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唐会对我没有什么威胁;‘替我;二字从何说起;不过来参军居然栽在一个出道不到一年的年轻人手中;着实令人惊诧;连我都替来参军感到惋惜了。”
武三思此话极为刻薄;令来俊臣着实有点下不来台;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武三思又笑道:“当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也不能说来参军无能;请坐吧”
来俊臣默默坐了下来;一名侍女进来给他们上了茶;武三思笑问道:“来参军准备什么时候去同州上任?”
来俊臣想说的就是这话;怎奈武三思说得太随意;让他无法开口;半晌他才低声道:“我身体不好;百病缠身;想在京城养养病;等身体康复后再去同州;不知王爷觉得如何?”
武三思呵呵一笑;“这是人之常情嘛我当然没有意见;不过我说了可不作数;要圣上同意才行。”
“卑职就是想请王爷在圣上面前替卑职说说情;同意卑职留在洛阳养病。”
武三思沉默了;端起茶慢慢喝了两口;却不接他的话;来俊臣知道武三思一向薄情寡义;未必肯帮自己;但圣上不肯再见他;这个时候除了求武三思帮忙;来俊臣还真找不到其他人了。
他连忙又道:“圣上把卑职贬为同州参军;也没有问罪之意;很明显只是象徵性的处罚一下;相信不用多久就会官复原职;那时;卑职会尽心竭力替王爷做事。”
如果来俊臣一个月前说这句话;说不定武三思还会动心考虑一下;但现在李臻捏有他的把柄;对他明确提出了条件;他哪里肯再帮助来俊臣。
武三思点点头笑道:“来参军放心;我武三思也是念旧之人;不会翻脸无情;我一定会替你在圣上面前说说情;让你留在京城养病。”
来俊臣大喜;有武三思替自己说情;他留在洛阳就大有希望了;他连忙感谢道:“王爷恩德;来俊臣必会铭记于
“不用客气”武三思虚伪一笑;又端起茶碗问道:“来参军还有什么事吗?”
“其他没有什么了;这是卑职一点心意;请王爷笑纳。”
他将一只小盒子放在桌上;谦卑地行一礼;便告辞离去;武三思让次子武继植送来俊臣出门。
等来俊臣走远;武三思才拾起锦盒打开;只见锦盒里竟然是一块白色的美玉;这块玉大小如蝶;晶莹剔透;没有一丝杂质;是一块极品美玉;握在手中会感到丝丝寒意。
武三思立刻意识到;这就是乔知之家的那块祖传冰玉了;这种冰玉十分珍贵;存世极少;宫中有有一只冰玉枕;太平公主也有一串冰玉手珠。
不过武三思知道;来俊臣应该还有一颗鸽卵大的夜明珠;是武承嗣的三颗夜明珠之一;来俊臣居然不肯把夜明珠献给自己;武三思不由恼怒地哼了一声。
这时;武继植匆匆回来;躬身施礼道:“父亲;他已经走了。”
“嗯”
武三思想了想又道:“你再跑一趟御史台;把刘光业给我找来”
侍御史刘光业下午送来一张拜帖;恳求拜见他;武三思当然知道刘光业是想谋来俊臣的御史中丞之位;武三思也反复考虑;如果刘光业能成为自己的一条狗;那么让他取代来俊臣;岂不是对自己天大的利好?
现在且看一看刘光业的诚意如何?
就在刘光业前去拜访武三思的同一时刻;在内卫官署外的一家小酒肆内;李臻正和高戬对坐饮酒。
高戬喝了一口酒笑问道:“我不太明白;既然李统领已经掌握了乔知之妻子的证据;怎么不乘胜追击;一鼓作气把来俊臣扳倒呢?”
李臻摇了摇头道:“圣上贬来俊臣去同州;显然只是一种敷衍;看得出她还有点犹豫;不想把来俊臣赶尽杀绝;她或许是想把来俊臣先冷藏起来;等有一天需要了;又会启用来俊臣;我这时候把乔知之的事搬出来;最多也是削职为民;还是不能彻底铲除来俊臣;所以我想再等一等。”
“难道李统领还有什么后手吗?”高戬试探着问道。
李臻微微一笑;“我哪有什么后手;无非是来俊臣仇家太多;一定会有很多人在搜罗他的罪证;或者上书要求圣上处死来俊臣;等舆论压力足够后;我再出手也不迟。”
高戬抚掌大笑;“不错;这是一个不是后手的后手。”
李臻固然是在等待舆论压力;但他更希望武三思和太平公主能联合出手;这帮人不能把扳倒来俊臣的希望都放在自己身上;他们却袖手旁观。
李臻又笑问道:“太平公主没有想法吗?”
