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如果还不行,就用手抠,抠出来的大便硬如卵石,可以击人。也可以去医院打针,那么一通排泄过后,恐怕是最快乐的时光。
马建立说过,抽烟什么时候最快乐?解出大便时。
言归正传。
陈锋当时什么也没说,从那断墙处走了,风把他的头发刮起来。
狄爱国挥挥手,楚建明站起来,跟在李勇狄爱国后面,也走了。
他什么也没说。李勇说。
他去办了。狄爱国说。
一个多礼拜过去了,陈锋那边没有消息。狄爱国给他说好了,要有消息,去我家给我老母亲留个话。就在他们决定再次找陈锋时,发生了一件事情,把这事给茬了。
小红袍有个邻居,叫水痘。水痘也是二十郎当岁,阔嘴大眼。水痘的名声是连带出来的,因为他是小红袍邻居。人们说起他,都这样介绍,小红袍邻居,于是许多人知道了他。
其实小红袍和他没瓜葛,要非要说有,那就是小红袍没成名时,夏天的夜晚,大家坐在门前的凉席上乘凉,摇扇子。
水痘发迹是一个巧合。他那一阵往广东跑,往广东跑他是想偷渡澳门。他有两个朋友已经偷渡,暴雨倾盆时,冲过去,就这么简单。人的命,天注定,也许如此。他几次没有偷渡成功,最后一次还被拘留了。拘留所里有和他一样原因的人,就给他讲故事,讲那边的号子,进去时要先称体重,出来时不能轻了,轻了可以告他。他越听越要偷渡了。他自己不知道,他的发迹史是从进号开始的。释放那天,有人让他捎出去个包。
里面都是钱,你出去了随便抽,只要把包交给人家就行了。托他的人说。
出来后他打开包,果然不少钱。他又合上了,他没拿一张。没拿不为别的,他觉得没用,这钱到那边是废纸。这天又是个大雨倾盆,他决定交完包马上偷渡。
结果交包的时候对方看上了他。
对方是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人,在茶楼碰的头。
水痘一边心不在焉看着窗外,一边喝茶。
包的里层还有个东西,窄窄的,大小如烟盒,密封着。水痘没发现这个东西,他也懒得发现。
水痘后来一直也没搞清那里面放的什么。
盒子上箍着橡皮筋,插一纸条。中年人打开纸条,上面这样写着:钱数是九百,你查一下,如果少了,你就要检查一下这个盒子。
中年人查了钱,一张不少。
中年人就看上他了。
中年人问他是哪里的,他如实相告。中年人问他下一步准备怎么走,他说偷渡。中年人笑了,说偷渡为了啥,他说为了吃香的喝辣的。中年人用力拍了他肩膀。
中年人说:我是金融系统的,你家那边有几个同系统的我认识,而且有个关系特别好。他手里能动大笔的钱,想搞生意,但又找不到合适的人,他告诉我几次了。
水痘说:那又如何。
中年人说:你去帮他呀,你马上也成有钱人了。
水痘说:我?
中年人说:因为你没拿包里的钱,所以我推荐你。
水痘本来是偷渡的,阴错阳差,他又回来了,回来就投资搞了个当时市里面最大规模的音乐茶座。水痘撑场子,银行那个幕后。
音乐茶座有乐队,有歌手,有舞蹈。还是以卖酒菜为主,客人们边欣赏边吃喝,生意火暴。
这天戚孬蛋收拾完生意,找人喝酒,一直没有找到。
戚孬蛋卖烧鸡已有时日了。他家解放前卖烧鸡,而且当时小有名气。有配方,戚孬蛋觉得这么晃下去也不是个事,就卖烧鸡了。
他烧鸡的味道果然很好,往往是傍晚就卖完了。他不多煮,卖完给大家留想头,这也是经营之道。
这天下着毛毛雨,路灯昏黄。戚孬蛋关了铺子,塞一兜油钱在街上乱转。
在一个大牌楼那里,黑漆漆处,两个人站在那里,烟头闪烁。
戚孬蛋走过去,喊一声:黑孩儿。
黑孩儿和六指朝他脸上喷烟。
吊样。他骂。
戚烧鸡。黑孩儿说。
我日,你也知道了?他说。
请客吧?六指说。
正犯酒瘾,走,我安排,去金兰湾吧。
今兰湾是哪里?
