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二人对面,是一名偏瘦的男子,穿着粗布短衣,头戴旧巾,远看就像一个进城卖菜的乡农,但如果来俊臣在这里,一定会惊得跳起来,此人正是差点被他打死的索英。
最终促使索英坐在这里的原因,是前天晚上发生的一件事,他刚从来枫手中夺回的心爱女人被来俊臣送给了刘光业。
在极度愤恨的同时,也让他明白了一件事,来俊臣根本就没有把他们兄弟放在心上,来俊臣不是不知道小云和他的关系,却毫不犹豫把她送给了刘光业,恐怕在来俊臣眼中,他们索氏兄弟就是两条狗。
正是因为彻底绝望,他终于决定报复来俊臣,就在中午时分,他装扮成乡农来洛阳找到了李盘。
内卫是他们敦煌系的天下,几个校尉都出身敦煌,索氏兄弟和李盘的关系极好,虽然李盘在李臻秘藏一事上狠狠耍了索文,但索英并不知道,相对于兄长,他和李盘的关系还要更好一点。
但今晚的聚会又多了一个酒志,这也是索英的要求,他知道酒志和李臻的关系,因为他暂时不想和李臻直接面对,把酒志请来,也是一座很不错的桥梁,况且在敦煌,他也是和酒志一起长大,两人虽然谈不上关系好,但也彼此知根知底,十分熟悉。
索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恨恨道:“我索英这辈子就喜欢一个女人,可他先纵容侄子把她夺走,现在她好不容易回到我身边,他就又把她送给了刘光业,这是我的奇耻大辱,这个仇我索英一定要报。”
酒志听得有点不耐烦道:“我说二郎,你要报仇的心情我能理解,我们这些敦煌弟兄也愿意帮你,但你得告诉我,我们怎么帮你?是要暗杀来俊臣,还是直接去把你的女人夺回来?”
“多谢胖哥仗义!”
索英叹了口气,“来俊臣哪里是那么好容易对付的,我知道来俊臣在暗中调查李统领,其实我也知道一点来俊臣的秘密,我愿你们一臂之力,只要李统领把来俊臣扳倒,不光是我大仇得报,我们索家也能从来俊臣的魔掌里解脱出来。”
“哦——”
酒志长长哦了一声,起身道:“你们先聊,我去茅房丢根线。”
他转身开门出去了,索英又对李盘道:“盘哥,你觉得李臻会放过我们兄弟吗?”
“这个要看了,他是个恩怨分明之人,假如你们有诚意,而且确实帮了他的忙,我想他会酌情考虑。”
索英默默点头,又叹口气道:“就看我能帮他什么了。”
酒志却没有去什么茅房,一溜烟钻进了隔壁,兴奋道:“老李,索英这小子想造反了,是个机会啊!”
李臻不露声色道:“他为什么要反来俊臣?”
酒志便将来俊臣因庄文重被劫走之事迁怒于索英,又把他心爱的女人送给刘光业,一五一十说了一遍,最后道:“老李,索英从小是什么德性我很清楚,若指望他对来俊臣忠心耿耿,简直是做梦,我觉得他是真的想背叛来俊臣,不会有假。”
李臻沉思片刻道:“你回去告诉他,要向我汇报后才知道可以让他做什么,你们另外再约个时间,这件事别急,我要调查一下。”
酒志连忙道:“要调查什么交给我吧!我消息广,路子多,能查出他说的话是不是真实。”
“你先回去和他谈,回头我再告诉你需要调查什么?”
酒志答应一声,连忙又回去了,这时张黎对李臻道:“我倒觉得这个索英是真的对来俊臣不满,他虽然令人厌恶,但却没有索文那样心机,是个直肠子,他很难伪装。”
李臻笑道:“其实我心里也明白,不过这件事还是谨慎点好,必须要调查清楚,我不能轻易把我的目标透露给他。”
“统领打算从哪个方面调查他的真假呢?”
李臻想了想说:“我想从索英喜欢的那个女人身上着手调查。”
。。。。
李臻这段时间都没有回自己的府中,自从大姊被送去明秀山庄后,他便一直住在内卫外署,离开了左岸酒肆,李臻和张黎一起返回了内卫外署。
两人刚到大门口,一名士兵奔了出来,对李臻低声说了两句,李臻眉头一皱,“他来多久了?”
“大概有一刻钟了。”
李臻回头对张黎道:“估计是有什么新情况,你也一起来吧!”
李臻快步走到内堂,正坐在堂上喝茶的李重润连忙站起身,旁边还坐着一名中年男子,他显得很紧张。
“让长公子久等了!”
李臻笑着走进了内堂,他看见了中年男子,觉得从未见过,便问道:“这位是?”
中年男子连忙躬身施礼,“在下是义丰王府中管家,姓刘,叫做刘长庆,参见李统领。”
“是。。。李光顺?”李臻迟疑一下问道。
“正是!”
