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从来敞开着,她随时如风而潜,穿堂而过。
那份温暖,终是与她无关。
第五章 性事荼蘼(1)
“开到荼蘼花事了,尘烟过,知多少?”荼蘼是夏天的最后一种花,开到荼蘼了,便没有退路,也不能继续美丽了。多么绝望与颓废的两个文字。
以上是在网上看到的对荼蘼的介绍。
又说,“彼岸花,花开开彼岸,花开时看不到叶子,有叶子时看不到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如此之类,一朵荼靡,一支彼岸花,都是分离的表征,没有了那份无与伦比的超脱,即使自命忘情,也不免会为她流泪。尽管愿望的最深处,并不希望你我荼靡,不希望看到悲伤的彼岸花,却依旧祈祷籍着你的手,让她发芽、绽放。”
不知道理性的介绍为什么这么感伤。在图片里第一次看到荼蘼。白的小花,细绿的藤蔓。原也寻常。
他与她的性事亦开到荼蘼。
“和你共同生活的这七年,有过无数的快乐和激情。从为别人工作,到组建自己的公司开始,这些快乐和激情便逐渐地与我无缘。一路的坎坷,前途的迷茫,也有过颓废。但也在一步一步地走着,可是你柔情的目光已渐行渐远,这让我感到荒凉。夫妻之间的性生活早已濒临绝迹,体谅着你的疲惫,长期的焦虑烦闷之余,只能在夜深人静中自己安慰自己 ……”
——五十幻。
那是他在网上的告白。
五十幻是他在网上的名字。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玉暖日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此诗含义,众说纷纭。今人刘学锴、余恕诚《李商隐诗选》如是诠释:“生世遭逢如梦似幻,伤春忧世似杜鹃泣血;,才而见弃如沧海遗珠,追求向往终归缥缈虚幻。”
他竟是以此自况了。
想来心疼。
女人怎会不喜欢性,爱一个人,是恨不得把他揉到自己的生命里去再也分不出你我来的。在性中,她妩媚张扬,在性中,她勃然盛放。
那年暑假,她去广州陪他,住在中大北门的下渡村。
白天,她无所事事地对着电脑打字。
下午又跑到校园里乱逛。校园太大,又是路盲,便迷路了,一直走到天黑都转不出来,哭着坐在路边的大榕树下。一个看门的老头走过来,疑惑地看着她,终究不像十六岁。又走开了。
……
无尽的思念,无尽的守候。她的世界,小到只有他。
直到暮色浓浓,他才回来。从他上班的地方坐公共汽车回来要几个小时,换几趟车,他疲惫不堪。
半夜,她睡不着。爬起来看他。不放心地。
她的郎,若是失散在人群中,如何相认。
房子只有9平米,却有一扇大窗。月华如水,从窗台上流泻而下。他们睡在屋子中的一张席子上。爱一个人,所有的物质都一一隐退,青天下只一席足矣。只要你在身旁。他俊朗的侧面安静。裸着宽厚的肩背,泛着月的亮光,皮肤很好,白皙得像女孩子。有一只眼是单眼皮。头发细软。那时清瘦,竟似是流行的韩星。
爱意渐浓时便生出一阵燥热来。
便骚扰他。轻轻舔他的耳垂,眼睑。用舌尖试探他的唇。
“嗯”。听他轻吟。眉头紧皱,似在梦中挣扎。
忽而醒来。拍拍她的背,“累,乖啊……”
他的声音转瞬消失在她的柔唇中。舌尖辗转,启开朵朵莲花。
一路抚去,已是坚硬如铁。
倾覆扭转之际,抖落披了一肩的银纱。
月无语。天地纯洁。
似是一个春梦。末了,他又蜷曲而睡。似无邪的童子。只觉可爱。
习惯枕着他臂弯睡,又把腿搭过去,两相纠缠。
夏的热气都无法驱赶,那份缠绵。
清晨。
又爬到他身上来,蹭他的胸膛,拨弄他的胡子渣。调戏晨起昂扬的它。
他赶着上班,仍勉为其难。
……
第五章 性事荼蘼(2)
有一晚,是周末,在姐姐家吃完饭出来,天色已暗。
手牵手走在路上。看不见天,一路古榕参天,无数褐色的须根低垂。
路过那片红砖矮墙时,闻到一阵浓郁的花香。不知是哪户人家。中大的红砖楼住过许多名人。〃奇…_…書……*……网…QISuu。cOm〃陈寅恪的故居亦在此。
“夜来香”,不约而同叫起来。
顿时淘气起来。他翻身越墙。去寻芳菲去了。
她紧张地在墙外守候,及至看到他笑吟吟地出现在墙头才放下心来。
手里得意地举着一大束夜来香。花色白中透青,正面俯看像一颗颗星星,细细长长的花蕊。