新开张的音乐茶座,前两天我去了,妈的,是水痘开的。那家伙混上银行的人了,别人告诉我的,现在拽的很。
我日,他开的?那咱不给钱。六指说。
戚烧鸡。黑孩儿说。
干啥?戚孬蛋说。
给你省钱了,去给我俩买几盒好烟。
没问题。
几个人去了今兰湾,那规模让黑孩儿六指一下就悲愤起来。
三个人在离舞池很远的一张桌子坐了,前面的都坐满了。
水痘过来了。
黑孩儿说:你给我们安排一桌。
水痘一眼就知道他们今天不给钱,去柜台给安排了四个菜。一个青菜,一个韭黄,一个黄瓜,一个变蛋,一瓶贱酒。
其他桌上的酒菜都很丰盛,就这一桌抠屁股舔指头,三个人脸上挂不住了。
黑孩儿六指去找水痘,黑孩儿说:最好的菜上四个,最好的酒拿两瓶。
水痘直抱歉:我日,我也没办法呀,别人投的钱,我就是招呼,我没有那个权利呀。
黑孩儿说:妈勒比,不吃了。
水痘心里说:不吃滚你妈的。
第二天他们三个又来了,不和水痘照面,要张桌子,直接点菜。菜单上最贵的菜要了八个,泸州老窖两瓶。
今天是戚孬蛋生气,拿了大把的钱要挽回面子的。
可是水痘不知道,以为他们报复来了,就一个菜不上,躲起来了。
黑孩儿三个人等了一个多小时,客人们都坐满了,酒肉飘香,就自己这一桌什么也没有。
今天更惨,昨天起码还有四个菜。
黑孩儿怒不可遏,喊服务员,没人理睬他。几个人掀桌子走了,半夜又黑孩儿六指两个拐回来,捉着水痘暴打一顿。
可是这顿打出了事,小红袍半夜和妇女腚悄悄过来了,两个人坐在角落的黑影里,水痘是好酒好肉伺候。当时茶座里没厕所,当时许多场所都没厕所,水痘出去撒尿,迎头碰上了黑孩儿六指。
水痘一脸是血回来了,给小红袍哭诉了,小红袍说,我叫他俩给你下跪。
就是这天半夜,潘云飞黄老歪回来了,风尘仆仆两个人昂首挺胸出了车站。
他们是路上碰到的黑孩儿六指,六指力邀潘云飞黄老歪先去他那里住两天。这一住不当紧,一场撕杀又展开了。
李勇楚建明都卷了进去。
(81)
要想混,必须勾结,你不勾结,将成为公敌。
小红袍被淘汰是必然的,潘云飞楚建明也是如此。这是游戏规则,赌一把,输一生。
小红袍面相看起来并不坏,比如穷山恶水,你注意到的是那片绿洲,英俊突出了他。看到小红袍的最坏,只有两个时候,一个是杀机骤起,一个就是睡眠。
肖晓在一天半夜醒来发现,微弱的灯光下,合衣而卧的小红袍坏到了极至。小红袍睡的很放松,放松的他恶魔嘴脸纤毫毕现。肖晓吓了一跳。就比如过去照相馆照那种刻板的相片,照出来一看,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可憎。那种照片,似乎是故意捕捉你丑陋一面的。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小红袍一直到死,肖晓还是处女身。
小红袍格守了那个时代的一种观念。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过去不做小人,然后也不会做,除非你是没机会。你是个小人了,永远都是,改变不了。
黑孩儿和六指揍完水痘的某一天,天空下着蒙蒙细雨,夜幕时分,在那灯火阑珊的街头,和水痘狭路相逢。
其实和水痘说不上狭路相逢的,水痘比较面。之所以这么讲,是因为水痘后面走着三个手揣裤兜的朦胧身影,这三个身影足以将黑孩儿和六指置于死地。我这么一说,大家应该知道他们是谁了。
就是这次,身形消瘦的楚建明再露峥嵘。
小红袍从此折了左膀右臂,在这个城市的江湖里,潘云飞霸主地位基本奠定。
小红袍昨天刚出了事情。雨瓤一样的夜幕下,他和肖晓去逛夜市。虽然是雨天,搭着长棚的夜市热闹如昔。
这是一条很长的过道,泥泞着,小红袍和肖晓掂着脚尖。肖晓来买红风衣,小红袍说,红颜色很搭配她。皮肤白皙的肖晓撑着雨伞,很大的一把黑伞,小红袍的眼光从伞里犀利的望出去。
前面围了很多人,汽灯光里憧憧的,有女子的哭喊,有汉子的叫骂。
两个人走上前来,从缝隙里看过去。
一个三十左右的大汉,身高在一米九左右,平头,一脸横肉,他嘴里咬着一把看似军用匕首的刀子,揪打着一个很年轻的女人。女人浑身泥泞,披头散发,颜面模糊,都是血。
小红袍听出来了,男人怀疑女人偷汉。
汉子开始剥女人衣服,此时女人也许是麻木了,也许是魂魄散了,不再喊叫,不再挣扎,任凭大汉将她外衣撕开,纽扣滚落。围观的人一阵喧哗,汉子象剥香蕉一样剥光了女人上身。
那片肉体雪白,口哨声响了起来。
肖晓一声禽兽,小红袍就挤过去了。
没人看到小红袍的动作,甚至小红袍过去都没人看到,汉子倒下去了,小红袍离开了。
一个多小时后,肖晓换了外罩又悄悄回来,有警车,许多穿制服的在走动。肖晓听了一会,那汉子死了。
一刀穿透了心脏。
水痘看到黑孩儿和六指,双眼发光,喊一声我的祖爷!