旁边李重润道:“刚才刘管家来找我,告诉我一些事情,我觉得有点不对劲,所以我带他来找统领,看看是不是我多虑了。”
“请坐下再说!”
李臻请他们二人坐下,让张黎也坐在自己身边,又命武士上了茶,李臻这才问刘长庆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奇怪之事?”
刘长庆心中堵得慌,连忙道:“是这样,我家王爷的宠妾有一个兄长,叫做俞明——”
刘长庆便将今天早上发现俞明得到两百两黄金之事,详细地说了一遍,最后道:“我又去调查,找到了他买琵琶的那家店铺,但发现店铺已经关门,连看店的人都没有,我又找隔壁店铺的人打听,他们说昨天来了一些黑衣人,把店铺马掌柜和几个伙计都带走了。”
“那些黑衣人是什么人?”李臻又追问道。
刘长庆迟疑一下道:“我不能肯定,隔壁店铺说其中一人有点像。。像来俊臣。”
李臻和张黎对望一眼,他们俩同时意识到一丝不妙,恐怕来俊臣已经盯着李光顺了,李臻知道天下无人不知来俊臣,洛阳人更是大部分都认识他,虽然刘长庆说不能肯定,但那只是有点害怕的说法,肯定是来俊臣。
“这件事你告诉义丰王殿下了吗?”李臻又问道。
“我本想告诉他,但王爷今天在生我的气,说我整天胡思乱想,可一个人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得到两百两黄金,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所以你就找到了长公子?”
“是的,我觉得长公子不像我家王爷那样糊涂。”
李臻沉吟一下又问道:“那这个俞明想做什么?”
“他要王爷明天就去庄园避暑,本来决定十天后再动身,但王爷被宠妾俞氏说服了,明天就要出发,我是担心路上会有人对王爷不利。”
李臻没有沉思不语,他知道来俊臣时间不多了,不可能再等十天,或许真的想在路上拦截李光顺,这时,李臻忽然想起一事,对李重润道:“长公子,请这边过来说句话。”
李臻把李重润请到一边,不等李臻开口,李重润苦笑道:“李光润是前太子的长子,他也是金牌!”
“长公子知道我要问什么?”
李重润点点头,“其实我也很担心这件事,所以才带刘管家来找统领。”
李臻想了想道:“长公子一直呆在内卫不妥,先带这个刘管家回去,我来考虑一下该如何应对此事。”
李重润告辞离去了,张黎笑道:“既然我听见了,就让我去护卫这个李光顺。”
李臻笑道:“当然可以,但要暗中护卫,最好别让李光顺和来俊臣知道你们的存在。”
“我去安排一下吧!”
张黎也下去了,李臻负手走了几步,他觉得还需要一个轻功高强之人,这时,他立刻想到了狄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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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不亮,修行坊内的义丰王府府门大开,十几辆满载着大包小包的马车从府中驶出,数十名王府护卫跟随左右,保护李光顺和他的家眷前往庄园避暑。
庄园其实并不远,就位于洛阳以南二十里外的伊阙县龙门一带,中午时分便可以抵达,因为避暑要到立秋后才回来,所以大部分家仆和侍女也跟着一同前往。
往来就是刘长庆留下来看管府宅,但今年三管家俞明主动请缨留下,李光顺便答应了他的要求,让刘长庆也去庄园,让俞明留下守宅,尽管刘长庆千般不愿意,但也无可奈何,只得跟随李光顺的马车一同离开了洛阳。
台阶上,俞明望着马车车队渐渐远去,他脸上涌起一丝难以掩饰的得意,他已经快要完成来俊臣交给他的任务了,还差最后一步,然后他便可以享受后半生的荣华富贵。
府宅内除了俞明之外,还有十几名家丁一同留守,俞明回头十分严厉地对一众家丁道:“我不知道从前是什么规矩,但从现在开始,必须执行我的规矩,必须分清上下尊卑,主人不在之时,后宅上锁,不准任何人进入,你们听见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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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97章 证据突破
李光顺的后宅占地约三十亩;包括一片约二十亩的湖泊;一栋栋精致典雅的建筑便坐落在湖泊四周;包括听雨阁、眠雪楼、仙音舫、望秋亭等等建筑;平时在这里生活的人并不多;除了李光顺的十几名妻妾子女外;还有就是二十余名丫鬟侍女。
但现在李光顺的妻女和丫鬟都去了山庄避暑;整个后宅便显得冷冷清清;所有的门都上了锁;窗户也关紧;看不到一个人影。
