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说卖锤;大家都不卖;我们也不卖;只是帮别人联系一下罢了。”
米掌柜笑道:“同行是冤家;其实做我们这一行的;大家都瞒不过对方;心里都有数;这么说吧别的兵器;或许别人家也做;但锤比较特殊;据我所知;这几年就只有我刚才说的那一柄。”
从武德堂出来;狄燕的心情顿时变得黯淡下来;显得有些闷闷不乐;她很担心自己师父最后被查出是刺杀相王的凶手;李臻理解她的心情;安慰她道:“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那个使锤之人和你师父有关;或许人家是几十年前留下的老锤;我们想得太多了。”
李臻的话使狄燕心中稍稍感到宽慰;确实不能说刺客用的锤就是师父买的那一柄;她想了想道:“我觉得还是去找一找师父;把情况问清楚;免得我胡思乱想。”
李臻虽然是这样安慰狄燕;但他还有一个细节没有告诉狄燕;那就是公孙大娘的雪蛤丸恰好能克住李旦所中的毒;因为任何解毒药都会或多或少有一点后遗症;除非是对症下药。
而雪蛤丸把李旦所中的毒药消除得于于净净;并非完全是因为雪蛤丸的神奇;而是雪蛤丸和毒药之间存在着某种默契。
李臻当初就多少有点怀疑;但他觉得将公孙大娘和刺杀案联系起来;有点匪夷所思;不过今天八角铜锤的出现;使李臻觉得;确实有必要和公孙大娘好好谈一谈了。
或许是李臻曾经给过公孙大娘很大的帮助;李臻在河内老尼的赃物中查获了一瓶珍贵的人鱼膏;那恰恰是制作雪蛤丸的重要配料;李臻把人鱼膏给了公孙大娘;使公孙大娘欠了他一个人情。
所以当狄燕带着李臻来到师父公孙大娘的住处时;公孙大娘对李臻颇为客气;亲自迎了出来;“难得李统领光临蜗居;欢迎之至”
“今天冒昧来打扰前辈了”
狄燕见师父对李臻很客气;心中也颇为高兴;上前抱住师父的胳膊撒娇;公孙大娘敲了她的头一下笑道:“这么久也不来看看师父;你这段时间野到哪里去了?”
“我这不是来看师父了吗?”
“你哪里是来看师父;是来办公事的好不好”
公孙大娘极为精明;他知道李臻无事不会登门;一定是来找自己有事情;她便将李臻请进客堂;又命丫鬟给李臻上茶;狄燕不好意思参与询问师父;便找个借口溜了出去;去找她的师姐们聊天去了。
“上次人鱼膏之事多谢李统领了。”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前辈不必客气。”
公孙大娘也知道光嘴上说说是没有诚意;她从身边药箱取出三只小玉盒;放在桌上推给了李臻;“这是三颗雪蛤丸;送给李统领;请收下”
李臻大喜;公孙大娘的雪蛤丸是解毒圣药;极为稀少;为可遇不可求的宝物;他也不客气;抱拳施一礼;收下了三只玉盒。
公孙大娘叹口气道:“雪蛤丸极难炼制;我准备了三年;才炼出一炉三十颗;圣上就要走了十颗;另外还有十颗给了皇族和亲王;我自己只留了十颗;本想多给李统领一点;但我也是心有余路而力不足了。”
李臻听说她从十颗药中分给自己三颗;他心中更加感激;连忙道:“前辈的诚意;李臻感激不尽”
公孙大娘笑了笑;喝了口茶又问道:“李统领今天来一定有什么事情吧”
“我确实有两件事情来找前辈;一件是私事;一件是公事;不如先说私事;是关于赤练金的解药;前辈研制出来了吗?”
李臻确实很关心这个问题;自从他发现赤练金又出现后;他心中着实有点紧张;这种毒药无药可解;沾肤即毙;令人防不胜防;他可不想死在这种毒药之下。
公孙大娘叹了口气说:“我研究了大半年;试验无数次;也失败无数次;发现雪蛤丸还是无法克制这种毒药;上次李统领告诉我;这种毒药是吐火罗的一种毒蛇之液;我想;毒蛇出没的七步之内;必有解药;所以我已经派两个徒弟在两个月前赶赴吐火罗寻找解药;如果还是一无所获;那我也真没有办法了。”
说到这;公孙大娘眉头一皱;“怎么;这种毒药又出现了吗?”
李臻点点头;“在刺杀相国的现场;我们又发现了这种毒药;万幸的是;相国并没有中这种毒;才逃过一劫。”
“真是奇怪了;按理;所有的赤练金应该都在我手中;怎么又出现了?”
“这个不难理解;从前武承嗣派人从阿缓城一带买到了赤练金;如果又有人买到;也是在情理之中。”
“话虽这样说;我也问过洛阳的吐火罗人;他们也说这种毒药就是在吐火罗也是极为罕见;有钱也未必买得到;上次武承嗣的人能买到;只能说运气还不错;或许;武承嗣的毒药并没有完全被抄走;他还藏了一点点。”
公孙大娘话题一转;又问道:“既然私事是关于赤练金;那公事是什么?”