他很少送花给她。却喜欢这样的意外。
回去便拿一个矿泉水瓶子插起。小房子顿时芬芳四溢。
他看她,亦如一束娇羞低垂的花。忽而便俯身过来,把她压下。
“让我送你一世芬芳。”耳畔呢喃。手却摸索起来。
褪去衣裳,她亦不过一瘦削女子。那时青春,脸尖尖的,也觉楚楚动人。
躯体温热,相融似水。不一会儿,便沸腾起来。
交颈摩挲,如烟花在夜空中迸射。五色的缤纷撑至圆满,方寂下,又是一团盛放。
又如山涧飞流,狭窄处的反复痉挛后,忽而放大,哗然奔涌……
那是2001年的事了。
如今想来,只觉韶华胜极。余后是无尽悲凉。
比烟花寂寞。
怎么会不喜欢性爱呢?原是极正常的女子。
只是后来,这些年,当所有担子都在她肩上聚拢,她好累。不是没有性,只是他总是比她清闲得多,总是不够吧。她依然记得去年,她那时在教毕业班。一天,家教结束,已经很晚,她还在灯下准备第二天的课。他轻搂着她的肩说老婆辛苦了。
她转过头来清醒地告诉他:“有一天,我所有的付出都会变成你离去的理由。”
果然。
虽然,他也是可悯的。
他曾回头。流着泪。她同意了。
从来就没有决绝过。家总是他的。
那个女孩子放弃了他。一段时间的接触,那么年青的女孩子,也看透了他。说他没有想象中成熟。总是贪玩。
他是个很好的玩伴。如果没有经济的压力。当然他不奢侈。甚至是克制的。他又温柔,又与她有相同的爱好。寻幽探胜。在那些寻常处看出味道来。以前很开心了一段日子。
他说那个女孩子毫不犹豫地离开了他。
他痛,以至要向她倾诉。她默默看着他,聆听。
夜深。他柔柔的话语仍在耳畔回荡。辗转反侧,很悲凉。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对爱情。又一次失望。饶是如此短暂,也是悲凉的。
感到痛与绝望,并非是对他,甚至不是对男人。其实亦是一个博爱的人,万物皆有其苦衷,何况人。
他亦是情非得已,我们唯一不能欺骗的是自己。当身体内的那种化学物质分泌结束的时候,我们便剩下的了责任。
婚姻终究只是一个存疑的制度,在一段时期内,用以约束,以保社会稳定。
但它从来没有别的功能,例如为爱保质,例如让爱回归。没有,也不可能有。
难听一点,是变心甚至是花心。其实是“忠”心,我们无法对自己说谎,所以当他抿心自问,他流泪,他离开。
只是又是一段残章。美丽从不成行。
绝望的是永远没有永远,痛的是知道“天下无爱”。
那种传说中的天长地久,海枯石烂。他那段故事的结束再一次印证了爱情的无常。虚妄。
爬起来。推开窗,外面夜色璀璨。车声哗然涌进屋子里来。
他已睡着。不再皱眉。安然如一婴孩。她伏在宽敞的窗台上。大理石的凉意冰镇了心中的怅惘。
她知道生活如这夜色缤纷。她相信还会有很多人爱她,他还会爱很多人。
这些并不是重点。只是明白。知道一切都会重来。爱会重来。伤痛也会重来。
第五章 性事荼蘼(3)
而人生,竟这样在折腾反复中过去。活着的真谛究竟藏在哪里?
无人回答,夜空如同一张被嘲弄的脸。墨黑。无一丝亮光。
原意接受他。回来,或走,并没有太大的波澜。
是因为也喜欢与他相处,已视若至亲,与爱情无关。
是因为独自也能从容地应对生活,与可怜软弱无关。
有朋友看她如同一史前怪兽,“我以为这种故事只会发生在僻远愚昧的乡村里。拿出现代女人的武器来保护自己吧。”
或者狭促,“呵呵,三人同行,够新潮哦。”
众说纷纭。
不能明白。
在婚姻里边,千丝万缕,所有的叙述或表象都是不全面的。唯有冷暖自知罢了。旁人的义愤填膺也罢,惺惺相惜也罢,猜度挖苦也罢。她只过自己仍可担待的日子。
刹那芳华。如何来得及计算。
于是静静陪他。
其实这段日子她也过得不好。也有自已的伤和痛。
很痛的时候,便在手腕上划出一道道浅浅的血痕来。
路过五金店,神差鬼使,买了一盒刀片。却不够尖利,钝而粗糙,用力划,才渗出些许血来。疼痛却尖锐刺心。若是如武侠小说里的吹发断毫,只怕要放纵奇 …書∧ 網。迷恋那难得照面的鲜艳奔涌了。
总觉得是不健康的。看他静默地哀悼,亦是不忍。我们重新开始吧。痛极的时候他对她说。好。点头。
于是有了那几天。
因为是放假。时间多得可以不被干扰地疗伤。相互取暖。
他从公司回来,她已做好饭洗好菜,他煮好菜,她喂女儿。合作得非常流畅。
