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中午;一名年轻少妇带着几名随从来到了北参王店铺内;一名伙计照例热情地迎了上来;“夫人是来买参吗?我们店里各种名贵的人参都有;保证夫人满意”
这名少妇正是赵秋娘装扮;她走进店内坐下;将手中盒子打开;里面全是黄澄澄的金锭;将伙计眼睛都照花了;他结结巴巴问道:“夫人;要买。买什么?”
“我要十棵千年人参。”
伙计半天合不拢嘴;对方居然要千年人参;而且要十棵;这可不是他这个小伙计能做主的事情;他急忙跑去找来掌柜;片刻掌柜匆匆赶来;掌柜是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也是高句丽人;长得颇为高大;但他一脸笑容;就算再挑剔的人见了他;都会心生好感。
“你就是店掌柜?”赵秋娘冷冷问道。
掌柜满脸陪笑道:“小人就是店里的掌柜;夫人是第一次来买人参吧”
店掌柜说得很含蓄;其实就是在说赵秋娘不懂行;百年人参就已经是极品;千年人参更是罕见;一般只有宫廷内才有;就算有再多的钱也买不到;更不用说要十棵千年人参了。
不过掌柜听出对方是京城口音;倒也不敢太得罪了;一般京城来的大客户非权即贵;他可不敢大意;又笑道:“千年人参是极为稀罕之物;一般市场上很难看到。”
赵秋娘哼了一声;“我在仙草堂就买到了三棵千年人参;想在你们这里再买几根;如果你们店没有就直说;别找什么借口。”
掌柜愣住了;对方把长安仙草堂搬出来;看来也不是不懂行啊难道是来砸牌子?他心中有点不安起来;想了想道:“小店倒是有两三棵;不过店有店规;普通伙计只卖普通人参;我负责卖百年人参;如果要买千年人参;那必须看我家东主是否同意了。”
“你们东主在吗?”
“在当然在;请夫人稍坐;我去禀报东主。”
掌柜急急向后院走去;赵秋娘的目的就是来试探泉重熙是否在店内;他见掌柜去禀报了;立刻回头给一名手下使个眼色;手下会意;转身出去了。
泉重熙住在后院的主堂中;他正在品茗一碗参茶;这时掌柜匆匆赶来;在门口道:“东主;来了一个要买千年人参的女人。”
“千年人参?”
泉重熙冷笑一声;“这还用得着向我禀报吗?这种无理取闹的人;赶出去就是了。”
“可她说她在长安仙草堂买到了三支千年人参。”
“什么?”
泉重熙一怔;他不可置信地摇摇头;“不可能;仙草堂只有一支压箱的宝贝;怎么可能卖给她;更别说三支了。
“她是什么来历?”泉重熙又问道。
但他话音刚落;便听见‘轰;的一声巨响;从后窗和前门同时扑进来三四名黑衣武士;他们快疾如腾鹰;猛地将尚未反应过来的泉重熙掀翻在地;迅速将他嘴用破布堵住;又将他手脚捆绑起来。
旁边的掌柜吓得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东主被捆绑;却说不出一句话;这时;一把雪亮的长剑架上了他的脖子。
掌柜吓得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这时;赵秋娘缓缓走了进来;对掌柜冷冷道:“药铺照常营业;若有人问东主;就说他出去催货了;明白吗?”
掌柜呆呆地看着赵秋娘;这才终于明白过来;没有什么千年人参;他上了这个女人的当。
泉重熙被秘密抓捕;无疑打开了扬州高丽复国会的一个重大缺口;在内卫的严刑拷打之下;泉重熙终于熬不住重刑;开始交代每一个复国会成员的藏身之处。
当天晚上;在一千扬州州兵的协助下;二百名内卫武士分为二十支小队;开始分头抓捕高丽复国会成员。
南市一家海货店;五十名州兵将小店团团包围;执弓搭弩;瞄准了每一个可以逃走之处;十名内卫武士一脚踢开了大门;冲了进去;小店内顿时响起一片叫喊声。
在一家大户房宅内;几名原高句丽的贵族吓得战战兢兢;坐在堂上一动不敢动;州兵和内卫武士则在房宅内四下搜寻;“在这里”一名内卫武士在厨房木柜内发现了密道人口;他们掀开木板;将几支火把扔了下去;照亮了下面的地窖。
这时一个黑影从地窖内窜出来;企图强行逃离;院子里;几名内卫武士一起举弩放箭;黑影连中四五箭;惨叫倒地;当场被射死。
类似的抓捕在扬州城各坊发生;一夜之间;被抓捕的高丽复国会骨于多达五十余人;另外还有十几名负隅顽抗者被当场格杀。
扬州官府也紧急配合内卫的审讯;他们特地将州监狱腾了出来;专门用来关押被抓捕的高丽复国会成员;由吕晋连夜进行审讯;审讯的关键是要得到一份详细的名单;以及收集一切重要的证据;尤其要得到尚未被抓捕的成员信息
内卫武士在刑室内轮番拷问;几名州衙抽调的从事在迅速记录口供;然后再进行不断的对比;发现口供有矛盾之处;则继续审讯核实。
房间内;李臻还没有休息;虽然抓捕高丽复国会是他的官方任务;但主要目的还是要去探望师父;并询问他身份的隐秘;抓捕高丽复国会无疑给他提供了最好的机会。
这时;一名武士道:“将军;吕校尉和赵校尉来了。”
李臻看了看墙角钟漏;已经是四更时分了;
“启禀将军;完整的口供和名单终于整理出来。”
吕晋笑道将厚厚一卷名单递到了一直在等候的李臻手上。
李臻慢慢翻看这厚厚一卷名单;扬州的高丽复国会一共有一百一十六人;被抓被杀者有七十四人;也就是说还有四十二人没有被抓到;包括他们的首领裴顺清。
吕晋解释道:“在扬州的复国会成员基本上都被抓捕了;其余没有被抓捕之人都分散在江南各地;不过他们的藏身之地我们都已得到;卑职的意思是我们应该立刻分头行动;去江南的各州各县抓捕余孽;趁消息还没有传出;将他们一网打尽。”
李臻点点头;又问旁边赵秋娘道:“赵校尉的意思呢?”