李臻沉吟片刻;觉得还是直截了当比较好;他便问道:“我们查到前辈三年前曾经买过一柄八角铜锤;不知这柄铜锤是否还在前辈身边?”
公孙大娘顿时脸色一变;半晌才冷冷道:“买违禁兵器的人很多;为什么要盯住我?”
“不不”
李臻连忙摆手;“这和违禁兵器无关;只是因为在相王刺杀一案中发现了有人使八角铜锤;所以我们在排查。”
公孙大娘的脸色愈加阴冷;“大唐天下之大;使八角铜锤的人很多;何以证明就是我买的那一柄?再说那柄铜锤已经在两年前损坏;被我熔解了;不能再出现。”
这时;李臻身后传来一个柔和的声音;“阿萝为什么现在还要袒护他?”
李臻一回头;只见侧门内走出一名老道姑;正是在终南山收留小细的狄燕师伯;李臻听小细说过;她最近从终南山过来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李臻连忙起身施礼;“阿姑;好久不见了。”
老道姑笑眯眯对李臻道:“公子很有出息;上次落魄到我那里;没想到才一年不到就当上了内卫统领;还是靠自己的本事;不容易啊”
公孙大娘也没想到师姐会插一杠子;她十分不高兴道:“师姐;这里没你的事;你回房去吧”
老道姑叹了口气;“他已经闯了不少祸事了;这次居然涉及到刺杀相王;你再袒护他;他迟早会害死你。”
李臻听出了端倪;回头注视着公孙大娘道:“前辈;这件案子非同小可;是圣上亲自在查;由内卫替她出面;所谓大理寺也只是协查;我之所以查到前辈这里;绝不是查一柄铜锤那么简单;相王所中的毒恐怕也和前辈有关;我今天来;就是不希望阿燕的师父也卷入这桩大案之中。”
公孙大娘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此事确实与我无关;天下用毒之人也不只我一人;如果李统领一定要查铜锤之事;我可以告诉你;铜锤给了我师侄。”
“师侄?”
李臻回头疑惑地看了老道姑一眼;老道姑摇了摇头;走上前道:“不是我的徒弟;这件事说来话长。”
老道姑坐了下来;问公孙大娘道:“你说还是我说?”
“你说吧”公孙大娘冷冷道。
老道姑想了想说:“师父只有我们两个徒弟;不过她有一个侄子;父母双亡;从小跟在她身边;比我们都大几岁;我们都叫他师兄;也是一名出家道士;道行很深;他在十几年前收了一名徒弟;俗名我忘了;道号清玄;练了一身高强的武艺;尤其善于使锤;三年前师妹请高人给他打造了一柄八角铜锤。”
“这个清玄是不是二十岁出头;长一张娃娃脸;身材不高;略略还有点偏瘦;不肯说话。”李臻又追问道。
公孙大娘无法再沉默下去;李臻说的这些特征和她师侄完全符合;她心中有点担忧起来;低声道:“他不是不爱说话;因为他是高句丽人;汉话说得很不流利;我知道他这几年其实一直就在洛阳;他却总在躲着我。”
李臻大概已经明白了;他缓缓道:“公孙前辈;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师父侄是高丽复国会的成员;当然;他们在洛阳叫做高丽人互助会;我说得没错吧”
公孙大娘点了点头;“好像是的。”
李臻完全能肯定;公孙大娘的师侄就是自己要追查的使锤人;他目光锐利地注视着公孙大娘;“那么;就请公孙前辈告诉我;我在哪里可以找到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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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91章 霹雳出击
生活在洛阳的高句丽人大约有三万左右;其中数千贵族住在洛水以南;分散在十几座坊内;而大量的平民和工匠则集中在洛水以北的数十座贫民坊内;其中以思恭坊人数最多;在这里生活着数千名高句丽平民;很多人都在北市经商;或者依附着高句丽人所开的商铺、酒肆、客栈、青楼生活;大多生活贫困;地位低下。
思恭坊内有一座青楼;名叫北玉美人院;占地约五六亩;在洛阳没有什么名气;不过在高句丽人中名气却很大;里面陪侍女子和小厮绝大部分都是高句丽人;连客人也大多是同乡。
很多高句丽人失去了故国;心情低落之时便来这里寻找慰藉;不过贵族们却很少过江来这里;使这座青楼客源以中低阶层人为主;青楼的档次也不高。
在这座青楼后院有一间比较略显得独特的院子;它的院墙很高;从四周都无法窥视院内;终年大门紧闭;不过很多老客都知道这间院子被人长年包下;里面住的人据说也是高句丽人。
夜渐渐深了;北玉美人院内也慢慢安静下来;在这里过夜的客人大多已入睡;大门前变得冷冷清清;只有偶然有喝醉的客人互相搀扶着离去。此时在青楼西面的一间大院内;近百名内卫武士已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出击;李臻身穿内卫盔甲站在大堂台阶上;手执长剑;耐心地等待消息传来;根据公孙大娘提供的消息;那名使锤的高句丽人就藏身在这家青楼内。
李臻连续两天进行部署;临时租下这座大院;内卫武士们也装扮成普通行人陆续入住这座宅院;只用了两天时间;百名武士便已部署完毕。
这时;从青楼内走出一名男子;似乎喝多了酒;走路也有点踉跄;正准备关门的老鸨眉头一皱;连忙招呼他道:“这位爷;坊门都关了;就住在小店吧”
“不行”男子嘟囔道:“娘子若知道可不得了;坊里有朋友。”
老鸨于笑一声;“那就慢走了”
男子扶住墙慢慢走远了;老鸨见不再有客人;便吩咐一声;两名小厮吱嘎一声;将大门关上了。
那名男子回头见青楼已经关门;立刻一转弯;进了旁边的一座大宅;早有内卫武士将他迎了进去;男子道:“我要立刻见统领”
这时李臻也走了过来;“怎么样;打听到了吗?”