高戬摇了摇头;“我确实不太清楚;虽然这次来俊臣是想对付李旦;太平公主确实很不满;不过女人的心思也很难捉摸;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过……我可以试一试;劝她也助李统领一臂之力。”
“那就多谢了”
高戬又喝了两杯酒;便匆匆告辞而去;高戬刚刚离去;早等候在外面的酒志便急不可耐地冲了进来;“这家伙总算走了;老李;我有急事要禀报。”
“不用着急;坐下说话”李臻笑眯眯请酒志坐下;又让酒保给他换了一副杯筷。
“听说你已经定亲了;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
“这个……要等我父亲来了才能决定。”
酒志挠挠头急道:“现在不是说这事的时候;我有重要情报。”
“你说吧什么重要情报?”李臻依旧不慌不忙笑道。
酒志立刻眉飞色舞道:“是这样;刚才监视武三思府宅的弟兄回报;来俊臣去拜访了武三思;大约进去了半个时辰;然后武继植把来俊臣送出来;来俊臣满脸愁云;没有一点喜色;估计是碰了钉子”
“然后呢?”李臻打断他的话问道。
“然后。然后就在刚才;武继植领着刘光业进了梁王府。”
这个消息倒出乎李臻的意料;刘光业居然进了梁王府;李臻知道刘光业也是酷吏之一;是来俊臣的铁杆心腹;可就是这样的铁杆心腹;居然要改投武三思的门下了。
看来武三思不仅为了承诺自己才对付来俊臣;同时也想在来俊臣倒掉时再分一杯羹;让刘光业来替代来俊臣;这个混蛋倒是好算计啊
李臻沉吟片刻;便问酒保要来纸笔;写了一张纸条;递给酒志道:“高戬刚才在这里;估计他现在应该去太平公主府了;你尽量追上他;把这张纸条给他。”
“我知道了”
酒志接过纸条;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抹了一下嘴;起身飞奔而去;李臻又喝了两杯酒;又沉思片刻;便起身结了帐;离开了酒肆。
当年李敬业兵败后;武则天为了巩固统治;铲除异己;采用了侍御史鱼保家的方案;下令用铜浇涛;设立了告密之匦。
这种匦开有四个口;东口叫做延恩;;凡献赋、求仕者可以投入;而南口叫做招谏;;言朝政得失者可投之;西口叫做伸冤;;有冤抑者投之;北口叫做‘通玄;;言天象灾变及军机秘计者可投之。
这种铜匦类似后世的邮局信筒;分立京城和天下各州;用以利分拣的办法;能够较快地区分效忠信和举报信;不能不说是一种创见。对那些一心拍马溜须想讨官做的人;等于特快专递一样;简直太便利。
当时还规定:‘有告密者;臣下不得问;皆给驿马;供五品官职饮食;这也是十分优厚的待遇;铜匦出现后;顿时天下告密者蜂拥而起;使得无数人家破人亡;包括来俊臣就是由告密者起家。
等武则天皇位坐稳后;她也知道这种告密信大多是诬告;便下旨撤除各地的告密铜匦;只在京城的天津桥旁保留一匦;主要用于收罗天下人才;由于这种铜匦密信被采用得越来越少;告密的好处也基本没有了;大唐民众也渐渐对它失去了兴趣;告密者也日渐稀少。
不过这几天;告状者却格外多;基本上都是投西口伸冤;中午时分;铜匦外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足有数百人之多;原本只有两名士兵看守铜匦;因为人太多;守军也增加到八人。
告状者基本上都是状告来俊臣;多年来;来俊臣制造了无数了冤案;使数千户人家家破人亡;但由于来俊臣权势太大;又掌管铜匦;所以没有人敢来告他的状。
现在来俊臣被贬职;使无数人看到了希望;纷纷赶来铜匦投书;短短三天时间;铜匦便已开启了三次;取走了上千封伸冤告状信。
不仅是在铜匦投书;京城的各个官府、大理寺、刑部;甚至内卫外署前也都挤满了告状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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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01章 群情激愤
来俊臣是因内卫统领李臻揭发而被贬职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洛阳,一时间,李臻成为了无数人伸冤的希望,位于劝善坊的内卫外署前跪满了数千伸冤者,要求李臻帮助他们申述冤情。
但李臻却没有出面,他让刚刚升为内卫长史的杨信出来安抚众人,并令内卫武士接受伸冤者的投书,广场上,杨信高声对黑压压的人群道:“各位的投书我们已收下了,李统领会整理后转报给圣上,大家都回去了,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做恶者一定会被严惩!”
在杨信和众校尉的反复劝说下,数千伸冤者皆洒泪离去,几名内卫抬着装满投书的大竹筐道:“长史,这么多投书,该怎么办?”
杨信见竹筐内足有上千封投书,不由摇摇头,叹口气道:“先抬进去吧!”
这时,杨信看见十几名骑马侍卫护卫着一辆马车疾驶而来,在内卫官署前停下,他连忙迎了上去,只见马车内走出一名老者,杨信认出,正是内侍高延福,他连忙上前行礼,“参见府君!”