黑孩儿六指转身要跑,小红袍说,跑的了吗,两个人就没有跑。
细雨飘洒中,背影伫立。
小红袍说,转过身,跪下来。
两个人转过身,没有跪。
黑孩儿头颅高昂。
是黑孩儿先跪那里的,六指跟着跪了。
黑孩儿被山本五十六捅了一刀,捅在大腿上。就跪那里了。
这时候没有路人,两个人跪在水里,低垂头。
水痘说:秦桧夫妇。
水痘此时有些害怕,害怕的是把握不住事情的发展。小红袍三个人没深浅,不象其他的,一看你就是拍砖的,一看就知道你那砖跳起来猛,落下来轻。
这时候黑影里又闪出两个人,划出一路水迹。是潘云飞和黄老歪。
他们和黑孩儿本来一路出来的,黄老歪说日他娘,等我屙一泡,潘云飞就等了他。
黑孩儿听到两人声音,喊一声:云飞。
潘云飞和黄老歪就冲了过来。
小红袍多次有举枪的动作。一九八九年他死前的几个月,和一帮新疆人发生摩擦。这是一帮流窜到内地的新疆扒手,浩浩荡荡,百人之众,一个个剽悍神秘。小红袍孤身一个,大风中长发遮面,衣袂飘飘,他手臂缓缓伸直,黑洞洞枪口赫然呈现。
全世界的语言不同,有时沟通起来也很简单,枪口。
这次小红袍没有举枪。潘云飞黄老歪冲过来时,他抱着膀子,雨水打在冷漠的脸上。
潘云飞和黄老歪这时才看清对方,一口凉气吞进去,他们身上没带家伙。
小红袍说:日。
妇女腚抽出了刀。很宽的一把刀,泛着夜光。
潘云飞和黄老歪急刹车,转身就跑。
一路水花窜过去,他们进了一条死胡同,两面是高耸的墙壁。
妇女腚和山本五十六挥刀追赶。
这时候水痘已经没了踪迹。
前面一家亮着灯光的小铺子,离这里五十米开外,小红袍走过去买烟。
买完烟他蹲在屋檐下,他判断出潘云飞和黄老歪没带武器,他知道那是死胡同,潘云飞他们也许是一时心急闯进去了。
潘云飞和黄老歪今天完结了,两个兄弟从没让他失望过。
至少要挑了他们脚筋的,他们过去不止一次说过这样的话,特别是拐拐四死后。不是为拐拐四,是为自己。
后来的事情出乎意料,李勇和楚建明赫然出现。
两个人其实刚才已经出现了,壁虎一样贴在墙壁上。他们看着妇女腚和山本五十六追赶进胡同。
狄爱国今天听一个人说,潘云飞和黄老歪回来了,好象住在六指家,两个人就打听着摸来了。
他们看到潘云飞和黄老歪飞奔进去。
小红袍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潘云飞黄老歪跑到胡同尽头,无路可走,拆窝棚准备死战。
两个人都拿了一米多长的木棍,前端带着长长的钉子,虎视耽耽看着对方。
妇女腚和山本五十六从容而来,走在前面的山本五十六突然掏出一把口径手枪。
就是这个时候后面两个黑影扑了上来。一个消瘦的个头不高的直扑山本五十六。个头高的那个拦腰将妇女腚抱住。
潘云飞黄老歪正愣神,刚反应过来,扭打中枪声响了。个头不高的那个黑影此时已经将枪夺过,顶着山本五十六的太阳穴抠了扳机。
山本五十六当场死亡。
紧接着又是一枪,妇女腚手中的尖刀滑落,那颗子弹穿进了他的左眼。
这一年是出大事的一年,东北的二王在二月份开了杀戒,穿越数省,历时半年多,杀死杀伤公安和军人二十余众,震惊全国。
许多道上人猜测,是因为二王,才有了那场空前绝后的“8。16”严打运动。
在那个炎热的夏夜里,庞大的国家机器伸出了利刃,一下就秋风扫落叶了。
这是一场没有任何征兆的严打,全国各地的公安武警在同一时间集合待命,茫茫夜色中,他们还不知道执行什么任务。
一场震撼大地的摧枯拉朽后,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8。16”严打,二王没有落网。
江湖的一个时期就这么结束了,另一个时期就要开始。
(82)
妇女腚没死,他被抢救多日后关押了。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号里一个人是他邻居,因为多年过去,已经忘记了。这个邻居罪行不大,但是也快批捕了。邻居因为妇女腚所犯的错误,释放了,重新呼吸了外面新鲜的空气。
邻居的罪行本来是判在三年到七年之间,也就是说他这个罪行,可以判三年,也可以判七年。老混子告诉他,你没人,肯定是七年,三年是为有关系的人预备的。
邻居很沮丧。
妇女腚进来,邻居一眼就认出了他。攀谈后,妇女腚对他特别关照。
那天晚上说到妇女腚身世,妇女腚泪流满面。
妇女腚是弃婴,一个未婚姑娘生下他悄悄离开了医院。离开的时候,姑娘在他脖子上挂了个玉镯,类似长命锁的饰物。这个玉镯一直陪伴着他。妇女腚小时侯就顽劣,谁的话也不听,惹人厌,接连被转送了四户人家。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