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哟,对不住,我睡迷了,忘了你了,可是按疼你了?”明姜翻身坐起,伸手去拉开常顾衣襟,想看他肩头。
常顾是痛醒的,一开始也没缓过神来,等到明姜来拉开他的衣襟,他才想起一事,连忙握住明姜的手:“没有,没有,不疼。”又赶着转移话题:“什么时辰了?”
明姜看他神色不对,有些狐疑,收了手回来,问:“不疼你叫什么?”
常顾装傻:“啊?我叫了么?可能是做恶梦了吧?”说着话也坐了起来,从明姜身旁想下地穿鞋。
明姜伸手拉住了他胳膊:“做什么恶梦了?”说着靠了过去,还把头倚在了常顾肩头,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常顾微一皱眉:“我忘了。”居然破天荒的推开了明姜,“你渴不渴?我睡得渴了。”借故要穿鞋下地。
明姜这回没再拦他,只是坐在他身后,淡淡的问了一句:“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常顾穿鞋的手一顿,犹豫了一下,先把鞋穿上了,才转头看明姜。
“其实也没什么事。”脸上是讨好的笑。
明姜板着脸:“那就是有了?到底什么事?”
常顾又坐下来,拉着明姜的手:“其实没什么事。”还是刚才那一句,然后在明姜的逼视下不得不说:“我原是怕吓着你,想等一等再跟你说的。”说完轻轻扯开衣襟,把左肩露了出来。
明姜一看清他左肩上那斜斜的一道伤口就倒抽了一口气:“你这、你这是……”
常顾赶忙把衣襟合拢,拉着明姜哄:“没事没事,挨了一刀,就划了一下,不碍事,不疼的!”
明姜拉开他的手,又把衣襟拉开,仔细去看那伤口,眼里已经有了泪花:“还逞强!这么长的伤口还说不碍事?怎么会不疼?”又想起他进来抱自己的时候,忍不住埋怨:“回来的时候还抱起我转,也不怕撕开了伤口!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
“真的不疼,尤其见了你,就更觉不着疼了。”常顾伸了袖子去给明姜擦泪。
明姜不领情,推开了他:“上药了没有?怪不得刚才不叫我帮你洗头发,却原来是身上有伤!你自己准没上药!”训完他就扬声叫小蛾遣人去请大夫。
常顾看着明姜红红的眼睛叹气:“我就是怕你这样才不告诉你的,你不知道,我看见你掉泪,可比自己肩上中刀疼多了。”
明姜白了他一眼:“还敢胡说!”起身叫小虹进来服侍她穿了衣衫,重新梳好了头发,又亲自服侍常顾梳头穿衣。不一时大夫到了,给常顾看了伤开了药,说若是不发烧,就只敷外用的药即可,发烧的话再按开的药方抓药吃药。
明姜亲自给常顾上药,看着有些外翻的伤口更加心疼,上药的时候小心翼翼的:“疼么?”
“不疼,没事,过几天就好了。”常顾只想着安慰她,即使药刚撒上的时候确实有些疼,也咬紧了牙说不疼。明姜给他上好了药,拿了干净布条裹住,再帮他穿好衣衫,又嘱咐他不许再乱动了。
常顾答应的爽快:“不动不动。行了,儿子醒了吧,走,过去看看。”想拉着明姜去看鹏哥儿,让她早些忘了自己受伤这一茬。
151大案
在家养了五天;到回营的时候;常顾的伤已经好了许多;明姜还是不太放心,嘱咐了好半天,不让他乱动。。ysyhd。常顾一再保证;还说明姜若是真不放心;自己去了索性再告个假,回来养几天伤;明姜这才不再多说,放他去了。
不想常顾几天没出家门,军营里竟出了大事,他们从海岛上缴获的粮食;在运到军营以后,就由军需官登记造册入库,不料在入库的过程中,却发现其中好些粮食的袋子上竟有扬州常平仓的记号,军需官大惊,细数之下,竟有大半粮食袋子上都有常平仓的记号,此事非同小可,军需官立刻上报了刘振西。
刘振西亲去查看,自然也是惊怒交加,要知道常平仓所存粮食主要是为了荒年赈济、战时调拨以及平抑粮价的,若无朝廷旨意,谁人敢擅动?如今竟然到了海上盗匪手里,这其中的事情连刘振西都不敢深想,可是事已至此,多少双眼睛都看见这粮食进了登州水师大营,他又哪能隐瞒不报?
他不想自己趟这趟浑水,把丁戎和牛知府都找了来,将此事一说,然后拿出自己准备上奏的折子,让两人联了名。丁戎恨得牙根痒痒,心说你们出去打仗请功都没我什么事,凭什么现在出了这档子事要我联名啊?可他又不敢惹刘振西,只能咬牙署上了自己的名字。
牛知府更是冤枉,这事实跟他扯不上关系,剿匪不该他管,粮食也不是登州的粮食,他联的什么名啊?可是刘振西说了,发现此事是在登州,牛知府是父母官,必须得署名才行。牛知府也咬咬牙,心说大家也不是傻子,一看就知道自己是无辜被牵扯进来的,联名就联名吧。
于是这封捅出了元景七年惊天大案的折子,就这么被送到了京里。而第一个看到这封奏折的人,也不是旁人,正是严景安。扬州常平仓,近些年国泰民安,少有大灾,各地的官仓都没动过,何况是扬州这样的地方,这粮食如何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到了海匪手里?