高延福笑眯眯问道:“李统领可在?”
“统领在,请府君随我来。”
高延福又见几名内卫武士抬着大竹筐,不由好奇地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这是刚才伸冤者的投书,求我家统领替他们做主。”
高延福笑了起来,“如果来俊臣被扳倒,恐怕你家统领就会成为无数人的恩公,成为洛阳人的英雄,就不知道他有没有这个心理准备。”
“我家统领也很烦恼呢,府君请进吧!”
两人走进官署,来到了李臻官房前,只见官房门开着,里面有大片灯光透出,杨信高声道:“李统领,高府君来了!”
片刻,李臻迎了出来,连忙施礼道:“府君怎么亲自来了,不敢当啊!”
“无妨,我正好有事情,顺便来看看你。”
“府君请进!”
李臻连忙将高延福请进官房,这时,杨信低声道:“统领,这边还有——”
李臻看见满满一大筐投书,不由苦笑一声,对杨信道:“烦请长史替我整理一下,然后我去交给大理寺。”
“卑职明白!”
杨信一挥手,带着众人向自己的官房去了,李臻这才走进房间,高延福微微笑道:“你处置得很好,这些伸冤投书你可以收下,但你无权过问,交给大理寺是明智之举。”
李臻叹了口气,“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来俊臣风波竟引来满城风雨,圣上知道这件事吗?”
高延福点点头,“有左右拾遗已经向她禀报了,不过圣上并没有表态。”
两人坐下,茶童给他们上了茶,高延福这才缓缓道:“我其实受圣上之托来找你。”
李臻一惊,连忙问道:“圣上怎么说?”
“圣上说,你确实是个很能干之人,能成为大唐栋梁,不过她希望你多多注意脚下的路。”
李臻沉默了片刻,又问道:“府君能否直言?”
高延福笑道:“圣上从不会明说,她说这么明白的话已经很少见了,当年她希望太平公主能成为李氏和武氏的平衡者,但她却不说,而且让太平公主改嫁给了武攸暨,让太平公主自己去领悟,圣上让我来告诉你,也是因为她知道我和你的关系比较特殊。”
李臻沉思片刻道:“圣上是让我不要和李氏走得太近吧!”
高延福笑了起来,“你很聪明,圣上就是这个意思,其实她早就知道那面金牌是假的,她也知道李光顺的真金牌在你这里,她只是装糊涂不知罢了。”
李臻愕然,“这是为什么?”
“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她要的是平衡,既不能李强武弱,也不能把李氏一网打尽,武承嗣被流放,就已经注定了李元嘉难逃一死,其实铲除李元嘉就已经平衡了,只是来俊臣太愚蠢,没有能领会到圣上的真实心意,结果一门心思要挖兴唐会,怎能让圣上不恼火?”
“但圣上也只是略施小惩罢了,把来俊臣贬为同州参军,我看不出她哪里恼火了?”
高延福能理解李臻的不满,笑道:“她是帝王,是不会考虑什么善恶,她只会考虑臣下的能力和是否对她忠心耿耿,来俊臣是做了不少劣,但她对圣上却是忠心耿耿,同时也十分能干,正是因为这两点,圣上才觉得他还有可用之处。”
李臻很无奈道:“府君的意思是说,我很难扳倒来俊臣,对吗?”
“这个倒不一定,如果满朝都喊杀,圣上也不会为了一个人得罪满朝文武。”
李臻点点头,“我们再说回来,既然圣上不希望我和李氏走得太近,那我该怎么办?府君能否教我?”
高延福取了一只蜡丸给他,“这只你先收着,不急着看,等有一天我被贬出了皇宫,你再打开它,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李臻吃了一惊,“府君犯什么事了吗?”
高延福摇摇头,苦笑道:“其实我和你一样,和李氏走得太近了,有因必有果,我送力士去陪临淄王读书,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这也算是我该付出的代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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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大同坊有一座占地约三十亩的大宅,这里是大理寺卿李元素的府宅,李元素是相国中书令李敬玄之弟,为人正派耿直,在来俊臣发起私通李元嘉一案时,他也被诬陷入狱,遭受了来俊臣的酷刑,但很快他便被武则天下旨放出,官复原职。
因为在狱中受了伤,这段时间李元素一直在家中休养,没有上朝,李元素前两天也听说了来俊臣便贬黜为同州参军一事,他大为兴奋,喝得酩酊大醉以示庆贺。
这时,李元素正坐在房间里看书,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只听次子李平在门外道:“父亲,兵官孙侍郎来了!”
李元素一怔,这是兵部侍郎孙元亨来了,他和孙元亨交情并不深,而且孙元亨事先也没有和自己相约,怎么忽然上门拜访,必然是有什么事情,他连忙吩咐道:“请他到我外书房稍坐,我马上就来!”
李元素换了一身衣服,这才不慌不忙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