吕晋和赵秋娘虽然已经被李臻定为郎将;但兵部还没有批准下来;所以两人暂时还是校尉;赵秋娘连忙道:“卑职同意赵校尉的建议;将二百人化整为零;分赴各地抓捕人犯;尽量不让一人逃脱。”
李臻负手走到墙边地图前;注视地图片刻道:“那我们就分为三队;赵校尉负责扬州、润州和升州一片;吕校尉负责苏州、湖州和常州;我带一部分弟兄南下杭州和越州;记住!死活无论;务必将他们斩尽杀绝。”
。。。
第0314章 再见师父
婺州便是今天金华、义乌一带;这一带丘陵起伏、河流众多;土地肥沃、民风淳朴;此时已是七月中旬;正值中元节拜祭之时;家家户户都在拜祭先祖;夜晚在河中放流阴灯;使大江上光练如华;璀璨夺目。
这天晚上;李臻和狄燕带着三十几名内卫武士来到了义乌县内;他们要去越州搜查潜逃的高丽复国会成员;由于时辰已晚;李臻便下令在县内一家客栈内落了脚。
客栈颇大;掌柜见多识广;能说一口流利的官话;尽管李臻为了掩护身份;他和手下并没有穿内卫武士盔甲;而是装扮成商人;带一些香料去越州贩卖。
但掌柜还是看出李臻等人不是一般商人;连忙命几名伙计给他们安排食宿;小心伺候;掌柜心中十分忐忑;不知自己该不该去通报官府;万一这些人是什么大人物过境;或者是江洋大盗;自己如果不及时汇报;官府会不会事后责怪自己?
这时;一名武士快步走来;对掌柜道:“我家东主请掌柜前去问话”
掌柜听出对方是洛阳口音;他心中愈加吃惊;连跟随武士前往餐堂;此时;李臻和众武士都聚在餐堂内吃饭;掌柜上前躬身施礼道:“李东主找我有事吗?”
“掌柜请坐下说话”
掌柜心中不安地坐下;李臻又笑问道:“我该怎么称呼掌柜?”
“在下……姓王”掌柜紧张地回答道。
“原来是王掌柜。”
李臻看出掌柜的内心紧张;他看了一眼手下;见他们个个杀气腾腾;哪里有半点商人的模样;李臻心中释然;又微微笑道:“王掌柜不必害怕;我们其实是京城龙门武馆的武士;受官府之托押送物品去越州;路过此地;不是歹人
王掌柜又偷偷看了一眼李臻的手下;原来是他们是武馆的武士;难怪个个孔武彪悍;他一颗心稍稍放下;笑道:“不知我能给李东主提供什么帮助?”
“掌柜见多识广;我想问一下;义乌可有高句丽人在这里居住?”
王掌柜摇摇头;“义乌没有;据我所知;金华倒有几十户;不过早已汉化;很难找到他们;要找高句丽人只能去越州;或者去杭州;那边比较多。”
李臻不过随口问问;他手中有明确的情报;知道该去哪里抓人;他话题一转又问道:“义乌可有什么有名的寺院
“当然有;东城宝林寺;是我们义乌第一大寺院;还有南城外的双林禅寺;历史悠久;名气在江南一带很大。”
李臻问的就是双林禅寺;他连忙又问道:“双林禅寺可有什么高僧?”
“怎么说呢?住持明峰法师是京城神秀大师的弟子;佛法高深;深得信徒敬仰;而忘尘法师虽然来义乌不久;但他广开书院;收贫家子弟读书;同样令人尊重。”
李臻听到了师父的名字;心中暗暗激动;又问道:“去双林禅寺怎么走?”