严景安年纪老大,记性却好,不期然的想起了十年前,李泽调离平江,严仁举曾经跟自己提过,盐商们不知为何做起了粮食生意,自己还嘱咐严仁举,万万不可跟他们做这生意,现在回想起来真是一身冷汗。
刘振西自折子交上去以后就一直惴惴,等了十来天终于等到内阁批示:一切保密,暂勿声张。他长吁了口气,又亲自去嘱咐丁戎和牛知府,那两人也不是傻子,朝廷未有旨意之前自是什么也不敢说的。。7k7k001。至于营中军需官都是刘振西的心腹,他早嘱咐封口了。
又老老实实等了些日子,朝中却始终没什么动静,哪知道九月里巡视江南的右佥都御史刘安突然发难,将江苏、浙江两省的巡抚和布政使一统参劾,说他们监守自盗,将治下各处官仓的粮食私下转卖,两地官仓已是大半空置,随折子还附了账册。
这次朝廷反应奇快,即刻下旨命两地巡抚、布政使上京自辩,又命户部左侍郎率领两司郎中为钦差,会同刘安彻查江浙两省的粮仓。
其实也无须多么仔细的调查,户部的几位官员到了地方,打开粮仓一看就什么都明白了,查什么?账册上该当有的数,这里面连一半都没有?粮食哪里去了?
所有涉事地方的官员,一律立即着由刘安就地看管审问,第二批由刑部大理寺组成的钦差团队已经赶赴江南,与此同时,内阁终于拿出来刘振西那封奏折,监守自盗变成了外通盗匪,一时间江浙两省落马官员无数。
此案纷纷扰扰查了半年多,牵扯的范围和程度之广,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不提抄了多少盐商的家,只说浙党由此一蹶不振,连朝堂的风向都随之大转,就是庙堂上下都始料未及的。
“如今民间都传说刘御史是青天大老爷,文曲星下凡,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千里之外的事,不过眨一眨眼就晓得了,哪个贪官犯了案,刘御史只要瞧上几眼便心中有数,无人能逃得过去。”常顾一副说书先生的口吻,跟明姜说起关于刘安的传说。
明姜听得笑弯了腰:“这也太神乎其神了,这位刘师兄确是状元出身,算得文曲星下凡,可如何能知道千里之外的事儿?也太好笑了。”刘安本是竹林书院的学生,跟严仁宽是同科进士,不过他一举中了状元,此后平步青云,早已升到了正四品的高位。
常顾也笑个不住:“谁叫他一下子就揭开了这惊天大案呢!现下人人都在传刘青天,连海匪白千山来找我们寻仇被大炮轰走的事都没人提,刘大人十分失落。”
明姜听了止住笑:“你不是说这案子本是刘大人发现的么?他还失落什么?”
“他自然不是在乎这案子,因这案子丢官的还有不少是他的故旧同乡呢,他是觉着我们这里浴血奋战,百姓和朝廷却丝毫不理,只日夜谈这件案子,实在窝火。”常顾解释道。
明姜听了想了一想,脸上露出几丝戏谑:“说起来刘大人还真当谢谢他这位本家呢,如今那些下野的官员们可没人会记恨刘大人,只都把刘师兄恨到骨子里,以为这事全是因他而起呢!”
常顾点头:“确实。而且朝廷这次办了那些盐商,国库充盈了不少,我们水师的日子越发好过了,刘大人说,不日还有几尊新造好的大炮要运来,过些日子我们就不跟那白千山客气,要出海去找他麻烦了。”
明姜虽然有些担心,却也知道丈夫既然从了军,这些事就难免,自己倒不好常露出担忧之色来,只说:“你们这仗打的好没劲,因为这粮食的事搅和的,上次大捷朝廷都只草草封赏,营里的军士们还有士气么?”
常顾一拍手:“这事说起来就不得不佩服刘大人,朝廷虽然是草草封赏,刘大人却不吝啬,给大伙都加了饷,有杀敌擒掳的还另外给了赏银,我不是拿回来五十两么?咱们虽不瞧在眼里,可对普通人家,这却不是小数目了。”
“是是是,刘大人英明,刘大人威武,你如今每日里都把刘大人挂在嘴边,不夸一回我都不习惯了。”明姜看常顾满脸钦佩之色,忍不住打趣他。
常顾被她调侃的恼羞成怒,按住明姜好好欺负了一通才罢手:“看你下回还敢不敢了!”