这时;远处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只见俞明正鬼鬼祟祟地向眠雪楼快步走来;此时距离李光顺一家离去才刚过去一个时辰;俞明便有些急不可耐了。
眠雪楼是李光顺的内书房所在;也是李光顺最**之处;一般不准人随意进入;俞明也从没有进去过;不过今天李光顺不在了;后宅成了俞明一个人的天下;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谁也拦不住他。
俞明快步进了院子;很快摸到内书房窗下;大门已经挂了一把铜锁;但窗户却十分薄弱;俞明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沿着窗户边缘插入;轻轻一撬;只听‘咔;的一声;窗户边被他撬开了;他一跃翻进了书房。
李光顺的内书房非常于净整洁;布置也很简单;中间是一张宽大的桌案;桌案上空无一物;旁边是一只小箱;墙角则放着一只蹲兽青铜香炉;靠墙边是一排书架;摆放着一卷卷帛书;小小的格子里摆着几件名瓷古玩。
俞明拾起一对瓷器;眼中露出贪婪之色;他听人说起过;这对越瓷青瓶极为名贵;简直五千贯钱;他咽了一口唾沫;暂时把青瓶放了回去;又窜到桌旁;目光盯住了那只三尺见方的小铜箱子;他听妹妹说过;李光顺不准任何碰这只箱子;那他的秘密一定在这只箱子里。
他蹲在箱子前;轻轻抚摸这只箱子;箱子是用黄铜打造;十分沉重;上面挂了一把小巧玲珑的金锁;俞明又拔出了匕首;这把匕首是来俊臣恰他;削铁如泥;能轻易地削断锁头。
俞明深深吸了口气;他知道只要这一刀削下去;自己就暴露了;但此时;强烈的发财**攫住了他的头脑;他根本不管后果了;他用匕首对准锁头;用力削了下去;只听‘咔嚓;一声;锁头被他锋利的匕首削成两段;一段落在地上;另一段依旧挂在箱子上。
俞明打开了箱子;里面大多是卷轴;估计是名人乐谱之类;还有几方金印;是李光顺的王侯之印;但来俊臣给他交代的目标很明确;要他找到所有的重要信件和一块兴唐会金牌。
但俞明把最后一只卷轴取出来;依然没有找到什么金牌;箱子里已经变得空空荡荡;他愣住了;信和金牌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东西被李光顺带走了吗?
如果要带走的话;应该连这只小铜箱一起带走才对啊这铜箱很小;便于携带;俞明起身搬动一下箱子;铜箱却重愈千斤;不管他用多大的劲;箱子依旧纹丝不动。
他这才醒悟过来;这箱子一定是固定在地上;俞明正要把东西放回去;却无意中发现箱子底部有一个很小的铜钮;只比一颗黄豆略大;他伸手捏住铜钮轻轻扭动又摁了一下;没有动静;用力向上一拉;底部的铜板竟然被他拉了起来。
俞明激动得几乎要喊出声来;他终于发现了李光顺的秘密;只见铜板下藏在一只暗格;他伸手摸索一下;从里面摸出一只玉盒;其他再无任何东西;信件也没有;他慢慢打开了玉盒;里面果然摆放着一块熠熠闪光的金牌。
他拾起金牌;上面果然刻有三个大字;兴唐会;但就在这时;俞明只觉后脑一阵剧痛;眼前一黑;顿时晕了过去
只片刻;他又慢慢醒来;吓得他四下张望;却没有看见任何异常;金牌还在他腿上;玉盒也散落在一旁;箱子和卷轴等物都和先前一样;俞明心中奇怪;自己怎么会晕过去?
但此时他心中十分紧张;无暇细想;把金牌放入玉盒揣入怀中;又胡乱将卷轴塞回箱内;放下箱盖;他起身正要走;忽然又想起什么;快步来到书架前;贪婪地将两只价值五千贯的瓷瓶也一并揣入怀中。
他心中却暗忖;可以做一对假瓷瓶放回去;他却忘记了;金锁已被削断;李光顺怎么会不知道瓷瓶的真假。
就在俞明翻出书房;匆匆离去;他身后不远的竹林内却闪过一条纤细的黑影;冷冷地注视着他的背影远去。
房间里;来俊臣眯着眼打量着手中的金牌;和旁边李元嘉的金牌一模一样;不一样的是两者名字不同;这一块刻着义丰王李光顺;编号也不一样;李元嘉的编号是七号;而李光顺这一块是十八号。
来俊臣简直心花怒放;拿到了兴唐会的金牌;下一步他就可以直接抓捕李光顺了;不过李光顺毕竟是皇族;他还需要得到圣上的同意。
他立刻对一名手下令道:“速去告诉刘光业;让他把李光顺盯紧一点;可别让人犯跑了。”
“遵令”手下抱拳施一礼;转身匆匆去了。
站在一旁的俞明已经按耐不住内心的期待;他见来俊臣始终不提自己赏赐之事;终于忍不住低声提醒来俊臣道:“来中丞;我的那个。那个。赏金?”
来俊臣顿时脸一沉;居然还有人敢问他要赏金?不过想到此人还有用处;他脸色又缓和下来;笑眯眯道:“放心吧你的赏金少不了;不过你替我的事情还没有做完;做完后一并给你;我来俊臣一言九鼎;绝不食言。”
俞明顿时急道:“来中丞;小人没有找到信件;他的信件要么带走;要么毁掉了。”
“我不是说信件之事?”
找不到信件当然令来俊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