一家人在落日下散步。不言语。他挽着她,毫无介蒂。原来就是亲人。孩子在空旷的公园里奔跑。“爸爸妈妈,看我!”一个定型,却是超人。小女孩版。
两人撑不住便笑了。
晚上,两人一起哄孩子睡觉。看那安琪儿低垂下长长的睫毛,夜遂寂静。
他们对视。良久。
他伸手过来。摸她憔悴的脸。又粗暴地把她拽到怀里来。不由分说地撕去她睡衣,把她举在胸前。
她挣扎着,扭打着,护着裸着的肌肤。更激起他的愤怒,大手一抓,把她双手扭到背后去,又以双腿扣住她……
尖锐直达深处。撕裂般的痛。汗水混杂着泪水在两具躯体间流淌。分不出彼此。
……
一切在静默中进行。沉默的对峙与争斗。不敢破碎孩子的梦。
终是臣服。末了,他伸开四肢作大字状,呼呼睡去。她软软地趴在他臂弯里。火辣辣地痛。他一只腿沉重地压着她,不得飞翔。
如果他一直如此强悍。也许会有不同。
她知道他的绝望。
她想起近年来很多个晚上。她疲惫万分地爬上床。他紧贴过来。她只作不知觉。背后是炽热的勃起。诉说着热望。一阵摸索后不得其所。终又放弃。
叹息,在房里踱步,又凝视她的脸。
“我爱你,你爱我吗?”有一晚他扳转她伏着的脸,轻轻地说。无限悲切。
有一瞬间,几乎要落泪。却佯作熟睡。等待他俯身过来,强硬地说要。
然而他却轻轻掩门而去。“嘀”,书房的电掣轻响。灯光流泄,从门缝里透过。
后来,他不再与她同时入睡。夜深仍在上网。说是加班。
临天亮,才进房倒下,精疲力竭倒下。
其实她也无法入睡,不知在期待又在拒绝什么。
其实宁可他强暴。露出兽性。血性。阳刚。
承受那种被征服后的疲软。承受那种交出去的轻松。只愿做柔弱女子,转身背过风雨,在你怀里,蜷缩。
只是他底气不足。心里有愧意,不敢强求。越如此,她的心越是冰凉。越下意识抗拒。
何况,真的累。又有病。
第五章 性事荼蘼(4)
也许是失望了。
那年她教毕业班。在这个学校首次教毕业班。身为重点学校连年失利,家长社会的目光充满怀疑,又有许多有钱势的家长将孩子纷纷转到贵族学校去。学校气氛凝重,仿佛生死存亡。担任级长的她只能以身作则,每日旋紧发条,将生命付与三尺讲台。
题海,考海,卷海。作业,无穷尽。每日一考,又留学生至日暮。师生、家校关系亦因种种利害而渐趋紧张。生性耿直,做事雷厉风行,看不得别人放弃与堕落。强求着,逼迫着。最终把自己逼到角落里,无路可退。
夜里,趴在灯下改试卷,排名次。一次次欲倒下。
终是病了。脸色蜡黄,手脚发抖。一趟趟,赶去广州看病。在他姐姐的关切下找最好的专家,吃昂贵的药。一大把。
只觉无助。常流着泪。“什么时候,才可一撒手放下不管?”凄楚地问他。
离他开创公司之始,三年过去了。没有进帐的日子便全凭她那微薄的工资支撑着。所以对学校那份工作如此在乎,不能潇洒半分。
他只避着她的眼睛。不言语。
常常不去公司。又开着电脑,看电影。生活亦显出颓废来。换下的衣服四处可见。窗台上,床沿,沙发上。一堆的臭袜子挤在书桌底下。那个清朗干净的男子竟是无处可觅。
孩子小,一见她总要粘上来,期盼他担待一些,可也只有失望。
不敢叫他放弃。也许,成功,就在下一个转角。知道每个成功故事背后的千百个磨难。知道每个圆满背后的千疮百孔。然而,他只是一筹莫展。
他只想不断需索躲到性事里沉溺、释放内心的彷徨。而她只想要个坚定的臂膀,掬己入怀,好好地歇一歇,什么也不做。
……
回首,没有对错。不知上天如何安排。
美丽的河畔。波光潋滟。天黑下来,只有一弯下弦月。水波仍在起伏,但只有极微弱的光。很有一种凭海临风波澜壮阔的意境。此刻他就在身旁。
都不作声。女儿在巨石砌的河堤上跳跃,她挽着他的手。
不是不爱,不是不愿陪你走,只是也是柔弱的女子。她知道他知道。
不是不爱,不是不愿许你幸福,只是看不清前路。他知道她明白。
那么,重头开始。我们可以迈过一切苦难。
想着,因着这一刻的体谅,总可以过上一段日子吧。
如此般过了几天,几近幸福。平淡的幸福。他也带她们去他与那个女孩子约会过的地方。
有情的时候,他周遭总是良辰美景。果然,那些地方,她也是喜欢的。
两颗受伤的心,不能互舔伤口,至少相对汩汩。
那个傍晚去了一个公园,有山。
山上有个平台,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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