明姜将脸埋在他颈中,只觉浑身酸软,又听他这般说话,恨得张口就咬了一口,常顾看她还有力气,干脆翻了个身,将明姜压在下面又来了一回合:“我看你是真想给鹏哥儿添个妹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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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当年八月开始,白千山就集结了人到登州海域滋扰,扬言要报那一箭之仇,奈何登州地势极高,又营寨堡垒俱全,刘振西早把渔村内迁,半点便宜也没让白千山讨到,气得他不住写信来骂刘振西是缩头乌龟。
刘振西根本不理他,敢来就拿炮轰,走了也不追,自己练自己的兵。瞅了空就抽冷子绕道去劫白千山的小船,劫完就跑,倒因此又给船场提了许多新船的改造意见,务求更快更轻。这样纠纠缠缠就到了十月里,冷风呼呼的吹,白千山心生去意,也就暂时放过了登州城,驾船回老巢去了。
白千山这么一跑,常顾他们这个冬天就过得舒服多了。刘振西心情大好,对他们管束的也轻了些,于是常顾倒多了许多时间在家陪明姜和鹏哥儿。
明姜干脆让他帮着照料鹏哥儿,自己呆在书房里做自己的事。八月里她终于收到了杨家师母的信,师母将她能回忆起来的杨先生写过的文章和诗词都写了下来,其中有些有缺失,是无论如何想不起来的,有些却是师母也不能确定是不是杨先生所作,抑或是友人之作,他拿来吟诵的,于是明姜又多了甄别的工作。
而严谦那边更是又给她寄来了许多通过各种渠道得到的杨先生的作品,当然中间也有些不能辨别是否为杨先生所作,他都一一帮着注明了。除此之外,严谦还给她送来了一批书籍,都是近来江南风行的诗集画册,让她闲时赏玩。
让明姜高兴的是,严谦信里遣词用句兴致勃勃,将江南近来风行的文风和画法介绍的非常详尽,想见他平时也是深有涉猎,并且十分沉醉其中。又将书院的一些趣事都写给了明姜,就如当年每次出门回来一样,想博小妹一笑的心情跃然纸上。
“大哥到底还是没有死心,他偷偷在书院里开垦了一片地,带着学生们课后务农,居然将各色作物种了个遍,竟生生忍得,瞒到今日才跟我说。”明姜拿着信,笑着跟常顾说。
常顾正抱着鹏哥儿,小家伙如今已经可以自己在床上翻滚,很是活泼好动,因此虽然由他爹爹抱着,依旧不肯老实,扭来扭去东看西看的,把常顾折腾的满头是汗,他还要抽空答明姜的话:“这不是挺好么,谦哥接掌家业,又能做他自己喜欢的事儿,入仕晚一些也没什么,他如今且连而立都还不到呢!”
明姜走过去接过鹏哥儿放到榻上,解救了常顾,笑说:“我也觉得很好,做什么非得人人都去做这个官儿?”
常顾揉揉有些酸的手臂:“你说的很是,人各有志,想来岳父大人也是因此才一直留谦哥在家的。”
两人说完平江的事,又开始商量过年,今年自然是不能回青州了,常太太八月里过完中秋才回来,也无暇再来登州,于是还是夫妻两个过的年。只不过今年多了个鹏哥儿,两人多了许多乐趣,过年那一天更是给鹏哥儿穿上了红袄红裤,打扮得如同画上的胖娃娃,明姜兴致颇高,亲自动笔给鹏哥儿画了一幅肖像,夫妻两个看的啧啧赞叹,打算等鹏哥儿长大了给他看。
这么安安乐乐的过了上元节,营里的兵士6续回来,也就渐渐恢复了操练,期间白千山一直没有消息,大伙都以为他上次铩羽而归,再不敢来了,不料二月里天刚开始暖了,这人居然又再卷土重来。
连明姜都说:“这贼首竟如此胆大包天,敢这样公然来袭扰,到底凭的什么?”
“凭他有钱有人有粮有炮呗!”常顾也只有空跟明姜说这么几句,又开始忙于御敌了。
刘振西依旧坚守不出,白千山船上的炮也轰不到近处,两下僵持许久,白千山终于不耐,想着不如南下去浙江干一票,也算是稍解心头之恨,他根本没想到刘振西敢追出来,就这么大摇大摆的驾着船要南下,谁知当夜泊在小竹山岛的时候,竟被刘振西从背后偷袭。
他赶忙回船相迎,哪知刘振西此次是倾巢而出,船都是新造的,又轻又快,且船上人等都配了火铳,在战阵中穿插来去,只跟他打近战,他的炮根本发不出去,也幸亏他见机得快,眼看难以抵挡,知道坐着大船跑不快,立即换了小船逃窜,才算保得了性命。
此役刘振西的水师打沉了白千山三艘大船,剿灭海匪四十余人,俘虏二十余人,其余人等及主犯白千山逃脱,除此之外还缴获了两艘战船和一些火器,至于船上的物资就不一一细数了,反正刘振西半点没客气,都给拉了回来。
此时恰逢官仓一案已审结大半,朝廷闻此喜讯,立刻大加封赏,刘振西升了兵部尚书衔,其余参战将领也各有封赏。常顾因功升了副千户,还得了刘振西的亲口褒奖,回来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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