男子连忙禀报道:“卑职打听到了;那间院子里大概住了五个人;他们今天中午刚刚回来;今晚上也在。”
李臻大喜;回头对众手下道:“所有兄弟都准备好;马上行动”
青楼东侧外墙紧靠内卫所在的院子;两者之间是一条窄窄的小巷;宽度不足一丈;两边墙内都种植着茂盛的大树;内卫士兵们在房宅后院墙上搭上了梯子;这里位置距离目标所在的院子距离最短;相隔只有三十余步。
几名内卫武士已经顺着梯子潜入了青楼后院;片刻;那边发出了信号;没有发现异常;近百名内卫武士沿着三架梯子潜入了青楼之内;他们毫不停留;按照事先部署好的方案;从四个方向朝目标所在的方向疾奔而去。
公孙大娘的师侄是一名高句丽孤儿;他原本出身贵族;六岁时父母先后病逝;他自己被公孙大娘的师兄收养;成为了青阳观的一名小道士;道号清玄;他在语言方面十分迟钝;从小沉默寡言;但在练武方面却有极高的天赋;十几年下来;他练就了一身高强的武艺。
三年前他来洛阳加入了高丽复国会;恢复了他的俗家名字:赵东鸣;使一把二十余斤重的八角铜锤;是高丽复国会第一高手。
赵东鸣对女人有一种特殊的嗜好;为满足他的特殊要求;高丽复国会特地为他在这家高句丽人开的青楼内租了一间院子;并给他配了四名手下。
此时;赵东鸣正坐在房间里生闷气;他中午才从荥阳赶回来;明天一早要去向剑东熙汇报荥阳之行的战果;这次荥阳之行非常不顺利;甚至可以说是失败了;他没有能杀死护卫霍知善;却被内卫抢走。
当时他本想把霍知善抢回来;但剑东熙有严令;绝不允许他们和内卫有正面冲突;以免他们被内卫武士认出来;正是这条规定令赵东鸣心情极为糟糕;昨天还是他第一次失手。
一名手下小心翼翼对赵东鸣道:“明天我们就照实说吧我们其实可以杀掉他;但就是那条命令让我们失去了机会”
“白痴命令”赵东鸣低声骂了一句。
“顺姬怎么还不来?”赵东鸣回头恶狠狠地问另外一名手下道。
“卑职这就去问”
手下慌忙向外院奔去;但他刚奔到院子里;忽然大喊一声;“什么人?”随即传来一声惨叫。
赵东鸣大吃一惊;顺手拎起放在墙角的铜锤;一锤砸烂了后窗;只见无数黑影从后墙翻了进来;他知道前院也一样多;他对几名手下大喊道:“从后院突围”
几名手下挥剑向后院奔去;赵东鸣却冷笑一声;狠狠一锤砸在东墙上;只听巨大的闷响;泥墙被他一锤砸开一个大洞;他又是一锤;砸开了一跳五尺高;两尺宽的大缝;已经容纳一名少年爬出去。
这时;后院传来激烈的厮杀声;他的手下和内卫武士激战在一起;外间的门被人一脚踢开;几名黑衣武士冲进了外间;赵东鸣一侧身;从门洞内冲了出去。
但他刚冲出门缝;三名内卫武士立刻呈品字型向他挥刀扑来;赵东鸣锤快如闪电;一锤将一名内卫武士砸出去一丈远;随即闪身躲过内卫武士的长剑疾刺;反手一锤;左边的武士被他一锤砸在胳膊上;顿时骨头碎裂;大叫一声;翻身倒地。
第二名武士见他锤法凶狠;连忙向后闪开几步;大喊道:“他在这里”
数十名内卫武士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赵东鸣见形势危急;不敢恋战;向十几步外的东墙奔去;七八名内卫武士冲上前拦住他;赵东鸣野性大发;他大声吼叫;舞锤打乱;一连砸翻了五六人;冲到了围墙下。
他一跃攀住一棵大树;就在他正要跃上院墙的一刹那;一支狼牙箭如闪电般射来;箭力十分强劲;赵东鸣躲闪不及;被一箭射中右臂;右臂一阵剧痛;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从树上摔了下来;这一箭夺走了他逃命的机会;十几名内卫武士一拥而上;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