王掌柜笑道:“双林禅寺;义乌无人不知;李东主出南门;沿官道一直走;大约走十里;快到林溪镇时在官道左南就能看到寺院的院墙和房顶;非常醒目。””多谢掌柜了”
次日一早;李臻命令手下在客栈内继续休整;他则带着狄燕骑马向南门外奔去;官道两边是一望无际的稻田;水稻长得郁郁葱葱;就像一幅绿色的地毯覆盖在大地上;远处山峦起伏;林木茂盛;在玉带般的河边分布着一片片小村落;蓝天白云下;风景格外秀丽。
早晨天气凉爽;狄燕也格外精神饱满;她尤其喜欢沿途的秀丽风景;现在只有她和李臻两人;她显得更加兴致盎然;“李大哥;你有没有发现;这里的气候比扬州还要滋润;虽然是盛夏;却不是特别炎热。”
“嗯”李臻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声。
狄燕见他心神不定;知道他在想什么;便抿嘴笑道:“你是为即将知道身世而紧张;还是因为马上要见到师父而激动?”
“都有一点吧”
“其实我倒觉得什么身世并不重要;说不定还是你的负担;现在不挺好吗?”
李臻苦笑一声道:“只是想知道;并没有什么别的想法;毕竟吊在心中感觉很难受。”
狄燕也不再多说什么;两人骑马一路奔驰;约奔出七八里;狄燕勒住缰绳;指着不远处一座山丘道:“你看;是不是那里?”
李臻也连忙勒住战马;打手帘望去;只见在数里外一片低缓的丘陵上;出现了一座红墙黄瓦的寺院;巨大的宝塔高高矗立;在刺眼的阳光下闪烁着金光。
李臻点点头;“应该就是它了”
他猛抽一鞭战马;向丘陵疾奔而去;狄燕也紧紧跟随在他身后。
山脚下格外热闹;来自江南各地的香客络绎不绝;男女老幼都有;个个面色虔诚;沿着台阶拾级而上;山脚下有一座造型古朴的山门;石牌上刻着双林禅寺;四个大字;这里就是李臻师父忘尘大师的落脚之地了。
李臻和狄燕将马匹寄存在山脚的一家客栈内;两人也跟随众多香客;向山上走去。
两人走到寺院门前;一名知客僧迎了上来;合掌施礼道:“两位施主是来许愿;还是还愿?”
李臻回一礼笑道:“我们是从敦煌大云寺而来;带有灵隐大师的口信;特来求见忘尘法师。”
知客僧听说他们是从佛教圣地敦煌而来;顿时肃然起敬;连忙道:“两位请随我来”
李臻和狄燕跟随他走进了寺院;一直来到后院的一座禅房前;知客僧对他们道:“两位施主请稍候;我去禀报一下。”
知客僧快步走进了房中;片刻;走出一名老僧;李臻以为是忘尘大师;急忙上前;细看却不是;他心中一阵失望;不由后退一步;知客僧低声对李臻道:“他是我们住持明峰法师。”
李臻连忙合掌施礼道:“参见大师”
明峰法师微微一笑;“施主是从敦煌大云寺来吗?”
李臻点点头;“在下李臻;从小在敦煌大云寺读书;是忘尘大师的弟子。”
“阿弥陀佛原来是李统领到了;贫僧失敬了。”
李臻没想到远在义乌的小寺院居然也知道自己;他心中一动;试探着问道:“大师去过房州的孝恩寺吗?”
明峰住持笑了起来;“房州孝恩寺住持弘福法师虽然来过这里;但李统领的名声却天下皆知;贫僧虽是出家之人;也有所耳闻。”
果然自己没有猜错;李敬业来这里找过师父;李臻知道他们虽然出家为僧;但兴唐之心不灭;包括师父也是一样;这是他们毕生的志向;出家只是为了躲避追捕。
他心中略略有点紧张;又问道:“能否请大师替我禀报师父”
明峰住持点点头;“请李统领稍候;我去问一问。”
明峰住持穿过一扇侧门;向另一座小院走去;李臻这才发现;旁边小院内;还有一座小小的禅院。
不多时;明峰法师走了出来;向李臻缓缓点头;李臻回头给狄燕使个眼色;让她等在这里;他快步向小院内走去
他慢慢走进了禅房;只见一名老僧盘腿坐在蒲团之上;慈眉善目;满脸笑容;正是他的师父忘尘大师;李臻鼻子一酸;扑通跪下;爬到师父面前失声痛哭起来。
忘尘大师眼睛也有点湿润了;轻轻抚摸着他的头笑道:“痴儿;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
李臻激动万分;满脸泪水道:“请师父和徒儿一起回京城;徒儿愿供奉师父”
“真是傻孩子。”
忘尘大师微微笑道:“这里是师父的家乡;落叶归根;能在暮年回到家乡;师父此生再无遗憾;你的好意师父心领了;而且你没有辜负师父的嘱托;继续完成师父毕生的心愿;师父倍足感欣慰了。”
李臻拭去脸上泪水;默默点头;忘尘大师又笑道:“不久前;弘福法师来这里找到了我;他说是你给他的消息;能看到老友尚在人间;也了去我心中的一桩遗憾。”
“弘福法师走了吗?”
忘尘大师点点头;“他到京城去了;我觉得你应该还会遇到他。”
李臻当然知道;弘福法师是兴唐会的总联络人;他去京城;必然会建立新的联络点。
但此时更关心自己的身世;他略略沉默一下道:“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