小青年紧紧捆扎了伤口。然后把自己外罩盖到小青年背上。
消瘦的李勇上身赤裸着,黄老歪把外罩扔给了他。
小青年趴在潘云飞肩头,对李勇笑了一下。
李勇披着外罩,握紧他一只手:今天不知道,以后是朋友。
小青年说:我也很服你。
李勇说:还疼吗?
小青年说:恩。
李勇说:你是真男人。
小青年望着他。
李勇说:真男人不记不该记的仇。
小青年又虚弱的笑了。
大家下楼,小青年告诉潘云飞,自己叫楚建明。
潘云飞告诉楚建明:我叫潘云飞,捅你的叫李勇,大高个是黄老歪,他几个是黑孩儿六指小顺。
楚建明说:我从没见过你,我为啥是你兄弟?
潘云飞说:是兄弟就是兄弟,没有为啥。
楚建明说:你这个人很奇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喜欢你和李勇。
潘云飞说:哈哈,这就是缘分,有的人一辈子在一起也做不成兄弟,有的人一见面就是生死之交。
黑孩儿几个点烟,拉在后面,六指在悄声说着什么。
雨雾蒙蒙,楼下那帮人站着,看着潘云飞他们走过去。
李勇突然栽了跟头,黄老歪一把将他抱住。
迷糊了一阵,李勇缓过来了:呵呵,日,打我头上这一棍发作了。
好了吧?潘云飞说。
李勇揉着头,胳膊搭在黄老歪肩上,说好了。
去医院吧。潘云飞说。
他为啥能去医院?黄老歪说。
我说了咱的名字,他没反应,所以他能去医院,他过去没混。潘云飞说。
建明,要不要告诉你家人?李勇说。
不要告诉。楚建明声音低低的。
别让他说话了。潘云飞说。
可咱几个显眼啊,公安来查问咋办。黄老歪说。
咱藏起来不得了。潘云飞说。
到时候叫建明装哑巴,反正没有发案地点。李勇说。
输了血,缝了针,医院要楚建明住院观察。
感觉咋样?潘云飞问楚建明。
就是头晕和疼。楚建明说。
那就没事。
潘云飞背起他就走了。
先去我们那里住一阵吧,等拆线再说,你这样回家没法交代。潘云飞说。
好的。楚建明说。
你过去练过功夫?李勇说。
我爸爸下放,到了四川,我跟一个武术前辈练过几年。楚建明说。
我日,我说呢。李勇说。
后来不教我了,他说我眼光毒,性格不好,以后要出事。楚建明说。
几吧武术咋啦,照样被刀扎翻。黄老歪说。
哈哈老歪,你那吊嘴。潘云飞说。
接下来的几天李勇精心伺候,天天给楚建明炖鸡汤。
楚建明这天说:原来有朋友是这么好的感觉。
李勇说:你很不错,上来就是几个真朋友。
黄老歪把鸡腿挑出来,偷偷拿外面吃去了。
日他奶奶,老子受伤从来没这么好待遇,每天吃他鸡腿!黄老歪自言自语。
潘云飞这两天出门勤,陈锋找来了两把发令枪,潘云飞找狄爱国,几次找不到。这才感觉到狄爱国多日没露面了。
原来这几天有个交易会,全城的贼都在甩膀子大干。
楚建明让给他家捎个口信,说突然想坐火车,也来不及告别就扒车走了。
你去吧。李勇对黄老歪说。
就说你是我同学,车站碰见我了。楚建明说。
去就去。黄老歪说。
黄老歪出门转了一圈,回来了,说已经告诉过了。
其实他没去。
妈勒比让你每天吃鸡汤。黄老歪心里骂。
谁知这样一来歪打正着,楚建明伤好后回家,被他病弱的父亲一顿乱棒打了出来。
楚建明的姐姐哭着撵他,楚建明跑的飞快,那里还有影子。
楚建明再次回来,潘云飞抱住了他,心里暗喜。
在这儿住吧。潘云飞说。
啥也不说,我爸爸是见面就打。楚建明说。
黄老歪哈哈大笑。
这天傍晚狄爱国几个春风得意赶来了。
狄爱国告诉他们,高四儿回来了。
过两天来看你们。狄爱国说。
潘云飞两眼放光。
那时侯不知道谁发起的,就象同学联谊会一样,每年都要来个道上大聚会,都是各帮派的头面人物。这个会被小混子们称做群英会,羡慕的不得了。每次人员有变化,靠实力,不靠关系。其实是个平衡会,大家彼此一碰酒杯,一些隔阂就算过去了。
潘云飞团伙横空出世,打乱了固有的秩序,一时间天下大乱,这个会两年没再召开。
刘七不知道哪根筋歪了,十月中旬要召集这次大会。狄爱国说。
啥几吧大会。李勇说。
要我说,这个会除了云飞,拐拐四,小红袍,其他都没资格。黄老歪说。
他仨开会是不可能的。狄爱国说。
楚建明听不明白,躺那里看小人书。
这会能开成?潘云飞说。
当然能开成,你不去就能开成。不过刘七一直在放风巴结你,我不知道他开这个会什么意思。狄爱国说。
不管他,爱国,找你找不到,发令枪已经找来了。潘云飞说。
今天就给你搞定。口径子弹我已经找了五六盒,这两天给你拿来。狄爱国说。
老哨咋还没放?你几吧咋弄的?黄老歪说。
啥几吧事都怪我,他妈快放了,他又拿碗砸干部。狄爱国说。
潘云飞给狄爱国几个介绍了楚建明,说这是我一个新兄弟。
狄爱国傲慢的目光看过来,楚建明冷冷的斜他一眼。
没几天,枪造好了,几个人试射,打出一片硝烟。
刘七托人捎过话来,说这次大会没有潘云飞,希望谅解他的苦心,他要力争撮合他们。
刘七脑子有问题了。潘云飞吹着枪口。
(57)
这天晚上的月光冷冷的,城市大面积停电,淡淡的月光勾勒出一片朦胧。
都是影影绰绰的,有动有静。
风是很厚的吹来。
陈锋放了学就从子弟学校出来,当时还没停电。陈锋倒蹬闸骑的飞快。陈锋基本比同届同学都大,断续的上,有时为了接上,就停留了。
身材高挑的陈锋坐在最后一排。
子弟学校的混子比较封闭,就是俗话说的那种门里虎。陈锋来上了一段时间了,居然没人认识他。
陈锋乐得清净。
学校的学习氛围很浓,陈锋渐被融化,有次小试,排列组合陈锋居然考了个第一。
陈锋拿着考试卷回家,姥姥很高兴,然后是母亲,然后是妹妹。晚上有时候在家做题,妹妹开始帮他。
陈锋其实喜欢语文,他有时候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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